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洪英东的决定并不让他意外,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母子俩一个股东,一个船东是最稳妥的,一旦生意有个闪失,洪英东的船东身份可以减少洪家的损失。
“我出三十五万。”洪母铿锵有力地说道。
洪母说的数字令冼耀文有点意外,洪英东大致有多少家底他是有数的,洪家此时绝对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多半要从外面借贷,看样子母子俩对渔好借挺有信心。
冼耀文轻笑一声,看向刘荣驹,“刘生,你呢,准备给我留一点吗?”
“不。”刘荣驹笑着拿掉叼在嘴上的烟,“我和洪老太太一样,也出三十五万。”
冼耀文摊了摊手,故作无奈道:“我真不应该把数字定在120万,好吧,这下事情简单了,刘生你的股份是‘3%+17.5%’,共计20.5%,加上1.5%,分红的比例是22%;
伯母你的股份是‘2%+17.5%’,共计19.5%,加上1.5%,分红的比例是21%;我和丽珍的股份是60%,分红的比例是57%,两位有什么异议吗?”
洪母:“没有。”
刘荣驹摇了摇头。
冼耀文看向洪英东,说道:“洪兄,接下去是内部股东会议,你自便。”
洪英东嬉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臀,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点上雪茄,吸了几口,待洪英东走远,冼耀文便说道:“昨天我在考察时,从一个疍家人嘴里听到一个消息,渔利泰冼家和我们不谋而合,也在打这一块的主意,可能最近就会开始。”
刘荣驹闻言,朝着渔利泰的海鲜坊张望,少时,眼睛一眯,阴沉地说道:“要不要给个下马威?”
冼耀文摆了摆手,“暂时不要,我们这个生意,我已经想了个名字,渔好借,渔民从我们这里很容易借到钱的意思。伯母,你是疍家人,想必应该清楚‘八一一’的比例并不高。”
“不高,我借过利息更高的钱,还是托了不少人情才借到。”洪母说着,脸颊上出现阴霾,大概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去。
“一个随时都会死的病人,找别人借10元钱,借给他钱的人即使收20元利息,也必须说是心地善良。渔民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果有能力借到不用利息或低息的钱,根本不用找我们。会找我们的渔民,肯定是那些没路子借钱的。”
冼耀文瞄了洪母一眼,接着说道:“渔民身无长物,如果运气不好,新船刚出海捕鱼就发生意外,对我们而言,就意味着一笔钱收不回来。这种意外是一定会发生的,我们只能赌发生的概率比较低,控制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伯母,你在接洽渔民的时候,一定要说清楚一点,人死债消。人和船都没回来,债就算了。人回来,船没了,债不消。
人没了,船还在,按照船的损坏情况进行折价,船价加上已还本息超过债务总额,将多余的部分退给遗孀,船收回;反之,同遗孀进行协商,消债,船收回,或者合约继续执行。”
说话时,冼耀文一直观察洪母的脸色变化,生怕她受到刺激。洪英东原本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就因为洪母在大风浪的天气贪图高价坚持出海接货,结果她没有胜天半子,将两个儿子送进了大海。
好在,洪母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能清楚回应他的话。
“耀文,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要利也要名。”
冼耀文轻笑一声,“伯母,好名声有没有无所谓,我不想我们背个坏名声。整体来说,渔好借亏损的可能性很小,我们一定能赚钱,只是多少的区别,但对单个渔民来说,我们冒着极大的风险,所以,我才想干脆我们把风险做得再高点。”
洪母点了点冼耀文,慈祥地笑道:“你啊,真是滑头。”
冼耀文以笑声回应,随即,看向刘荣驹,“多关心我们的客户,客户遇到事情要帮他们出头。”
“没问题。”刘荣驹愉悦地说道。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肯定渔好借是一桩稳赚的好生意,心情又岂能不好。
三人接着又聊了生意上的其他细节,基本没问题后,才约定各自的资金尽快到账,以最快的速度把生意做起来。
还罗鹰世的钱,准备带去东京的1.5亿円,再加上这里要拿出去的120万港币,新加坡转过来的300万马币,转眼又只剩166.05万港币的活钱,冼耀文离无钱可用只差一秒。
与苏丽珍分开,回到青年会的办公室,趁着喝温茶消暑的空当,冼耀文琢磨起了哪有快钱可捞。
显然,他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捡钱的机会不是他想要就有,一杯温茶下肚,他也没想到什么能快速赚50万元以上的好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与财富的增加,他的胃口开始变大,单笔收益50万元以下的投机已经很难勾起他的兴趣,倒是对细水长流的生意,年收益过万就能激发他的热情。
拿出一摞看过的报纸,抄起一张翻阅分类广告,看准几则广告,拿起剪刀剪下来,一一分好类粘贴在笔记本,只见有中华汽水、安乐汽水、大同汽水、维它奶、安乐园冰淇淋、皇上皇腊味、金菊园腊味、太平饼干、百吉面等饮食相关的品牌广告。
能粘到笔记本里,说明他惦记上了,早就剑指超市,他又岂能想不到超市需要自有品牌的商品来提高利润率,大收购、兼并的动作早晚会有的。
剪报的休闲活动持续到费宝树出现,额头细汗密布,脸颊和脖子潮红,周身环绕着热气,着急忙慌拿了两个杯子,倒了半杯水,将水倒过来倒过去,“表面积”的物理实验反复进行。
不等水温降下太多,鼓着嘴吹几下,先小口让口腔适应一下,随后两声咕嘟,半杯水下肚。
见她这副模样,冼耀文打开之前一直当摆设的冷气机,顺手从桌上拿起话筒,打到丽池花园,李裁法不在,打去青山酒店,还是不在,让接线小姐转去李月如那,依然不在。
咔,把话筒放回去,没再转去姨太太那。
李月如是亮过相的,知道这个人后,冼耀文在报纸上找过,有找到她和李裁法的合照,知道她的存在还说得过去,知道两个没亮过相的姨太太就说不过去了,那是摆明了告诉李裁法“老子查过你”。
这小瘪三真不是东西,约好了不来,想找他又找不到人,计划不得不变一变。
忽然间,他有了成立一家通信公司的冲动,购买BP机的专利进行二次研发,在香港铺设无线寻呼网络,免得想找个人这么难。
……
无需怀疑,BP机算不上多难的高科技,原理不难,实现基本功能也不难(难点在哪要说清楚需要长篇大论,先不表),1950年已经有了投入实用的产品。
第255章 买货亦观人
李裁法约不上,工作还得继续。
傍晚时分,卡罗琳回来,带回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田土厅打算把地皮竞拍的时间放在九月中下旬,留出足够的公示期,以吸引更多的人参加竞拍。
冼耀文郁闷了一会,笑着对卡罗琳说道:“学过射击吗?”
“我在威尔士参加过打猎活动,灰鹧鸪一枪一只。”卡罗琳自信地说道。
“非常好。”冼耀文颔了颔首,淡声道:“卡罗琳小姐,你去借一把猎枪,带上三发子弹去找柳婉卿,问她考虑好没有,如果她给出我不喜欢的答案,麻烦你扣动扳机干掉她和她的女儿,然后你把枪口抵住下巴,砰,哈利路亚。”
“我可以换成韦伯利吗?”卡罗琳嬉笑道。
“随便你用什么,我想听好消息。”冼耀文指了指卡罗琳,“卡罗琳,让我看到你的智慧,不要让我转而去开发你的肤色和身材的价值,一个漂亮的英国佬,一定会有不少华人老板喜欢。”
卡罗琳沉下脸说道:“Boss,我是食脑的。”
“做给我看。”
“你会看到。”
冼耀文低下头,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没联系上李裁法,今晚你自行安排。”
“是。”
卡罗琳离开了,带着一股气和一股劲。
冼耀文无心看报,脑子里琢磨着事情一旦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该如何乱中取胜。
到了下班时间,他来到中环谋得利的店铺挑选黑胶唱片。
谋得利是“哥伦比亚留声机唱片”的中文音译名,此时可以说是世界上排在第一的唱片公司,旗下厂牌无数,业务遍布全球,入股或合作各地的唱片公司,拥有强大的唱片发行渠道,想买外地的唱片到谋得利的店铺准没错。
没有电视,挑不出几部喜欢的电影,广播里的故事和笑话太过老套,冼耀文在家只能听听音乐,钟情于一种比较费钱的消遣方式。
黑胶唱片贵,很贵,基本找不到二十元以下的,冼耀文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过日子得精打细算,不该花的一分不花,就是泡妞也得能省则省,优先泡附加值高会挣钱的,只会花钱不会下籽的离远点,真要遇见天仙,高雅一点,不要拿钱砸,有情饮水饱,还得崇尚男女平等,争取避孕套也AA。
这是他老头子灌输的思想,他不仅全盘接收且青出于蓝。
他有能力每样唱片来一张,但他不会这么做,精挑细选买自己喜欢听的就行了,不喜欢的拿回去只会占地方,没其他卵用。
至于黑胶唱片将来会升值这一点,他并不在意,收藏炒作的利润并不取决于藏品本身,而是取决于手段,1950年的黑胶唱片和1950年的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一点他老头子没有参透,占用大笔资金收藏古董几十年,所得利润还不如他豢养画师画几条线。
挑着唱片,冼耀文脑子里想着自己和老头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手不时从架子上拿出唱片,准备等会试听。
来到爵士区,当他看中一张唱片正准备去拿时,一只小手先一步将唱片拿走。顺着小手望过去,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有点面善,特别是嘴下正中的那颗痣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女孩身上穿着一件旗袍,非常精致,款式却有点老旧,不是今年流行的花色,也不适合女孩的年纪穿,身上有香味,不是香水,是百雀羚的味道。稍加联想,一个家道中落、爱臭美的前富家小姐栩栩如生。
在架子上瞄一眼,没有见到同样的唱片,想着女孩未必会买,他越过女孩,看起了其他唱片。
他好像失算了,女孩拿着唱片直接去了柜台,从包里拿出几张纸钞,点了点,又从包里抓出一把硬币,数了数,大概还差几毫,女孩和店员讲了讲价,唱片真被她带走了。
挑好唱片,冼耀文到柜台问了一嘴,“沙维尔库加的唱片还有吗?”
“先生,不好意思,最后一张被前面那位小姐买走了。”
“还会补货吗?”
“下个星期会补货,先生到时候再来看看。”
“哦。”
简短交流,冼耀文把挑好的唱片一张张放到留声机上试听,把音质差的挑掉,最终选出9张唱片,差不多两个百元离他而去。
回到家,晚饭吃了一半,苏丽珍才回来。
在饭桌前一坐下,就从包里拿出两张让渡书放在冼耀文的眼皮子底下,冼耀文瞄一眼,上面的一张是太子道的一栋唐楼,拿掉上面的,再看下面一张,是相邻的一栋唐楼。
收起,放到一边,冼耀文诧异地问道:“惠王爷的?”
“嗯。”苏丽珍点了点头,从盘里夹起一个蛏子,捧在手里比画了一下,惊呼道:“这个蛏子好长,比我两只手都长,蛏子精吗?”
“不要大惊小怪,佩佩从办馆买来的洋货,爱尔兰的。”冼耀文回了一句,又说道:“你不是说惠王爷的家底相当丰厚,怎么现在就开始输家产了?”
苏丽珍面露鄙夷,不屑地说道:“惠王爷是真把自己当王爷,他不仅自己输,身边还有五六个狗腿子,吃他的喝他的,就是做那种事都是他拿钱,去的还不是一般地方,只去西环的酒吧。”
冼耀文呵呵笑道:“王爷到底是王爷,就是有牌面,西环的酒吧,我还没去过呢,都是招待上岸度假的水兵,想带人出去见真章,要在酒吧先喝上几轮,一晚上一人少说得花二三十美金,惠王爷,真豪气。”
“照他那个花法,豪气不了多久。”苏丽珍啐了一口说道:“这两栋唐楼很便宜,2140呎只要16万一栋,后面还有几栋可能更便宜。先生,账上没钱了,明天该付的钱还差5万。”
冼耀文蹙了蹙眉,思虑片刻,“明天我会转60万到账上,悠着点用,我短时间内没钱再给你了。别光收房子,找两个掌眼,把正常业务也做起来,只出不进,维持不下去的。”
“房租的账上有钱,可以拿出来。”苏丽珍吃味地说道。
金大押有两本账,苏丽珍负责买楼,只把着支出的账,收回来的楼由岑佩佩负责出租,收入的账在她手里。
“账上没多少钱,顶不了大用。天台上的白掌蔫了,一会跟我一起去浇水。”冼耀文和起了稀泥,不给苏丽珍纠缠帐本的机会。
翌日。
冼耀文一早去了一趟汇丰,将60万转入金大押的户头,80万转入人民零售的户头,属于他个人的港币只剩26.05万加上一些零碎,总数到不了28万。
出了汇丰,他让戚龙雀开去雪厂街。来到毕打街的中段,正要拐进雪厂街,发现路面被挖开了,几个电缆盘放在路边摆着,行人只能走架起来的挑板,看样子是在重铺地下电缆管道。
有点麻烦,只好绕路走,好在香港的电涉及私企,不可能挖开了埋,埋好了挖,瞎鸡儿折腾,这种事不会频繁遇见。
从另一头驶入雪厂街,车子停在一家名叫惠康的办馆门口。
进到店里,冼耀文将整个店铺扫了一遍,入眼洋酒、罐头、饮料、饼干等舶来品,还有穿着衬衣打着领结的售货员,目光在售货员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发现衬衣不是好运来,他的心情稍有点不爽。
不爽归不爽,只能是不看衬衣,多注意人的精气神。
“精气神不错。”
嘀咕一句,冼耀文走到陈列商品的玻璃柜前,背着手细细打量商品。商品不是太多,没一会的工夫,他就来到陈列洋酒的玻璃柜前。
9月2日,便宜丈母娘潘秀秀的生日,该给她准备一份礼物;9月10日,岑佩佩的生日,得给她办个趴体,一个他大概率没办法出席的趴体。
如果所料不差,在加纳遇到的那个黄金走私商人科塔里已经来到香港,今天或者明天就能接到他的电话,等见完人,他要赶紧飞,即使动作再快,等他返回香港,多半是赶不上趴体。
待不了几天,又要飞,便宜大舅哥蔡光耀的结婚日期已经定下,9月30日,路上来回的时间,加上留在新加坡部署需要的时间,差不多需要半个月,再次返回香港,恰好是最忙的时刻,紧接着,岑佩佩也到了该飞纽约的时候,根本没多少时间陪她。
算来算去,已经答应下来的结婚仪式只能接着往后推,大概是赶不及在蔡金满之前举行,做点补偿总是要的。
打了个响指,吸引了售货员的注意,待售货员来到身前,冼耀文指了指玻璃柜里的一瓶香槟,说道:“你们店里有多少1945年上市的水晶?”
售货员看一眼玻璃柜里的酒,职业化地笑道:“先生,我们店里的所有商品都有充足的货源,你需要多少,我马上可以帮你去调货。”
“哦,请把你们经理叫来,我想跟他谈。”
“好的,先生请稍等。”
“谢谢。”
等上片刻,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在其身后跟着刚才的售货员,脸色有点不对,可能被训了。
“先生你好,我是惠康的总经理高燕如。”中年人来到冼耀文身前,微笑道。
冼耀文笑着回应,“我是山今楼老板岑佩佩的先生,中华制衣冼耀文。”
高燕如听到冼耀文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更甚,“原来是冼生,失敬失敬。”
冼耀文抱了抱拳,接着指了指玻璃柜里的香槟,“高经理,我夫人的生日将近,我准备给她办个趴体,这款水晶香槟贵行有多少?”
高燕如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冼生,抱歉,路易王妃1945年的水晶香槟上市很少,能到香港的更少,我们店里只有寥寥几瓶,根本不够令夫人的趴体所需。”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高经理有什么推荐吗?”
“1947年上市的唐培里侬品质和水晶相当,我们店里也有足够的库存。”
“1936年的有吗?一两瓶也可以。”
“抱歉,1936年的唐培里侬上市的数量太少,我们并没有拿到货。”高燕如不矜不伐地说道。
“高经理,我约了人等下见面,没有时间在这里多逗留,麻烦你下午六点去一趟山今楼,带上一瓶唐培里侬,再带上你觉得合适的红酒,点心也可以带上一些,如果合适,我想我会给贵行一个大单子。”冼耀文淡淡地说道。
“我会准时到。”
上一篇:美漫:编织未来,从究极空我开始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