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周蓉脸色一变,刚要说话,林跃拉了她一把:“哎,姐,干嘛呀,大过年的,小孩子找长辈要压岁钱多正常,图个吉利嘛。”
老婆子不夸了,也不笑了,非常心疼地从兜里掏出两个5角的,给玥玥一张,又给聪聪一张。
这个年代,挣二十拿出五毛,跟30年后挣两千拿出五十块是差不多的概念,对于肖国庆的爹妈来说,数额已经不小了。
然而小丫头一脸的不乐意:“奶奶,你给我五毛也就算了,我爸妈平时不在家,没给街坊邻居帮上忙,聪聪就不一样了,我记得舅舅以前过年的时候总会分一些蛋票肉票工业券给你们和孙赶超叔叔家,平时还会送些蔬菜水果什么的,你们家的灶膛还是他去拉的砖头盘的呢,还有去年冬天,你在巷口摔晕了,大冷天的要不是舅妈发现,找了辆板车拉着你去医院,说不定我都见不着你了。”
这小嘴,叭叭叭的巨能说。
把肖家老两口的脸都说青了,那个难受劲儿……比便秘好不了多少。
“玥玥,你这是咋了,红包就是讨个吉利,哪有比大小的。”
那边林跃一撒手,郑娟赶紧走过去把俩孩子领走,免得她再说出让两家人难堪的话来。
周志刚怒目而视,林跃毫不示弱地拿眼怼了回去。
周秉义和周蓉一句话也不敢说,因为玥玥说错了吗?就算是周秉昆教她这么说的,说错了吗?
放着一直帮自己的人不夸,夸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人,一个是大人物的女婿,一个是北京大学的大学生,都是人才,可是帮肖国庆家做过什么?
屁事儿没有!
周志刚想要臊臊老三,闹到最后把他们俩带沟里去了。
肖国庆的父母呢,小丫头话里话外什么意思?他们是势利眼,忘恩负义的东西呗。
关键是谁能拿一个小孩子生气呢?她只是说了两句大实话。
“走了,走了。”周志刚冲院子里的两口子挥挥手,转过头去就把脸拉了下来,心里那个不爽啊,感觉自己又被小儿子摆了一道。
原本他是想直接回家的,没成想半路碰上乔春燕她妈,一定要他们去家里坐坐。
乔春燕的妈和李素华拜了干姐妹,大过年的碰上了,不去别人家也就算了,能不去乔家吗?于是几个人又去了乔春燕家里。
“听说春燕现在是区妇联的副主任了?好,好,好,咱们光字片就属她有出息。”乔婶爱显摆,周志刚就顺着她的话说。
倚着门框嗑瓜子的春燕心中得意,不过嘴上很客气。
“嗨,我这个低干,怎么比得上周蓉姐,北大毕业生,这要来了咱们吉春市,区妇联的副主任是人家的起点,我的天花板。”
乔婶又道:“春燕单位还给她分了一套房呢,二室一厅。”
春燕说道:“哎呀,妈,车轱辘话你能别来回说吗?”
乔叔瞪了老伴一眼:“就是,大过年的,你瞎嘚瑟什么啊你。”
“行行行,不说,不说总成了吧。”
乔婶一脸的不高兴。
周志刚看了林跃一眼,见他没啥反应:“分了一套房,好,分房好啊。”
他拍拍沙发扶手站起来:“还得赶时间去下一家,走了。”
郝冬梅和周秉义当先走出,然后是李素华和周志刚,林跃落在最后面,他知道周志刚啥意思,又在点拨他呢,人家分了一套房,他这儿眼瞅着就要丢一套房,老头子就差明说当年怎么没跟乔家成为亲家呢。
这边周家人往外面走,春燕在后面送,屋里乔家两口子在拌嘴。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
“你呀,这大过年的,人家上咱们家来拜年,你总得说点过年话让人家高兴高兴嘛。”
“那也得实事求是不是?老大和老二不能比,人家秉义是大人物家的女婿,以后肯定官运亨通,再看周蓉,回来就给玥玥买了一套羽绒服,那老三呢?被清华开除,去了南边也没混出个人样,跟他比一下怎么了?谁让他当初那么瞧不上咱们春燕,郑娟能跟春燕比吗?我看她就是老周家的灾星,你也不看看她跟秉昆一好,这周家出了多少事。”
林跃在门口打了个转又回到里屋,那两人一看赶紧闭嘴。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吧,之前看在春燕的份上我懒得跟你这长舌妇一般见识,不过今天……告诉你们家老大老二,明天去太平胡同收拾她们的东西,哪儿凉快哪儿住着去。”
乔婶傻眼了,呆呆地看着对面一脸冷色的男人。
林跃看这段时就觉得这乔婶忒不是东西,78年春燕的两个姐姐从乡下回来,乔家房子挤不开,周秉昆就让她们住进太平胡同郑娟家的房子里,这一住嘛……便是2年多,你说这份情义不想着怎么报答吧,老婆子反而在背后嚼舌根,讲郑娟的坏话。
说完话他不给二人反应时间,转身就走。
乔婶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狂什么狂,反正那两间房很快就不姓郑了。”
乔叔叹了口气:“少说两句吧你就,祸从口出,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懂啊?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
另一边,林跃跟乔婶算账的时候,周蓉似是听到什么,往乔家方向瞄了一眼。
“化成,你有没有觉得秉昆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有点儿真人不露相啊。”
“周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第1632章 秉昆是真人不露相
周蓉说周秉昆真人不露相?
冯化成自然是想不明白,他如果能想明白,当初也不会因为一首诗闹到被抓紧看守所了。
“玥玥身上那件羽绒服,快赶上你一个月工资了吧?”
“有吗?”
冯化成是一个诗人,对服装价格是没有研究的,基本上周蓉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所以也就知道羽绒服比较贵,但是贵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
周蓉摸了摸口袋里的大票:“还有那个红包,一百块啊,如果是穷人,谁会包这么大的红包?”
一百块。
这个他有概念,因为差不多是他两个月的工资。
“周蓉,我觉得你想多了,越自卑的人,才越会用钱来显摆自己,以便博得别人的尊重。”
冯化成的话很有道理,因为如果老三很有钱,周志刚还会说他没有出息吗,还会认为他去南方闯荡,而不是让大哥帮忙找工作是不务正业吗?
不过周蓉总觉得事情有那么几分不对劲。
邵敬文对周秉昆的态度,还有王村的丁支书送到郑娟家的那一堆东西,再加前天晚上郑娟打包回来的饭菜,如果她没有看错,里面有一道菜是葱烧海参,还不是一般的小海参,再加上中华烟和打火机……如果周秉昆不是穷显摆,这就是他的日常消费标准呢?
“周蓉,玥玥你可得好好管管了。”
“啊?”
周蓉闻言惊醒。
“你看她今天,主动找人要红包,这……太没教养了。”
“哦,知道了。”
她根本没把冯化成的话放在心上,还在想周秉昆的事,并且越想越觉得这个弟弟身上笼罩着许多疑团。
年没有拜完周志刚就把人带回家了,因为他不知道小儿子还会干出多么让人难堪的事情,关键是又不能当众发火,毫无疑问周秉昆是不会给他面子的,一定是该怼怼,该骂骂,这要给街坊邻里看见,那个破罐子破摔的家伙可以不把别人的闲言碎语当回事,要了一辈子脸的他不行,所以倒不如早点回家,避免尴尬。
林跃和郑娟没进家门,回去就骑着自行车走了,因为郑娟的瞎眼弟弟还在那边呢,是,昨晚一起在老周家吃的年夜饭,但是拜年这种事,对光明而言还是不凑热闹的好。
李素华让他带点饺子回去,他没有要,年夜饭一顿,初一早上一顿,说实话,饺子连吃两顿有点腻。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郑娟她妈已经没了好几年,林跃就带着光明前往吉膳堂,自己到后厨做了几道素菜,也算是让郑娟和娘家人吃了个团圆饭,当天傍晚光明就回了北陀寺。
林跃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南方的问题,但是给他婉拒了。
年初三,又到了光字片六君子一年一度的聚会日。
孙赶超通知林跃去乔春燕分的房子集合,玥玥不知道从谁嘴里听说春晖路有庙会,闹着要去那边玩,林跃给她缠得没有办法,只能把媳妇儿和两个孩子送去看庙会,完事骑着自行车前往民丰六巷。
他从1978年离开,转眼就是3年,今天要是缺席聚餐,那差不多也跟吕川、唐向阳一样,同孙赶超等人交情越来越淡,考虑到支线任务内容,他自然是要去的,联络一下感情,以后帮他们才不会显得突兀嘛。
此时此刻,乔春燕家客厅里坐着孙赶超、曹德宝、肖国庆三人,于虹、乔春燕、吴倩三个女人在厨房做饭。
“你们说秉昆会来吗?”吴倩自问自答:“我看悬。”
于虹一脸不解:“为什么?”
吴倩朝拿着一把刀,用刀背在砧板上刮鱼鳞的乔春燕努努嘴:“你问她啊。”
要说这些人里和周秉昆关系最近的,非乔春燕莫属,毕竟是干妹妹嘛,可是为什么找周秉昆说事的不是她,是孙赶超呢?
原因很简单,周秉昆因为打架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是乔春燕的妈传出去的,偏偏这事儿还给人家知道了,初一拜年的时候闹了个不愉快,乔家两个姐姐还被扫地出门,回去跟爹妈挤那两间半土屋。
要问乔婶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别人想不明白,他们还想不明白嘛,肯定是乔春燕多嘴呗。
“春燕儿,那事儿真是你说的?”
乔春燕也不回头,就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其实也不算是我跟妈说的,那时候我俩还没搬来这边,就跟爸妈五口人挤在那两间半小土坯房里。你们也知道曹德宝他们家的情况,有一次为了他爸的事我们吵了一架,说来说去说到秉昆头上,他嚷嚷了几句,也不知道怎么得就被我妈听见了,没两天整个光字片都知道了。”
于虹和吴倩对望一眼,明白了。
这曹德宝吧,日常不如春燕儿能干,又是个上门女婿,总觉得在孙赶超、肖国庆二人面前抬不起头,之前周秉昆找丁叔给孙赶超家修房子,他多多少少有点羡慕嫉妒恨,后来知道秉昆被清华大学退学了,心里肯定会想比起周老三自己不错了,起码有编制,而且是酱油厂的车间主任,再喝点小酒壮了怂人胆,被乔春燕一激,把事情捅出来很正常。
嘭嘭嘭~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客厅里曹德宝坐着没有动,孙赶超指指门口的方向:“一定是昆儿来了,我去开门。”
他过去把门打开,林跃拎着一盒糕点两瓶酒走进来。
春燕在厨房里偏偏头,故作自然地道:“干哥,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
“酒是一会儿喝的,糕点是给孩子的,不是给你们的。”
“你看我哥就是会说话,快坐,稍等一会儿啊,我这儿马上好了。”
林跃走到客厅曹德宝才站起来,招呼他坐下。
肖国庆把瓜子盘推到他面前:“来,先吃点瓜子,垫饱垫饱。”
这话说的,林跃乐了:“国庆,怎么着,听这意思是嫌我来的迟啊?”
“那可不是咋地。”肖国庆指指曹德宝:“你问问德宝。”说完又指指孙赶超:“你再问问赶超,春燕儿刚才怎么说的?”
他学着女人的口吻说道:“就等我干哥哥来了再做,外面天这么冷,他吃凉了怎么办?”
孙赶超也在旁边打趣:“我说德宝,春燕儿平时在家也对你这么体贴吗?”
曹德宝阴着脸不说话。
肖国庆哈哈大笑:“没话说了吧,瞧见没有,伤心了。”
曾几何时,曹德宝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娶一个落难高干家的姑娘,结果高干家的姑娘没娶到,稀里糊涂就上了乔春燕的床了,又稀里糊涂做了上门女婿,后来成了低干老公,乔春燕有事没事就拿他跟这个比,跟那个比,嫌他没有本事,能不窝火吗?
“她那是体贴吗?她那是心虚。”
是,周秉昆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是他丈母娘说出去的,但是根子在乔春燕身上,她要把嘴闭牢,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曹德宝,你瞎咧咧什么呢?”
乔春燕端着一个白瓷盘走出来,里面是五香味的鹌鹑蛋,刚从罐头瓶里倒出来,上面还挂着汁儿。
客厅四人的谈话被她打断,便再没续上。
很快地,三个女人把菜炒熟端上桌,无非就是一些家常菜,老厨白菜,酸辣土豆丝,雪菜炖排骨,红烧带鱼什么的。
关于乔婶背后说闲话这事儿,林跃不提,乔春燕和曹德宝也不说,把乔春燕两个姐姐赶回去的事,乔春燕不问,林跃也装不知道,总之就是很有默契地只说过年话。
这对夫妻鸡贼,肖国庆实在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脸一红,话就多起来。
“秉昆,郑娟在太平胡同的房子你到底咋想的啊?就这么送给大熊和二熊了?”
林跃说道:“我有我的打算,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成吗?”
肖国庆不说话了。
他就是好心一问,后面吴倩接话道:“你还担心秉昆,怎么不操心操心自个儿家的烂事?”
肖国庆面色一沉:“你说什么呢?”
“我有说错吗?”吴倩一拍客厅的单人床,站起来说道:“他们家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我千盼万盼,总算熬到他那两个返城的姐姐嫁出去了,没成想他那大姐夫又得癌症了,花光家里的钱不说,人还没了,那大姐夫单位更绝,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把房子收了,他大姐单位又不给分房,能怎么办啊?只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大姐一家三口,我们一家三口,再加上他爸妈,总共八口人,八口人,挤在两间小土坯房里,巴掌大的地方,过年亲戚来了都抹不开脚,那叫家吗?叫家吗!我看连收容所都不如。”
这话说得曹德宝低头不语,要知道当初他们家就是挤在15平的小房子里,亲戚来了爹妈要在走廊待客,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去乔家做上门女婿的原因。
林跃嘴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
因为吴倩说这番话时,有好几次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不是那种随意的扫,是别有深意的扫。
是,不可否认她说这番话有发泄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刻意讲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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