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夫子
“此乃礼乐不兴之果也!”似乎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淳于越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礼乐何以不兴?”
“诸侯爱利,人心不古也!”
“既然人心不古,先生又何以妄图以古之制,而治今之民?”
这次,淳于越,却是并未曾像先前那般流利地回答上来,反倒是略微思索了片刻后才说道:“因此,更需要克己复礼,法古人,复人心!”
面对淳于越的狡辩,嬴政的嘴角不禁漏出了一丝笑意。
“古之礼可复,人心或许也可复。可是,先生能保证,数百年后,人心依旧能如同现在一般吗?若是到时诸侯并起,我大秦的江山,难道要落于他人之手?”
“有周礼在,又岂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那先生口中的周国呢!”
淳于越微微一怔,原本到了嘴边想说的话,也不禁就此止住。
时间能够腐蚀一切,即便是淳于越迂腐,但是事实面前,再完美的言辞,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朕要的,可不是四百年的安宁,四百年的风雨飘摇!朕要的,是能万世昌盛的大秦!周礼,给不了!”
淳于越,微微低下头,似乎还在思索着嬴政先前所说的意思。而其他朝臣,更是因为先前的一些小心思,而惴惴不安,生怕嬴政从中找出一两人,杀鸡儆猴。
“王绾!”
“臣在。”担任御史大夫的王绾,低着头,走出队列,恭敬地向着嬴政行了一礼。
“朕要你督查百官,自今日之后,但凡有人敢言复周礼,分封,依法而治!”
“喏!”
“来人,将淳于越带下去。”待到嬴政宣布完政令,略松一口气的李斯,皱着眉,故作镇定地说道。
“慢着!”
嬴政一声轻喝,却是令李斯的心不禁再次纠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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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东请荀况
“陛下……”
李斯微微低下头,双手作揖,一副静候嬴政命令的模样。
“淳于先生虽然观点与朕不合,但是,还有一事朕,却是依旧有求于先生。”
嬴政走下大殿,递给一旁的赵高一个眼神。
一向精于察言观色的赵高,连忙弯着身子,面带笑意地走到淳于越的身前,恭敬地将他扶起。
原本以为触怒了嬴政,即便不受责罚也要会被驱逐出咸阳的淳于越,见嬴政竟然依旧愿意以礼待他,虽然心中还是极不认同嬴政所谓的“不复周礼”,但是还是恭敬地作揖等候着嬴政接下来的话。
“朕听闻,儒家孔子,有言有教无类,若朕将教化天下之事,交于儒家之手,淳于先生认为,儒家可有此能力担当此等大任?”
“当……当然!”
被巨大惊喜所砸中的淳于越,微愣过后,不经大喜道:“泽化万民,此乃师祖毕生的梦想,我儒家之人,必定赴汤蹈火,替陛下完成此愿!”
“善!”嬴政嘴角微微扬起一道笑意,点点头说道。
而淳于越,则是又对着嬴政再次一拜。
在他看来,只要能让天下教化掌控在儒家手中,日后复兴周礼岂不是手到擒来?
身为如今法家代表的李斯,看着兴奋的淳于越,暗自摇了摇头。
自己的这位好友,虽然才学是不错,可是终归也只是活在竹简所镌刻的世界之中。
上不曾为官,下不曾为吏。口呼天下万民,却又终日驻足于学府之内,闭门造车,甚至,可能和他口中“万民”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如今,嬴政说欲将天下教化交于儒家,他便真的一点也不怀疑地相信了,只能说,太耿直了。
先不说,儒学是否真的深得嬴政之心。单单是那已经深入秦国骨髓的严法军功之制,就注定,会触动各方利益。
或者说得明白点,分封之制,或许会深得众人之心。可是,要想就此取缔军功,让后代子孙世世代代都只能坐守一个位置。恐怕,军中的人,便会第一个乱起来。
所以,哪怕此刻看似日后的儒学可能取代法学,李斯也是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可以说,整个朝堂上下,数十人,也就淳于越一人当真了。否则,如此大的变动,朝堂之上,又岂会一点议论之声都没有?
“只是,教化天下之事,非同小可。这教纲,先生以为,何人可撰?”
朝中大臣的心中同时一凛,果然,依照嬴政的性格,绝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就将这么大的事情交付给儒家。
“这……”
淳于越一听,也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与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不同。淳于越是当真在思索,儒家之中,有何人可以担当此重任。
嬴政也没有给淳于越过多思考的时间,而是直接说道:“朕倒是有个不错的人,不知淳于先生意下如何?”
“请陛下吩咐……”淳于越拱拱手,说道。
“朕,听闻儒家之中,还有一位泰斗之人,名曰荀况。不知,先生可知此人?”嬴政轻瞥了一眼李斯,随后,再次看向淳于越。
“荀况师叔?”
淳于越轻皱眉头,虽然嘴上喊着荀况师叔,但是,神情之间,却是并没有多少愿意的意思。
而一旁,此刻李斯也是明白了嬴政的意思。绕来绕去,最终的目的,竟然是如今天下儒学第一人。
可是,荀况是什么样的脾气,李斯在清楚不过。而且,李斯可不相信,嬴政的目的仅仅只在这所谓的天下教化。
若是到时候荀况不肯入朝,那么触怒嬴政是必定的。
虽然李斯功利之心甚重,但是对于这位老师,李斯终归还是有着最起码的尊敬。自然也不希望,荀况因此而得获罪。
眼见淳于越面露难色,嬴政的话语之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不快。
“怎么,淳于先生,难不成认为,荀况老先生的资格不够?”
“这自然不可能……”淳于越赶忙摇摇头说道。
“还是,荀况老先生的学识不够?”
“更不是。”
“既然如此,淳于先生认为,还有何不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