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鱼虾
方子业仔细说完,还特意停顿了一下,一边喝茶,一边认真分析,审视着言辞。
接着道:“甚至如果我们团队是刘煌龙教授绝对主管的话,可能目前遇到的事情也会完全不一样。”
“或者说?”
方子业又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有个亲戚很厉害的话,或许目前的处境又完全不一样。”
“师父,我现在的技术可能还可以,但经验和经历,并不是单纯的技术就可以弥补得起来的,还是要通过经历一件一件事后,慢慢地总结和归纳处事手段。”
“这就是另外一个赛道的成长了。”
求人不如求己。
不管面临任何一种情况,都得走过去,也总能走过去,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
这一次,方子业固然是得到了很多荣誉,可最宝贵的财富,依旧是几位老院士不辞辛苦地来了一趟后,给方子业的教导。
谨慎谦卑的同时,又要做好本分。
与人相处,与单位相处,甚至与大环境相处,是一种‘智慧’。
至少,通过这一次的事情,方子业非常清晰地知道了,每个层级的人,在面临同样的事情时,其认知和应对的手段完全不一样……
邓勇闻言,内心一凛,又有些心疼,又有些震撼地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子业点头,继续组织了将近二十秒钟的语言,才道:“师父,其实不排除最恶的心思揣度人,也不能用最坏的眼光去看人。”
“比如说网上对于一些老教授们的评价,风言风语,对一些专家教授的风评,也多是偏向负面影响的,比如说夺人成果什么的。”
“但并不是这样的,裘老教授以及谷老教授两人,寓教于乐。”
“噗嗤!~”邓勇闻言都笑了,直接抬起手就打了方子业一下。
插了一嘴:“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
别人给你上课,你把课堂都给炸了,其实两位老院士也很下不来台好吧?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诉你,你事情做错了,你这样做,成果就有可能被别人豁取了去,他们要给你上生动一课。
结果被你上了一课……
方子业并没有躲,邓勇的敲打也根本不疼,便继续道:“比如说刘教授,他其实有可能处理很多局面,但他在与我们团队相处的过程中,一直都很收敛。”
“这个尺寸把控和拿捏,我觉得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既要注意不骄纵,也要展示自己的能力,更要让我们觉得他这个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甚至有时候看着我们团队做的一些事情有一些不好,也不会埋怨和责怪。”
刘煌龙的团队,自然是不小的。
一个杰青的份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在这个临床课题之中,刘煌龙为了一定程度的避嫌,并没有把他的团队拉扯进来,只有他一个人只身入局。
可能是为了避讳前来“摘桃子”,或者其他方面的因素,刘煌龙将入局的手法处理得若隐若现……
“你这么说,是不是怪刘教授不帮你忙啊?”邓勇再次反问。
“当然不是!”方子业摇头。
“其实刘老师对于院士团队所处的状态,也不过是一知半解,每个人能熟悉的面,一定是自己所在的面,而不是自己所见识过的面。”
“师父,其实刘老师看出来了我们团队的一些问题,但他不好说明,主要有这么几个原因。”
“第一,刘老师不觉得我们团队会被那么多人关注,没人关注你这个小喽啰,那么你就又足够查漏补缺的时间。”
“但裘老教授和谷老教授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经历过很多事情。”
“第二,我们团队的经费确实有限,之前也没有得到足够多的资助,没钱的话,我们还要开展这么先进的课题,就只能…”
无钱难倒英雄汉,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
方子业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子业,你终究是成长了很多了!~”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一些话,我给你说过,当你每一次成长的时候,你都会觉得你的快乐会更少一些。”
邓勇紧接着又吧唧着自己的嘴,又道:“我也记得我的老师以前给我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最后的快乐,大多是在书里,在生活中,而不是在工作中。”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不过今天师父还要送你一句话,学习,会让我们快乐,会让我们不那么无知。”
“同样的,学习也会让我们不快乐,会让我们变得更加无知。”
“也可能不是无知,而是无奈!~”邓勇说完,拍了拍方子业的肩膀。
方子业喝了一口茶,邓勇则是又深吸了一口烟。
接着说:“你明年就要自己开始当老师了。”
“你现在已经即将升副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年甚至后年,你就要自己尝试着带组,小带组。”
“你现在已经是博导,你也是研究员,你要开始自己申请课题,你很快也要自己带领一个科研团队了。”
“你的底子比我和你老师袁威宏都好,不过,底子越好,铺开的盘就越大,这个时候,你就要越谨慎才行。”
“千万不要被自己的学生带下水了!~~”
方子业闻言道:“师父,您是说学术造假么?”
“不仅限于学术造假!~”邓勇摇头。
“子业,你觉得,现在网上流传的很多,导师不好的畸形关系,难道就仅仅只是导师的原因么?”
“难道所有的博士,读了博士就必须能毕业?就必然有能力毕业?”
“谁这么规定了?”
“学生不能毕业,就只是老师的问题?他自己不做事的话,难道非得老师把他塞文章、塞关系、塞毕业么?”邓勇只是把话说了一半,可能另外的话,还需要方子业去慢慢体会……
方子业听完,脑瓜子里嗡嗡作响,如同有十口洪钟在耳边轰鸣。
邓勇这是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呢?
10月9日,周二,周二是袁威宏的手术日。
不过袁威宏已经出国了,邓勇回来之后,接手的依旧是原来他所带着的组,因此,今天依旧是手术日。
十月份的创伤外科,手术的病种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如今的中南医院,手术积累量非常多,即便是刘煌龙去了手外科,引走了一部分功能重建术的病人。
两个科室同时处理患者,也依旧是吃不完赘余排队的患者。
华国人实在是太多了!
每天每个人每个团队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方子业与邓勇二人到了台上之后,方子业就发现,自己的老师,在这几个月也没有闲着。
这么大年纪的邓勇,依旧在保持着高效率的学习。
邓勇早已经将毁损伤的清创术、毁损伤的缝合术给练出来了!
甚至,在手外科的一段时间,邓勇凭借着自己4级的缝合术,也是将神经缝合术和肌腱缝合术等一部分手外科基础操作给锤炼到了一定的火候。
邓勇带队主刀了一台功能重建术将近尾声后,还非常客气地请教:“子业,这一台手术,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已经录了视频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反馈学习一下啊?”
方子业闻言,笑着点头:“好的师父!~”
方子业没有丝毫的架子。
老师当初带自己的时候,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技术不济就嫌弃,更没有不耐烦,现在不过是教学的关系变化了一丢丢,方子业当然不可能有其他相关的情绪。
不过,等到第二台手术开始后,邓勇发现——
兰天罗带队揭翰在方子业的辅助下,就可以勉强完成功能重建术这样的新术式,且完成度只是比他主刀只是稍微差了一丢丢;
邓勇就又感慨自己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啊,是真的一个比一个强啊。”
兰天罗闻言道:“邓老师,其实聂明贤大哥的综合能力更强一些,不过可惜他已经回去了。”
兰天罗是在说实话!
大家都是同时学习新术式的话,邓勇的学习速度很快是在强大的基本功加持下的buff,而他兰天罗,则基本都是从头开始。
资质之间的差距,已经不言而喻。
“嗯,小聂回去了。”
“不过回去了就回去了吧,会来的总会来,要是不会来的,强求也是无用的。”邓勇回道。
接着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计时面板上的时间:“嚯,时间可真快,一下就到了六点了!”
“赶紧收尾下台吧,今天时间也很晚了。”
现在,除了方子业亲自主刀,可以将手术的时间控制在三个小时以内,不管是兰天罗还是邓勇,单台手术的时长至少也要四个小时。
早上八点开始手术,周转一个小时左右,术前准备浪费一些时间,到晚上的六点,就是接近十个小时一晃而逝。
功能重建术的微操作很多,邓勇打了一圈,也是稍微有点乏了。
“师父,你先下台去休息吧,这个收尾的阶段,还有一两处天罗掌握得不够好,我再带他几次。”方子业主动道。
方子业并未特别太高兰天罗。
好就是好,那就该夸,不好就是不好,就得教学,指出来之后,查漏补缺。
兰天罗闻言则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实则,邓勇更加不好意思,因为方子业都这么提出来了,估计就是“指桑教槐”!
兰天罗都还没开始收尾呢!
“那我也看看吧。”邓勇作为老师多年,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方子业的小心思,便主动要求留了下来。
方子业也没有多说什么,非常细致地将功能重建术接近尾声时的局部组织‘分层缝合’给大家都认真地演示了一遍。
一边说道:“功能重建术,除了要做好肌腱、血管、神经的续接转位工作之外,对于三大关键之外的组织胚,相当于是软组织床,也要进行精密的缝合。”
“不能卡压,自然也不能让神经血管在组织床内变得松弛……”
“这样的话,分层缝合,就变得比较重要了。分层缝合不是留缝隙,缝合是肯定不能留缝隙的。”
“……”方子业一边讲,一边尝试着用理论化的东西,将缝合的理论、操作细节和操作目的都展示出来。
这种一板一眼的认真教学,就是方子业目前的教学方法,它没有太多的技巧含量,更没有吸引人的措辞。
这是手术,手术中的教学,就是要言辞精准,而不是为了振奋人心地吸引人的注意力。
教学的内容,先注重内容,然后才能再注重形式……
方子业如此讲完之后,邓勇频频点头:“不错,可以以比较专业的内容阐述自己的操作和自己的理念之后,你再去给人讲课,就不会让人觉得云里雾里了。”
“一定要先学会把自己懂的东西讲明白,不要怕它繁冗,枯燥,无味。”
“只有在把自己理解的知识在讲透的基础上,再去对其进行咀嚼、杂糅,旁证侧引等方式,对其进行二次拆析。”
方子业闻言点头:“师父,是的,我之前也尝试过的。”
“每一种表达形式的不同,适合的受众也不一样,不过最开始的一个版本,一定是最基础,最复杂的版本了。”
方子业之所以有这样的理解,完全得力于之前给几位师弟和老师拆析毁损伤理论的版本。
从中发现了他们对不同版本的接受度不一样后,方子业非常确定,教学的方式,影响着学习的速率。
不过,最能让更多人接受,接受面最广的,依旧是那种最朴素的版本,而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版本。
让揭翰学兰天罗的版本,揭翰会疯掉的。
让兰天罗去学揭翰的世界观,兰天罗会想着把揭翰这个师兄给拍死去。
一场教学,两台手术,就此告一段落。
邓勇在六点半左右,就真正地提前离开了手术室,因为他临时接到了一个紧急会议,好像是王院长亲自打来的。
邓勇虽然如今知名度稍微提升了一点,也不能完全没有规矩地连院长的开会电话都不去。
邓勇离开之后,兰天罗就马上问道:“师兄,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接触上肢毁损伤的练习啊?”
“现在我的基本功积累够了么?”
兰天罗如今已经对下肢毁损伤的保肢术和下肢功能重建术十分熟悉,期待要去学习和要做的手术,就是上肢的两种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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