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亩南山
随后,才有一阵清晰的疼痛从心口传来。
确实只破了点皮,但血毕竟是流了出来。
练习室中鸦雀无声,上田夏纳和上田晴子都伸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睁到了最大。
陶知命的手擦了一下血迹,放在了眼前静静看了一会,随后才咧嘴笑了起来:“上田大人,只要您下不了这个手,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的笑容,竟然是完全放开了一般,进一步握紧了手上的刀。
“妈妈!纱布,纱布!”上田夏纳一边摇着上田晴子的胳膊,一边对着陶知命喊道:“你想被杀掉吗傻瓜!父亲大人,不要继续了!不要继续了!”
上田正裕静静看着刀锋,很久才能抬头看向陶知命。
他竟然……没有下意识地躲开。
因为那封信,真的选择了相信自己吗?
在围观的众人眼中,上田大人似乎也为这一幕受到了震撼。
只见他缓缓地放下了刀,看着自己的女儿,表情挣扎。
上田晴子匆忙找来了纱布,上田夏纳已经拿着跑到面前来了,慌忙地帮陶知命包裹伤口。
上田正裕看着面前这一幕,却没说什么。
记者们已经呆滞了,甚至有些惊恐。
面前的场面是自然而然的,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上田大小姐和陶君的感情是很真实的,上田大人和陶君的决心也都很坚定。
因为真的见血了!
因为就算见血了,陶君还准备继续!
“没事的。”陶知命居然借机捂住了上田夏纳的手,看得上田正裕嘴唇一抖,刀又想动了。
可是看着这家伙心口纱布上渐渐沁出的红色,上田正裕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走吧。你的决心我看到了,但是,我的决心你也看到了。再有下次,就不会仅仅只是这样了!”
似乎是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显得很烦躁,他对着还在摄像的小哥一声暴喝:“都结束了!请离开吧!”
摄像小哥看着他手里还提着刀吓了一跳,赶紧关掉机器连连鞠躬:“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也是,赶紧离开这里!老夫的刀很有分寸,但不想感染的话,就赶紧去医院。想要我赔多少钱,找人来报数字就是!无论如何,夏纳不可能托付给你。下次还敢来,带着自愿承担一切后果的文书来,我不会再留手了!夏纳,回房间去!”
他径直走过去把上田夏纳拉开。
得赶紧溜,快绷不住了。
陶大郎这小子也是真的狠。
这真的是性命相托啊,不枉自己对他的信任!
不过,等这里发生的事真的传出去,他所计划的那一切,才真的有可能往那个方向发展吧?
2亿多円的盛大开场,真刀划出的血迹,到了此刻,幕后真正的交锋要开始了。
上田家发生的事,果然很快就通过在场的记者,还有那完整的录像传播出去。
与此同时,陶知命列名作者、山本显人教授的最新研究成果发表在了专门的学术杂志上,因为这件事的热度传扬开来。
勇武和才华并重的男人,爱心和情怀兼并的热血青年。上田家主的真实态度,上田大小姐对陶大郎的真情实意,在上田家里显露无遗。
戏剧性拉满了。
为什么这样一个决心十足、优秀的男人,始终得不到上田家主的认可?森家那个长相猥琐的孙子,有什么比得上他的地方?
这就是大家族的联姻,门阀和阶层的牢固防线吗?
头天晚上刚刚流传出来的阴谋论调,什么与极道牵连甚深、谋夺了武田制造那块土地的陶大郎,不过是因为利益的原因准备进一步谋夺上田家财富的说法,被上田家主的这一剑劈得粉碎。
如此决绝,怎么谋夺?
已经明明白白公之于众、不会去当婿养子的陶大郎,面对决心如此坚定的上田家主,又能怎么谋夺?
关注着事件发展的,规模最为庞大的年轻男女和家庭主妇们,被上田大小姐的无助泪脸感动得如同身受,不知道他们的爱情会走向何种结局。
而对这件事的内情略微知晓的人们,同样错愕不已。
安斋善卫和木下秀风看着画面中陶知命心口真实的血迹目瞪口呆。
赵元曦脑壳很疼,入江雄太喃喃不止:“一如既往的疯狂,一如既往……”
小野寺留奈捂着嘴,坐在一旁的星野铃目光呆滞。
川岛姿子疯狂地把枕头和衣服往地上摔:“什么寄生虫!陶大郎你这个王八蛋!”
山根横久紧紧握住了拳头:就连上田大人,也必须做到这个程度吗?
森次郎惊恐不已,对着森稔连声说道:“父亲大人,这家伙是个疯子,这家伙是个疯子啊!”
平野隆雄紧蹙着眉头,缓缓地拨通了电话:“森君,有必要见个面了,我会将上田君请到一起!”
中二的开场戏码,终究只是铺垫。
守护你三个字前面的“绝对”,“决胜负”的言辞,开始让人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凛冽意味。
……
“事态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安静的会客室里,平野隆雄先沉声开口了。
上田正裕默默地坐在那里,看向了森泰吉郎。
见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森泰吉郎缓缓地低下了头,开口说道:“从武田制造事件来判断,没有想到他是一个这么冲动的人。两种行事风格差别如此明显,大概仍旧是出自木下秀风的授意!”
上田正裕眼里寒芒一闪,生涩地说道:“所以说,次郎大闹东京大学,真的是二位的筹谋?”
平野隆雄静静说道:“上田君怎么会这样想?以那小子的立场,这个提议本来就是秘密的。将它闹得人尽皆知,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好处?”
森泰吉郎适时开口了:“这是我的过错。平野君和我解释过这件事的用意,为了避免次郎那孩子将来接受不了,才提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既然有可能不再作为上田君的婿养子了,因此想要好好地开始培养,才带去了东大请教山本君。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引发了如今的局面。”
上田正裕不置可否地看向了平野隆雄:“当年,岩崎大人提出要求,希望我接纳岩崎家的三郎作为婿养子。我曾坦率地回应过,已经与森桑有了约定。在平野君的建议下,岩崎家选择了保留我十年之约的承诺,尊重了我与森桑已经初步确定的婚约。现在,平野君又以当年我对岩崎家的承诺为由,让我选择接纳那个陶大郎为婿养子。事情变成了这样,不是因为我的抗拒。在我心目中,对岩崎家的十年之约,已经履行了。这一点,我会向岩崎大人传达的。”
平野隆雄皱着眉,看着对面的两人,沉声说道:“两位,我们都清楚,将木下秀风和陶大郎所持有的土地纳为我们的筹码,对后面的事究竟有多重要的意义。所以,森君做出了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的决定,上田君如此决绝地将陶大郎砍伤,是把我们整个三菱的计划视为游戏了吗?”
森泰吉郎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上田正裕却说道:“平野君觉得我该怎么做?霞会馆那边,本身就对我准备接纳陶大郎作为婿养子的决定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就算夏纳和他有同学情谊,就算他有不错的才干,他终究是夏国后裔的身份!我可是冒着未来的孙子无法继续以家主身份留在霞会馆的风险!森桑,我理解次郎的举动,但毕竟因此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在霞会馆的会议上,担任住友董事的德川家主明确地告诉了我:住友的董事会要求木下秀风和陶大郎到场亲自声明,与我、与三菱划清界限,做出承诺!正是这种压力,让他们做出了这样的事!而且,现在事态还不明显吗?平野君,以上田家为诱饵,这没什么。如果能通过这件事,让我不再担负对岩崎家有承诺的压力,我可以接受。但现在,是他们反守为攻,准备给我制造巨大困难了。”
上田正裕看向了森泰吉郎:“新闻,两位肯定已经看了。那小子的言辞,可比他的剑术锐利多了!在他营造的声势下,就连我也无法拒绝那些记者的观战。今天是我,明天他带着剑到森家决斗呢?他是真的赌上了性命,也要从我们两家身上弥补此事中住友给他们带来的损失!用这种手段,夏纳的未来已经饱受关注,次郎也遭受了巨大的非议吧?森桑,如今这种局面,我们两家的约定还可能履行吗?”
森泰吉郎脑壳很疼。
当然可以不管那小子什么上门挑战之类的行为。
上田家没有自己经营的产业,名声因此受到非议也就罢了。
可是森集团不同啊!
这两天,媒体们都在兴致勃勃地关注着森集团,关注着森家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森次郎那家伙。去国外留学期间倒还好,可回到霓虹之后,那个蠢货可没少招惹女人。
此时此刻,已经有些不知廉耻的女人跑了出来,有模有样地述说她们和森次郎的情史。
为了出名,脸都不要了!
森次郎在这种局面下仍旧成为上田家婿养子的话,他森泰吉郎堂堂经济学者出身的大企业家,森集团所谓打造美好人居生活的远景,全都无法再站住脚跟。
还什么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陶大郎那个家伙,用铺天盖地的广告和今天赌上性命的挑战,直接完成了将军!
平野隆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田君,你的判断是,他通过这个做法,还是试图从你们两家身上得到好处?”
“要不然,为什么还口口声声地说要守护夏纳?”上田正裕也显得很郁闷,“如果只是为了划清界限,何必用这个借口,上门来赌命?平野君,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本身却不像我们这样有太多的秘密和不可失去的东西。既然确认了我们曾经想要拉拢他和木下秀风,那两人恐怕是用这种手段在告诉我们:站在他们的立场,这种事情是不能公开的。一旦公开了,就是像现在这样玉石俱焚的局面。”
平野隆雄为难地揉着太阳穴:“森君,电通那边,对于撤下广告的事情怎么说?”
森泰吉郎目光一冷:“陶大郎那小子预付了全款,要求了五倍的违约金。”
“……如果说,这就是他的目的。那么木下秀风和陶大郎,是怎么有勇气向三菱要求这种近似于赔偿一样的条件?”
10亿的赔偿,让平野隆雄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第206章、下一步的计划
森泰吉郎也很恼火。
森次郎的名字就这样被挂在全城的广告牌上,对这桩感觉背后故事非常激荡的“爱情戏”,媒体都表达了很大的兴趣。
在这种情况下,上田家倒还好,如今就是一家三口,没有什么在实质经营的产业。但森集团就不同了,石桥玲子掀起的抗议呼声给六本木新城项目带来的影响还没消退,现在又碰到这么一档子事。
那些喜欢联想的媒体,捕风捉影和阴谋论的故事是超一流的。
什么森家通过与上田家的联姻,进而通过旧华族影响政商两界,俨然是暗黑大Boss的形象。
上田正裕是真的咬牙切齿了:“看到他非要营造记者观战的局面,根据我对那小子的了解,就尝试用他做过的事和想要做的事去破坏他给自己塑造起来的形象。但没想到,他居然把与那个寡妇的关系描述成了那种样子,俨然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代表普通家庭对抗财团的斗士。后来的其他采访画面里,收购他房子的井上龙,原来的室友植野洋介,还有那个小野寺留奈和东大的同学,都证明了他的说法。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和那个小野寺留奈的关系,这点瑕疵反倒显得我是蓄意攻击他!”
平野隆雄皱着眉头,手指在桌上敲着,然后说道:“事情已经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坦白地问他吧,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他顿了顿,说道:“我亲自来问!”
……
陶知命人已经在学校了。
医院是已经去了一趟,仅仅是不严重的皮外伤。虽然很可能会留一条小疤,但现在人是生龙活虎的。
就是放松下来之后,上半身各处都有点痛。
“不要围在这里了!”山根横久一声暴喝之后,其他社员只能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行礼之后溜了。
山根横久关上了门,眼神凌厉地盯着陶知命:“川岛姿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上田大人说的那个小野寺留奈,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植野洋介胆子比以前大多了,替陶知命辩解道:“电视上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留奈姐姐在采访里也已经说清楚了!现在,大郎是她那个会社的会长,仅此而已。是因为她女儿上学方便的缘故,才先暂时住到那边,节省一些开支!弥子酱都对记者说了,大郎在家,是辅导她功课的!”
山根横久看陶知命绑着纱布的样子,咬牙不说话。
“山根君……”陶知命在椅子上坐得直直的,“夏纳在现场,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怎么样,你激动成这个样子干嘛?何况,我本来就经常睡在这边,剑道社的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山根横久无凭无据,只能压下内心的郁闷,然后看着他伤口的位置皱着眉:“不是说本来的打算是每天都去挑战,让上田大人看到你的决心吗?第一天就用上了真刀,上田大人又说了那样的话,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了。”
“说什么蠢话?上田大人是要你下次带着生死文书去!你以为上田大人真的没有怒火吗?这件事把上田家推到了风口浪尖,让他饱受非议!”
陶知命长叹一声说道:“那又能怎么办?我也已经无法放弃了啊。本来就是要让上田大人看到我的决心不是吗?”
山根横久眼神复杂。
这家伙,不仅有站在上田大人面前的勇气,居然还敢用真刀对垒。山根横久自问做不到,因此只能闷声说道:“先把伤养好吧,明天就继续去之类的蠢话,别说了。”
他烦躁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植野洋介。
“怎么会变成这样?”植野洋介埋怨道,“不要因为死了一次没死成,从此就轻视死亡啊!稍微有点意外,至少也是重伤,那可是心脏和肺的位置啊!”
“行了,洋介,明白你的关心了。”陶知命摆了摆手,“没有课吗?如果课上完了,就去打工啊。”
“……打工已经不太方便了。”植野洋介无奈地说道,“新闻里把次元文化都找了出来,身为社长的我面对店长,只能说是去学习经营的。”
陶知命乐了:“那么店长怎么说?”
植野洋介表情有点古怪:“店长问了我以后我们的书店要怎么经营之后,问我们既然想要做连锁书店,那么是直营,还是可以制定规范签约加盟。”
“他觉得我们的想法有前途吗?”
“……不,他是觉得你有钱,会搞宣传。”
陶知命笑呵呵地问:“店长人怎么样?”
“……家庭书店,人挺好的,一直做的就是这个行业。”
“那你可以问问他,如果直接把他的店连地带房子一起收购了,他愿不愿意。然后,可以在次元文化里任职,想要一点点股份也可以谈。”
植野洋介有点懵地看着他:“那是家庭书店啊!一楼是书店,一家人都住在二楼的。”
“反正是他先提出来的,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说不定是有别的打算。”
陶知命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植野洋介刚要说什么,陶知命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喂?是哪位?”
“陶君,是我,平野隆雄。”
陶知命眼神一凝,手指放到唇边之后,就开口说道:“平野会长,您好。请稍等,我这里还有同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