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对优秀的作者,也要给予他们最好的写作环境,依山傍水的写作间,去外地采风,都是可以的,甚至可以安排专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只要能给我们创造利益,什么都好说。”
“这么做我们的开支会增加好几倍。”黄祖强蹙眉道。
“黄主编,十三幺已经走向轨道,我们有能力从容应对增加的开支,但对其他报社来说就不一样了,跟着学吗?提供了武侠小说作者的待遇,其他撰稿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其次,对那些眼红《福报》,也想分杯羹的人来说,一分钱没赚,就要支出大把的钱,他们会纠结这么做风险会不会太大,值不值。
应对竞争是这样,怎么收买人心不需要我给你细细分析吧?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找一个刚到香港不久,穷得叮当响又有潜力的文人,唱一出千金买马骨的戏。”
“我知道,就是……”黄祖强欲言又止。
冼耀文讥笑道:“你说当初那些报纸杂志若是扣着鲁迅的稿费不给,他会不会骂‘娘杀个咸腿’?都是人,都不是观音菩萨,你敢少给一分稿费,你母亲立马会受你所累,什么脏字都得沾一遍。
黄主编,文人中有气节的寥若晨星,不要由点及面,视每个文人都有气节,写文章不比掏粪高尚,反而千字百元比千字十元高尚,靠念生意经过上好日子,别转脸就吐一口蕴含浓郁文人气节的唾沫,这样不高尚。”
黄祖强听出冼耀文话语中浓浓的敲打之意,可他却有点不以为然,他已经站在“劳苦功高”的弄堂口,一只脚抬起正要踩进去。
……
习惯每天机械性码字,活拖了两天,明天开干。
第261章 一份对赌协议
同黄祖强聊过,冼耀文已经感觉到这个人不那么好用了,劳苦功高朝着功高震主的方向偏移,就算不出走自立门户,也会越来越难管。
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心里有了三个想法:
第一是未雨绸缪安插接班人;
第二是引入股东,把管理权交出去;
第三是出售,《十三幺》很快会完成它的历史使命,《福报》连载完《天下第一裁》,也没有多大作用,虽说十三幺眼下利润可观,但从长远来看,并没有多大意思,拿上两次分红再卖个好价钱也能接受。
“先走着看,年尾分红前夕再定下走哪条路。”
心中有了定计,冼耀文将此事先放下。吃过午饭,占了山今楼伙计平时偷懒的地方迷瞪会,下午,精神饱满地到青年会的办公室办公。
费宝树不在,去买别墅里要添置的物件。卡罗琳在,搞定了柳婉卿,她暂时没其他事做。龙学美也在,刚刚搞定了“休闲”的师傅,拿着名单过来。
冼耀文拿过看了一眼,对名单表示满意,一共七个名字,五个后面标注着瞎、聋、哑、瘸,身体上有一点或多点缺陷,龙学美算是掌握了精髓。
残疾人就业比健康之人艰难,遇到一份高薪的工作会更懂得珍惜。
“安排他们去做体检,重点检查皮肤病还有其他传染病,口臭、狐臭、脚臭等等,能治好的等治好再来试工,治不好的,给点钱打发了,找其他人。对了,补充登记一下他们的饮食习惯,酗酒的也打发了。”
“好。”
“其他事怎么样了?”
“在进行。”
“哦,检查先看牙科,抽烟能通过牙齿、角化龈看出端倪,省点检查费。”
“抽烟的也不要?”龙学美愣了一下。
“抽大烟。”
“明白了。”
一点左右,柳婉卿来了,穿着一件蓝底、领口袖口拼接玫红色缝边的旗袍,左肩绣着凤凰头,右肩凤凰尾,腰间左右对称两个凤凰头,腿部膝盖稍往上的位置绣着凤凰尾,看起来简洁大气,仿佛并不昂贵。
可细细一看,就能看出不简单,旗袍的布料是素绉缎,凤凰的绣工是普尔卡里,一种在印度旁遮普地区流传的传统技艺,缝制手法是海派,针黹缝纫的功夫相当了得,根本看不到缝线,绝对是红帮裁缝大师耗费心力的手笔,光是制衣的手工费恐怕没有两三百元下不来。
观察完旗袍,冼耀文便用揶揄的语气对柳婉卿说道:“昨天晚上没注意看,要是我撕掉的那件也是这个做工,我应该赔你一件切斯特或战壕。”
“我比较喜欢马球。”柳婉卿莞尔一笑。
切斯特、战壕、马球都是大衣的款式风格,因为一些便宜的面料还未面世,大衣的价格居高不下,最低档的女款大衣也不会太便宜,柳婉卿等于默认昨晚的旗袍也不是普通货。
“别在那里杵着,过来坐,我的柳副总。”冼耀文招了招手,将柳婉卿叫到自己对面就坐。
“柳副总?”柳婉卿甫一坐下便说道。
“是啊,友谊置业副总经理,月薪1000元,再加上一些不错的福利,比如给你配车配司机,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你自己慢慢了解。”冼耀文摊了摊手,“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不管以后我们两个的关系如何,昨夜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所以,我会对你坦诚。
副总经理的福利虽好,但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第一,你明天正式上任,没有上下班的概念,没事的时候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有事的时候,不分白天晚上,二十四小时待命,随叫随到,我不听任何理由和借口,包括你女儿也是一样。
一个成年人,母亲,职业经理人,应该懂得如何安排好你女儿,给你的月薪你完全可以全部用在请人的开支上,再牺牲一点你个人用来消遣的时间多陪陪女儿,我相信你的女儿不至于一刻都离不开你。
第二,在你具备胜任副总经理的真实能力之前,你只是提线木偶,操纵杆在卡罗琳手里,你的一切工作由她安排,她说什么,你做什么。
你可以有质疑,但必须先把事情做好,每周我会给你半个小时时间,让你提出自己的质疑,有不合理的地方,我会训斥卡罗琳,并对错误进行纠正。
第三,你是肄业大学生,又没有工作经验,等于什么都不是,仅仅是一张白纸,多听多看多问多学,不要有莫名其妙的自傲、自信,谦虚一点。
第四,我们昨夜发生过关系,以后大概也会继续保持关系,请记住,那是办公室之外的关系,不要带进办公室。在工作中,我是领导,你是下属,要习惯使用是、知道、明白这一类简洁明了的应答词汇。
明白了?”
“明白。”柳婉卿略显别扭地点点头。
“不错,你可以先走了,明天八点半准时到办公室,孩子没地方放,可以送去我家,我一般七点半出门。东京街往东北方向,就是右,走到头,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能找到我家。”
“在深水埗?”柳婉卿蹙眉道。
“有问题?”
“你知道我住继园街。”柳婉卿的意思不言而喻。
冼耀文轻笑一声,“自己克服一下,从今天开始,你应该学着独立,遇到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没办法再考虑求人。预约黄包车明天早上接你,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用我手把手教你吧?”
“哦。”
“嗯?”
“明白了。”
“不送。”
柳婉卿一走,卡罗琳便坐到刚腾出来的位子上,一脸暧昧地说道:“Boss,你真厉害。”
冼耀文拿起桌上的地图,研究起上面的圈圈,嘴里一边回道:“我的厉害是被不得力的手下逼出来的,我指的就是你。嘉道理家族在九龙油麻地榕树头公众四方街至东莞街的一块地皮要出手,面积有10.7万呎,我的心理价位是14.5元每呎,不要再搞得那么麻烦,干净利落点。”
“哪一块?”卡罗琳头一抻看向地图。
冼耀文在地图上一个位置指了指,“这里。”
卡罗琳看了一眼,眉头蹙起,“Boss,这块地皮我知道,有点麻烦,上面有住户,也有临时简易棚,又被人占了堆放很多杂物,我们想把地皮清出来有点困难。”
“不麻烦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价格,卡罗琳,我很欣赏你纵览全局的眼光,但因为友谊商场的事,我对你的能力有了一丝怀疑,所以,我打算暂时剥夺你质疑的权利,等我看到你的表现有所改观,再把这个权利还给你。现在,我说,你做,不要让我再失望。”
“Boss,不全都是我的错。”卡罗琳不服气地说道。
冼耀文竖起食指,左右晃动了一下,“不用争辩,请相信我是一个睿智、公正的人,我很清楚你应该承担多少责任,已经发生的不用多纠结,先往下走,做好眼前的事。再说一遍,不要让我失望。”
“是。”
“动作快。”
两点。
李海伦准时来了,从大门口一路好奇打量到总经办,见到坐在大班椅上的冼耀文,她心底感叹,“世界真小。”
冼耀文见到李海伦时,双眼透露出一丝欣赏。
李海伦此时的打扮有所变化,上午是不施粉黛,穿一件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素色旗袍,此时,做过头,手推波浪纹发式,十几年前流行的发型,在她身上不显过时;用心化过妆,凸显了优点,也遮掩了缺点;旗袍换了一件,黑底点缀白色的兰花刺绣,从肩到膝盖处,一溜,点缀恰到好处。
目光毫不遮掩将李海伦看了个透彻,冼耀文才淡淡地说道:“你这样打扮很漂亮,就是有点可惜,你的个子太高,型格身材比较接近西方女性,有成熟的女性美,但也让你的年龄看起来大上几岁。
你的脸有一份冷艳,稍有媚态,却显得若即若离,轻易不能接近,如果你想登上荧幕,当女主角,最容易争取的角色就是艳角,搔首弄姿或者说卖弄风骚那种。
你这种长相,洋鬼子比较容易接受,在香港想有戏拍也不难,但想成为周璇、白光那样的女明星,你基本没机会,除非……”
“除非什么?”李海伦追问道。
冼耀文笑而不答,“有带作品吗?”
“带了。”李海伦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冼耀文。
冼耀文接过,打开,快速阅读——阿珍自小与作家父亲阿贵相依为命,姨母曾太却突从意大利来访,阿贵对曾太异常冷淡。曾太送阿珍大批礼物,更送钢琴,阿贵退回,往酒店找曾太理论。
阿珍无意中听见曾太原来是她生母,早年背夫偷汉,诞下她后不顾而去,今生活无忧,欲接她一家团聚。
在阿贵离去后,阿珍进房指责曾太可耻,抛弃她两父女,曾太痛哭。阿贵求阿珍原谅曾太,表示大家都痛苦。
阿珍生日当天,在家举行生日舞会,阿贵却迟迟不归。原来阿贵遇上交通意外,更断了一只脚,阿珍精神很差,曾太回想自己抛弃阿珍,与大曾私奔的往事,感对不起阿珍。
大曾从意大利来港,更要带阿珍回意大利,原来大曾才是阿珍的生父。阿珍获悉身世后,仍坚持留港照顾情深义重的养父阿贵。
一目十行地看完,冼耀文把笔记本合上,轻扔在桌面,“我刚才想说除非你的编剧能力非常出色,观众肯买账,你就能为自己量身打造剧本。但看完你这个故事,我没发现你有多突出的编剧才华,年轻时背夫偷汉,年老知错回来认亲,陈词滥调,这样的故事,我一分钟能编出三个。”
李海伦不服气地说道:“我不信。”
“不信?”冼耀文淡笑一声,说道:“阿珍和阿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阿强家里穷,阿珍父亲看不上阿强,把阿珍许配给了家境殷实的阿文,阿珍拗不过父亲,答应嫁给阿文。
但在成亲的前一天,阿珍把身子给了阿强,第二天,阿珍出嫁。九个月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弟弟胸口和阿文一样,也有一颗胎痣,没说的,这肯定是阿文的种。
自从有了两个儿子,原来放荡不羁的阿文变了,顾家,对阿珍也好,阿珍感觉到阿文的好,渐渐忘了阿强,一心和阿文过日子。
就这样,幸福的日子过了四五年,阿珍变得忧心忡忡,原来大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阿文,倒是跟阿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文也心有疑虑,但两个孩子是一前一后出生,小儿子又跟他一模一样,没道理老大不是自己的种。
日子就这么又过去六七年,两个孩子长大了十一岁,落草为寇的阿强回来了,带着大批人马血洗了阿文家,一枪一个,毫不手软,阿文、小儿子都被他杀了,只有阿珍因为念及旧情没杀,还有老大,因为长相酷似自己,阿强也没杀,让其自生自灭,仅把阿珍掳走。
二十年后,老大成了军阀,手里有数千兵马。阿珍给阿强生了个儿子,就叫他老三吧。老三出淤泥而不染,长在土匪窝,却天天想着革命,那一年,他去了羊城,入了黄埔军校。”
冼耀文呵呵一笑,“后面的情节我就略过不说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故事,情节往里套就是了,家国情怀、儿女情长,随你的便。我只想告诉你,老大和老三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李海伦瞠目结舌道:“这,这怎么可能?”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只是概率不会太高。不说这个,我们回到故事本身,你自己说,我的故事是不是比你的故事冲突性更强,更有看头?”
“是。”
“那我再告诉你,刚才的故事我并没有提前构思,说第一段的时候,才临时想第二段,后面我说略过不说,只不过是懒得想了,我只要肯花几分钟时间,故事就能编完整。初稿出来,花二三十元找个人润润色,一个剧本就出来了。”
冼耀文指了指李海伦,“我敢说,我的故事拍成电影,票房会是你的好几倍,仅仅双胞胎不是同一个父亲这一点,不往多说,八万十万票房是有保证的。
再说表演,你没去过意大利,我估计你也没接触过意大利回来的人,你知道长期在意大利生活的华人有什么特征吗?还是仅仅把意大利当成一个符号,换成澳门也一样,只要突出有钱?”
“算了,故事已经不行,抠细节只是浪费时间。”冼耀文摆了摆手,又在笔记本上敲了敲,“李湄是你的笔名?”
“是的。”李海伦心虚道。
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桌面,看着李海伦说道:“等工厂那边办完离职手续,你去澳门玩几天,进赌场观察荷官怎么工作,赌徒怎么赌钱,上点心,注意细节。
等观察得差不多,你试着描写一个赌徒,然后把你写的东西交给其他人看,如果对方看完你写的东西,能把赌徒的形象还原出来,那就意味着你观察到精髓了。
这一步完成,假使钱还没花完,你自己上桌玩几把,亲身体验一下输赢的感觉。清洁溜溜,输光光就可以回来写一个关于赌徒逢赌必胜的故事。
我只提三点要求:一,男主角必须从上海过来;二,男主角只穿好运来,他的幸运符是一个刻有好运来字样的袖扣,每逢大事,袖扣必须出场;三,女主叫李湄。
就这三点,剩下的故事由着你编,就算你把女主的戏份写得比男主还多也随你,我给你自编自演的机会,但是,为了让你认真一点,首先,你要将你的全副身家投到这部戏,其次,这部戏一半的投资算你的。
戏若是卖座,你拿一半分红,同时成了电影女主,名利兼收;要是亏了,就拿你的身体当本钱,尽快把钱还清,哪天还清,哪天还你自由。
怎么样,敢不敢接受挑战?”
言罢,冼耀文靠在椅背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李海伦,老神在在地等着她做决定。
相比冼耀文的悠哉,李海伦却是天人交战,脑子乱成一团麻。
首先,她先排除这是冼耀文给她挖的一个坑,同事一场,冼耀文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口碑也听在耳中,他人还是不错的,不至于费尽心机坑她。
其次,她对这个机会非常动心,成为编剧和女演员的梦想都能实现,同时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一举三得,这是天赐良机,一旦错过,估计下次不会再有。
至于失败……
她明白拿身体当本钱是什么意思,沦落风尘,以泪洗面。
“我会失败吗?”
纠结,无限纠结,李海伦无从判断自己是否会失败,也做不到冷静判断,她希望自己不会失败,也在脑子里自我催眠,不会失败。
许多人在面临抉择时,往往脑子里会冒出来三个字“大不了”,要是不成,大不了怎么怎么,大不了从头来过,大不了一死,看似果决,其实根本没把后果掰开揉碎考虑清楚,往往事情都会以失败和不断懊悔收场,人生中多了一句口头禅“早知道……”。
李海伦现在就在大不了,她快以为自己能承担得起后果,她以窥过一斑的认知已经以为拍电影赚钱不难,她应该能成。
良久。
李海伦脸上出现坚毅的表情,她咬了咬牙,说道:“我接受挑战。”
冼耀文淡笑道:“你确定不给自己多点时间考虑?”
上一篇:美漫:编织未来,从究极空我开始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