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天会失眠
在宁远侯冒出来的一瞬间,就知道宁远侯要干什么。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谁?
顾偃开冷哼道:“你们何必这么紧张,自古以来我中原王朝与胡人的长期战斗就没有输过,只不过过程会艰难一些罢了,辽国以前确实厉害,但是现在你们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巡检就能拿下一座城池,我大宋有百万战士,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
英国公上前大笑道:“正是,看看你们都慌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多年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我大宋拿下辽国的城池我还是第一次见,结果你们这么害怕,简直跟刚出嫁的小姑娘一样,就算你们是读书人,也不至于这么没有钢骨吧?!”
“英国公此言差矣。”
欧阳修捋着胡子走到中间说道:“我大宋有天下文章锦绣,自然不能跟这等蛮夷在刀剑上争雄,虽然每年要给辽国岁币,但是这边境互市,早就把这些钱赚回来了,甚至还比岁币要多得多。”
“此消彼长,辽国会自己灭亡,我们为什么要以百姓的生命去换取无用的城池呢?”
“我等站在这紫宸殿,就是要帮助陛下用头脑战胜蛮夷,刀枪是长久不了的。”
“你敢说我没脑子?”
英国公大怒,上去就要跟欧阳修理论,只是下一秒就被顾偃开拦住了。
“英国公不要着急,我们还是看看陛下怎么说吧。”
陈东摇了摇头,这一幕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一个城池,就差点让这些人当场打起来。
“行了,枢密使,你先来说此事应当如何。”赵祯一声就将朝堂内的争吵喝止,随后点名提问。
枢密院、兵部等部门纷纷给出了他们的看法,但基本上都是认为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得赶紧下令让陈猛撤回,不然就跟辽国一起将他们围杀。
而且首先得通知辽国,此事是陈猛自己的行为,跟大宋无关。
“英国公,你现在可以说了。”赵祯没有给出他的看法,而是看向英国公。
“陛下,既然我们的一个巡检都能拿下一城,说明辽国已经是一栋破房子,只要我们上去一人一脚,就可以将它踹塌,请陛下以我为帅,统兵北伐。”
英国公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心里只有建功立业四个字。
这么多年下来,英国公不是没打过胜仗,就算跟辽国骑兵打也赢过几次,只是大宋整体兵力偏差而已。
“我们以前打不过他们,只不过是因为要与民休息,现在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臣才想起来陈郎中之前所说的那个童谣,孩童们都这么唱了,说明民心可用啊!”
赵祯不置可否,看向顾偃开道:“宁远侯有何看法?”
顾偃开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的暴躁性格只是针对顾廷烨,那是望子成龙,但是在外面倒是很谦和,像一个读书人。
“臣觉得不能寒了武人的心。”
赵祯点点头,知道了顾偃开的意思。
随后他的视线在紫宸殿中移动,最后落在了陈东身上。
“臣郎中,之前你得了状元,在鹿鸣宴上讲你有武人之心,现在你又是进士之首,朕想你说的肯定不会有失偏颇。”
陈东笑了笑,刚才赵祯的眼神他看的一清二楚。
是有些忌惮他了吗?
完全没有那个必要,赵祯只有一两年的寿命了,担心他做什么?
可能这就是皇帝的通病?
之前得知他是亲儿子的时候,那叫一个高兴,平日里朝会时常要让陈东出来展示自己,现在怀疑陈东竟然跟军队方面的人可能有关系,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
但让赵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陈东心中早有定计,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此事臣认为可以不急着下决定,我们可以先给辽国照会,说明此事并非我们的意思,但是对那个巡检,暂时我们不能直接出兵围剿。”
“不着急?朕的文臣武将们都快打起来了,你还说不着急,有点意思,继续说。”
赵祯毕竟年长了,他不是胸有成竹所以在这儿问,只是脑子已经有点跟不上了,得多听一点意见,加上他还要想陈东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所以只能先听建议,之后再汇总一下。
如此才能显得英明神武嘛。
别以为老人家就无欲无求了,对于权力和别人的尊重,老人反倒是最敏感的。
陈东拱手道:“相公们和英国公争论的点无非是辽国到底还是不是跟当年一样强,我们要是支持那个巡检,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依我看我们不要做决定,让辽国自己证明他们还有没有当年的武力。”
众人当即皱眉,一脸沉思看向陈东。
陈东傲然道:“陈兵边境,照会辽国我们会与他们配合拿下此叛乱之贼,但我方不先出兵,先看看那个巡检能做到什么程度,涿州背靠莫州,我等暗中给予援助,辽国也发现不了。”
“若是那巡检坚持不住,我们就冲进去将他拿下,顺带把我们的兵带回来,若是他能坚持半月以上,我们就以涿州为据点,向北方进攻。”
所有人都开始思考陈东的话,若是英国公那边的武人,他们想都不想就直接反对了。
但是陈东不一样,赵祯看重他,相公们欣赏他,清流也与他交好。
而且陈东的话逻辑清晰,进退有据,条理得当,值得他们为之思考。
远在后方的盛长柏眼中精光爆闪,他自认为是天底下最了解陈东的。
他可以确定,陈东提出的两个计划之中,前者绝对不是目的,后者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回想当年扬州,他和顾廷烨、陈东一起围绕着燕云十六州的地图,就曾经畅想过未来如何夺回燕云十六州。
陈东当时就说,涿州战略价值极高,可进可退,能够最大程度给予发挥后续战略的空间,就算战事不利也能鼓舞民心。
第361章 舌战韩琦
“此法倒算是有两手准备,可是陈东啊,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辽国发现我们的小动作,到时候势必引来他们的愤怒?我们到时候被人家人赃并获,又如何能狡辩?”
韩琦别看白发苍苍,胡子花白,可思维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晰,这宋朝的顶级大脑可不是吹的,在军事之外的事情上他看的还是很明白的。
盛纮在远处唯唯诺诺不敢出声,他主打一个混日子,等韩琦说完话,一看自己的儿子盛长柏竟然要出列,连忙上去一把抓住了盛长柏的衣服。
盛长柏惊讶的回过头,没想到有人敢在朝堂上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除了他,旁边观察纪律的太监和左右臣子,也都一脸惊讶,不过臣子们看到盛纮抓的是盛长柏,倒也心里理解,毕竟这种军国大事一旦说错一句话,到时候很有可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看到是自己的父亲,盛长柏投去疑惑的眼神,而盛纮摇摇头,盛长柏便清楚父亲的意思。
就在这一拉一扯之间,陈东已经笑着开口。
顾偃开和英国公看到陈东此时还能笑出来,对陈东的评价却是再次提高。
所谓每临大事有静气,这句话在陈东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朝堂之上所有臣子,要么装泥人,要么愤怒要么惧怕,唯独陈东淡定之余,还能挂上一抹淡淡地微笑。
这微笑在平时倒也常见,可在这种一个决定便能影响国运的时候,如此神态就意味着一件事,陈东对涿州之事胸有成竹。
陈东除了四年前有代天子视察全国的经历之外,其余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汴京,少有出远门的经历,他是如何能对辽宋边境的军事有如此把握的呢?
这个疑问在每个人的心中同时出现。
或许唯一不奇怪的,就只有盛长柏了,在他心里陈东不知道才是怪事。
这些年来,他们三个虽然都走的是文官之路,可对于燕云十六州的欲望却从未消退,尤其是顾廷烨,他始终有一颗从军的梦想。
当然,在宋朝想要带兵打仗,并非只有从小卒做起的选择,在文官的位置上坐大,也会有带兵出征的可能。
顾廷烨如今也在汴京,三人偶尔聚饮,便会说起燕云十六州之事,言谈之间,陈东往往将北方局势说的言之凿凿,令他们大开眼界。
即便盛长柏为人板正,也知道陈东必然有特殊的消息渠道。
此时满朝臣子的目光都聚集在陈东身上,从陈东进入官场以来,这样的场景并不罕见,他往往有语出惊人的时候,对于治理国家的事情上,其他人大都萧规曹随,从三代以上寻找治国之道。
唯独陈东,往往大胆革新,提出来的制度明显对天下有利,却也不至于太过超前。
大家对他的期待都非常高,因此也不像英国公、宁远侯出言时那样强烈反对,大家知道陈东是知道轻重的。
虽然当年陈东在全国开杀,干掉了无数位高权重之人,可这些年下来大家都发现,没了这些人,政令推行的效率反倒高了不少。
这并非是说,后来者就比先前被杀的那些人道德感更高,而是陈东还在。
打个比喻就是,只要官员们守住基本的底线,那赵祯就保证不动用陈东。
陈东不怕死,关键很难杀,民间早有传说陈东是神仙下凡,常人无法伤其肉体。
这当然是因为四年前陈东遭遇无数次暗杀时,明明箭矢射中了他身体各处,可陈东毫发无损,箭矢却像是碰到了石头一般被弹开。
只是陈东从未出面回应过此事,因此也只在民间流传。
而今陈东面向韩琦,态度温和地说道:“就算不被发现,辽国人也不会放弃向我朝讨要损失,对他们来讲陈猛是不是我们授意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折损了面子和利益,今日陈猛能攻进涿州,明日未必不会有李猛或者张猛拿下燕云十六州,甚至杀进上京。”
“既然你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何还要提出之前的办法?尽力向辽国解释我们的难处,想办法消解他们的怒气,难道不是我们最应该去做的吗?”
陈东无奈的摇了摇头,扫视一圈后说道:“诸位想必都是这么想的吧?但我们若真的这样想,且这样去做了,那我大宋才真的是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危言耸听。”欧阳修凑上来毫不客气的评价道。
对这位老先生,陈东向来尊敬有加,倒也不是因为他的文采或者别的什么,只因为这位老先生待人宽厚,从不与人生气,而且在提携有才华的后辈这件事上,从来不会过多考虑利益上的事情。
“欧阳公说我危言耸听,可我想问欧阳公,一个人要欺负,是欺负一个唯唯诺诺,即便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甚至还要对他顶礼膜拜的人,还是欺负一个有可能会咬他一口的人?”
“这当然是欺负那不敢反抗的了,陈学士,我知道你举这个例子是想说什么,但是两国之间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例子能说明的。”
“我们若是能维持跟辽国的关系,每年节省的军费便足以覆盖掉辽国要求的岁币,更重要的是免去了许多无辜生命的牺牲,这些人活下来,可以作为农夫、工匠为我朝创造更多的价值,但死在战场上,那代表的可不只是他们个人,还有成千上万的家庭。”
欧阳修抚摸着胡须,对陈东说道:“老夫知道陈学士一向喜欢寓教于乐,用举例子来说明道理,那我就用你刚才的例子反问你,当你要选择消灭一个人来保证自己的安全的话,你会选择消灭哪个?”
“哈哈哈,欧阳公说的好,陈东,你要如何作答?”韩琦皮笑肉不笑,看向陈东。
随着韩琦的笑声,其他官员也是好奇的看向陈东,期待着他会如何回答。
陈东却只是淡淡地回道:“最大的轻蔑,就是无视。”
欧阳修皱起眉头,一时之间竟然被陈东这句话给代入了深深的思考。
在龙椅上看他们讨论半天的赵祯,此时不由问道:“陈郎中,你这是答非所问啊,朝堂之上装傻充愣是行不通的。”
陈东还未回答,欧阳修却忽然拱手对陈东一礼,道:“老夫受教了。”
其他人还没有回过味来,欧阳修却已经走向自己的队列。
韩琦连忙拉住欧阳修的袖子,道:“欧阳公明白什么了?”
欧阳修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我朝以中央之国自居,怎么能将自己当做一只不被大象注意的蚂蚁,而沾沾自喜呢?如我之前所说,若是我朝俯首称臣,辽国自然不会对我们出手,可那样的话,我朝的风骨又该往何处去找?”
韩琦微微一怔,眉头深深的皱起,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令他的脸看起来极为纠结。
盛长柏此时高兴地顿了顿手,在盛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出列来到中间的过道,对赵祯遥遥一礼后说道:“陛下,我朝为中央之国,对邻国之方略固然要考虑到民生疾苦、军事疲惫,可同样要考虑到我朝军心民心的建立和稳固,从三代以来,中原百姓无不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时的困难自古有之,但对我中国而言,从未有无法解决的敌人。”
“汉高祖有白登山之围,唐太宗有渭水之盟,可最终匈奴西去,突厥败亡,若是甘愿俯首称臣,那我朝何以追唐迈汉?”
盛纮原本看到盛长柏出列,心中焦急万分,甚至有些责怪陈东带坏了他的儿子。
以前的长柏如何听话?
向来以他的教导为立根之本,可与陈东呆久了,便常常敢对他的话提出质疑,还常常理直气壮地说:“文煜说了,理不辨不明,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若父亲说的话是理,何以惧怕疑问?若父亲说的话是真理,那孩儿在明白父亲深意之后,岂不更敬爱父亲?”
这样的话,搞得盛纮往往没有脾气。
好在盛长柏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不至于让他这个父亲彻底下不来台。
可质疑他,作为父亲他自然会包含自己的麒麟儿。
但现在盛长柏站出来,明显是要与陈东并肩,和满朝文武甚至官家唱反调,盛纮如何会不惊惧?
可等盛长柏说完这番话,他惊惧缓缓消散,眼中却多了赞赏。
是啊,作为大宋之臣,虽然心中清楚辽国骑兵的厉害,可当年匈奴、突厥的骑兵难道不厉害?
但他们最终不都被汉人给驱逐的亡命而逃,甚至除名灭族。
眼下辽国和西夏作为大宋的心腹大患,他们怎么能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
一时的困难是可以被承认的,但谁能心甘情愿的认命,自己作为汉人,远不如自己的祖宗坚韧?
这不只是盛纮一个人的想法,更是稍微有点人格的臣子的共同想法。
同样是汉人王朝,他们又能比前朝之人差到哪里去?
困难至极的科考都被他们鱼跃龙门了,难道辽国就成了一座搬之不去的大山了吗?
除了这些,有些人也反应过来陈东之前的那句话,最大的蔑视,其实是无视。
被辽国认为是威胁,至少说明大宋还有可能掀翻辽国,可要是被无视,那岂不是成了一条任人宰割的羔羊?
没人愿意成为那个,因为被无视而苟活的人。
在场之人,都是天之骄子,在百姓眼里也是文曲星下凡,他们或许对辽宋之间的战争抱有悲观态度,但绝不至于不抱一点希望和期冀。
盛长柏顿了顿,眼看没人阻止他,而陈东与此同时投来赞同的眼神,他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于是他继续说道:“陈郎中曾经说过,危险往往意味着机会,在困难中我们要看到希望,看到光明,看到我们的成绩,看到我们所拥有的和即将拥有的一切,尤其是不能忘记我们所拥有的勇气。”
“陛下这些年与民休息,鼓励农桑,大有当年文景之治的气象,而陈郎中之前所提童谣,便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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