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郝父和郝母对望一眼,面有喜色。
“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量满足……”
林跃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答应帮她,是念在战友的情分上,不是冲着您的身份来的。虽然以前在文工团的时候我对她的很多观点持否定态度,但是从她有胆色离开文工团,选择去前线当一名随军记者,在我这里,往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不然我也不会冒着置自己和下属安危于不顾的危险把她从敌人那里救回来。”
“好。”郝父说道:“是条恩怨分明,有情有义的汉子。”
林跃什么情况,他很清楚,甚至为这事儿跟已经退伍的原文工团司务长通过电话,就连这家伙把申请退伍后组织发的安家费、津贴都捐给烈士家属的事情都知道。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跟你们讲清楚,她在医院里有人照顾,生活安逸,衣食无忧,如果随我北上,条件可能会差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
看来郝父考虑过这个问题:“在雯雯的事上,对于我们来说,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除了她的哥哥,就只有你了。”
一直没说话的郝母起身说道:“你能帮雯雯,我们全家感激不尽,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怪你,而且高医生也说了,自从你来过以后,她的情况好了很多,生活方面已经可以自理,只有晚上做噩梦惊醒还是会闹,不过我跟她爸觉得,有你在她身边,这种情况应该会有改观。”
“既然这样,刚好穗子要去北京读大学,正好搭个伴,一起过去吧。”林跃看了萧穗子一眼:“这几天你们帮她收拾下个人物品,一周后我来接她。”
郝母说道:“行,没问题。”
眼见达成共识,林跃没有久留,说了几句话后和萧穗子起身告辞。
“这样大家又能在一起了。”
萧穗子非常开心,两天前在蒙自,当林跃把郝父的话和他做的决定告诉她时,那份心情比接到录取通知书都兴奋。
当初二人离开452医院,确信郝淑雯的情况好转,高医生立刻将这件事汇报了郝淑雯的父亲,然后又邀请市里几家医院的专家过来会诊,大家经过商议,给出了一个有些特殊的治疗方案,那就是由林跃带着她走出医院,尝试通过接触以前文工团里的战友,以缓解病症,打开心结。
文工团的人多是哪儿来的?
答案很简单,北京。
而她要上的大学是哪儿?答案是北大。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便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林跃忽然停住脚步,转过来头看着她,问了一个问题:“穗子,你知道刘峰去了哪里吗?我找部队上的人打听了,对方说他也退伍了。”
第1425章 艾玛,嫁妆都准备好了
萧穗子说道:“这个我知道。”
林跃说道:“你们还有联系?”
萧穗子点点头:“你失踪以后,刘峰很难过,认为都是他害了你,一直非常内疚。而前线人员始终没有找到遗体,他坚持认为你还活着,说你总会给人带来惊喜。后来为了找你,他选择退役,去了北京。”
“他去北京干什么?”
“你不是把八顿托付给何小萍照顾吗?他认为你如果活着,总有一天会去找它的。”
别说,这个刘峰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知道去八顿那儿守株待兔。
萧穗子继续说道:“他知道我也在找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我写信询问消息,所以……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那太好了,郝淑雯以前跟刘峰关系不错,到了北京咱们先去找他。”
“嗯。”
这时林跃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没……没什么。”
他也没有多想,转过身去继续往公交站牌走。
萧穗子在后面叹了一口气。
他能去北京,她很开心,但是另一方面又感到无所适从,因为北京不只有刘峰、朱克、小芭蕾、卓玛,还有何小萍。
……
十天后,北京东城。
林跃走在前面,萧穗子拉着郝淑雯的手走在后面。
胡同里的大宅门,大宅门外面的石狮子和拴马桩上马石,凹凸不平的青砖路上有小屁孩儿乱塞的糖纸,目光浑浊的老妪坐在廊檐下,一面摇着蒲扇,一面对骑自行车经过的年轻男女品头论足。
如果再加上提着鸟笼,迈着四方步走过的大爷,用地道的京片子说谁谁谁家的小子又干了什么挫事,那就完美了。
对于眼前一幕,林跃只能用“久违”这个词来形容。
“是这里吗?”
眼见林跃停住脚步,萧穗子打量一眼对面的独门小院,觉得这待遇有点奢侈。
“没错,就是这儿。”
说着话,他迈步进院。
里面空间不大,四间正房,两间耳房,还有一块小花圃,种着几簇蔷薇花。
林跃冲里面喊了一句:“有人吗?”
很快地,挂着弹簧的房门打开,一老一少由东边的房间走出来。
“你是……”
腰杆挺得笔直的年轻男子问道。
那眼神,那站姿,那气质,错不了,是一名军人。
“我叫林跃,来自成都。”
“哦,是林营长。”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下阶梯,双手握着他的手说道:“幸会,幸会,我叫陈辉,是肖老让我在这儿等您的,本来是要去火车站接你们的,但是……”
林跃摆摆手:“没必要,其实我对这片挺熟的。对了,我已经退伍了,不要再叫林营长了。”
郝父嘴上说放心郝淑雯跟着他,但是怎么可能一点不管,毕竟是亲生女儿,他跟萧穗子还在成都时,郝父就托在京老友帮忙找好了房子,以便两人到了有地方落脚。
不过因为火车路过河南,他临时起意,要去看一名在战争中被地雷炸伤的战友,预计会晚到几天,便打电话告诉郝父的朋友不必派人去接,自己能够找到纸条上的地址。
“那,林跃……同志。”陈辉总觉得这么叫有点不自在,他可是从肖老那里听说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故事,与其说他是战斗英雄,不如讲是一个传奇。
“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洪阿姨,是肖老找来照顾你们起居的人。”
林跃笑着唤了一声“洪阿姨”。
陈辉身边的中年女子腼腆一笑,看得出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郝淑雯,萧穗子。”林跃也把二女介绍给他们认识。
陈辉冲她们点头致意,完事拎起放在地上的行李:“你们坐了那么久火车,一定累了吧,走,先进屋歇会儿。”
林跃当然没什么,不过萧穗子和郝淑雯就不成了,一人顶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没休息好。
“走吧。”
林跃握住郝淑雯的手朝屋里走去。
她的情况比起以前确实好了很多,但是在陌生人面前还是会流露出畏惧的目光。
萧穗子打了两个呵欠,准备提包进去,这时那位洪阿姨抢先一步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握在手里,她推辞不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安顿下来后,林跃没有立即去找刘峰,给了郝淑雯一周时间适应这边的环境,每天早晨会带她去什刹海或者地坛公园遛弯,中午到人气最旺的王府井和东单市场,还特意赶了个大早,跟萧穗子一起去看升旗仪式,等她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再对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流露出紧张情绪,这才叫上萧穗子,前往刘峰工作的地方。
……
永定门外的沙子口有一片待拆迁的老商场,因为交通不便,居住环境恶劣,被追求时尚、喜欢干净的年轻人抛弃,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会来附近闲逛,在那些挂着“清仓处理”招牌的店铺里淘些能用的日常用品,在这个随便卖点什么都能赚钱的年代,跟西单、东单、长安街商圈的火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确定是这里?”萧穗子手里拿着写有地址的纸条,左看右看,发现这地儿也太乱了,私搭乱接的电线,东倒西歪的棚屋,堆满垃圾的墙角,还有破败的屋檐和上面横七竖八的天线杆……这……比林跃前几天带她去的报国寺附近的胡同都要落后。
“错不了,就是这里。”
他一面说一面往里面走,这时右前方屋顶跃出一只黑猫,把郝淑雯吓得不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脸色苍白,眼神呆滞,指甲在皮肤上掐出一道道白印。
“别怕,没事的,就是一只猫。”他忍着疼,拍拍她的手背:“还记得刘峰吗?咱们文工团的活雷锋刘峰”
听到这个名字,郝淑雯的精神放松了不少,眼睛里的惊恐慢慢消散,看着他说道:“刘峰?”
“对,刘峰,总是帮你们乐队搬搬抬抬的那个刘峰,有一次你的手风琴的背带开了,还是他帮你缝好的。”
郝淑雯似乎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唇边多了一抹笑意:“刘峰,他……还好吗?”
“现在我就带你去找他,他过的好不好这个问题,你呆会儿自己问他。”
“嗯。”
这时林跃做了一个让萧穗子有些意外的动作,突然把郝淑雯往身后一背,大步前行。
打仗那会儿,他就是这么把她背回营地的吗……
“这里地形复杂,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80年代初的安定门大街跟40年后可是大为不同,以后世的评判标准,绝对称得上“贫民窟”这个形容词,要在这片乱糟糟的建筑群里找出纸条上的红艺舞蹈团,那难度,比大海捞针容易,比浪里淘金难。
“不用。”林跃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吧,我说能找到就能找到。”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强。”萧穗子有些烦躁。
林跃说道:“你不是很好奇我还有什么本事瞒着你吗?”
萧穗子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鹰的眼睛,狼的耳朵,熊的力量,豹的速度……呃,这些我都没有。”
“林跃!”
“可是我有足以媲美猎犬的鼻子呀,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刘峰干活儿时的汗味,而且你知道吗,这里可不是只有刘峰一个熟人。”
“啊?”
第1426章 刘峰篇(上)
走过一条逼仄的小巷,沿着生锈的楼梯上到二层,又往前拐了几个弯,听到些洗麻将牌的声音,嗅到些刺鼻的烟味,又看到些把窗帘拉的紧紧的,在里面放录像的人,终于,林跃在一条堆满杂物的走廊前面停住。
叮叮当当~
萧穗子往前倾了倾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肩膀还破了两个洞的旧军衣的人,正背对他们,握着把小锤子在放倒的桌子上敲敲打打。
不知道是有心灵感应,还是来自身后的目光太过炙热,他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转头。
那眉眼,那面孔,还有下巴上没来及的刮的胡子,不是刘峰是谁。
当啷~
一声轻响,叼在嘴里的铁钉落在地上。
刘峰慢慢站起,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萧穗子对他笑了笑:“刘峰,怎么?日思夜想的人来到面前,反而不敢认了?”
一步,两步,三四步……
刘峰越走越快,脚步由轻缓而踏实,来到林跃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他的身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属猫的,有九条命。”
这家伙没有变成残疾,手劲儿挺足,就算是林跃的体格,也觉得给他拍得有点疼,不过并没有把人推开。
“你觉得我会像你一样蠢吗,动不动就跟敌人拼命,能活着谁愿意陪你去死啊。”
刘峰听着熟悉的调调,眼圈红了,但他毕竟是一个男人,男儿流血不流泪,不像萧穗子和郝淑雯一样,可以把哭当成情绪的宣泄渠道。
能活着谁愿意陪你去死啊。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被这句话惊醒。
当时他的连队被敌人包围,正准备和对方拼命时,林跃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丢下这句话后命令他看准时机带领部队突围,然后便一头扎进半人高的草丛没了踪影。
那是林跃“牺牲”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感慨曾经多番照顾的小兄弟成了他救命恩人的一句话,也是让他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一句话——不只因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连长,更因为以前对林跃做过的错事。
这里的错事可不是他在战争中不听建议,执意选择那条近路,结果中了敌军埋伏,被左右包抄逼入绝地的事,而是与林丁丁有关。
当初在文工团的日子,他一直默默地喜欢林丁丁,平日里嘘寒问暖,百般关照,还因为争风吃醋跟搞摄影的吴干事闹过不愉快,有些人对他的态度是看破不说破,也有一些人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他是谁?到北京参加过表彰大会,受过嘉奖的人,对谁都好。
林跃曾三番五次暗示他不要在林丁丁身上浪费精力,说她性格不好,一边吊着吴干事,一边和张医生眉来眼去,又在文工团里享受着他的讨好,绝对是渣女中的渣女。
他不信啊,就算林跃带他在一次医院组织的看电影活动中亲眼目睹林丁丁和张医生约会,也没有往心里去。当然,林丁丁有一个非常合理的由头,之前逛街的时候突然肚子疼,是张医生把她带到医院及时救治,不然的话胃病恶化,人能不能活着还是个未知数,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吃饺子的原因,死面做的难消化,对胃不好。
这时上面给了文工团一个上军校的名额,出来后就是一级正连,按照政委的意思是让林跃上,因为傻瓜都看得出他的潜力巨大,一定不会辱没了文工团的名声,叫人意外的是他拒绝了,要把这个名额让给刘峰。
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在林跃心里,林丁丁是个心气高,爱慕虚荣的女人,刘峰读了军校,提了正连,有了亮眼的资历,才有可能追到林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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