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泪的毛驴
“追兵?什么追兵?靠,你这有是唱的哪一出啊!”萧然忿忿说道。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失声道:“啊,我知道了!你,你爹要杀我!妈了个巴子,老子可是朝廷的钦差!你爹他胆肥不想混了?!”
纳彦紫晴低头默然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是,是我阿妈要杀你。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马上离开这里!”
彦辛夺想要算计他,这一点早在大安的时候,一向善的萧然就已经看出了苗头,只是这阵子见他一直规规矩矩的,对自己也还客气,竟一时大意了!可笑自己还打算明早跟他去辞行,妈的!
现在林清儿还留在大营里,自己走了,她岂不是有危险?来不及细想,萧然翻身上马,拨转马头,没命的踢那马腹,望回疾奔。纳彦紫晴没想到他竟然会掉头,伸手去抓他缰绳,却抓了个空。连忙也跳上马,飞也似追来。她座下的这匹烈火战马,却是纯种的大宛良驹,虽没有传说中的汗血宝马那般神奇,也端的是风驰电掣。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赶到萧然屁股后头,微微欠身,一把抓住萧然背心,竟生生的将他从马鞍上揪了下来。
萧然只觉腾云驾雾一般,身子已然悬空,再一定神,已经给纳彦紫晴夹在了肋下。登时火冒三丈,怒吼道:“臭丫头,放手!再不放手老子跟你玩命!”
纳彦紫晴不理他,一扽缰绳,座下马长嘶着停了下来。萧然骑乘的那一匹马却仍向前一道烟的疯跑,转过山脚,已然不见了。萧然手脚乱刨乱蹬,却挣不脱,一时情急,砰的一拳重重打在纳彦紫晴的下巴上。纳彦紫晴大怒,胳膊运劲一夹,萧然只听见自己骨骼咯咯作响,给她勒的喘不上气来,眼冒金星。大骇之中,竟突然想起一招救命绝学。一记抓奶龙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纳了彦紫晴的胸部。
纳彦紫晴脑子明显有些短路,低头瞅瞅自己胸前的那只魔爪,再看看萧然,猛的一声惨厉尖叫,惊的枝头宿鸟乱飞。手臂猛甩。将萧然抛出足有丈把远,扑通摔在雪地上,骨头都快摔断了,半晌爬不起来。
纳彦紫晴可是个黄花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气的浑身乱颤,跳下马折了根又粗又长地树枝,没头没脑的朝萧然抽了过去。可怜萧然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护住头颈,痛得滚来滚去。却拼命咬住嘴唇,抵死不肯吭声。
啪的一声,树枝折断。纳彦紫晴呆了一呆,忽然哇的一声大哭道:“你,你是禽兽!我好意救你,你为什么这般……这般轻薄我?!”
萧然挣扎着爬了起来,拍去身上的积雪,冷笑着道:“打完了?恩,我轻薄了你。你打了我一顿,恩怨相抵,各不相欠。往后老子要做什么,不用你管,你也少在这装好人,老子不稀罕!”
“你给我站住!”看萧然扭身要走。纳彦紫晴顾不得哭,一个箭步拦在他面前,喝道:“你疯了么?回头就是死,你不要命了?!”
“滚开!”
“你!……不行,我今天偏不让你回去!”
“靠,你他妈有病?我爱怎样便怎样,与你何干!让不让开?”
“不让!”
“靠!”
萧然大怒,抡起王八拳就冲了上去。可惜他哪里是纳彦紫晴的对手。迎面一脚被踢了个仰八叉。也不顾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又奔纳彦紫晴冲了过去。
接连被撂倒了七八回,萧然已经是鼻青脸肿。帽子都甩丢了,辫子也散了,却一次比一次更加凶悍。纳彦紫晴也来了气,三拳两脚将他放倒,一脚踏住,抽出他裤带,四马攒蹄捆了个结实。
萧然两眼喷火,叫骂连声,将纳彦氏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纳彦紫晴却一言不发,将他提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看样子是铁了心要亲自送他离开。这下萧然可真害怕了,大叫道:“喂,臭丫头,你他妈有完没完了!我的人还在你爹的大营里,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地人?你要去救他们?”纳彦紫晴冷笑着道,“你糊弄鬼啊?手下六百人叛逃,你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倒来装关心属下,骗谁啊?”
“我那是……”萧然一阵头疼,这丫头还真够难缠的!三言两语也没法解释,萧然顾不得许多,大声道:“我要去救我老婆!”
“老婆?是那个……林姑娘?”纳彦紫晴愣了一下,忽然一巴掌狠狠扇到了萧然后脑勺上,怒道:“死太监,学人家讨老婆,真不知羞耻!”
“%@&%#……”
萧然气的手脚冰凉,恨不能一口咬死她。正在这时
身后一阵沉闷的轰轰声响,纳彦紫晴回头一看,只见隐隐一派火光,低喝道:“不好,追兵来啦!”
萧然大喜,张口要叫,不料纳彦紫晴早有防备,随手撕下一幅袍布,塞到他嘴巴里。然后拍拍座下马的脖项,低声道:“飞龙,看你的啦!”
那匹叫做飞龙的烈火战马竟似听懂了人言,甩头打了个响鼻,一声轻嘶,撒开四蹄腾云驾雾一般的向前窜了出去。萧然脸孔朝下,只听的耳畔呼呼风响,心中叫苦不迭。
妈巴子的,老子英明一世,怎么今天竟栽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上!萧然气地吐血,却又束手无策。飞龙马一路疾驰,随着颠簸,马鞍的鞍桥不断的撞击着肋骨,那痛彻心肺的感觉,几乎令他再次昏死过去。
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大兴安岭一带,更是滴水成冰。萧然手脚被捆的结实,不能过血,不多时就觉得肌肤像是着起火来,又像是有许多钢针,一齐刺下,痛苦难当。再挨得一会,刺痛的感觉也没了,渐渐手脚开始麻木僵硬
昏天黑地地不知跑了多久,飞龙总算是渐渐的收住了脚步。纳彦紫晴跳下马来,扯开萧然嘴里的布团,道:“喂,你死没死?”
“咯咯咯……”
萧然心里一直在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她,可是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清脆的牙齿撞击声。纳彦紫晴道:“没死就好,要不这大半夜的可白折腾了。啊,这里好冷,我去生堆火。”
这里正好是一个山坳,山坡上生着许多松树。纳彦紫晴找来不少的干枯松枝,选了个背风的雪窝子架起来,取出火折子点燃。又从河岸边地灌木丛里拨开积雪,出不少的干草,铺在地上,将萧然丢到上面。
松枝富含油脂,沾火即着,不一会,便腾起了熊熊的火焰。萧然这时都快被冻透了,迎面一阵热浪吹来,肌肤就像给刀子一寸一寸的割开,疼痛难忍。这辈子也没遭过这么多罪,看着纳彦紫晴那洋洋得意地模样,萧然恨不能立刻叉叉她一顿才解气。
熬了半晌,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已经恢复了疼痛的知觉。纳彦紫晴道:“怎样,缓过来没有?”
“咯咯,我……操你个……小贱人,咯咯……”
“手脚要是知道疼了,待会得用雪搓一搓。要不生了冻疮,年年都要犯的。”
“**……咯咯。”
“看来我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去了,只好一直把你送到呼玛去。照飞龙的速度,再有个两三天应该就能到了吧……”
“**……”
啪!纳彦紫晴忍无可忍,一巴掌将萧然扇的眼冒金星,怒道:“死太监!你有那功能么?我忍你半天,你还没完了你!来啊,让你来,你行么?”
“咯咯咯……”
萧然气的直哆嗦,心说我这辈子要是不把你叉叉了,丫还真白穿越一回了!纳彦紫晴哼了一声,解开他手脚上的绳索,道:“别乱动。要是过血不顺畅,手脚废了可别怨我。”
萧然粗通医道,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当下不敢再挣扎,一边烤火,一边眼珠子瓦蓝的盯着她。纳彦紫晴忽然叹了口气,道:“唉,好心当成驴肝肺,像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也许我真不该救你!你的那两个手下,还有你……那个什么老婆,应该不会有危险,你就别惦记了。”
“咯咯,为、为什么?”
“切!还以为你聪明的什么似的,怎么笨的像猪?”纳彦紫晴不屑的撇了撇嘴,“我阿玛找不见你,怎么可能贸然把你的人杀了?顶多也是抓起来便了。等我回去,再想办法救他们三个出来。”
“对啊!”萧然猛然醒悟。自己这可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了。顿了一顿,望着纳彦紫晴道:“那……那你,为什么帮、帮我?”
“我?”纳彦紫晴怔怔的望着火堆出了会神,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静夜中听来,说不出的伤感。跳动的火光映在她清丽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她的眼中,有泪光莹莹。
记得在清河小黄山一战,你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爷们,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反而把她们推到敌人的枪口下,这叫什么?这叫混蛋孬种,这叫禽兽不如!那么萧然,你知道我额娘是怎么死的么?”纳彦紫晴凄然一笑,低声缓缓的道:“我的额娘,就是被我阿玛亲手推到了敌人的枪口下。”
她的声音平静中却又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让萧然猛然一怔。纳彦辛夺,原来这个威风凛凛、曾立下赫赫战功的盛京将军,居然也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
“阿玛年轻的时候,曾任赤峰驻防八旗军参领,素以骁勇善战而著称,打起仗来不要命。恩,按照你的说法,应该说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家人的命。阿玛有一个习惯,每次打仗的时候,为了激励士气,他总要把自己的妻儿押上战场,意思就是告诉手下将士,自己已经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战败,那么自己的家人……”
“咯咯!”萧然的牙齿猛然敲击了几下。纳彦辛夺,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战争狂人!难怪他两个儿子全部都战死在疆场!萧然隐隐就猜出了纳彦紫晴后面要说的话。
“在我八岁那一年,适逢辽西朝阳绿营牛大忠部叛乱,阿玛率部下前去征剿。我额娘带着我,还有另外两房妾室,一同被送上了前线。出征的前一夜。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幕。额娘在灯下久久地凝视着我,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此生莫要嫁将军……
“那一次,牛大忠部战斗力异常凶悍,竟然突破了我们的防线。我额娘,还有那两房妾室。均被乱箭射死。额娘她……身中十六箭,整整十六支箭,前胸后背都被射透了。额娘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压在她身下,使得年仅八岁的我侥幸逃过了那一劫。她身上流出地鲜血,把我的整件衣衫都浸透了……”
纳彦紫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后来,变成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啜泣。在静夜中听来,便如一根尘封已久的琴弦,噌然扣响。随着北风呜咽的吹过树梢,也吹落了满地的哀怨。
“紫晴小姐,你……”
“那个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我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厌其烦地跟我讲述阿玛的种种丰功伟绩,告诉我阿玛是个舍己为国的大英雄。在我的印象中,他也始终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朝阳一役,阿玛荣升辽西兵马指挥使。赏三眼花翎,从此风光无限……
“阿玛告诉我,额娘的死,是为国捐躯,是我们纳彦家无上的光荣;杀害我额娘的凶手,就是那些敢于跟朝廷作对的叛军乱党。从那时起。我就把这些叛军乱党当成是最大的仇人,苦练本领,上阵杀敌……直到那天在小黄山上,听到你地那一番话,我忽然就明白了额娘为什么对我说出那样的话,也终于明白是什么托起了纳彦家族这至高无上的荣耀,是什么染红了那棵鲜艳的三眼花翎……”
纳彦紫晴抱膝坐在火堆前,怔怔的看着那跳动的火苗。两行清泪滑下。在火光中闪过最后一点晶莹,在冰雪上砰然炸碎。这个可以在千军万马中叱咤风云地巾帼将军,在这一瞬间却显得如此的孤单而无助。
“萧然,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跟别的男人不同。虽然你只是……只是一个……公公,但是起码你不会用女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头上的顶戴功绩,来换取人前人后的荣耀尊崇。从这一点来说,我敬佩你。尽管你这人,嘴巴很……很……那种,但是我知道你心地是善良的。多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这世上地女人,也就多一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