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煌贵胄
那《大明半月报》,各位老哥家中都有吧?那篇赋税论,各位老哥也是读过的?
既然这论调已经出来了,这商税也就成了事实,岂能由得我等胡来?当今天子心智之坚,各位老哥心里总该知道一些吧?”
在场众人都是打了个寒颤。
草原上的京观是真是假不清楚,但是南直隶的那向万颗人头却是半分做不了假的。那狗皇帝心智有多坚定,由此可见一斑。
韩旭峰道:“赵老弟,老哥哥就问你一句,交个税,你甘心不甘心?”
赵逸海摇头道:“自然是不甘心的!当初我等税率有多低?几近于零,如今却要正常纳税,这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可是就凭咱们这些人玩什么注水账,玩什么罢市?那小弟宁肯老老实实的把税交了算了。”
韩旭峰道:“老弟,是不是知府大人?”
赵逸海继续摇头:“老哥别问,问了小弟也没办法回答你,这事儿跟知府大人没什么关系。”
罗仲却是猛然间一拍桌子道:“你赵逸海有着当知府的叔叔,做的又是这些个生意,你的税就是老老实实的交,也不过是十税一,可是你知道罗某的税率是多少?”
赵逸海也是将桌子一拍,喝道:“怎么!就你罗老爷会拍桌子不成?官府发下来的税率都是统一的,赵某岂能不知?
你南海的走盘珠卖多少钱一颗?利润又有几何?抵的上赵某卖多少粮食?这些个不能吃不能用,普通百姓用不起的好东西,税率高一些不是很正常?”
韩旭峰打着圆场道:“两位,两位都先坐下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伤了和气?咱们现在不是讨论这税的事情么?”
赵逸海还没有坐下,自己的管家就已经从酒楼外面走了进来,径直上了二楼。
赵逸海靠了罪,暂时离了席之后就向着管家迎了过去。
低声耳语几句之后,赵逸海又回到了酒席之上,冷笑道:“诸位,赵某家中还有些事,暂时先失陪了,告辞!”
刚走了没有两步,赵逸海又顿住了脚步,沉声道:“赵某在苏州府交好的人,基本上也都在场了,赵某斗胆劝各位一句,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赵逸海便扬长而去,剩下八仙楼二楼之上嗡嗡声一片。
罗仲怒道:“他赵逸海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若不是他与知府大人沾着亲,今日定然要他好看!”
韩旭峰却道:“罗老弟先息怒,今日之事,颇不些不同寻常的意思。”
罗仲气哼哼的道:“估计就是知府大人把这赵逸海叫过去有什么交待,理会他做甚?”
韩旭峰道:“有甚么交待,韩某不清楚,可是刚才赵老弟脸上的冷笑是怎么回事儿?在座的哪个没看清?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估计也是有意而发。”
罗仲道:“随他去便是,管那么多做甚?”
韩旭峰道:“不对,赵老弟与知府大人有亲,所以向来行事谨慎,如今却说了这番话,估计有变。”
罗仲讥笑道:“莫非你韩老哥也怕了不成?”
韩旭峰神色不变,淡笑道:“不错,韩某怕了。银子是好东西,可是也得有命花才行。”
此言一出,不光是罗仲脸色大变,就是整个二楼的其他的那些个豪商,脸色也是变得极为难看。
罗仲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不自然:“怎么,莫非官府有胆子将咱们这些人尽数给杀了?”
韩旭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在座的都是些聪明人,可是聪明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比那些个愚笨之人还要可怕,甚至于是不听劝。
在场四十余人,尽数杀了,韩旭峰觉得不太可能。
不是说当今天子狠不下这个心来,而是说尽数杀光之后,整个苏州府的百姓生计必然会受到影响。
而当今天子又一向自诩爱民如子,这种事儿应该不会干的出来。
但是,那指的是事关民生的大商人,而不是像罗仲这般的商人。
像罗仲经营的铺子里面,平日里往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或者说是巨富之辈,平头百姓那是一个也无。
反正韩旭峰觉得应该没有哪个百姓吃饱了撑的才会拿出毕生的积蓄去买些不能吃喝的珠子或者其他的古玩。
也就是说,官府一旦被激怒了之后要杀鸡儆猴,罗仲就是最好的那一只鸡。
够肥,而且贪心不足,在场之人虽然说谁都弄出来了流水账,也打着能瞒报就瞒报的心思,可是谁也没有这罗仲干的更明显更过分。
像这样的蠢货,杀了不影响百姓,兼之还能得到他的家产,可以说整个苏州府已经找不出来必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倒是不怪罗仲这般的态度,实在是税率太高了。
别的铺子都是十税一,可是罗仲的是十税五。
凭空比别人多了五倍的税,换谁来谁能不心疼?而且以前基本上等于是不用交税,再加上罗仲仗着自己的姐夫是苏州卫的副指挥使,在这个行当里面也是霸道惯了的。
想了到里,韩旭峰就止不住的庆幸自己没有向着这种行当里面插上一脚,不管是因为罗仲护食,还是自己从来没有沾过这种生意的原因,总之现在十税一,挺好。
罗仲见韩旭峰不说话,便开口问道:“这事儿怎么说?明儿的市,到底罢不罢?”
韩旭峰道:“诸位随意罢,韩某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险,不罢了。”
经营着生丝生意的靳良辉好奇的道:“那韩老哥是打算老老实实的交税了?”
被一杆子杵在心窝子上的韩旭峰淡笑道:“罢了,韩某回头就把实际的账册全都交上去,这税,自然也是老老实实的交了求个平安。”
罗仲嗤笑道:“怂货!一个赵逸海就把你韩老哥的胆子给吓破了?”
韩旭峰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的神色,反而用略带怜悯之意的眼神盯着罗仲道:“比不得你罗老弟背后的人脉,韩某胆子小了些。”
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理会罗仲,反而环视了一圈之后开口道:“各位老哥老弟,有的生意比韩某大一些,有的比韩某小一些,可是谁也没有缺了吃食。
如今天子既然要收商税,韩某就老老实实的交了,各位老哥老弟们是笑韩某胆子小也好,还是就此与韩某不相往来也罢,总之,韩某今日认怂。”
罗仲猛然一拍桌子,“呸”了一声道:“没卵子的软蛋!罗某羞于你为伍!”
死死的盯着韩旭峰,罗仲又接着道:“明日有胆子跟着罗某一起罢市的,跟罗某走,剩下没有卵子的软蛋们留下便是!”
说完之后,罗仲便一脚踢翻了凳子,转身扬长而去。
八仙楼的二楼之上,又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十余人,跟着罗仲一起离去了,便是连告个罪的礼节都省了。
其中之意,自然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韩旭峰等人盯着以罗仲为首的十几人走出了八仙楼之后,神色之中竟是说不尽的怜悯。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以罗仲为首的这些人,大多是从事的税率看起来极其吓人的生意,心生不满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这些人大概已经是死人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