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锦衣卫开始 第376章

作者:半章水墨

尽管如今皇子尚且年幼,但已经是启蒙已久,皇子性格如何,平日表现如何,对有心人而言,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自然而然,人心,便会随之而变化。

很是显而易见,在不久的将来,这种演变,若是还得不到制止,储君的争夺,必然会成为大恒内部最大的祸患源头!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被很多人意识到,只不过,限于天子的独夫威权,以及目前大恒变幻不断的政治形势,也没人敢多言丝毫。

而天子本身,从工科院回宫之后,二德子的汇报,便将后宫的动静清清楚楚的诉说而出。

对后宫之中的勾心斗角,一如往常,天子也没有任何表态。

对天子而言,他自然是无比之清楚利弊所在,但……利与弊,是与非,很难区分。

可一切的一切,相比一个能继承他的意志的下一代帝王,都可以算是无足轻重。

历史的惯性太大太大,大到天子都不能确定,一代人的力量,能够将这种惯性改变。

而这一点,才是储君问题的本质。

显而易见的是,大恒的储君选择,已经超脱了历史的惯性。

历朝历代,皆是开国帝王打天下,二代君主,则是守天下。

亦或者是,乱世用重典,治世当仁义。

自秦之后,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如今的大恒,却不同于历史上的绝大多数王朝,反倒是更像是鲸吞六国,一统天下的秦。

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开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统一时代。

亦是开启了数千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历史轮回。

而如今的大恒,虽还在历史轮回之中,但……经天子重新学,推商业,思想与思想的碰撞,新与旧的交锋……

更何况,这个时间段,这个世界舞台,随着航海时代的兴盛,西方各国的崛起,天朝上国之外,皆为蛮夷的时代,俨然已经过去。

天朝上国,虽还是母庸置疑的大国,但时代的风起云涌,俨然不是守着汉地十几省,一次又一次历史轮回,纵使固步自封,依旧能稳坐天朝上国,俯瞰世界的时代。

对大恒而言,对汉文明而言,这俨然是如秦统六国一般,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大时代。

始皇统六国,开辟前所未有的一统大时代。

而始皇,或者说秦朝,却未曾未能解决开辟新时代而涌现的无穷祸患。

一如商君改革,铸就秦统六国之根基,商君,却未曾享受到其改革带来的好处,反倒是最终死在了他的改革之策上。

秦亦是如此,灭六国,统天下,却未曾享受到一统天下的红利,反倒是被一统天下带来的祸患给直接埋葬。

一直到汉时,历经数代帝王,才堪堪彻底奠定天下一统的格局。

天子最担心的,自然也是如此。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必须要一次次试错,且要一次次承受试错的代价。

就好比商业兴盛的资本性质,好比新学出现带来的思想动荡,好比东西方全面交流带来的无穷变数,就好比开疆拓土带来的一次次战争,以及,前明时期难以根除的余毒……

而这,若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舵手去把控,再庞大的帝国,一夜之间崩塌,也绝不是虚妄。

重重思绪在脑海之中闪烁,天子手中的这一册皇族名册,亦是缓缓合上。

不同于明朝永乐时将宗人府事物交于礼部管辖,大恒初立之时,天子便重设宗人府,管理皇族事物。

当然,大恒初立,所谓皇族,也只有他这个开国天子,以及他的子嗣而已。

时至如今,天子也很能理解,为何历史上,帝王对太子,亦或者对自己的子嗣,似乎完全没有感情一般,动辄赐死,废除。

如今天子算是明白了,没有翻阅这宗人府的皇族名册,他都没注意,这几年下来,自己陆陆续续之下,竟然已经有了二十多个儿子了。

其中甚至相当一部分,从出生开始,他见过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

如此,谈何感情!

感情澹薄,才是常态。

若仅仅只是感情澹薄,天子倒也不甚介意,但,若是放出了错误信号,让人以为,他的目光只会局限在四个年岁大些的皇子身上,这就与天子的初衷不符了。

在这宫中,天子看重与否,可是关乎一切……

“去安排,选个好日子,”

“后宫各妃嫔,皇子皇女,聚一下。”

手中名册放下,天子长吐一口气,随口出声。

“奴才遵命。”

二德子躬身一拜。

天子摆了摆手,瞥了一眼桌面上的这一封名册,目光幽幽,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六百一十七章 灾情 3000

“陛下,洪大人求见。”

正当天子思绪重重之际,殿外,突有宦官匆匆而来,朝天子一拜出声。

天子微怔,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点了点头:“让他过来。”

没过太久,洪承畴便步入了殿中,朝天子深深一拜:“臣,参见陛下。”

“免礼吧。”

天子起身,摆了摆手,立马就有宦官行至侧殿,将座椅摆好。

天子朝侧殿而去,洪承畴亦是紧随其后。

“出京也有半年了吧?”

天子落座,随口问道。

“臣是今年三月初出京巡查的,至今刚好半年时间。”

洪承畴落座,恭敬回道。

天子看着眼前这毕恭毕敬的洪承畴,也不禁轻笑一声,这洪承畴,还真是鸡贼得很。

眼见年初风暴席卷,在里甲改制的决议上发表意见后,便立马借着工程赈灾的职权,熘出了京城,躲开了风暴中心,直到如今风暴平息,才回京。

这洪承畴便是如此,在风波初起时,放肆拱了一把火,然后便圆滑至极的开熘,竟然还没得罪人,不得不说还真有点本事。

只不过,会不会得罪他这个天子,就得看他这半年巡查各地工程赈灾的成果了。

洪承畴显然也无比明白天子的心思,没待天子出声,洪承畴便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册卷宗。

“陛下,此乃臣此次巡查各地工程之详情记载……”

天子随手接过,却也未曾翻阅,见状,洪承畴亦是了然,沉吟片刻后,便出声汇报道:“禀陛下,今年之灾情,较之去岁,虽又严重不少……”

洪承畴声音响起,天子这才开始翻阅起这封卷宗。

卷宗记载得很是详细,各地之灾情,赈灾工程之进展,乃至灾情之下各地府县概况……

显而易见,小冰河时期带来的气候变化,依旧深深影响着大恒天下。

天灾依旧绵延,甚至,较之往年,又严重了许多。

听着洪承畴的汇报,在看着这卷宗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天子倒也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动。

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曾经为难民,在底层挣扎许久,天子自然清楚,天灾恐怖,但人祸,往往才是最大的恐怖。

正如已经天灾绵延了近十年的陕西大地,并不是说,天灾让陕西大地的百姓,完全无法活下去。

而是说,天灾让陕西大地的田地荒芜,粮食减产,以前能产十份粮食,随着天灾绵延,只能产八份,甚至六七份。

虽看似是一两成,或者两三成的区别,但显而易见的是,就这一两成,若是得不到朝廷的有力统筹调控,那就必然会导致粮食的极度紧缺。

自古至今,发国难财的,都不在少数,看似一两成的空额,若得不到朝廷的有力管控及赈济,那就会导致市面上的粮价,飙升数倍乃至数十倍,逼得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去。

如此,就会导致一个恶性循环产生,粮价越来越高,而这个时代的百姓,对风险承受的能力,无疑是极低,如此风波,便会逼得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去。

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去,又没有朝廷有力的调控赈济,便会导致越来越多的生产荒废,民乱发生,又导致百姓所需的粮食越来越少。

一个恶性循环,就此诞生。

明末时期陕西绵延的动乱,就是因此而生。

而自大恒建立,天子应对灾情,首先解决的,自然就是人祸。

大军开赴陕西,镇压民乱,平息混乱,建立起一个强而有力的统治秩序,清洗不法,再调配粮食赈济,改革开启,分田到个人。

如此,秩序恢复,朝廷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就简单得多了,即天灾引起的粮食减产而带来的空缺。

缺一成,朝廷就补一成,缺两成,朝廷就补两成。

朝廷再利用这缺的粮食,吸引百姓青壮,组织起各大工程,修缮水利,水筑道路,进一步增加各地土地的承载力。

而事实上,到现如今,天灾虽看似还在绵延,且愈演愈烈,但在绝大部分灾区,灾情之下的百姓,较之以往,反倒是越过越好。

其中原因,自然也很是简单。

在以往,严格而言,朝廷统治的基础,都不是天下百姓,而是天下地主士绅!

整个天下,绝大部分的土地,都是集中在地主士绅身上。

绝大部分百姓,都是地主士绅的佃户!

朝廷的税率再低,政策再好,对这些身为佃户的百姓,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身为佃户的百姓,是向地主交佃租,佃租为几成,朝廷说了不算,地主说了算。

而绝大部分佃租,乃至百分之九十九的佃租额度,都远远高于朝廷的赋税。

而佃户们,不仅仅要面对地主那高额的佃租,还要承担着基层官府的压榨。

如此,才有了稍有天灾,便立马是糜烂一地的现象。

不然的话,纵使以如今大恒十税一高额田税,百姓也绝不至于连一两年的灾情都扛不下去。

而大恒建立后,清洗天下,天子倚仗军事强权,以近乎血腥的手段,强行开启了资源再分配。

即,打击清洗地主士绅,分田给贫苦百姓,改革之制确定后,更是从政策层面,对以兼并土地为生的士绅地主进行打压。

如此,天下百姓,人人分得田地,一人哪怕只有一亩,按现如今的大恒税制,田税十五税一。

即一亩地纳十五分之一粮为田税。

一亩地产两至三石,一石约一百五六十斤,一亩就大概有三四百斤,

纵使抽去十五份之一的田税,也绝对足以一个青壮活得好好的。

更别说,强行且血腥的资源再分配后,绝大部分的百姓,分到手中的田地,也都有数亩之多。

纵使旱灾,也有朝廷推行的耐旱作物,如地瓜这类耐旱且高产作物。

以往的种种苛捐杂税,在如今的大恒,亦皆是废除,而堪称人祸之首的徭役,更是被天子严格管制。

如今,各地若要征发徭役,要呈至省一级审批,地方府县不仅仅需要上呈详细的征发徭役计划,批准后,更是需要派出省一级都察御史巡查,巡查报告,即徭役计划皆留存档桉。

天子更是开启了几乎从未有过的追责制度,即,负责者,追责终生!

天子的态度,显然很是清晰,宁愿中下级官员懒政怠政,也不愿官员为了政绩,为了私欲,而祸害百姓。

如此种种,也就铸就了如今大恒权利愈发庞大的中枢,即大部分权利,都收归了中枢,完完全全的大政府制度,一切按朝廷政策来,中下级官员的自主权,亦是大大压缩。

如此强而有力的行政秩序镇压人祸,又有强硬血腥的资源再分配,以及朝廷倚靠国有商业,对经济秩序的统筹掌控。

便导致了,从前明末年,到现如今昭武五年,天灾虽愈发恐怖,且递增式蔓延,朝廷下拨的赈灾钱粮,每年都是

断崖式下降。

绝大部分灾区百姓,日子也似乎越来越好,大恒的统治秩序,也是愈发稳固。

一切似乎都在朝最好的方向演变,但天子,显然没有太多的欣喜。

他知道,天灾不停,问题的根源,就不可能扭转。

再多的政策,也只是将天灾的影响减小,不可能彻底平息。

而若是天灾还这般蔓延下去,大恒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当到达一个承载的极限。

那就只会有一个后果,即……崩盘!

天子揉了揉额头,看向洪承畴:“各地工程情况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