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点爷01
婚礼遭遇炮轰狼狈散场,撤离途中又受到衔尾追击,夫妇俩被乱军冲散几乎为多恩军队所擒。好不容易分头逃回安全的河湾,伊耿国王驻扎在苦桥一带收拢溃兵并准备应对可能的下一步进犯,她玛格丽作为王后,本应陪伴在丈夫身边支撑他走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却不得不去主持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统筹资源,紧急研究仿制火药,打破赠地军对热武器的垄断。
只要破坏掉敌方这一压倒性优势,使战略态势恢复平衡——进,河湾能与女王军决一死战;退,也完全足以作为筹码谈出更好的和平条件,横竖不亏!
没错,这一工作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但玛格丽不敢。
她生来聪明,又受“荆棘女王”亲自抚养管教,被按着王后的模板来进行教育栽培……这些积极的“因”必然导致良好的“果”:在长大到十几岁后,玛格丽就渐渐开始变得比大部分人——无论男女——都要更有智慧、更果断和更内心强大。
由于父亲的软弱和兄长们的单纯正直,整个提利尔家可以说是掌控在以祖母奥莲娜为主、她玛格丽为辅的两个女人手中。
诚然,城堡之内的仆从里、家族之外的封臣中,完全不乏在某项或某几项品质上不逊于乃至胜过她、能够放心交代事务托付重担的优秀男女性……
但,眼下这个关系到河湾前途命运,兼需名望、身份、头脑和细心,还需要那么点灵活变通和创新能力的复杂工作,她玛格丽翻遍脑海也找不到任何可能比自己做得更好的人选,完全无法放心交付给其他人!
***
结合尼尔无意间透露的讯息和河湾商贾们能接触到的守夜人产业物资吞吐数据分析,玛格丽在排除些许干扰项后很快锁定:火药的原料便是硫、硝、炭三种,余者皆是故意放出用来搅浑水的道具。
但搞清这点仅仅是个开始。
三大原料里,除了炭唾手可得,其余两种皆需想法收集。其中,硫作为一种常见的炼金原材勉强还能成规模搞到,最后一项的硝却是实打实的稀有资源——从未意识到其战略价值的河湾人们,既没偶然发现过、也从未试图去寻找硝石矿,以至于大难临头想要垂死挣扎一把了才发现:想要获取这种物质,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是,仿效守夜人产业建立制硝场,广泛集粪人工制备。这个路子显然高效可靠,但先不提制硝的详细技术河湾人没搞到(实际上是根本没去搞,因为没有利润),就算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获取整套技术和全班人马,其漫长的生产周期也是个无法接受的巨大痛点……而排除这唯二选择之一后,玛格丽吃惊且尴尬地发现:眼下能紧急脱困的最后办法,只剩下第二条路——从民间零散获取!
广泛地发动基层臣属和群众,利用河湾人朴素的自卫和地域抱团热情,深入各家各户的牛羊棚、马厩、厕所和洞穴及地窖……用最笨、最野蛮、最原始的手工掏刮办法,依靠巨大疆域和人口基本盘的优势,以力破巧!
进行这一工程需要巨大的号召和行动力,幸好——在大敌当前、河湾内部团结一致的情况下并不难实现。然而,即使破除万难地成功收集到足够多的原材料,在技术追赶上也只是堪堪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是:进行大量的试错来迅速调整材料配比,尽快逼近完美值,并开始批量生产火药。
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也并无波澜可言,只在接近出结果时出现了个小插曲:当工匠和炼金术士通力合作,好不容易确定硝硫炭的分量比例应该在10:1:2附近的时候,潜伏在守夜人产业内部的亲河湾派忽然环环接力,送回了一份印刷而成、据说是守夜人兵工厂扩大生产用的内部文件,上面详尽记载了火炮的生产工艺、数据和火药的精确配比!
只为这消息振奋了不到半天,玛格丽便恼火地收到汇报:尽管这份资料看上去不假,读起来也像极了是真的,最关键的数据却是错的!按上面的说法办,调配出来的火药引爆威力不足未定方案的一半,根本没有实战价值。
君临方面大费周章地制造一次假泄密,难道只是为浪费河湾人不到半天时间?玛格丽心中疑惑,虽然隐隐已有察觉这是个针对某人或某些人的陷阱,却来不及为那位或那些可能将在这场钓鱼中上钩送命的熟人或隐藏盟友惋惜担忧……因为更困难的第三步正摆在她面前。
既然配比数据是假的,那火炮的资料就更不用看了。可这样的话,火药虽然勉强有了,但在如何使用方面,他们的经验仍旧为零。
咄咄逼人的敌军杀上门来,玛格丽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最大化发挥手中劣质火药作用的好办法。但于此同时,第四个事实上很严重,只是暂时被生死存亡这主要矛盾掩盖着的另一个大问题也暴露了出来:她的这桩婚姻,又走到了奔溃失败的边缘。
婚礼进行完了大半,但仪式本身最重要的环节、一场政治联姻最关键的部分——入洞房和留下血脉子嗣的任务尚未完成。在这种情况下先没头没脑地在河湾各地“乱跑”和“玩弄炼金”而非形影不离地陪伴在夫君身边,即使公开私下都作出了合理解释,最终也还是引起了观者们的猜疑:是不是荆棘女王授意玛格丽避开丈夫,不要与之事实完婚?河湾地是不是打算要舍小取大,以放弃伊耿和王后之位为代价与丹妮莉丝议和,来保全河湾的整体利益了!?
——
第656章 有缺陷的完美
“各位大人!”
一声清脆的断喝从大厅前排传来,年轻的伊耿·坦格利安国王领会到王后的暗示,偏头朝她微微颔首后,旋即站起,穿着黑红相间正装的高瘦身形在一群坐着的贵族中顿时鹤立鸡群般突显出来。
他停顿片刻,待到刚刚那一句呼喊引起将吵未吵一堆领主的注意,议论声降低到所有人能听清自己说话的程度,才朗声继续道:“在黑水河畔战役中没有果断抛弃辎重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今日我们的议程是商讨抗敌之法,而非寻找该为王领那场失利负责的人。我以伊耿六世之名下令,在今天这场会议上,任何人不得再提黑水河畔之役,同时我也恳请和要求各位——切勿本末倒置。先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再宣泄情绪!”
小伊耿的嗓门并不算大,本人也尚未建立起什么威望和权势,但他所处的第一排位置和国王身份终究不是玩笑。玛格丽在谣言四起的混乱关头火速赶回他身边,已是用实际行动明确表达了提利尔家的态度:他们依旧认可小伊耿的夫婿身份,依旧认可这位年轻的小国王,并没有一脚踢开他的打算。
对占多数的河湾贵族们而言,伊耿国王是大家所进行这场战争正义性的招牌、合理合法性的保障。这位坦格利安虽然既没有龙,亦尚未展现出什么超凡的能力或高尚的品质,却是所有人名义上的封君、这间屋里大伙可以团结在一起对抗共同敌人的旗帜……光这一点,在眼下危难关头就足以成为压倒一切的无上权柄,国王游戏的规则就是:无论私下里如何瞧不上他,在重大场合却决不能公然顶撞。
而对黄金团和琼恩·克林顿为首的幕僚团们而言嘛,他们旧事重提公开指责河湾贵族,并不是想拆台扰乱会议,不过是在针对河湾前一阵有“抛开他们单独去与丹妮莉丝和谈”的倾向而发泄怒气罢了。于公,小伊耿同样是他们的领袖,于私,这大男孩又是他们派系利益的代言人,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毕竟都不可能真轻重不分地继续吵下去。
以上因素综合起来,才是小伊耿国王明明没有一言九鼎的身本,却能实现一言九鼎的效果的根本原因。而这,也正是玛格丽在发觉争吵即将产生和升级的时刻,立刻暗示他出面镇场的考虑。
不是所有人都头脑清醒能够明白利害,但在大家都处在同一条船上的情况下,大部分不想被淹死的理智人士,会很卖力地确保那一小撮上头的人没法破坏大局。
场面顷刻间肉耳可辨地安静了一截,剩下几个依然嘀嘀咕咕不肯罢休的热血男儿,也在身边其它贵族领主们的拉扯和劝说下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局势被成功控制,伊耿朝前头发言的洛拉斯·提利尔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
发言席上,百花骑士朝仗义执言的国王欠身表示了感谢,定了定神后继续介绍女王军西征态势概况,而坐在底下第一排中的玛格丽,却暗暗地睨了一眼身旁的丈夫,悄无声息地长叹一口气。
能迅速领会她的意图,代表智商高;能反应果断地在争吵升级前站出来镇场,意味着有魄力;而愿意这么做,更是显示出他有清晰的头脑和强烈的大局观;再配上一副坦格利安典型的高大英俊外形和足以称王的血脉出身……
除了势力不够强大运气也不够好外,小伊耿满足玛格丽所有的择偶标准,堪称完美的丈夫。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夫妻配合默契、同进共退的美好表象下,这段婚姻依然只是个空壳子。
依靠着及时抽身返回陪伴,玛格丽成功堵住了谣传的嘴,但外界的流言蜚语尚可以设法对付,夫妇俩的感情却没法凭空产生。看似般配的两人,彼此的结合有巨大的先天缺陷:妻子最初便想嫁,却被无情拒绝,丈夫心心念念着亲姑姑,却也碰了一鼻子灰……最终是男方退而求其次,才最终成就了这场婚事。
这样一桩婚前便产生芥蒂、婚礼又遭到破坏、婚后也没有立刻开始共同生活……没有空间、时间和契机来培养感情的婚姻,就像个生下来便是畸形的婴儿,给再好的环境成长,长成百分百正常人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更糟糕的是,现在玛格丽的婚姻还不仅仅是没法达到“正常”,而是连“完整”都尚未实现——夫妇俩间不只是没有感情,而是同时连肉体关系也没建立。
回到小伊耿身边的第一夜,玛格丽向他展示了火药的成品,并解释了自己在离开期间所做的一切努力,成功获取了丈夫的谅解和肯定;
第二夜,他们又彻夜长谈,想一起琢磨出个能将火药投入实战,并顺利发挥出作用的好办法……虽然最终没有确定下什么结论,但至少关系升温和熟络了些;
时间来到第三夜,觉得关系弥合得差不多,时机也已成熟的玛格丽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出击,想在时隔大半个月后,将两人身为夫妻却迟迟未办的“正事”做掉,不仅了却一桩心事,也让丈夫和他所代表的黄金团派系彻底对提利尔家的立场放心。
但让她怎么也预料不到的是——自己,高庭之花,既美丽又高贵的提利尔家长公主,七国上下抢手程度仅次于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的女性,鼓起勇气红着脸向已经完婚的丈夫求欢,却居然在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发现丈夫石更不起来!
那大男孩在尴尬之余,倒居然还给了个很义正辞严的解释:在这场仗打完,有能力确保妻子和可能后代的安全前,他无心于此。
无心于此!
玛格丽受过荆棘女王的亲自教导,对男女之事不算一窍不通,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在私下里悄悄向祖母请教过后她得以知晓,这种情况大抵分为心理、精神和生理三类。
要么就是伊耿对玛格丽的不喜之情强烈到了厌恶的程度,从而导致了不行;要么就是前些日子那场黑水河畔大败,婚礼遭受炮轰的经历给这位新国王带来了精神创伤,进而影响了身体的反应;要么就是身躯有什么实实在在的状况,无能为力……
但奥莲娜在解释之余也向孙女儿保证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有的是办法解决,眼下玛格丽要做的就是扮出一副夫妻生活美满、受雨露滋润分外幸福的娇艳模样,绝不对外声张此情况,以免动摇军心影响团结!
玛格丽强抑下迷茫和委屈,将祖母的叮嘱牢记于心贯彻执行,在心底里却忍不住暗暗祈祷,祈祷自己的新丈夫并不是前任蓝礼那样的最极端情况。
无法人事尚可以进行治疗,不喜欢自己她有的是办法扭转……但若是碰上蓝礼那样永远也“没法”爱她的情况,那她在接下来的余生里可就都要受尽折磨了!
……
“砰——”
一声轻微的碰撞接触响将玛格丽唤回大厅中,前头的哥哥洛拉斯已经讲述完毕女王西征军的大体现状,现在结束军情汇报,从台下搬出一个小罐,轻轻放到了桌面上。
“各位大人,接下来我要向各位展示的,就是河湾工匠们,于过去半个月内在我妹妹玛格丽王后的亲自指导下,在仅有少量有用讯息的情况下突击攻关研究出的——守夜人口中所谓的火药!”
——
第657章 底气(上)
“什么?”
“火药!”
“真的假的?”
“竟弄成了吗!?”
在一阵夹杂各地腔调的低声惊呼里,在场无数贵族纷纷在椅中坐直起身,齐刷刷地向前排看来。忽然间都明白过来:为何洛拉斯方才要先介绍女王军如何势如破竹、如何一路进逼,如何让人找不到机会反击……一点也没有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担忧,险些引起争吵也不慌不忙。
原来是有了底气。
“请诸位静一静。”洛拉斯摆摆手,又掏出一个小木碗,端端正正地摆到了桌子最边缘,靠近与会听众们这一侧,“接下来我将向诸位展示,这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何以能作为武器上战场。”
他再摸出一个木勺,小心翼翼地打开罐盖,在众目睽睽下缓慢平稳地将罐中黑色粉末状物体一勺接一勺地舀出盛放到木碗内,直到碗中的粉末浅浅地积起一个小凸堆,才放下木勺,将罐子重新封口并递给身旁之人。侍从拿走小罐,很快又举着一支带火星的细木棍返了回来,将其递到洛拉斯手中。
百花骑士举着那支细木棒,朝观众们露出一个足让怀春少女走不动道的浅笑:“请前排国王、王后陛下以及首相大人小心,后排的若看不清,可以站起来,但请不要离开原位。”
屋内很快响起杂乱无章的桌椅挪动声,坐在偏后方的贵族领主们闻言毫不客气地站了起来,最后两排的人甚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连嘴都在这竭力拉高自身海拔的动作中下意识地张了开来,“被捏着脖子向上提的鸭”这句比喻,在此时此刻竟如此贴切和形象。
“不会有危险吧?”
人群中传来这一句询问,但洛拉斯没有耽搁时间回答,他说罢最后一句,便向后退了小半步,伸长手臂将木棍带炽燃火星的那端——义无反顾地戳进了火药之中。
“滋——fu!”
木碗中的那堆黑色粉末先是在被火星接触到的部位爆出无数个小光点,旋即在一声巨兽轻喘的深沉响动后化作一团耀眼的光明,整个大厅都被瞬间映亮,蜡烛和油灯的光度在这团明焰面前被压制得犹如萤火——这还是在外面依旧是大白天屋内本就不暗的情况下,可以想象:若是夜晚,对比只怕更再强烈的几十倍!
一秒、两秒……火药持续璀璨、骄傲且迅速地燃烧着,在第一秒过去后光团达到了最亮,第二秒临近结束时开始渐渐收缩,再过一秒多才亮度骤降地缓缓熄灭,随着刺目程度下降,一股扑面的热浪隔着几米姗姗来迟地拂过并淹没前排观众的脸蛋,与此同时,一团硕大到足以把人淹没的白烟也在火焰的袖珍废墟中猛烈腾起,直冲上方,直到被天花板阻拦才停止上升,在屋内众人头顶盘旋扩散,仿佛在室内模拟云层。
呛鼻的气味四散弥漫,靠近墙边的人顾不得屋外的嘈杂纷纷打开就近的窗户,三两秒的鸦雀无声后,伴随着喷嚏声的细碎质疑开始响起。
“就这?”
“完了吗?”
“不是会轰隆隆的响吗?”
洛拉斯并不为众人的反应感到意外,实际上——前日妹妹玛格丽带来的工匠初次为他展示火药的威力时,他也是这个反应。作为提利尔家年轻一代中的俊杰,他算得上是游历广博见识众多,却也曾不禁疑惑:这一团烧得飞快的黑色粉末,有什么用?
没有纵容质疑蔓延,他开始现学现卖地背起了台词:“大家应该都看到刚刚飘起来的那股烟了吧,靠近前排的几位想必也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热风——肯定有许多人奇怪,不就是一团很亮的火吗,随便找个炼金术士来都能表演,有什么稀奇?但这团火与普通的火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不仅燃烧十分迅速,还会产生大量热气,这团热气在开放环境下——比如这间屋内,就会自然扩散开来变成一股热风,但如果是在密闭的环境内憋着无处可去……憋着憋着憋不住时,就会形成爆炸!”
洛拉斯被火药味呛得咳嗽了一下,拿事先准备好的湿毛巾把被火药烧得千疮百孔还冒着烟的木碗盖住,才清了清嗓子,双手掌心相对拢成一个球,然后向反方向分开做出爆炸的动态模样,并做出最后总结:“火药的威力来源,就是这团巨大的热气!”
这番话是玛格丽的炼金术士顾问解释给他听得,天然就考虑到了普通贵族们知识储备和理解能力,洛拉斯能一下就听懂,他再照搬过来解释给其他贵族听,自然没有理解力鸿沟……
不过,在一片恍然大悟的哦声里,依旧不乏追问。
“可这爆炸又和一般的爆炸有什么区别?野火也会爆炸,我听人告诉我,只要条件合适,就算木屑也能,就我刚才所见——这火药点燃,除了烧得快点外,也并无其它异常之处,能有什么用?”
无用党真是哪里都存在,不幸的是,这回这问题可超出了洛拉斯·提利尔的知识范围——他方才只是在照搬内行人的原话而已,本身既没参与过火药的研发也没目睹过火药生产,哪能解释这种专业性的问题?
幸好,他并非孤立无援。
“这位大人的问题可有点奇怪了,烧得快难道还不能算是有用之处?同样引起爆炸,烧得速度越快,产生的热气扩散势头就越猛,爆炸也就越剧烈!”玛格丽看着哥哥投来求助目光,意识到这下不出声也不行了,“木屑也能爆炸这个传闻我听到过,却没听说木屑爆炸炸死过人,守夜人利用火药击退了异鬼,又在黑水河畔大败我军,这难道不又是一大异处?”
忽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违反了小伊耿不许再提黑水河畔之役的命令,她赶忙转移话题:“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区别就是,无论是灯油还是野火,木屑抑或面粉,都得敞开或洒散在空气里才能烧得起来,爆炸得出……只有火药,能在完全的密封环境下燃烧和爆炸,仅这一点区别,就足以彻底压过其它任何物质,成为暂时唯一能作为武器用于战场的爆炸类武器。其它东西纵然能燃烧爆炸,我们总不能临战先派骑兵把它洒到敌人身上去吧?”
得到妹妹救场的洛拉斯也回过了神来,他方才是确实回答不上问题才场外求助,玛格丽既是女流又是王后,本身又不像亚莲恩公主或阿莎·葛雷乔伊那样是势力的继承人,参与本次会议就已属不合规矩,总不能真让她与人持续对线的。
“各位!”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帮扶互相解围,洛拉斯也在最恰当的时机重新发声,“我完全能够理解某几位大人有顾虑的原因,很显然,方才我舀出到木碗里点燃的那些东西,所展示出的是视觉效果,与守夜人在战场上用的那些会轰隆隆响的家伙给所有人的感觉印象完全不一样。要解决这种别扭感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耳听为实’,再复现各位那日在战场上感受到火药威力的办法!”
他朝方才配合他的助手——也就是拿走火药罐的那人点点头,后者转身推门离开屋子。
“请各位回到自己的位置,并站好或坐稳,若有便意,建议现在就解决。接下来,将由专业人员以另一种形式,以更直观的方法来为大家证明,我们确实掌握了火药的技术!”
说完这句话,洛拉斯·提利尔竟很干脆地离开了C位的发言席,坐回到人群中,他妹妹玛格丽王后身后第二排的位置。
屋内的气氛重又活跃起来,大伙议论纷纷,强抑不耐地等待起洛拉斯口中的这位“专业人员”登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该来的人却始终不出现,洛拉斯也丝毫没有要出面解释的意思……议论和抱怨声渐渐变大,倒是没人起身去上厕所,就连本就有些尿急的人这下也坚决憋住了——若这时候起身离开,岂不是在承认自己胆小,承认自己可能会被接下来的表演吓到氵屚尿?
但他们永远也等不到那个专业人士进屋了,因为那人根本就没打算要进室内。
在洛拉斯坐回座位的五六分钟后,他们等来了一声毫无预警和征兆的震天巨响。
——
第658章 底气(下)
“轰!”
墙壁在抖,门窗在抖,河湾贵族们的心也在抖……他们终于知道为何洛拉斯要强调站好坐稳:若非事先提醒,这会妥妥已经有大堆人跳起来高喊着“守夜人打过来了”并乱成一团,屁滚尿流地往屋外跑了。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这声几乎一模一样的巨响还是瞬间将大量亲历者拉回一个月前的黑水河畔,让他们结结实实地重温了一回面对未知武器轰击的恐惧。惊讶和悚然如波纹般在人群表面拂过,最终在一种名为理智的东西压制下勉强平息,在一片心有余悸的议论声中,会议下阶段的主持者,伊耿·坦格利安国王才按照事先约定,一脸淡然地起身上台,语气自信笃定地开始他的登场发言。
“这声响动足以证明我们确已拥有火药技术,想必不用我再多解释。但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潘托斯外交大使在君临城临河门口遭遇女王麾下守备队粗暴的阻拦和搜查,奋力反抗战斗至死。”
世上唯二的知情人皆已身亡,小伊耿永远都无从得知自己与伊利里欧的真实关系。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一回事,“伊利里欧自始至终都是在暗中帮助自己的朋友”这另一回事,他却是早已从琼恩·克林顿口中有所耳闻的。
老朋友兼隐藏同盟数量减一,这本该是个令人难过的消息,但作为一位大业未成的国王,悲伤甚至都是件奢侈的事,他此刻只能将难过和不忍咽下肚,紧咬牙关,努力汲取伊利里欧死亡所能为自己带来的积极价值。
“当街击毙他国外交人员,无论这桩事件发生缘由为何,都必然会给丹妮莉丝及其所谓的王政府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同时为我方在国际上争取到更大的合法性认同和支持。”伊耿叹息一声,“这意味着,只要能挺过我姑姑这一轮的乘胜追击,无论是国内诸侯的立场和态度还是国际形势,都必将无法再支持她发起下一轮战争。在已经掌握火药技术的情况下,一旦给我们喘息之机,河湾的人力、技术和组织度优势,便能带来无限的可能!”
“然而,虽然我说的是‘只要’,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却是‘只有’。远水救不了近火,纵然海峡对岸诸贸易城邦愿意支持认可我,愿意为我向我姑姑施压,甚至出兵牵制她在东线的力量,我们都得首先扛得住她的头号支持者——艾格·威斯特此次气势汹汹的来犯,才有命去谈将来。”
小伊耿板起脸,努力在年轻的面容上扮出威严。
“此次会议的目的是商讨抗敌之法,而在这个大议程之下,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内容便还剩下两个议题。”
“一是,先前实验用的火药原材料,是我亲爱的王后在高庭周边亲自奔波主持筹集所得,眼下既然研制已有突破,那接下来更大规模收集原材的重担,理所应当该由大家共同来承担。此间实施的细节来不及在此详述,如果诸位大人不反对,请在会后派遣学士或其他会识字算数的可靠下属前去向洛拉斯爵士报道……”
“第二点是,眼下我们虽已初步掌握了火药的调配生产关键,却没有足够的投射能力——无论是那种圆滚滚点着了扔出去会炸的球,还是轰隆隆响里能把铁球打到几里之外的炮,我们都尚无成熟的生产技术和方案。这就仿佛手里抓着一大把瓦雷利亚钢铸造的箭矢,却没有弓和弦,非常要命,我们需要集中所有人的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不仅要讨论出如何利用火药的方案,还得有万一最终也找不到合适办法时依旧应战的准备!”
“不对吧。”伊耿国王的话音刚落,就立刻冒出了接话的声音,“据我所知,君临那边不是已经有我们的朋友把守夜人的机密图纸偷过来了吗,难道照着图做也做不出来?能用抄解决的事情,咱们大大方方该抄就抄,何必扭扭捏捏、舍近求远,搞什么集思广益找新路子!”
说话者是蓝道·塔利,自从两年前在风暴地一战被当时仍效忠史坦尼斯的罗柏率北境军突袭失利,背上中了一箭受伤后,他就退居了二线不再频繁亲自上阵,但不带兵归不带兵,他作为一名老将的见识阅历依旧没人敢于质疑,一番精准直击要害的发言顿时引来了不少附和。
“确有此事,但经过工匠回报,图纸中的火药配比是故意误导,爆弹的制作方法也无甚参考价值,至于火炮铸造的工艺嘛……很遗憾地公布一个相关消息:据可靠线报,我们在守夜人产业内部的‘朋友’已经被抓住投进了地牢,整场泄密看起来已是敌方主动进行的自我清洗,一个陷阱无疑,既然如此,那我们对这份‘情报’里剩下内容的期待度,就得适当降低了。”
一边解释着,伊耿一边赞许地朝蓝道·塔利点头示意,这位老将虽然说话直来直去,却起码是真的在参与针对议题的讨论,这样良好的氛围一旦带起来,今日会议多半能取得圆满的成果。
果不其然,被蓝道的示范作用带动,在座贵族纷纷开始踊跃发言为议题出谋划策,在一片热烈的氛围中,黄金团团长斯崔克兰再次举手,要求单独发言。
“我们真有可能直到面对女王的西征军压境也弄不出可堪大用的火药武器,这是个大大的坏消息。”他站了起来,以确保声音能压过讨论得停不下来的诸贵族,“但就是这个坏消息,但反倒让我这老家伙头脑清醒起来,我忽然想到了两件事。”
“其一是,就算我们照抄图纸弄出了火药武器,其品质和性能也被敌方稳压一头,使用经验更是拍马也追不上,想要以火药对火药堂堂正正地进行对决,便是以我们之短攻敌之长,胜率渺茫。河湾兵多马匹也多,光骑兵数量便可以不比敌人西征军主力少,但敌人在这一点上却处于几近于无的绝对劣势,拿骑兵数量优势这一点来发挥,才是破局正解!”
伊耿国王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挥手示意,屋内的嘈杂降低了一些。
“其二是一个问题:打败我们的,真的是火药的爆炸破坏力吗?”黄金团团长摊手反问道,“方才窗外响起那声巨响时,屋内可着实紧张慌乱了一番。可在座不是久经沙场的佣兵团老将,便是河湾的顶层世袭诸侯,无论见识、眼界还是胆量都远在寻常人之上,骤遇炸响都会表现如此难堪,又怎么指望剩下那些各方面素质还要逊于我们一筹的普通士兵、拿起长枪木棍凑数的农民,乃至根本连人都不是的畜生们保持冷静呢?”
“黑水河畔之役里——”他停顿一下,也想起了国王下令不许再提此役,可偏偏想说的内容根本绕不开这场败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我黄金团折损的将士里,被爆弹炸死、被火药轰死的根本寥寥无几,多的是被受惊战象冲撞伤亡、因阵型崩溃导致踩踏,以及在无组织撤退中受到多恩军夹攻,被衔尾追击屠杀所致,这两者间的比例,接近了1:100——被火药杀伤的不过两位数,而溃败导致的总伤亡,到达了数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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