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亩南山
“没错。”陶知命很干脆地说道，“第一件事已经跟你说了，那就是NTT只会不停往下跌。你要不要及时止损，避免亏空过大，就由你来决定吧。”
尾上缝沉默不言，他笃定自己手上有很多NTT的股票吗？
陶知命当然笃定，因为这个神棍在泡沫破灭被捕后，手里捏着超过5万股的NTT股票，是NTT在霓虹最大的个人股东，可以说是被套得死死的。
尾上缝不知道他准确的目的，但也笃定一点：他肯对自己说这么多，一定是为了与自己合作。
然后陶知命就拿出了青田夫人当初与她签的委托协议说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青田家的事，是我帮住友银行解决的。我虽然现在不会立刻撤出投资，但我是有权利要求你告诉我，青田夫人拿出来的钱，投资方向到底是什么。”
说完他就静静地看着尾上缝。
这个问题很尖锐，尾上缝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但他能从东京专门跑去大阪，帮助解决这件事，又点出是应住友的要求，那当然是住友银行的本部了。
大概就是今天到了现场的那位安斋常务吧？
于是尾上缝只能生涩地回答道：“是以NTT的股票为主。”
NTT的股票，当时一股就要300万円，所占据的资金总量可想而知。
陶知命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三件事了。根据我们的判断，NTT的股价，合理的空间不会超过200万円的，今年就一定会达到这个水平。那么，你到时候准备怎么办？”
尾上缝的心里剧震，连200万円都不会有吗？那总的损失，岂不是要超过30亿円？
陶知命继续加码：“首先我要明确告诉你，住友银行在你偿还完那50亿円贷款之前，如果你没有拿出符合要求的抵押物，不会有新的资金给你了。我愿意帮住友让你缓口气，让矛盾延迟爆发，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青田夫人这5.6亿円资金，安斋大哥给了我承诺，一定不会产生损失。”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其实结局是很明显的。豪绅的钱，当然要如数拿回去了。尾上缝只可能先虚张声势，从其他家庭或者银行吸纳资金，解决这些问题。毕竟先把上层关系维护好，她的游戏才能玩下去。然后，银行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冤大头，因为贷款要变坏账了。普通家庭更是只能血本无归，就算她锒铛入狱又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你现在确切从各银行拿到了总计多少贷款，总而言之，请你过来的第三件事，就是想知道你未来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陶知命很淡定地问，“等到委托的时间到了，你能够像我们今天这样，拿出足够的钱来满足信赖你的客户们吗？”
他很清楚，尾上缝的游戏是不能崩的。
万一她的客户们都不相信她了，她面临的，那就真是撕破脸皮的银行和大家族了。她唯一擅长的，其实只不过是蛊惑人心，吸纳资金。最开始的运气很好，赚了一波。但当股票市场交易量暴增、波动更大之后，她就没那个能耐了。
此后，就只能不断虚张声势，拆东墙补西墙，直到每天都得还1亿多円利息。
谁能扛得住那种资金压力？
此刻的尾上缝，还远没有后来那种心理素质。更何况，她面对的是陶知命。
先告诉她NTT一定崩，然后以债主的身份和今天营造的势能要求她披露投资方向，确认了是NTT，最后问她怎么解决。
尾上缝清楚，只回答会保证他的钱没有损失，不是他的目的。
因此她干脆地问道：“陶会长希望我和小野寺财富合作吗？”
能搞出后来那般“伟业”的她，又岂会傻？
无非只是条件罢了，而现在，她确实越来越担心将来的处境。他说住友不会在短期内提供更多资金给自己，那他有没有可能影响其他银行？
小野寺财富如果要发展到关西，他一定会打压自己的。说什么客户不重叠之类的话……谁会嫌客户多？
一定还是看中了自己在关西的积累，和已经打下的基础吧？
陶知命微笑起来：“尾上店长，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做吧。还有足够的时间，你现在把NTT中的资金止损，通过我们小野寺财富获得比较稳定的收益，至少将来不用担心贷款和利息。关西和关东是两个圈子，对外，仍旧是你蝦蟇仙人的能力。你负责在那边筹措资金，我们只负责为你创造收益。我们把条件谈好就行，资金规模越大，管理费、佣金比例，都可以越优惠的。”
尾上缝听到果然是自己猜的这样，放下心来，随后尝试着问道：“那么具体的收益率和佣金……”
陶知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协议给她看，随后就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对这个老神棍，不可能一口气全吃下。
但只要上了这条船，她就一定会把大部分的资金拿给小野寺财富，留下足够她在关西活动关西的费用就足以。
这是一份随时可以追加投入的个人信托基金打理协议，专门为她定制的。按月都会有分红，满足她需要经常拿出来收拢更多资金的需要。
一开始当然会有不小的甜头，但当她大部分的资金都在小野寺财富了，越陷越深之后，只要一两个月的亏损，就可以击破她到时候脆弱的资金链。
毕竟投资嘛，哪有保赚不赔的。
小野寺财富只会对她保证年度的综合保底收益率，但这老神棍玩的把戏，是时不时要显圣的。
一旦蝦蟇仙人不灵了，连锁反应很夸张。
她应付不起，到时候面临很明显的牢狱之灾，才会甘心回到她本来该处的位置。
大头的收益，她哪里够资格吃得下？
什么蝦蟇仙人，也只是陶知命的打工人罢了。
第325章、泡沫时代正式降临
泡沫经济时间只有这么几年，让陶知命和小野寺留奈到人生地不熟、地域文化十分浓郁的关西圈去开拓市场，见效不会特别快。
现成的神棍已经在那里打好了基础，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利用她。
住友银行是陶知命勒紧她脖子的第一根绳索，关西那边的第一劝业银行，陶知命又通过青田永臣对上田正裕的信任搭上了关系。
有一个更靠谱、实力更雄厚的金主，第一劝业银行的债券，陶知命也可以在将来认购更多。不需要多久，陶知命也能把第一劝业银行变成勒紧尾上缝的第二根绳索。
她除了依靠关系最好的兴业银行，恐怕就只能通过民间其他的借贷公司融资。
陶知命知道她有多贪，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想在关系维持上层关系的花费有多大。这些成本都由尾上缝自己承担，他只需要不违背自己的协议就行。
资金量越大，资金链总是越脆弱的。
到了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尾上缝一定会撑不住。
尾上缝果然没有令他失望，陶知命估计她回去之后就割肉了，然后先把资金存入某个银行，获得了巨量的存款证明，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贷出来了更多钱。
随后，听说她在大阪也有样学样地搞了一个百亿円分红大会，同样是现钞蛊惑的戏码。
等她将重新筹集起来的160多亿円交给小野寺财富之后，陶知命不由得感叹不已：这神棍的赌性可太特么大了。他估计这些钱就是尾上缝的大部分现金了，其中包含了从普通家庭筹来的，从各方贷出来的。
这也是因为陶知命在一开始的阶段，给她的甜头够大。而且，估计她举办完那个分红大会之后，反响热烈，对于吸纳后续资金信心十足。
总而言之，一个东京一个大阪，两场投资分红大会间隔时间很短，似乎都只是凑巧这样举行了。然而，这显然是投资狂热的时代象征。
陶知命开始密切留意起报纸和新闻来，而且最近和三井的野岛达雄借由Wander KTV那边即将开业的事联络紧密。
入江琴子每每作陪，尤其是当关西的数个家族提前过来考察时，更是让野岛达雄感到开心满意。
毕竟这是他私人的产业，他贵为三井常务，能够和关西的一些大家族建立私人商业利益关系，也是他所需要的。其他人也乐得让野岛达雄在关西的量贩KTV里占个小股，一方面跟上东京最新的商业模式、得到指导和经验传授，另一方面也好在将来与三井搞好关系。
陶知命把圈子玩得越来越大，目的却不仅仅是如此。
彻底引爆泡沫经济的引子要到来了。
三井，前方有大灾。
……
5月27日，星期四，木曜日。
位于港区芝浦的东芝机械株式会社门口，原本的平静忽然被打破。在闪烁的警灯中，数量警车忽然围停在了门口。
随后，全副武装的警察们从车上迅速下来。
“封锁出入口！暂时，禁止任何人出入！”领头的警视正神色严肃，吩咐完这句话，就带着精干的部下迅速闯入大楼。
“警察！”他进入大楼之后就亮出证件，然后冷声说道，“带路，铸造部和机床事业部在哪里？其他人，不许随意走动！”
源源不断涌入的全副武装的警察吓呆了这些社员们。
还不止如此，地位最高的警视正揪住一个干部往铸造部和机床事业部赶去之后，随后留在现场指挥的人则继续冷声吩咐其他部下：“现在停下所有的工作！所有的文件、电脑存储盘，都不要动，等候排查！”
稍微关注一点自己会社情况的社员，心头全都一凛。
难道说，机床的那件事还没过去？但之前不是来过几次，最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突然的状况一下搅乱了整个东芝机械的平静，而门口自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繁华的港区本身就是传媒林立的位置，没过多久，就已经有很多记者赶来了。照相机、摄像机，架在警察构建起的警戒线外一圈。
没过多久，大门那边有了动静。只见有人手里抱着大大的纸箱子，而另有警察拉着人的手腕走出来。
手腕上盖着西装的，一共有两人。他们两个都脸色苍白，但眼神愤懑。
咬紧牙关的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被带上了警车。而对东芝机械的封锁，暂时还没撤去，里面依旧在搜查文件和其他证据。
“是铸造部的部长和机床事业部的部长！”
“是那件事吗？难道说，之前的指控是真实的？”
“不妙了，米国人又会借题发挥吧？”
有些记者知道些内情，不由得议论纷纷。有些人的表情很愤怒，但更多的则是非常兴奋。
有大事情发生了。
发生在东芝机械的事，迅速传到了野岛达雄耳中。
随后，原本只用每个月第二个星期四举办的二木会，在这个四木之日紧急被组织起来。
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三井财团核心会社的社长，从霓虹各地赶赴东京。
“晚上的聚会取消！”野岛达雄内心不安地给入江琴子打了电话。
“诶？但是陶会长那边……”
“他由我来亲自说明，其他人，你替我转告一下。事出紧急，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野岛达雄很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就在车里平复了一下情绪。
拨通陶知命的电话之后，他平静如常地说道：“陶君，晚上不能见面了。”
“有突发的事情吗？”陶知命最近这些天等的就是这个，装作很平常地问了一句。
“是啊，银行要召开董事会。接下来恐怕有点忙，那个投资计划，我是没什么意见的，陶君自己决定吧。”
“是吗？我明白了，那就先不打扰野岛桑了。”
陶知命挂完电话就目光一亮，径直前去小野寺财富的楼层。
一定是东芝事件已然爆发，米国的坚定决心，这下霓虹不会有任何怀疑了。
那么下一步，全民大减税和投资刺激计划，以及一揽子紧急经济对策就将公布。
接下来这两个月，霓虹円可不会继续升值了，开始迅速贬一波吧！
川崎一郎和佐田尼克全都兴奋起来。
他们反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每次会长大人这么兴奋着急的时候，就是大行情。
只要有大行情，他们就能跟着喝一口汤！
……
“到底做过没有？”
先行召开的是三井银行的董事会，刚说完现在的情况，就有董事发言质问。
面对一些平常不太关注财团的经营，此刻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些风言风语就焦躁起来的董事，三井真一郎皱起了眉头。
野岛达雄神情肃穆：“诸位！东芝确实通过诺威的公司，向红苏出口过机床。但是，并没有真正违反米国的规定。我们之前作出的承诺，是真实的！”
“那么最高检察院，又怎么会要求东京警视厅派出这样的阵势呢？”担心不已的董事拍着桌子，“区区30多亿円而已，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做这件事？没有其他生意可以做了吗？板元君，你说说！”
东芝机械的会长坂元克实阴沉着脸，虽然站了起来鞠了一躬，但闷声说道：“各位董事大人，难道看不出来，这只是我们东芝机械被当做了工具吗？”
“所以说，为什么我们三井旗下的核心会社，会成为这样一个工具？”
东芝机械上面的东芝集团，他们的会长川本干雄板着脸反驳：“那是因为我们东芝的半导体，已经可以说是世界最强了！去年9月签署的半导体协议，忘记了吗？尽管有那么多的限制，但我们的经营状况并没有很明显的下降！这都是我们全体社员的努力，才能做到的！现在，他们就用了这样的借口，想要让我们屈服！还是说，因为那一纸协议，我们东芝就要放弃这块充满未来的领域了？大家投入进去的资金，不需要回报了吗？”
野岛达雄叹了口气：“川本桑，冷静一下。”
川本干雄深呼吸了几下，随后才说道：“出口的机床，没有违反那个禁运协定！那些机床，也不是红苏的潜艇静音效果变得那么先进的原因！他们在昭和50年代初就进行设计，在5年前就制造完成了第一艘。我们的机床，是4年前才出口过去的。希望诸位都明白这一点：现在的东芝机械，能不能保全我们的干部，能不能免于惩罚、挽回声誉，重点根本就不在那件事！”
说完他向三井真一郎欠了欠身：“三井大人，这已经不是我和板元君所能应对的事件。关于这件事，通产省、检察院、警视厅，又或者内阁，究竟是什么态度？”
这番话引得众人齐齐看向了三井真一郎。
面对众人的眼神，三井真一郎淡淡说道：“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不是为了追究什么人的责任，寄希望于交出一个替罪羊，免除可能的惩罚。川本君说得没错，这都是我们大霓虹制造的商品太具有竞争力，我们的发展太过于迅速导致的结果。也不仅仅是我们三井，现在其他财团，也都面临这样的状况。”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内阁正在紧急磋商，也在与米国人联络。但这些并不是重点，我们是必须自救的。米国人一定会提要求，甚至会向半导体协议一样，出台新的政策。不管如何，我们都要通过在米国的利益相关方，展开游说，尽量争取对我们有利的发展！”
身为霓虹有数的大财团，他们对米国的高层生态又不是不懂。
在座董事无不暗暗叹了一口气。
果然，只听三井真一郎说道：“此时开始花的这点小钱，是最有效的。从特别事件应对基金里，先拿出5亿円来吧，诸位有没有什么意见？”
5亿円，超过300万米元了。一口气就先拿出这么多钱，仅仅是用于在米国进行活动，让人帮个忙游说。
有了方法和对策，三井银行的董事会似乎也冷静了不少。
接下来，一个个议案被快速地讨论着。无非是针对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其他后续，商量对策。有排除其他会社可能存在的隐患的，有应对随后失态扩大化的。
但他们都还没概念，米国这次的胃口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