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煌贵胄
兼之胡人向来无百年国运,若是有一天大明恢复了天朝上国的气象,或者又立了新朝,我朝鲜该当如何自处?不征之国,到时候只怕也成了泡影?”
说完,仁穆大王大妃却双冷笑一声,接着道:“那算那大金得了天下又能如何?大明于我朝鲜,有再造之恩,朝鲜上上下下士大夫们皆是视大明如父,又此能由得他光海君肆意妄为?光海君如此目光短浅,当真该死!”
念及此处,李倧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无力感。朝鲜毕竟是小国,求生之道,不过是在大国之间事大而已。只是心下虽然忐忑,但是想想自己这个大君的位置,再想想刚来到朝鲜的大明的大臣以及这位大明的大臣所带来的大明天子的指示,便硬气道:“你金国也不过是偏居一隅,又如何能对抗大明天朝?怕不是以卵击石?只怕王师到时,你金国上下,皆为齑粉!”
那使者却笑道道:“这个就不劳王上操心了。大君今日倚仗,无非便是东江毛文龙而已,待来日我大金铲除此贼,大君又将如何自处?”
李倧闻言,却是面色铁青,怒为建奴使者无礼恼怒,又为自己朝鲜始身为小国的无力而倍感失落。
只是让建奴使者颇为意外的是,即便自己明里暗里的一番威胁,这绫阳君李倧却是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当时只是派人将自己礼送出宫,安排休息。倒是出乎自己原本意料之中的喝斥一翻后表示拒绝,看起来这绫阳君李倧也是摇摆不定之徒。
出宫之后的建奴使者当然不会想到,此时的昌德宫中不仅绫阳君李倧和西人党、南人党还有备边司的众多朝鲜官员在场,而且还多出来一个大明的官员。
命人安排座位给大明的官员后,李倧这才道:“丁卯胡乱,我朝鲜被迫与建奴结为兄弟之邦本是无奈之举,朝鲜上上下下,皆是心向大明。如今孙老师让小王拖着这建奴使者,小王却是不明白。依着外臣的意思,该当将此贼斩首示众,以为后来者戒才是。”
被称呼为孙老师的大明官员却说道:“丁卯胡乱之事,孙某虽不在朝堂,却也有所耳闻,此事原怪不得大君。便是当今天子,亦命孙某与大君分说清楚,天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要大君不学光海君一般想着‘不背明,不怒金’,朝鲜仍为不征之国。”
转达完崇祯皇帝的意思,那孙姓大明官员又接着道:“请大君拖着此贼,却是孙某想要听听他来此的依仗何在。如今看来,不过是建奴想要先行除掉毛文龙,再以势压人,逼迫朝鲜投降罢了。”
李倧闻言,却是道:“若如此,当派人给毛将军示警一番,以免为建奴所趁。”
孙老师却是道:“此乃应有之意,另外,大君可派人多加试探,看看这建奴使者知道多少东西,倘若所知不多,便可拿下,将之斩首示众。”
李倧应道:“便依孙老师所言。只是还有一事,却仍需求孙老师相助外臣。”
那孙老师闻言,便抚须道:“大君有事请讲,孙某纵然做不得主,亦可代大君奏明圣天子,请圣天子明断。”
李倧闻言却是大喜,说道:“孙先生乃是先帝帝师,又得当今天子看重,外臣所求之事,务必请孙先生在圣天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原来这孙先生便是孙承宗,不知道奉了崇祯的什么指令,却是跑来朝鲜见朝鲜国王来了。
李倧却是沉吟了一番,但开口说道:“其实说起来,此事也与前光海君有关系。
天启三年,也就是朝鲜前光海君李珲失德,戕兄杀弟、幽废嫡母、忘恩背德、输款奴夷,实不足以奉朝鲜宗庙,外臣乃奉仁穆大王大妃之命,并朝鲜群臣之意,不得已而后谏光海群李珲,使之在仁穆大王大妃面前认罪。
此事原本已经上书给了先帝,唯登莱巡抚袁可立袁老大人说,‘看得废立之事,二百年来所未有者,一朝传闻,岂不骇异。以侄废伯,李倧之心不但无珲,且无中国,所当声罪致讨,以振王纲。’,外臣亦曾派了使臣前去袁老大人处分说原由,共计十次有余。袁老大人亦曾代外臣上书先帝分辨。”
孙承宗却道:“此事不是已有定论么?大君何必再为此事烦恼?”
李倧却是苦笑道:“这根子,还是出在了袁老大人的身上。袁老大人曾上书先帝,要求请正词质责之,以济师助剿为券,与廷议合。
这般要求,原本是应有之意,只是先帝去的早,此事的影响在朝鲜却还是没完。如今不少人皆以为外臣是谋逆小人,如天启四年的李适将军反叛一般,有许多人欲除外臣而后快。外臣自知有罪,只是我朝鲜上下视大明如婴儿之望父母,外臣又岂能眼见光海君在大明与建奴之间首鼠两端?”
说完,却是以袖掩面,泣声道:“外臣不求别的,只求孙先生替外臣在圣天子面前分说一番,允外臣派使臣进京面圣直辩,圣天子旦有决断,外臣愿任凭处置,死而无憾矣!”
第一百零七章 棋子
黄台吉看着手中的文书冷笑不止:“仆本已与使者商量好诸番事宜,奈何其巧遇来此的朝廷使者,误入其船,仆心甚是惶恐。如今使者被带入大明,则仆之事必泄,望大汗速派使者前来再议,仆愿早归麾下。”
将手中的毛文龙发过来的文书扔到地下,黄台吉冷笑道:“都看看,怕不是这毛文龙蛮子将我等都当成了傻了一般?”
宁完我见代善等人并没有上前捡起来看的意思,便先行上前一步,捡起来看了一眼,复又递给了代善。代善接过来后看完,也是冷笑一声,对黄台吉道:“大汗,这狗蛮子怕不是太过天真了吧?误上使者的船?这等理由也亏他想的出来?不如早早准备,等朝鲜那边儿回信之后,就尽起大军,先除了这毛文龙算了。”
宁完我却道:“大贝勒言之有理。只是,这毛文龙想要除掉他,也不见得要尽起大军。”
黄台吉闻言,却是颇感兴趣地道:“宁先生说说看。”
宁完我道:“大汗可还记得奴才前番禀报过的,那袁蛮子派人才来商议之事?”
黄台吉唔了一声,说道:“有这么个事儿,本汗记得你是要那袁蛮子除去这毛文龙蛮子?”
宁完我道:“大汗英明。奴才此前与那袁蛮子的师爷商议过,要那袁蛮子除去了毛文龙,如此这般,我大金才肯支持他袁蛮子,其他一应条件,奴才也上了折子给大汗了。”
黄台吉道:“你这是想要那袁蛮子动手?”
宁完我道:“大汗英明,奴才正是这般想的,倘若那袁蛮子能除了毛文龙,不仅去了我大金的心头大患,更是作法给那林丹汗和朝鲜的绫阳君李倧也看一看。让这些人看看,跟着蛮明走的下场,到时候,不愁他们不降。”
代善意外地看了宁完我一眼,躬身对黄台吉道:“大汗,奴才以为宁先生所言有理,到时候只怕那林丹汗和朝鲜都会心虚,生怕那明朝蛮子胡来,将屠刀对准了他们,想要他们投降,只怕是更容易了一些。”
不想阿敏却是先跳出来反对:“大汗,奴才以为不可。”
黄台吉却是颇感意外,问道:“有何不可?”
阿敏道:“大汗,那袁蛮子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辽东巡抚,听说明朝的蛮子皇帝虽然是让他节制辽东,可是实际上只让他管宁远和锦州,如此一来,他又有什么理由除去了毛文龙?”
黄台吉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敏,却是对宁完我道:“宁先生以为如何?”
宁完我道:“回大汗,阿敏贝勒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让那袁蛮子试一试,对我大金又有什么影响?成了,是替我大金去除一个心头大患;不成,我大金再尽起大军,平了那毛文龙蛮子也就是了。”
黄台吉复又望向阿敏,道:“阿敏哥哥还有其他看法没有?”
阿敏闻言,躬身道:“没了。奴才只是担心那袁蛮子行事不密,反为蛮子朝廷所察觉,到时候少了他这颗棋子,却是对我大金不利。”
黄台吉闻言,宽慰道:“无妨,那蛮子帝皇毕竟是个小孩子,加上蛮子朝廷上上下下的鼓吹,如今这辽东上上下下又怎么能离得了袁蛮子?就算蛮子皇帝心有不满,也不会轻易地了这袁蛮子。阿敏哥哥尽且放宽心就是。”
见其他人都没有反对,黄台吉道:“既然如此,都各自分头准备吧。宁先生去派人联系袁蛮子,让他务必除了毛文龙蛮子。代善大哥和其他几位兄弟,且做好准备,倘若那袁蛮子不能成事,便出兵乐江,早日除了那毛文龙蛮子。”
见其他人都下去准备了,黄台吉却是喊住了宁完我,道:“多多派人注意阿敏贝勒。”
宁完我躬身道:“喳!奴才理会得。”
阿敏回到府邸之后,却是挥退了下人,自己一个人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之中,却是早有人在等候。那人整个儿的隐藏都在书架的黑影之中,倘若不加注意,谁又知道书记中还多了一人?
见阿敏进来,黑影中的那人道:“阿敏大人可是有甚么消息?”
阿敏道:“你回去后,提醒下东江的毛文龙,袁崇焕最近可能要去东江,到时候只怕这袁蛮子要对毛文龙动手。”
那人闻言,连忙问道:“请阿敏大人细说一下。”
阿敏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只怕黄台吉那小儿已经对本大人起了疑心,你回去后,除非我主动联系你,否则尽量不要再与我联系。省得到时候你我暴露了,只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闻言,神色也是颇为凝重,说道:“大人心急了,今日大人本不该出言替毛大将军周旋。”
阿敏苦笑道:“谁他娘的想到还有袁蛮子这么一出儿。宁完我那狗东西当真该死!无论如何,为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我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只是,你也不要忘了,你们皇帝答应我的条件。”
那人道:“阿敏大人放心,圣天子言出法随,到时候你阿敏大人,便是这辽东女真都指挥使,世袭罔替的辽东王。”
阿敏闻言,这才满意地将此人从暗道中出走。
此人从暗道一路七拐八拐地绕行,最后才行一间不起眼地民房之中出来。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辽东王?辽你大爷去罢!依着天子的性子,你阿敏一家能剩下一条狗,我刘老四都敢把脑袋揪下来给你个孙子当球踢!
只是想想阿敏所说的,刘老四不敢耽搁,又是一番绕行,确认身后没有眼线了,这才回了锦衣卫地据点,让人赶紧将消息传了回去。
待送消息的人走了之后,刘老四又召集了其余诸人,道:“都说说吧,老子想弄完宁完我那个狗东西,都他娘的想想办法。”
下方一人道:“头儿,这没有上面的指令,咱们就干这事儿,只怕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