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徐州大营,帅帐之内。
糜芳站在帅帐的左侧,看着正中间脸色不善的陶商,额头上冷汗戚戚。
不管这位陶大公子平日里多么平易近人,糜芳都知道,今天自己这事办的委实有些过火。
“糜兄。”沉寂了半晌之后,陶商终于缓缓开口:“你可知道,本公子此番随军西征,职务为何?”
糜芳咧了咧嘴,想露一个笑,可是他的嘴角僵硬,实在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那笑容犹如被狗踩了尾巴一样,极为僵硬且略显搞笑就是没有缓和尴尬气氛的元素。
“大公子,乃监军也!”糜芳喃喃回道。
陶商平静地望着糜芳,缓缓道:“那麻烦糜兄告诉我,监军的主要职责是什么?”
“这个”糜芳贼溜溜的小眼睛转了一圈,低声道:“监军之职,乃是监管领兵将帅的行为调度,兵马安排等诸事成规与否若有不妥之处,可直表上书”
陶商哂笑道:“既然如此,糜兄身为主将,今日两方对垒,临阵回马脱走的精彩表现,我是不是可以直书上表一下子?”
“大公子!”糜芳闻言,顿时惊出一头的虚汗,单膝直接跪地,大声喊道:“大公子明鉴!末将冤枉啊!!!!”
话音落时,紧接着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糜芳的这一嗓子喊得可谓是分外妖娆,不仅是喊得惊天动地,声音奇大,而且短短的十个字中竟包含了痛苦、委屈、伤心、悲愤、无奈等多种情绪就是临场发挥略显生疏,不然的话,一定能够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不过他后面紧接的哭声实在是画龙点睛之笔,那嚎啕的哭声,任谁听了,都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一嗓子外加哭声传出来,连帐外的护卫士卒也不自觉的扭过头来,偷眼打量里面的帅帐内的情况也不知道监军大人使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手段,能让一位三军统领发出这种杀猪般的惨叫。
此时的陶商很尴尬,尴尬的无地自容
糜芳当着两军的面,几千双眼睛众目睽睽下,匹马走脱临阵怯逃!可他现在居然过来喊冤?实在不知道糜芳这幅脸皮是怎么练出来的明明是他办错了事,结果弄得好似自己不近人情的一样。
背黑锅背到这种份上,实在是有点跌穿越者的份儿了。
“你给我闭了!”陶商的脸阴沉下来,低声喝止。
话音落时,只见糜芳瞬时收了哭声,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与泪痕,可见他适才哭的有多么惨烈但现在却是风轻云淡,不见分毫苦楚颜色。
“你怎么做到的?”陶商微微挑眉,好奇的看着糜芳的脸。
糜芳有些不解:“什么怎么做到?”
“想嚎就嚎,想不嚎就不嚎收放自如。”
糜芳迎上陶商颇有兴趣的目光,难得的脸色一红,哂然道:“天生的。”
陶商气笑了:“是吗?你倒是天赋异禀啊说说看,你怎么个冤枉法?”
糜芳一听陶商问这个,精神顿时一震:“公子适才说我临阵脱逃,末将甚觉冤枉,那些山野村夫不过是聚事滋扰的百姓而已,又不是正规军,根本谈不上是两军对垒,何尝有临阵脱逃一说”
话越说到后面,糜芳的声音就越小,因为陶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这也难怪,这种强词夺理的搅牙之说,换成别人早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了,岂能容他在这继续呱噪?
陶商也不是不想扇他实在是糜芳刚刚哭完,脸上鼻涕眼泪的什么都有,一巴掌抽过去,实在是有些沾手陶商嫌埋汰。
兴许是感受到了陶商想要动粗的念头,糜芳立刻又补充道:“大公子,今日之事,也实在是怨不得末将,末将从未领过兵,虽然读过些许军略,但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末将本就是商贾出身,昨夜被那汉子吓怕了,一时之间有些失态,还望公子休要计较”
陶商长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可今日的阵势,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我军实力远在对方之上,你还如此怯阵,若是真到了会盟之地,岂不是让众诸侯笑掉大牙?”
糜芳急道:“大公子,末将长记性了,今后绝不再犯!”
“问题是,你的表现,已然落在了我军众将士眼中,你能说服我一人,可能说服三军将士?”
糜芳又忙道:“大公子,所谓知耻近乎勇,末将愿立军令状!”
陶商伸手在桌案上拿起碗,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然后露出了左右为难的表情,道:“糜将军,说实话,前番在徐州,我与令兄已经达成共识,我与你糜家,现已共处一船之上这面子我本应当给你,但职务所在,法度亦在,所谓军法不容情!我陶氏一向以君子自诩,若是徇私,只怕会予以旁人口舌这样的情况,你让我很是为难的。”
糜芳咬了咬牙,不死心地试探道:“大公子,末将在彭城南郊,有一座宅院,宅院下配有百亩田产,如公子不弃,尽可取之,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
沉默了良久,方听陶商徐徐开口:“你那宅院新吗?”
糜芳一伸手,露出拇指和食指:“八成新的宅子,里外三进!又有泗水分渠灌溉下配的农田,收成甚佳!末将夏日无事时便去避暑,实在是难得的好去处啊!”
又是良久的沉默。
陶商目视着糜芳,肃然道:“人谁无过,糜兄,今日的错误就是明日的教训,别再犯了要是再犯,当心我抽你。”
第十五章 浮云军黄巾众
就在陶商与许褚两方在谯地对峙的时候,从西南的汝南方向,向这边行来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约有万余的士兵,当夜便屯扎在了距离谯县不远的邛山之中。
这支军队的士气似乎非常低落,士卒们在刚刚搭建起的营盘中,三三两两地挤靠在一起,他们的双眸灰暗无神,表情呆滞,每一个人都是面有菜色,显然已经很久不曾吃饱过了。
军队中有很多的人都受了重伤,部分人还在发着高烧,可是却没有人去照顾他们,只能呢喃自语地躺在营盘的角落里,仿佛被遗弃了牲畜一样。
这支兵马吃食尚且难以解决,医药更是没有,这些受伤之人的结局恐怕就只能是在这偏暗的山沟里,伴随着恐惧与绝望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山中营盘的正当中,离了歪斜的支着一顶看似还算干净的帐篷,帐篷中没有火盆,只有一堆临时凑集的稻草正不急不缓的烧着,微微散发出一些亮光和暖流。
围绕在稻草边的六个人,是这支军队的首脑,领头的叫做何曼,有个绰号为截天夜叉。
何曼率领的这支残军有个别号,叫做浮云军,是汉末著名起义军黄巾军的一个分支。
当年由天公将军张角率领的黄巾起义虽然失败并被朝廷镇压,但经此变故,汉室的威信至此也是跌落谷底,各地小型的叛乱络绎不绝,以黄巾三十六渠帅残余为首脑,在整个中土大地形成了一股又一股分散的起义势力。包括黑山、白波、黄龙、左校、青牛角、五鹿、羝根、李大目、左髭丈八、苦蝤、刘石、平汉、大洪、白绕、缘城、罗市、浮云、雷公、白爵、杨凤、于毒等等,其中势力大的动辄竟有十余万众,势力小的也有数千人。
浮云黄巾军就是其中的一股。
由何曼率领的浮云军年前在济北欲攻陷城池抢夺粮草辎重养兵,却不想运气极背,赶上了鲍信以济北相的身份在济北起兵讨董。
鲍信正愁新军没人练手,何曼的浮云军就送上门来。
想那鲍信常与袁绍、曹操等人为伍,深得二人敬重,带兵的本事岂是一般?浮云军不过是黄巾军的一个分支,交手不过三日,便被鲍信连败六阵,损兵折将近一半,仓皇皇的奔着南方而逃。
也得亏鲍信起兵是为了响应讨董的号召,没闲功夫跟何曼干耗,如若不然,这位截天夜叉基本就得让鲍信叉在城楼上当典型了。
浮云军侥幸逃过一劫,望着南方仓皇而逃犹如丧家之犬,沿途又被地方官军阻拦,又伤了好多士兵,犹如流寇一般奔至谯地
可叹一失足成千古恨也。
黄巾的帅帐中,空气仿佛已经凝固,气氛凝重且压抑,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何帅,喝碗粥吧。”一名黄巾校尉把在干草上烧糊的稀粥舀出半碗,伸手递给了何曼。
何曼盘膝坐在地上,伸手接过掉茬的破碗,满脸煞白的看着几乎跟清水差不多的米粥,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尽管帐篷内被干草烧的热气腾腾,但何曼却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我们还有几日军粮。”
下首的几个黄巾校尉互相看看,皆是面色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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