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这里的确是一条河谷,一条季节性河。秋季的时候由于少雨干燥,河水已经干涸,河床上清一色的软软的细沙,仿佛铺了厚厚的一层海绵垫子。而他肩上那道血流不止的致命伤口,却因为这一撞,断裂的厢板恰恰压住了他的左胸,卡住了半边肩膀,压迫住了血管。这意外的车祸竟意外的救了他的命,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所以当萧然醒来的时候,竟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再一次穿越了。
不过看到了宁馨那紧张兮兮的小脸,他忽然就笑了。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丫的这一次哥们还真不是普通的运气!
除了一颗脑袋被撞的鼻青脸肿的,基本没受什么大伤。宁馨更是躲在他的怀里,连皮都没擦破一处。清醒过来的两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在地狱的边缘打了个转儿,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浑身上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蜷缩在萧然怀里的宁馨这时全没了公主的娇蛮,温柔的象一只小猫。饱满的胸脯压在萧然的胸膛上,柔软又富有弹性。一阵少女特有的淡淡体香钻入鼻孔,萧然心中一荡,肩上的伤痛刹时去了大半。
好累!仰望着蓝天白云,萧然忽然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似乎又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人说温玉在怀,应该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吧?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静静的依偎在这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不知过了多久,那匹同样安然无恙的马吃饱了草,又跑到两人身边扑哧扑哧的打着响鼻,宁馨这才蓦然惊觉自己竟一直没离开这个太监的怀抱。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忍不住羞红了脸,挣扎着站了起来。
“喂,占了我半天便宜了,就这样撒手不管啦?怎么也得先把我扶起来吧!”
“谁……谁占你便宜了,明明,明明……”宁馨想说明明是你这家伙趁机占我的便宜,可是鼓了半天勇气,这话还是说不出口。
费了好大劲才掀开压在身上的木板,扶起萧然。肩上的伤口已经凝结了,还好不再有血流出。但失血过多还是让他眼前发黑,头昏昏沉沉的痛的厉害,仿佛有一柄小锤不停的在太阳穴上敲打。
“你,你真的没事?”尽管有些害羞,宁馨公主还是紧贴着萧然的身子,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力的搀扶着他。身体的触碰中,仿佛有一种异样的气息从这个男人的身上传来,让她一颗芳心怦怦乱跳。
“没事,死不了。”萧然喉咙里就象塞了一团棉花,吞不下又吐不出,难受极了。每说一句话,嗓子就刀割一样的疼痛难忍。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一望无际的草地空旷安静,只有风不停的掠过,吹的枯草呜呜咽咽的响。
马车已经摔烂了,并且在急弛的时候车里的衣服食物都被颠簸下去了,除了一堆碎木片,什么也没能剩下。“天黑之前必须走出这里!”萧然舔着干裂的嘴唇,艰难的说道。如果在这旷野上呆一夜,不被渴死也要被深秋的寒冷活活冻死。
好在马还在,尽管没有鞍辔。驾辕的马相对都矮小,但脚程了得,宁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萧然扶上马背,自己坐在后面,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生怕他一头栽下去。重伤之下的萧然偏偏色心不死,感觉到背后两团柔软紧贴身体,少女的温度传来,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竟忍不住轻轻的呻吟了一声。
“很痛吗?”宁馨担心的道,但随即就明白了这声音的真正含义,脸颊顿时着了火一样的烧起来,幸好无人瞧见,要不然这么暧昧的姿势,真是羞也羞死了。
辨明方向,打马向北走去。因为没有马鞍,两人不敢走的太快,但看着四下杳无人烟,又恨不能让那马生了翅膀飞起来。一直走到日落平川,晚霞红彤彤的烧了半边天,还是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萧然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眼皮越来越沉,心知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低声道:“跟我说说话,千万别让我睡着。”
“说……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就是别让我睡过去。这一睡,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宁馨公主自小受着万千宠爱,何曾有过这般经历?心中越发的害怕,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萧然怒道:“哭什么?给我憋回去!妈的,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再敢哭出半声,老子一脚把你踢下去!”
这荒郊野外没有水和食物,一哭就要耗费大量体力,只能死的更快。宁馨不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一直对他心存畏惧,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眼泪流的更多了。虽然不敢哭出声来,却抽搭个不停。
萧然用力摇着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强忍着喉咙干痛,尽量用温柔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很怕我?”
“……恩,你,你为什么对人家总是……总是那么凶巴巴的?”
“傻丫头!”萧然苦笑着道,“笑嘻嘻的未必是好人,凶巴巴的也不一定是坏人。”
“可是你对雪瑶就不这样,那么……体贴!”宁馨小声抗议,心里不知怎么就泛起一阵醋意,低声道:“小三子,我听见你偷偷的管她叫……叫老婆什么的,她,她真的是你老婆么?”
“这个,”萧然含糊的应道,“是吧。”
“可是,太监怎么娶老婆?”
“靠!”萧然懒得跟她解释。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浓浓的寒意裹紧了两个单薄的身体。为了尽量暖和些,宁馨默默抱紧了萧然,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待雪瑶很好啊,她在你身边一定很幸福。如果我的额驸也能象你这样,那……”这话在心里想着,脱口竟说了出来,顿时好一阵害羞,不觉把头埋在萧然的颈后。
萧然笑道:“你要是羡慕她,就选我做你的驸马好了,我委屈一下没关系的。”
“你又欺负我!”宁馨轻轻的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娇嗔的道。过了好一会,低声说道:“太后还在的时候,就已经为我选好额附了。指配的诚勇公裕恒的儿子,叫做什么德徽的。可是我连他长的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真不知以后,他能如何待我,想起来就有些害怕。”
她说的语气有些失落,又有几分无奈。萧然听了,这才想起那日雨婷似乎说过两位公主要出阁的话,还去寿康宫教她们做女红。一想到这,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是一痛,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诚勇公,恩,那是世袭的吧?也挺好的。”萧然掩饰的笑了笑。人家毕竟是公主,是金枝玉叶,自己这个冒牌的太监又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任由马儿不紧不慢的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夜空中亮起点点星斗。空旷的夜幕低垂下来,显得如此接近,仿佛一伸手就能将星儿摘下来。萧然抬头看着天,渐渐觉得星星开始打转儿,耳朵里象钻了许多小虫,聆聆做响。一阵若有若无的麻木从四肢开始蔓延,忍不住身子轻轻摇晃了起来。
宁馨大吃一惊,急急的道:“你怎样了?”萧然也不说话,只是低低的哼了一声。宁馨吓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语无伦次的道:“都是我,都是为了救我才害了你!萧……萧然,你可千万不要死啊!我,我……”心里这一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的落到萧然脖子里。
萧然这时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是下意识的喃喃道:“坚持,坚持下去。别管我,一直往前,别回头,别回头……”
宁馨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死死抱住他道:“不,我绝不把你丢下!呜呜,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萧然,求求你不要死呀!”
忽然座下的马猛的一甩脖子,发出稀律律一声长嘶,竟自己撒开四蹄轻快的跑了起来。萧然给这一声嘶叫,一时倒清醒了不少,努力睁开眼睛向远处望去,忽然浑身一颤,连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看,快看!那,那里有光!”
夜幕下,远方真的出现了一点光亮,很微弱,忽明忽暗。在这个方向,萧然知道那绝对不是星光,而是一点火光,救命的火光!
两人激动的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宁馨更是失声娇呼不已。有道是老马识途,这畜生竟然能在这荒郊野外觅到人的踪迹,真不是一般的灵性!宁馨惊喜之下大叫:“好马儿,乖马儿!要是你能带我们活着出去,我封你为一等忠勇侯,这辈子都不再让你做苦力,准你喝酒吃肉!”
说来也怪,那马竟似听懂了人言,越发跑的欢快了。近了,更近了,那亮光渐渐变大,原来真的是一堆篝火!萧然只觉得浑身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抓住宁馨的手兴奋的道:“真的有人,真的有人!咱们得救了,嘿,嘿……”干笑了几声,一口气松了,竟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正躺在一顶破旧的帐篷里。一盏豆大的马蹄灯被帐角钻进来的风吹的忽明忽暗,借着灯光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毡被,挺暖和的。肩膀仍然传来阵阵剧痛,牵动的半边脖项一跳一跳的疼。
“水,水……”嗓子已经冒烟了,说一个字都会带来刀割般的疼痛。不过很快就有一条湿润的手巾浸在唇上,涓涓细流润进嘴里,带着一股清凉,仿佛一直润入心肺。
“啊,九公主!”萧然这才发现宁馨原来一直守在身边,美丽的大眼睛充满了担心和焦虑,正用沾了水的手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脸。
“萧然,你醒啦!太好了!”宁馨高兴的叫了起来,喜不自胜的抓着萧然的肩膀,弄的他好一阵呲牙咧嘴。
原来他们遇到的可巧是个走江湖的杂耍班子。见了这孤男寡女的在这荒郊野外,还以为是私奔的一对小鸳鸯,一问才知道是遇上了山贼。这些人一年到头的闯荡江湖,很是古道热肠,特意给两人腾了间帐篷。宁馨情知对方误以为自己跟萧然是两口子,却又不好分辨。萧然没醒的时候还好,现在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一张脸烧的滚烫滚烫的,羞的臻首埋在胸前,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萧然下意识的摸了摸肩膀,忽然怔住了。伤口已经包扎的结实了,可是自己的上衣竟不翼而飞,正光着膀子躺在毡被里。“恩,我的衣服呢?”话一出口,就听宁馨嘤咛一声,一头扎到了被子里,说什么也不肯露出脸儿来。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萧然禁不住一阵心跳加速,赶紧往下摸了摸,裤带还是系的紧紧的,不禁又有些失望。不用说,衣服一定是这丫头脱的。就凭咱这美色,这丫头居然没有趁机叉叉我,真是的!什么人呢?萧然郁闷的想。
白天的时候萧然一直有一口气撑着,现在一放松下来,浑身的骨头都象散了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宁馨用毛巾一遍一遍的擦拭着他的额头、脸颊和嘴唇,一只手伸在被子里,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一松开,萧然就会化成一阵风跑掉一样。
“丫头,离我这么近,你又不怕我了啊?”萧然歪着头促狭的的道。
宁馨大窘,轻轻的捶了他一下,脸蛋红的象熟透的苹果,在跳动的灯光下更显娇媚万状。萧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妈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了伤,要不然说什么也要把这朵小花给采了。一边慨叹,两眼不错珠的盯着那妩媚动人的一张俏脸,直把宁馨公主瞧的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旷野的深秋出奇的寒冷。北风掠过帐顶,发出呜咽的声响。几缕寒风透过帐角卷进来,吹在身上,宁馨不由自主的连打了几个冷战。原来那杂耍班子的人以为他们是夫妻俩,只留了一床毡被,萧然抓着她一只软绵绵的小手,轻轻一捏,道:“外面太冷了,进来吧。”说着象旁边让了让。
宁馨一颗心通通乱跳,也说不出是害臊还是害怕,害羞还是甜蜜。忸怩了半天,终是当不住寒冷,掀开被子一角,搭在自己肩上。萧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怎么着,你怕我是大灰狼啊,还能吃了你不成!”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手不经意间碰到她脊背,只觉她身子绷的紧紧的,一动也不敢动。越发觉得好笑,故意将手搭在她腰上。宁馨的身子登时火炭一样的烧起来,轻轻颤了两颤,象个受惊的小刺猬一样蜷成了一团。
原来所谓的金枝玉叶,搂在怀里跟普通的女孩子也没身么区别。萧然尽量用身体贴在她的背上,让体温来温暖这个孩子气十足的公主。暧昧的灯光下,两个人如此靠紧,没有一丝距离。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在静静的夜里怦然回响。
过了不知多久,萧然晕晕乎乎中觉得有些倦了,正要睡着,宁馨忽然不安的扭动起身子来。萧然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头埋的更深了。过了好半天才嗫嚅着道:“人家……人家想……方……方……”
“方便是吧?”萧然恍然大悟,“去吧去吧,披好衣服别着凉。”
宁馨似乎犹豫了一下,钻出被窝,掀开帐子出去了。可是这次却半天不见回来,萧然等了又等,觉得好生奇怪,正要出去瞧瞧,却听见帐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咦,你这是……”萧然赶忙披了衣服走出帐篷,却看宁馨公主正蹲在帐门口哭的伤心,不禁很是奇怪,“有人欺负你?”
“不。……人家,人家怕黑……”
“……”萧然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怕黑当然很正常,但自己总不能恬着脸说我陪你方便吧?一时倒犯了难。宁馨见了他这番模样,不禁哭的更厉害了。
“那,我陪你好不好?”萧然鼓足勇气说道。这种事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上,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脸好一阵发烧,连忙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公主看来也真是憋的紧了,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一般,顾不得害羞,急急的望荒草里跑去。萧然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宁馨又一迭声的叫了起来:“别,别这么近,你走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