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就单纯是倔强使然,咽不下这口气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老头子故意为之?
到了宫保森这个年龄,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应该是传承吧。
马三得了他的形意拳,宫二得了他的八卦掌,就像五爷之前对宫二说的,她跟马三齐全了,她们家那门武功才算齐全。
对比1936年,日本人出兵中原,南下广东,短短两三年时间就侵占了大半个中国,尽管民间抗战情绪高涨,可是对于会不会亡国,谁心里也没底。
就像马三说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有时候人在屋檐下就得学会低头,要知道不怕牺牲不怕流血的仁人志士毕竟是少数。
现在马三为了保护宫家也好,为了自己的前途也罢,总之投靠了日本人,老头子能假装不知道吗?当然不能,可如果真把马三杀了,他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再培养出一个宫式形意拳传人吗?而且……好歹是从小拉扯大的。
不去说不过去,真废了马三又不舍。
怎么办呢?
干脆来这边打一场,让外界看看,老头子不是没态度,关键是人老了,打不过啊。如果没死在马三手里呢,从今往后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果死在马三手里呢,嗯,给老姜的信里写着,不问恩仇。
这样马三活着,宫二也活着,好歹宫家那门武功可以传下去。
就像电影剧情里演得那样,马三被宫二打倒后,说以为老头子下手慢了,原来是故意放水,而老猿挂印回头望看似在劝他回头,也是在传授最后的绝活。
所以说,宫保森是主动寻死的。
当然,这只是林跃的猜测,真实情况是否如此,只有宫保森自己知道,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对于宫家人的恩怨,他不想发表意见,他来东北只有一个目的——改变宫二的悲惨命运。现在如愿以偿了,那就走吧。
“哼,罪有应得。”
老姜面带鄙夷说了一句,刀开一线,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许恒等人,一步一步退出院子,紧随林跃和宫二离开。
……
下午,宫氏墓地。
宫二给宫保森上完香,眼见林跃望着遗照怔怔出神,随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算不算宫家形意拳的传人。”
“不算。”
“因为你在师伯那里学得是蛇羹,不管八卦掌还是形意拳,都是偷师成材。”
“那怎么才算?”林跃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宫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绪有些乱,不过表面不动声色道:“后天就走?”
“后天就走。”广东那边有太多事等着他办,多耽搁一天,可能就多一个仁人志士死在日军手里。
宫二沉默了好久,直到香燃到半截才道:“你的叶底藏花……用得还不够好。”
林跃紧了紧风衣:“我知道。”
宫二抬头望他说道:“那你想不想看完整的叶底藏花?”
“改天吧。”林跃摘下礼帽,拍掉上面的积雪,转身往拴马的木柱子走去。
改天?
他后天就要走了啊。
……
第二天。
奉天大西路。
雪停了,天仍然阴着,不过街上的行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在靠近法国领事馆的一家火锅店里,林跃正低头吃着碗里的涮羊肉。
铜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旁边的盘子里放着手切羊肉,对比后世的羊肉卷有点厚,不过胜在新鲜,肥美。
火锅,如果不追求重口味,确实还是东北的铜锅吃着有感觉。
对面的椅子空着。
本来他是跟宫二一起用餐的,不过吃着吃着他说了一句店里卖的酒不够劲,宫二说附近有一家聚源永烧锅坊,那里卖的酒很好,他爹在时经常光顾,说着便放下筷子去买酒。
林跃只能摇摇头,随她去了。
他这儿吃了两块涮羊肉,忽然感觉身边吹过一股凉风,抬头看处,对面椅子上多了一个人。
不是宫二。
林跃脸色一变。
嗯?
第539章 将死一线天
宫二坐的位置多了一个男人。
目光很犀利,鼻子有点尖,下面是一抹妖娆胡渣。
林跃认得他,但不是因为交际认识的那种,是看电影认识的那种。
一线天。
八极拳高手。
没有想到他来了奉天。
这次北上,见了宫二,见了老姜,见了马三,也见了三江水和一线天。
真好。
“林先生。”一线天开口了。
“你认识我?”
“咏春第一人,也是南拳领袖。”
“领袖不敢当,道上兄弟抬爱,帮忙撑面子。”
林跃一面说,一面十分随意地夹起一片肉在锅里涮了涮,沾着韭菜花酱放进嘴里。
“这一口地道的东北铜锅,南方可吃不到,兄弟不嫌弃的话,坐下来一起吃点?”
一线天瞄着他的眼睛说道:“听说咏春拳的器械有六点半棍和八斩刀,号称棍无双响,刀无双发。”
林跃说道:“所以呢?”
一线天从呢子大衣的兜里摸出一把剃刀:“有人说我这刀很快,千金买不到它的一响。”
说话的时候,他用刀在放韭菜花酱的碗里蘸了蘸,伸出舌头舔掉上面那抹青绿,然而眼睛一直盯着林跃。
“想听啊?”
“想听。”一线天摆弄着手里的剃刀:“你拿什么买我的响啊?”
林跃拿着筷子在铜锅边缘敲了敲。
当,当,当。
声音很清脆。
一线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手中剃刀在指间翻了翻,忽地食指一沉,按住刀身往前一划。
寒光乍现,刀影如电。
一线天没有夸大其词,他的刀真的很快,快到铜锅冒出的热气被一分为二,像是暂停了一下,才被后续而至的狂风搅得稀碎。
啪~
远远谈不上清亮的声音响彻大厅。
附近埋头吃饭的食客纷纷抬起头,往二人坐的位置看过来。
一线天手握剃刀,林跃五指捉筷。
刀在筷间。
一线天说道:“好眼力。”
林跃说道:“你也不错啊。”
便在这时,一线天眼光一寒,原本握刀的手化拳为掌往前一拍,本来被筷子夹住的剃刀一声铮鸣,急射林跃面门。
电光火石间,迅影一闪,剪刀手一夹,剃刀停在林跃面前三寸处。
先是筷子,然后是手指。
一线天起身说道:“刀是你的了。”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开,门关,一股寒流涌进饭堂,靠门的食客打了个冷战。
林跃把剃刀放在桌上,他知道一线天什么意思。
其实剃刀被筷子夹住的时候,一线天就输了,不过那个人并没有收手,做了更加激进的事,结果又被他以同样的方式破掉,只不过后面一次用的不是筷子,是两根手指。
如果说第一次被筷子夹住剃刀,代表一线天败了。那么第二次被手指夹住剃刀,代表什么,惨败?不,应该说实力差距云泥之别。
从此,江湖上或许还有八极拳,但再也不会有千金难买一声响。
林跃举起左手放在脸前端详,其实一线天高估了他的实力,如果没有幽灵手套,拿手指去夹剃刀,就算能夹住,只怕也已受伤流血。
其实他完全可以偏头避过的,但是没有躲,因为他很清楚一线天来奉天是为什么。
“咦,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跃抬头一瞧,是宫二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壶烧酒。
“刚才来了一位朋友。”
“一位朋友?那你为什么不叫他坐下来喝一杯?”
宫二拔开酒壶的盖子,给林跃满了一杯酒,视线扫过铜锅左边一点的地方,眼神微变。
那里放着一把剃刀。
最重要的是,这把剃刀……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想起去年前往西北大学时在火车上的遭遇,当时有一个男人在躲避日军追杀,于是她帮那个人打了一次掩护,当时他的手里就握着这么一把剃刀。
林跃摇摇头,没有说什么,端起杯子向她示意:“干杯。”
宫二也端起自己的杯子,仰头喝光里面的酒。
……
第二天。
宫二和老姜送林跃登上南下的火车,回到宅子里坐了没一会儿,三江水急匆匆地从外面闯进来。
“二小姐,二小姐,天津来信。”
天津来信?
一听这话,宫二从里屋走出来,面带惆怅接过三江水递过来的信封。
收信人写的不是她,是她爹。
“你去忙吧。”
三江水走后,宫二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信纸,看完内容后眼睛红了。
天津。
这两个字对于宫保森而言,除了中华武士会的成立地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意义——她的婚约对象就是天津人。
原来,她爹去找马三算账前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老姜,一封寄往天津。
老姜那封信的内容就不说了,寄往天津的信是道歉信,为宫二不能履行婚约道歉。
从1938年冬开始,宫保森就迫切地想要她跟那个人完婚,但是她一直不同意,去年离家去西北大学读书前,还曾因为这件事跟她爹吵了一架。
虽然没有明说,老头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放在谁身上,可是这件事关系到两家老人的面子,而且定亲的事还在金楼筵宴之前。
不知道是马三投靠了日本人,还做了奉天协和会会长这件事刺激了他,明白不能安排子女人生,包办婚姻,还是说在去找马三算账前自知命不久矣,把一切都看开了,终于拉下脸写了一封请求作废婚约的信给朋友寄去。
现在,她不必再为婚事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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