作者:纯洁滴小龙
她那会儿并未确定自己遗传了她的病。
她只是单纯地不希望自己儿子是个怪胎太过聪明的同时,又无法接受自己儿子不够聪明。
萧莺莺一只手继续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指向了大胡子家方向。
桃林下的那位,想见自己。
李追远点点头,走下楼。
来到西屋门口时,西屋门从里面打开,熊善和梨花已经候在那里。
他们住在屋里,其实也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薛亮亮出门他们不会理会,但他们不可能忽视掉李追远的脚步。
“一起来吧,带上供品香烛。”
“好!”
萧莺莺没跟上来一起去,而是抱着孩子,重新躺回棺材里睡觉。
李追远带着熊善夫妻俩,来到大胡子家。
供桌摆上,李追远站在旁边看着,祭祀仪式由熊善来主持。
熊善态度很端正,仪式进行得一丝不苟。
梨花在旁边弓着腰,嘴里念着还是那保佑自己儿子的话。
仿佛他们此时拜的不是可怕的邪祟,而是桃花仙。
不过,仙和邪祟,谁又能说准谁是谁呢。
有些时候,像这种存在,本就是一体两面。
李追远安静地站着。
直到,供桌上的蜡烛开始摇晃,桃花向这里飘落。
熊善和梨花面露激动,一个更卖力地烧纸念经,另一个更激动地为自己的儿子祈福。
李追远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幽深桃林,这家伙还挺有意思,不知道今晚为什么改了风格,竟还弄出了点意境。
但想来,应该不是为了特意关照熊善和梨花,因为他们俩不配。
所以,是桃林下这位,对那个孩子,产生了兴趣?
毕竟那孩子这两天一直被萧莺莺抱在怀里,萧莺莺又是它的伥,理论上来说,它可以获得萧莺莺的所有感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得不说,这就是熊善夫妻俩孜孜以求的大机缘。
那位虽然比不上龙王家,而且现在状态也很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是曾经魏正道的追随者之一。
李追远开启走阴,然后以走阴状态,走下坝子,走入桃林。
原本漆黑的桃林内,出现了两串灯笼,照出幽幽的光泽。
那位侧着身,站在那里。
李追远走到一定距离后,就止步了。
再继续往前走,不合适,人家就是想要以侧身面对自己,因为他的正脸,会不断变幻,同时后脑勺那儿也有脸也在跟着不停地变。
既然人家要把稍微正常一点的形象给摆出来,那自己自然得给这个面子。
同时,这也说明,他心底还真像是燃起了某种希望。
因为只有内心有所求有所牵绊的人,才会注意自己的形象。
不过,它并未开口,继续保持着侧对站姿,沉默。
李追远主动开口道:“那孩子不错。”
那位继续不说话。
李追远:“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打小见过世面,身上还有功德。”
那位依旧不说话。
李追远:“孩子还没正式取大名呢,他爹妈的意思是,要找一个干爹或者师父来给孩子取名。”
那位还是不说话。
李追远在心里微微有些反感:这是哪里来的傲娇臭脾气?
少年不禁有些怀疑,当初魏正道是不是就是受不了他这种矫情,才故意把黑皮书秘法传给他,好让他找个地方把自个儿埋了图个清静。
不过,让这位与现实产生更多羁绊,符合李追远这边的利益。
它要是真愿意认个孩子收个徒弟,那就等于给自己的大后方,加了一层牢不可破的保险。
那些大家族大门派的祖宅门口,也用不起这种级别的看门人吧?
诚然,它过去的存在确实守护了这一方安宁,死倒漂向这里时都得逆流改道。
但这并不是它的本意,它只是存在于这里,起到了一个存在的作用,人家可没真说过愿意当这个土地公公。
李追远开口道:“这孩子,像不像以前的你,很聪明,却又不是真正最聪明的那一个?”
它的身体,开始颤抖。
李追远知道,自己说对了。
它最恨魏正道,却又最在意魏正道。
至于说这种描述,是真没什么难度,这位必然曾是天赋卓绝之辈,但天才在魏正道面前,都会立刻变得黯淡无光。
在这一点上,李追远很容易代入。
它对熊善的儿子有感觉,怕也是因为那孩子,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终于,
它开口了:
“我们打开人皮说亮话。”
“嗯?”
“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追远没否认,虽然他不记得了,但他几乎可以确认,自己确实是见过魏正道了。
“你这次回来后,底气,不一样了。”
“我以前很没底气么?好歹,我也是两家龙王的传承者。”
“那是你的东西么?”
“怎么不是?”
“你从心底,真的认为那是你的东西么?”
“我在努力且逐渐认可。”
“所以,至少目前,那还不是你的东西,那你告诉我,你现在的底气,真正源自于哪里?”
李追远沉默了。
它继续说道:“你可能无法察觉,但在我这里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姿态,都是那么的明显。”
“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
李追远能感受到它此刻的激动,它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魏正道的消息。
如果自己告诉它,自己忘记了。
它可不会有柳奶奶那样的好脾气,它会发疯的,然后把很多人,剥成白灼虾。
它干得出来这种事,因为它现在对自身的控制力还有几成,都有待商榷,一旦情绪失控,它就是最大的威胁来源。
“他果然还没死?”
李追远要开始瞎编了。
他觉得,失去记忆那段时间的自己,应该在面对魏正道时,思考过这一问题,甚至对魏正道提起过它。
出于对自身理性的信任,他相信那时的自己,肯定会有预案,如果真的毫无痕迹,那就是……不需要有痕迹。
哪怕是编瞎话,那时的自己,应该也相信后来失去记忆的自己,能圆上去。
一念至此,李追远心里反倒没什么负担了。
“他死了。”
“死了?那你是怎么见着他的?”
“你知道的,他这样的人,很难死得干净。”
“的确。”
“他为了自尽,想了很多办法,折腾了很久。”
“正常。”
短暂的沉默后,它主动开口道:“他提起过我么?”
“提过。”
“他怎么说?”
“他说你,笨得像条会被人骗去看门的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追远是故意这么编的,因为他清楚自己想要它做什么,它也清楚自己想要它做什么。
现在,自己无非是把这种目的,借魏正道的口,“说”出来而已。
它会生气,会因此震怒,会故意反着来?
不会的。
它很危险,很可怕,但它的性格,又很好猜。
尤其是当自己终于有底气,很坦然地站在它面前时,双方“人格”高度被拉平,没有那种神神秘秘高不可攀的面纱云雾遮挡,视角上看得也就更清晰了。
它:“他说得没错,我现在,不就是么?”
李追远笑而不语,脑子里在快速思考,下面一个问题的回答。
不出意外的话,它应该会问:他还说了什么?
自己必须要思索出一个完美的答案,不仅让它感到韵味深久,更得让它满意地结束这场关于魏正道的问答,要让它觉得得到这个答案后,就没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因为自己见魏正道的那段具体记忆还没找寻回来,是真经不起过度细问,多问几下,就很容易露出马脚。
沉默再次被打破。
它:“他还说了些什么?”
李追远:“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
“对不起。”
第166章 (本卷完)
四周,原本飘落的桃花陷入了静止。
它的身形也随之佝偻了下去。
道歉本身是没有实际意义的。
它所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在一方疲了、累了、乏了的前提下,画上一个句号。
魏正道在传授黑皮书这件事上,并没有错误。
它既然要学,那他就教了。
但这只是冠冕堂皇上的说法。
以李追远的视角代入魏正道,他可以大概推测出来,当时的魏正道,并不是真的在乎自己身边的这些同伴。
魏正道那会儿应该是真的不知道黑皮书密法的副作用,但以他的才智,他就真没舍得往这方面去思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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