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 第498章

作者:指尖灵

村长失望地摇摇头:“我明天一早去追,这熊瞎子,跑不了。把我那粮仓弄得是一大股子腥臊味儿,这玩意儿,吃喝拉撒全给我弄在里边,太埋汰了,明天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我们也是明天一早就走,得抓紧时间进山!”

吕律也跟着说了一句,村长明早要去追熊瞎子,自己这些人也不能不识趣地呆在这里。

几人唠了一会儿嗑,知道这村长的名字叫普楚,在他的安排下,几人在屋里的大炕上睡下。

对于几人来说,这就是个安全屋,不用晚上值守,也不用忍受外面的天寒地冻,可以放心地睡,是补充睡眠,调整精神状态的好地方,得尽量争取这难得的休整机会,整日在雪地里跋涉,实在累人。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普楚起床,吕律等人也跟着起来,简单弄了些吃的填饱肚子,普楚挎着他的单击子领着条白色鄂伦春猎狗上路。

吕律等人也赶着爬犁,问明大概方向,拉着这十多天打到的那些装在麻袋里的皮毛去了山里。

走的是不同方向。

“这村子应该有不少猎手,咱们就不在这附近耽搁了,去更深的山里。”

村子周边,野物向来没有多少,只有更深的山里,才是没有任何干扰,且野物资源丰富的宝地。

一直离开村子三四十里地的山里,几人才选了地儿驻扎,开始了一天的狩猎,天却是刮起了呼呼北风,下起了雪。

这样的情况让几人都微微皱眉。

动物在雪地上的痕迹无所遁寻,但也因为这飘洒的雪,很快就能隐藏得干干净净。

“今天怕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眼看风雪越来越大,飘落的雪花都是打着卷的,吕律见势头不妙,出去大半个小时,就赶紧招呼几人提着驱使白玉从树上抓回来的两只紫貂和弹弓打到的几只飞龙往回走:“这怕是一场大烟泡,咱们赶紧回去,建雪屋,这种天气没法打,得等风雪停了才行!”

等几人加速赶着爬犁回到宿营地的时候,已经看到留守的雷蒙早开始军用铁锹铲雪,堆砌雪屋了,一个个纷纷上前帮忙。

一场狂躁的寒风,吹来这漫天的雪,让大地变得越发苍茫,遮掩了一切,也迷了人的眼睛。

这样的天气,风都是乱的,野物踪迹全无,连狗子都不好使。

与其在雪地里耗着大体力做无用功,还不如就窝在雪屋里养精蓄锐,等着风雪停歇。

顺着雪地上的脚印和点点黑色血迹追寻的斯木科村村长普楚,也遇到了麻烦。

这雪来得太急了,他很快失去了目标。

看着茫然的主人,那鄂伦春猎狗打着呼噜噜的嗓音,焦躁地在雪地上嗅来嗅去,不时昂起头闻闻空气中的味道。

这也是条有着抬头香的好狗。

按照普楚昨天的说法:好的狗,只需要一条就行,养那么多干什么,能帮忙找找猎物,帮忙在野外提防着点靠近的野物就行,啥都指望着猎狗上前去干,还要猎人干啥?狗是伙伴,不是工具。

言语中,对打狗围,靠着狗子进行厮杀这种事儿很是不屑。

这话倒是多少有些对吕律的胃口,一直以来,他也在尽量避免这些事情,主要担心的还是怕狗子受伤。

不过,眼下这六条狗子,估计吕律等人也被普楚认定是靠着狗子围猎的人了。

当时吕律几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附和:你说的都对!

顺着留下的痕迹追踪了三四个小时,翻过了好几座山梁,刚找到熊瞎子留下的新鲜粪便,普楚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知道熊瞎子就在不远处了。

他是个很喜欢独行的猎人,认为人多了反倒是个麻烦,各有一个想法,很难招呼,反倒是一个人行动更方便些,就得像野兽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给野物致命一击。

也是艺高人胆大。

普楚想歇息一会儿,人乏了,狗也累了,准备精神一下好去打杀昨天晚上受伤跑脱的熊瞎子。

他给自己卷了旱烟抽着,谁能想,就在这蹲蹲腿展展腰的功夫,这雪就来了。刚刚还清晰可见的痕迹,也在不断变得模糊。

逆风而来的气味也没了,狗子也迷糊。

他不敢耽搁,打算抓着这机会,赶紧找到动手,于是又赶紧起身,顺着脚印追寻。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打着旋的风带来的不仅是能像刀锋划过脸的雪花,还有地上的雪也在不断被卷起,到处飞洒。

眼前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面的红松林又大又猛,明知道熊瞎子就在里面,但进去之后,熊瞎子会往哪个方向跑就说不清了。

普楚走到林边,瞪大眼睛仔细巡视了一圈,在一棵松树脚下被树干和灌木丛挡住的风雪的那一面的雪地上,看到了灰狗子的脚印,那步幅一看就知道是惊逃,朝着东边。

经验告诉他,这肯定是被路过的熊瞎子惊动了。

凭着小动物躲避的本能,通常都是往反方向躲避,那么,熊瞎子是往西边去的。

于是,他果断往西边走去,一直走出去约莫一里多地,那鄂伦春猎狗忽然窜到一棵树根下,使劲闻了起来,闻过后,猎狗的耳朵一下子立愣起来,前腿站得笔直,两眼射出凶光,警惕地四处看着。

普楚见了,赶忙来到树下,几根粗壮的熊毛黝黑发亮,刮蹭在树皮上。

熊瞎子在这里蹭过痒,应该就在附近卧下休息了。

普楚一下子警惕起来,双手端着枪背贴着大树转了一圈,周围没有看到熊瞎子的踪迹。

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妈的,被干了一枪,居然还有闲工夫蹭痒,看来只是伤了皮毛啊!

他放眼所及,林子稀疏的地方灌木丛生,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高高低低、分不清哪是灌木蓬子哪是熊瞎子。

雪还在下,如果熊瞎子就在这附近睡着,这么大的雪,很有可能熊瞎子也被雪给盖住了。

这种情况,贸然出去搜寻是十分危险的。

他再次巡看了一遍四周,认定方向,伸手拍了拍猎狗的脑袋,猎枪一仰,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树梢上的积雪哗啦啦地往下落,一只昏睡的猫头鹰也被震醒,拍打着沉重的翅膀飞了起来。

灌木丛里一阵纷乱。

声音大,力道足,大概是这类单管或是双管猎枪更受很多人喜欢的原因,就像后世那些喜欢发动机轰鸣强劲的超跑一个道理。

子弹一射出,普楚立刻快速退出弹壳,从腰带上麻利地取出一颗独豆,往枪膛里塞。

而就在他枪响的时候,二十多米外,一蓬灌木丛后嗖地一下,窜出一只熊霸级别的硕大熊瞎子,鼻子朝空嗅了嗅,转头就跑。

谁知,没跑多远就被出击神速的猎狗追上,一口咬住后腿,熊瞎子甩了几甩甩不掉,回身抬爪去拍。

这鄂伦春猎狗也是经验丰富,在熊掌落下来的时候,早就跳开了,熊瞎子才一转头,狗子又立刻扑了上去,来来回回几个回合,搅闹得熊瞎子不耐烦起来,嗷嗷嗷地怒叫几声,一屁股墩坐下去,将咬着它屁股墩的猎狗吓退,眼见猎狗又找着机会扑来,它干脆调转身子就地滚了几滚,压平好大一块场地。

突然它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朝着紧跟着从扑过来的猎狗一巴掌就扫了出去。

猎狗显然没想到熊瞎子还有这样突兀的操作,而且还那么快,措不及防之下,被拍了个正着,惨叫一声,栽倒在雪地上,前腿肩胛骨位置,已经出现几道血槽,鲜红的雪不断滴落。

只是一条鄂伦春猎狗,它们体型并不占优势,灵活性倒是极好,但在熊瞎子面前,还是太过渺小,稍有闪失,就是生死问题。

猎狗挣扎着站起身来,眼见熊瞎子一巴掌得势,站起来冲它嗷嗷叫威慑恐吓,它非但没有逃跑,只是后退几步,保持着安全距离,根根颈毛支叉开来,毫不示弱地冲着熊瞎子发出低沉的吠叫。

被激怒的熊瞎子早已经乱了方寸,冲着猎狗一扑再扑。

普楚早已经装填上子弹,追了上去,找到了合适的射击位。

只是端枪瞄准,却因为猎狗和熊瞎子的缠斗动作太快,不好射击,生怕打熊不成反伤狗,他看得心惊,也担心猎狗的安危,而此时,猎狗已经为他创造了极好的射击机会。

在熊瞎子起身扑打猎狗的瞬间,被他抓住时机,大叫一声,朝着熊瞎子胸前的那撮白毛就是一枪。

枪响熊倒,猎狗也在他大叫的时候跳到一旁。

奇怪的是,熊瞎子倒地就没了动静,甚至都不曾挣扎。

普楚担心有诈,将猎狗叫到身边,不让它像平时那样去撕咬,拍拍猎狗的后背让它趴下休息,往枪里装上子弹后,他自己卷了旱烟点上,一边瞟着熊瞎子,一边检查着猎狗身上的伤。

结实地挨了了熊瞎子一下,猎狗的伤看上去触目惊心,但是看它刚才的动作,似乎问题也不是特别严重。

普楚赶忙掏出一袋烟面,抓了不少,糊在它伤口上进行止血。

昨天晚上那一枪,是擦着熊瞎子肩膀打过去的,确实只是皮毛,现在又挨了一枪,已经有了两个洞了。

熊瞎子的皮毛价格一直在涨,多一个窟窿眼就少不少钱,而且,独豆的创口是真不小。

至于熊胆,等上三五分钟,确定死了再取也来得及。

烟袋锅子里的烟抽完,看着熊瞎子身下慢慢洇出的血印,普楚觉得差不多了,伸手指指熊瞎子,嘴里“哧”地一声响,早已经按耐不住的猎狗嗖地一下蹿了出去,扯着熊瞎子耳朵撕咬了几下,又俯下前身对着熊瞎子的脑袋狂吠。

不见熊瞎子有动静,猎狗扬起的尾巴慢慢放下,低头开始舔雪地上的熊血,不时回头看看普楚。

猎人和猎狗,在猎场上是相互信赖、相互依托的伙伴,看到自家猎狗的样子,普楚确定,这熊瞎子是真死了,于是满脸放光,咧嘴笑着走了过去:又是一个大货!

第720章 猎狗求救

普楚猎熊,顺着熊瞎子留下的痕迹追寻的方向和吕律等人离开的方向是不一样,吕律等人准备往满洲里方向,朝着西边走,而熊瞎子逃离的时候是偏南。

只是熊瞎子在山里翻山越岭,七拐八弯地,还是偏向了西边。

普楚开枪射杀熊瞎子的时候,吕律等人都能隐约听到枪声。

几人只是凝神听了听,并没有当回事儿。

在山里打猎的人多了,偶尔听到枪声,是件很正常的事儿。

但该有的提防还是得有,万一是打的野猪群啥的,成群往自己这个方向跑,还是很容易将自己这些人卷进去,所以,一边加快雪屋建造,一边也不时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上两眼。

而普楚这边,在确定熊瞎子已经死了以后,他朝着熊瞎子走了过去,准备开肠破肚,让猎狗吃个痛快。

谁知道,他走到熊瞎子旁边,将单筒猎枪竖在一旁,正准备去腰间拔刀,已经不少时间没动静的熊瞎子竟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一掌拍向普楚的头顶。

要不是经验老道,普楚挨这一巴掌肯定要呜呼哀哉了。

看到熊瞎子猛地人立而起扑击下来,心里大惊的普楚暗呼一声不好,往后退没把握避开了,他很干脆地一头撞进熊瞎子怀里,趁机一把抓住熊瞎子喉头处的毛皮。

熊瞎子向外拍出的力道威猛凶残,但向自己怀内只能是瞎划拉。

此情此景,看似凶险,实则是最安全的。

不愧是能刀猎熊瞎子的人,这种判断,不是一般人能想到和做到的。

尽管熊瞎子伤得很重,看样子枪子并没有穿透心脏,只是失血太多,不够致命。

普楚使足了力气,推了几下,也没能让熊瞎子挪动半步,反倒觉着熊瞎子的体重似有千斤,结结实实地压了下来,被扑翻在地。

他不敢松手,双手死死地掐着熊瞎子的喉咙,防止熊瞎子低头咬来,又得让脑袋紧贴着熊瞎子胸口,防止自己脑袋被熊抓抓挠。

这需要的力道不小。

坚持,再坚持!

这熊瞎子一动,那被枪子打过的胸口,血流得很快,就连他脸上都被喷了不少,腥臊而又暖和。

血多流掉一些,力气就更小一些。

只要坚持住了,一定是它早死。

可这样做,却无法避免他后背被抓挠,狍皮夹袄连带着里面的棉衣,没几下就被熊瞎子撕扯得稀烂,就连背上的肉都被挠得到处血污。

一旁的猎狗见普楚和熊瞎子扭打在一起,翻来滚去,被熊瞎子不停地拍打抓挠,它完全不顾身上的创伤,疯了似地连蹿带咬。

无奈,熊瞎子铁了心只想弄死普楚,对猎狗的撕咬完全不去理会。

时间在渐渐流逝,体力也在一丝丝耗尽,一阵阵熊掌的拍击,震得普楚感觉心都像是要碎了一样,掐着熊瞎子喉管的手也在传递着熊瞎子的痛苦。

还好,熊瞎子的爪子无法像人一样灵活,拍到身上的力道小了很多,不然,他早就被拍死了。

普楚不敢松手,一旦松手,人和熊瞎子一分开,那样的话,他根本没机会爬起来,更不可能护住自己的脑袋,到了那时候,只是熊瞎子张口咬上一下或是一巴掌,就得彻底完蛋,他只能紧紧贴着熊瞎子。

抓着熊瞎子脖子皮毛的双手也不仅仅是抓着皮毛,而是熊瞎子的喉管,他在使劲地掐着。

他能感受到,倒呛的血液在熊瞎子的喉头呼噜噜作响,它在窒息。

普楚简直无法想象,受了这么重的伤,熊瞎子竟然还有着这样顽强的斗志。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痛楚,普楚知道,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得想办法摆脱现在的僵持。

他甚至都在想,早死,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熊瞎子,都是一种解脱。

僵持了那么长时间,普楚的头脑也有些发僵,一边想着,一边紧贴熊瞎子胸膛的头就抬了起来,一个不留神,熊瞎子一爪抓来,掀翻了普楚的整个头皮。

血淋淋的头皮遮挡了普楚的眼睛,强烈到极点的疼痛也一下子将他头脑惊醒。

他空出一只手去摸腰间的猎刀,却发现腰带都早已经被扯断,哪里还在!

但没关系,他把脚一弯,拔出了藏在绑腿上作为备用的第二把猎刀,现在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皮毛好不好,完不完整,冲着熊瞎子腹部就是一阵猛捅乱搅。

大概也有着熊瞎子一爪掀开普楚的头皮,见了红,觉着是复了仇,意志坍塌,力气耗尽的成分,也有可能是普楚的刀子中了要害,熊瞎子打了个踉跄,一下子趴了下来,彻底将普楚压在了下边,他人受到这样的重创,也跟着昏迷了过去。

漫天的飞雪,到处白茫茫一片,剩下能动的生灵,只有那条同样是白色的鄂伦春猎狗。

看着普楚满脸血迹一动不动的样子,猎狗急得团团转,一会儿舔舔普楚握刀的右手,一会儿仰天狂吠几天。

一只不会说话的犬类,不知道如何表达它的内心。

坐卧不安的猎狗,慢慢安静下来,趴在普楚旁边,愣愣地地看着普楚。

突然,它像是闻到了什么,忽然站了起来,抬头对着空气嗅了嗅,急促地围着普楚转了几圈,立刻朝着山坡下边狂奔起来。

猛然的发力,让被烟面糊着的伤口,又挣裂开来,一路红点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