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悔人生
每天有处理不完的折子,有听不完的意见,有层出不穷的情况。
所以,别人说他矫情也好,说他又当又立也罢,他从来都没有着急过,甚至还在确定朱祁镇大概率不会成长为一个英明的君主后决定撤离顺天。
但是,那时候的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决定会让多少人失望。
就好像朱凌一样……
想到朱凌,朱瞻壑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自幼陪着自己长大,或许在朱凌的心目中,自己注定会是坐上皇位的那个人吧?不然的话他可能也不会接受父亲的命令,为了自己能够顺利且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而选择慷慨赴死。
想到这里,朱瞻壑缓缓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因为久坐而有些麻木的双腿。
在后面一直关注着朱瞻壑的朱平见状双眼一亮,快步地走到了朱瞻壑的身后。
“世子殿下,炉子上热着饭食,您看您是不是先吃点?”
“朱平。”朱瞻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朱平。
“传令下去,让世子护卫挑两个马术精湛的先渡过黄河,前去寻找也先的军队。”
“经过朱凌的事情,也先肯定是被打草惊蛇了,在知道我们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后,他大概率会选择撤退。”
“当然了,如果他不撤退的话是最好的。”
“让人通知他,将大明皇帝和朱凌他们的尸首完完整整的给我送回来!”
“若是他听话,我考虑留他一个全尸,对于草原上那些有意归附大明的牧民,我也可以考虑采取怀柔政策对待。”
“但若是他不听话……那就让他等着被钉在北元历史的耻辱柱上吧!”
“到时候我将会以对待倭国的方式对待他们!一个不留!”
“是!”朱平猛地振奋,朗声回道。
……
看着朱平很是振奋地离开,朱瞻壑站在山丘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明军大营。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做皇帝这件事,和他当初所想的不一样。
做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甚至关系到所有追随于你的人。
以前的他不够成熟,想法也太过自私,总是认为皇帝他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
但现在他明白了,北宋的赵匡胤被黄袍加身,或许并不是他所找的一个借口。
……
随着朱瞻壑命令的下达,兴奋起来的并不只是朱平一人,整个明军大营都振奋了起来。
很多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振奋,但是看着周围人的振奋,他们也不由得振奋了起来。
在漆黑的夜色下,两道身影迅速地离开明军大营,朝着西方而去。
相较之下,此时此刻的也先就不是很好了。
在朱凌杀死朱祁镇后自尽于也先的面前后,也先就知道事情大条了,立刻就开始着手撤退。
当朱瞻壑收到朱凌身死的消息时,也先早就不在宁夏中卫了,此时的他已经快要撤退到亦不剌山了。
别看此前也先敢联合东察合台汗国,甚至是南下大明,俘虏大明的皇帝,但那都是他有应对之策的情况下。
正如他当初所想的那样,只要自己献上朱祁镇,再以弱势方的姿态臣服于大明,最起码朱瞻壑不会把事情做绝。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朱凌和朱祁镇虽然不是他杀的,但是说出去又有谁信?
而且最重要的是……也先很清楚,他并不是朱瞻壑所率明军的对手。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因为在明军西征欧洲之后,尤其是平定东欧战场之后,就有很多逃难的欧洲人越过西伯利亚,进入了亚洲的北部,甚至是进入了瓦剌的活动范围。
从那些人的口中,也先得到了更多朱瞻壑的情报,也得到了白磷蛋、火油弹这种可以说是泯灭人性的武器威力。
没有人愿意死,更没有人愿意做无谓的牺牲……也先更是如此。
第五百三十一章 :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世上的事情吧,但凡是你逃避的,结果往往都是最差的。
不能说全部,但可以说绝大部分的事情,最好的办法都是及时去解决,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就要尽力的想办法去弥补损失。
逃避,永远都是最差的选择。
也先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没有办法。
在这种时代,虽然不能说全部的统治者都是损人利己,但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这样的。
在大难临头的时候,绝大部分的统治者都是想着保全根基,避免以后东山再起的时候没有根基。
这次朱凌杀了朱瞻基然后自尽在瓦剌大营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也先比谁都清楚,但是他没有办法。
可以想象,之后瓦剌乃至整个大明北方要面对的就是朱瞻壑那堪称是灭绝人性的报复,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朱瞻壑的行事风格谁都知道,明摆着就是要干你,但你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说?说你冤枉,朱祁镇和朱凌都不是你杀的。
是,可能很多人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甚至是猜到了朱凌在这里面扮演的其实就是一个死士的角色,为的就是一箭双雕,既除掉朱瞻壑登临皇位的障碍,也给了大明一个出师草原的理由。
但是!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你没有证据,别说没有办法确定人家就是这么做的,就算是你说出去也没人信不是?
所以,也先就只能跑。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活着,那么以后就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但如果连他都死了,瓦剌哪里还有机会?
至于他这一逃,瓦剌要死多少人……那就不是他能考虑的问题了。
不过,也先可能忘了,中原除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外还有别的老话。
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顺天府,皇宫。
在得知朱祁镇死于瓦剌大营的消息之后,孙若微就只有一个感觉:天塌了。
在孙若微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其实每一次的上升,几乎都充斥着朱祁镇的影子,或者应该说他都是靠着朱祁镇这个儿子才上升的。
最开始,她被送入宫中,成为宣德皇帝的青梅竹马,依靠的是彭城伯夫人。
但那时候,她并没有如同所有人想象的那般成为太孙妃,反倒是成为了太孙嫔。
自此,她的人生似乎就被定了下来,从太孙嫔到太子嫔,最后成为皇帝后宫中的一员,在宫中终老。
但是,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原来的太孙妃胡善祥接连诞下两个孩子,但都是女孩儿,甚至宣德皇帝都已经从太孙熬成了太子,又熬成了皇帝,胡善祥也未能给宣德皇帝生下一个儿子。
然而,她孙若微却一击即中,为宣德皇帝诞下一子。
自此之后,她孙若微的人生中就几乎处处都存在着朱祁镇的影子。
摆脱嫔的身份成为妃,甚至成为皇后,是因为朱祁镇。
成为皇太后,甚至是后来太皇太后薨逝之后她独揽大权,也是因为朱祁镇。
但是现在,朱祁镇死了,她的儿子死了。
权力要没了,身份要没了,甚至未来……
在这个时代有一条可以算作是默认的潜规则: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未嫁从父,她孙若微的父亲早在太皇太后张氏被毒杀的那次就被当做替罪羊了,别说是父亲了,但凡是关系近点儿的亲戚都没了。
出嫁从夫,她孙若微的丈夫是先帝宣德皇帝,十七年前就驾崩了。
到了她这个地步,本应该夫死从子,然而现在,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也死了。
在这瞬间,孙若微就想到了自己儿子的死恐怕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在这一瞬间,孙若微重新振奋了起来。
的确,她孙若微的人生已经毁了,父亲、丈夫和儿子都没了,她以后的人生没了依靠,等待她的就是在深宫中孤独终老。
但是,她不能让她的敌人如愿以偿。
她的儿子死了,但皇位的继承人又并非只有她儿子一个,朱瞻墉和朱瞻墡没死,他们都是洪熙皇帝的嫡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是由长及幼,他们也是有继承皇位的资格的。
总之就一句话,亲者痛仇者快,她孙若微已经到了亲者痛这一步了,她不能让她的仇人痛快了。
思及至此,孙若微立刻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那个本应该属于自己儿子,但却一直被她掌握在手里的,象征着皇帝的印玺给拿了出来,朝着礼部走去。
与此同时,礼部。
在朱瞻壑的帮助下,陈循等人再次重掌顺天府这个权力中心的绝大部分权力,虽然仍旧有一些部门还没有彻底掌控,但那些都不算是重要部门。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部门肯定也会和其他部门一样,被吴王一脉重新掌控。
最重要的是:朱祁镇死了。
朱祁镇的死,尤其是朱祁镇的死因,给了陈循极大地鼓舞,让他瞬间就明白,代表着吴王一脉的天下要到来了。
朱祁镇的死,尤其是死因,但凡是有点儿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意味了什么,而对于陈循等人来说,这代表着他们无论是人生还是理想的最巅峰即将到来。
以前的他们虽然同样掌控着内阁和六部,并且有皇帝任命的文书,证明着他们职位的合法性,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并不是正统。
人们在谈论起他们的时候,始终还是会就吴王一脉的处境而对他们的职位指指点点。
但是以后就不一样了。
随着这次皇帝……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先帝了,随着这次先帝的御驾亲征,最起码顺天府的百姓都会明白,当初他们所唾弃的吴王世子给他们带来的是怎样的和平和安逸。
等以后朱瞻壑顺理成章地登临皇位,他们就将会是真正的内阁首辅和六部尚书,不仅不会再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甚至还得对他们恭恭敬敬。
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恭敬,而不是迫于他们的权势而被迫低头。
“都准备好了吗?”
作为吏部尚书,陈循的权力可以说是很大的,而且同时作为内阁首辅,需要他经手和处理的事情就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的了。
“这边不用管!世子殿下早就吩咐过了!这次的后勤不走户部!香州府那边会全权负责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保障后勤畅通就好了!”
“兵部?派人去找于谦!兵部的事情暂且由他负责!还有!把这封世子殿下的密信交给他!”
平日里还算是清闲的吏部,此刻已经忙疯了,而作为吏部老大的陈循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陈尚书。”
就在陈循忙的飞起的时候,夏瑄来到了吏部。
“夏尚书?”
按理来说夏瑄是要小陈循一辈儿的,毕竟陈循是和夏瑄的父亲夏原吉同辈的人,但陈循在夏瑄面前却从来都没有任何架子。
一来是因为夏瑄的确是很有实力,不说完全继承了他父亲夏原吉的本事,但也差不太多,甚至在有些地方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的父亲更优秀。
二来则是因为在公事上,陈循向来都是公事公办,虽然不说完全没有,但极少会掺杂个人情绪。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怕是他也不可能被朱瞻壑重用至今。
“陈尚书,这几天在下一直在清户部的账本,直到刚才,我已经将截止去年为止的账目全都清理出来了,不过……”
夏瑄说着对后面的人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人端着一大堆的账本走了进来。
“有很大的问题!”
陈循看了看夏瑄,有点儿头疼。
他早就知道吴王一脉撤出顺天之后,被程朱理学士子所接手的朝廷会出问题,毕竟程朱理学和公羊学的士子虽然是同出儒家,但在思想上不说是天差地别,但也算得上是云泥之别了。
公羊学是很严苛的,再加上当时吴王一脉主政,算是延续了朱瞻壑的个人风格,对贪官污吏可以说是相当严格。
当然了,贪污这种事情不可能完全消失,但相比于永乐朝来说,吴王一脉主政下的大名要好上不少。
而随着公羊学士子在吴王一脉撤离顺天之后也被打压,公羊学的思想也随之被打压,朝政风气就又回到了以前。
所以,陈循早就知道这次重新接掌顺天,尤其是在账目清算这上面会查出很多的问题,但他没想到的是会来的这么快。
“有多严重?”陈循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向了夏瑄。
“嗯……”夏瑄沉吟,看了看手中的小本子,然后面色严肃的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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