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日生
杨霖点了点头,寻思着本来还想提前问他一下,眼下蔡京不在,自己该如何上奏。
说是我收到了消息?那么万岁营车马行收集情报的秘密就容易暴露,杨霖蹙眉沉思,周围的官员时不时朝他瞥来,显然年纪轻轻的杨霖已经是大宋朝堂的风云人物。
日上三竿,赵佶才姗姗来迟,百官拜见之后,杨戬高声唱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才他妈刚上朝,退你妈啊,杨霖心里暗啐一口,出班道:“微臣有事启奏。”
赵佶这才睁开眼,疑道:“杨爱卿,你不是在治水么?”
杨霖上前一步,抱着象牙笏板,凝声道:“启奏陛下,臣在城郊大帐,梦见火蛇生角,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联为鸟形,称朱雀主南斗。依臣推算,南方恐生大乱。”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炸了锅,曾布第一个跳出来,怒气冲冲地捋着胡子,骂道:“一派胡言!什么时候,我大宋的朝堂,竟成了你杨霖风水堪舆的摊位了,我看你不如扒了这身官府,到御街上竖起竹竿为人算命。”
韩忠彦也冷笑一声,道:“杨少宰真是博学多才,本官家中小厮,昨夜弄丢了一个断腿的牝鸡,少宰可否掐指一算?”
赵佶的心里七上八下,说实话他十分希望杨霖那一套长生大帝君的说辞是真的,但是自己也不是很笃信。
眼下看到杨霖被群起而攻之,更加动摇了他的心思,但是又怕杨霖说的是真的。
大宋立国有个先天的缺陷,就是燕云十六州的丢失,让北地战火烽烟不断。但是江南一直承平日久,就是有大乱,也不会是江南发生,这事大多数人坚信的一点。
两个大佬起了头,底下的官员还有不摇旗呐喊的?一时间清流、内侍省、新旧两党纷纷出列,攻讦杨霖把朝堂当儿戏。
王朝立等人刚刚出列,就被唾沫星子淹没,这点小势力还真不足以和他们对抗。
自己的大靠山蔡京又不在,蔡京门下的大员也都暗暗摇头,不知道这个少宰为什么犯了失心疯,来到朝堂算命。
赵佶心烦意乱,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停下,处在风暴漩涡中心的杨霖,似乎对这些嘲讽无动于衷,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看着他的模样,赵佶又燃起点希望,此时他甚至想杨霖说的是真的才好,江南动乱换来自己确是神霄宫主长生帝君,在赵佶看来是值得的。
朝中的大臣看到一向奸猾的杨霖,终于露出了一次纰漏,还能放过?
太学陈东更是耳红面赤,字字铿锵,把杨霖斥为不学无术的儒门败类。
“这样的人,竟然高中状元,真乃我士林之耻啊!”
赵佶见杨霖就是不辩驳,这些人又咄咄相逼,叹了口气对杨霖罚俸三个月,在家中反思半个月。
汴梁这座城市,消息向来是最灵通的。上午廷议才毕。下午就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风头正劲的少宰杨霖,竟然在朝堂上胡言乱语,引得百官攻讦,灰溜溜在家反思的消息飞快的流传开来。
茶坊酒肆,太学书舍,官衙吏房,街头巷尾,居室小户。全都在传言,在议论,在嘲讽。
这个离经叛道的状元郎,一向是大出风头,没想到这次失了心智,沦为笑谈。
蔡京府上,听到蓝从熙的描述,卧床的蔡京沉默不语。
蓝从熙轻笑一声,道:“文渊此番太过孟浪了,区区一个梦,就敢断言江南大乱,这不是胡闹么。如今我们和韩忠彦、曾布势同水火,文渊他又和内侍省结怨,这一回恐怕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笑话了。”
蓝从熙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蔡京竟然陷入了沉思。
“恩相?”
蔡京虚弱地抬起头来,马上有旁边伺候的妾侍坐在床头,让他的脑袋舒舒服服靠在胸口。
“文渊不是这么鲁莽之辈,他行事看似浮浪,却都是有的放矢。而且这厮门宽路广,难道是真有什么消息?这些日子,朱勔有没有说过江南有乱象之兆。”
蓝从熙不以为然,笑道:“说的就是这件事,那朱勔就在江南,岂能不如文渊知晓的确切。朱勔前些日子还派人进汴梁,只说江南一切都好。”
蔡京眉头一皱,脸上已经有些老态难以遮掩,叹道:“难道真是马有失蹄,杨文渊也得意忘形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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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满城风雨,昭德坊内却很平静,杨霖在家反思难得地着家,修养几天。
延庆观派了三十六个小道士,来到杨府追随他们的师叔祖,杨霖让芸娘好生安顿,给他们腾出院子。
现在的杨霖,可以说是道教领袖都不夸张了,就凭他把皇帝拉入教,就是亘古未有的大功。
这让道教的地位骤然拔高到一览众山小的高度,尤其是他入教的延庆观,更是水涨船高。
杨霖闲在家中,无视外面的冷嘲热讽,一心跟着道士们研究养生。
一颗樱桃树下,延庆观的梅云道长坐在蒲团上,耐心地讲解:“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阴阳五行、藏象经络,只要合乎宇宙规律,便可驱邪避灾,气运随身,强身健体。”
杨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兴致勃勃地问道:“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滋阴补阳,是为正道。我们正一教,有没有法子,助我御女时威风八面,而不损亏。”
梅云道长老脸一红,低声道:“回禀师叔,法子是有的,不过需要勤加练习。”
“这有何难!我赤阳真人最有耐力,快快教我。”
第一百三十章 不幸言中
树荫蔚蔚,蝉鸣切切。
昭德坊内杨霖已经在家反思了七天了,每日里看上去悠闲自在,实则江南的各种情报络绎不绝地送到他的书房。
“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撼天柱;赤龙搅水浑,漱津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
杨霖和一群小道士,跟着梅云道长,席地而坐,修习太极八段锦。
“两手摩肾堂三十六,以数多更妙。右法,闭气搓手令热,摩后肾堂如数,毕,收手握固,再闭气,思用心火下烧丹田,觉极热,即止。”
杨霖按着道士的话,一一做来,果然身体慢慢发热。
“端坐,闭目,握固,冥心,以舌抵上腭,搅取津液满口,漱三十六次,作谷谷声咽之,复闭息,想丹田火自下而上,遍烧身体内外,热蒸乃止。”
古人的智慧着实不容小觑,杨霖越来越信服,摒除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专心做了起来。
状元郎修身养性的时候,汴梁城外一匹骏马飞奔而至,熟悉军服的都知道,这是传送重要信息的“急递铺”。
一旦“急递铺”接到了命令,一昼夜要行走四百里路,拦路者必斩。
密报送到枢密院,高俅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进宫求见。
一股难言的恐惧,填满了高俅的胸膛,难道那个人真的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啦!”高俅进殿之后,高声呼道,旁边的梁师成一脸怒色,这个高俅也太蠢了,当今陛下最喜欢报喜不报忧,就是天塌了,你也得慢慢说来,惊慌失措肯定惹得官家不开心。
果然,原本还是笑吟吟的赵佶,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大呼小叫,你没看到宝月大师正在演奏洞箫么?”
高俅暗暗悔恨,自己一时失了方寸,竟然犯了官家大忌,赶紧稳住心神,道:“陛下,睦州青溪人方腊,假托“得天符牒”,托左道以惑众,见官吏、公使人皆杀之。率领刁民千人,袭杀守官方有常。今已裹挟流民十万,见官吏、公人皆杀之。”
“苏州石生,湖州归安县陆行儿,婺州兰溪县灵山峒朱言、吴邦,永康县方岩山陈十四,处州缙云县霍成富、陈箍桶等人,纷纷追随反贼方腊,在青溪县息坑杀了两浙路常驻官军五千人,随后打破县城,县尉翁开被俘。如今反贼已经打到杭州城下了。”
赵佶愣在原地,满殿的宫女内侍也都面色古怪,所有人不是先想到这次动乱造反的方腊,而是想到前段时间沦为笑柄的少宰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