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心的石头
房玄龄一急,不顾礼仪的拦住了李靖,转身拼命的使着眼色,脸色焦急的看向李世民。
第893章 承庆殿议政(三)
2024-07-13
李世民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步,将李靖拉了回来,然后缓缓说道:“靖兄,你别急,此事并非靖兄所想的那样。说来,这件事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足为外人道。”
“这满长安的臣子,除了玄龄,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李世民将李靖按在御案前的锦墩上坐下,自己回到了案后,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这才将右贤王的真实身份合盘托出。
等到房玄龄完说,李靖表情呆若木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住了,随后一脸的不可置信,惊讶的问道:“这右贤王名叫李言,是隐太子的长子?”
“这怎么可能,是谁说的?”
李世民从御案上抽出一封信笺,正是半年前长孙无忌传来的,走到李靖面前递了过去:“靖兄看看吧,这是辅机从辽东得到的消息,是颉利亲口所说。”
待李靖匆匆看完,李世民才深深的叹息道:“当时朕对这右贤王也是在拉拢和打击中徘徊不定,可辅机探察到的消息让朕下定了决心,这右贤王所图者,天下也!”
“朕不能给大唐留此隐患,所以宁可背负不义之名,也要为大唐除此后患。”
房玄龄也有些颓丧:“卫国公,你别怪陛下,当时我也劝陛下果断行事,这才有了辽东城之围,只是后来侯君集中了右贤王之计,这才功亏一愦。”
李靖默默的看完,心里思索着,难怪陛下将此事藏的这么严实,谁也不告诉,这确实不能为外人所知,否则大唐人心必乱,要知道现在朝堂中还有不少人曾经是旧东宫的人呢?
自己也曾经在陛下玄武门之变时坐壁上观,也难怪陛下瞒着自己。
不过,李靖立场比较超然,不像李世民和房玄龄那样主观,再将这件内情代入一年前的辽东事件中,重新将所有事情复盘了一遍,顿时发现了不少疑点。
“皇上,臣想问一下,右贤王为隐太子庶长子的事情,除了长孙无忌这一条线索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佐证?”
李世民一怔,下意识的说道:“这是颉利亲口所说,岂能有假?右贤王出现在草原的时间,还有时机,他的年龄,都十分合理,并没有破绽,难道是颉利在欺骗我们?”
“颉利想除掉右贤王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消弥隐患,而我们除掉右贤王是为了避免他以后为祸中原,他的真实身份并不重要,颉利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就算此人不是隐太子之子,我们一样会动手的。”
李靖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淡然的一笑:“若是老臣没料错,皇上得知此消息之后,一定派人去太原做过详查,然而并没有任何的痕迹,对不对?”
李靖这么一说,李世民一脸诧异,脸色冷峻下来。
当初关心则乱,只想赶快斩草除根,后来李世民派锦衣卫和百骑司都去太原查过,确实一点儿踪迹都没有,李世民只觉得是对方当初的身份太过渺小,没有引起人的注目。
现在经李靖一问,也察觉出了问题。
就连房玄龄也是皱眉沉思起来:“卫公,你的意思是,这右贤王不一定是隐太子的子嗣?”
“若是臣所料不错,这隐太子之子的身份,必然是假的?”李靖断然道。
李世民神情振奋起来:“靖兄,何出此言?”
“皇上有所不知,老臣和突厥人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深知突厥内部详情。”
李靖悠然的捋着胡须,笑着说道:“在定襄之役,打破颉利的牙帐后,老臣手下的军士们就曾抓到过数个自称是李氏皇族的人,那里面有曾经造反的庐江王李媛之子、义安王李孝常之子、长乐王李幼良之子。”
“至于打着罗艺,薛世雄,甚至是前隋杨氏皇族宗亲的人更是不少。”
李世民和房玄龄都是一脸的诧疑,他们是第一回听说这样的事情,详细寻问起来。
李靖苦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天下大乱,每一次皇权的更叠,都伴随着无数站错队的豪门大族破灭。那些世家远亲支房可以划清界延,可直接身受牵连的人却在中原无容身之地,就有很多人跑到突厥寻求庇护。”
“这去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打着这些招牌,在突厥招摇撞骗,混吃混喝。”
“突厥人又不认识,怎么能分辩真假呢?”
“最开始颉利是来者不拒,后来去的人多了,颉利也烦不胜烦,庇护倒是小事儿,关键是养这些人还徒耗粮草。时间一长,除了一些有利用价值的关键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收了。”
“这些人又不敢回中原,就死乞白赖的缠着颉利。上次打破汗帐,颉利仓惶出逃,这些人就落到了我大唐军士手中,最开始下面的人还以为是功劳一件。”
“可审的人多了,就麻木了,报到老夫这里,反正这些人也都是死罪,是以不管真假,老夫都就地处决了。”
李世民和房玄龄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些详情,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良久,都是脸色难看,最后嘴角有些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哭笑不得的问道:“靖兄,怎么从来没有听伱说过呢?”
“都是些龌龊腌臜的事情,老臣怕有污圣听,就没有多嘴。”
房玄龄脸膛漆黑,一头的懊恼,他也明白了李靖的意思:“卫公,你的意思是,这右贤王所谓的隐太子之子的身份也是假的,颉利和我们都被骗了?”
“八成是这样,去突厥依附的人多了,这些人的价值就大打折扣,”
李靖从容的说道:“到贞观四年,在颉利那里,前隋宗室和前朝名将还有李氏反王子嗣后裔的身份,已经不吃香了。若说真有些什么胆大包天的人,冒充隐太子长子的身份,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个身份,还有些利用价值,颉利还能扶做傀儡,为霍乱大唐做准备。”
“臣想,颉利也是打算在定襄打败陛下后,就将此牌给甩出来。”
“后来那一战大败,连他自己都险些做了阶下囚,此人自然是用不上了。只是没想到草原经过大变,此人倒有一番造化,连番机遇之下,不但混到右贤王的位置。”
“还顶替颉利攫取了突厥整个汗国的权力,着实不可小视啊!”
听到这里,李世民脸色青红相交,怒不可揭,暴跳如雷的斥道:“浑帐,真是浑帐,这些个胆大包天的贼子们,背主求荣,助纣为虐就算了,竟然还敢打着我李氏皇族子弟的名义,在外在招摇撞骗?”
“真是岂有此理,若是这些人落到朕手中,朕一定将其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以敬效尤。”
李世民在殿内愤怒的发泄着内心的憋屈,一个小骗子,竟然将大唐君臣给骗的团团转,枉自己还极为认真,诲莫如深的样子,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个乌龙。
天可汗有些挂不住脸,只好用发脾气来掩饰内心的羞惭。
听到李靖的述说,房玄龄脸上也微微有些赤红,但有李世民在前,自己也无所谓了,反而像是仿佛卸下了心中重担,神态轻松的说道:“看来都是当局者迷,我们被隐太子旧事所影响,有些杯弓蛇影了。”
“看来这个右贤王还真有可能就是一个‘小骗子’?”
李靖笑着说道:“陛下想想,隐太子若在起事前真有一个孩子,岂能做到不留一点儿痕迹,这燕过留声,雪地上溜过一串耗子,也得留下些脚印吧?”
“隐太子就算了,那女方是何人,生活在太原总要露面吧?”
“以一个帝王手中掌握的权势和力量,哪怕是二十年前太原街头偶尔出现的一个乞丐,也能调查出来。区区一个弱女子,总要生存吧,街坊邻居,衣食起居,怎么可能一点儿踪迹都不露?”
房玄龄也是接口附合道:“除非这对母子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不错,依老臣来看,这右贤王之前八成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李靖凝神分析道:“也许和隐太子根本就没有关系,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最多就是一些被牵连的小官员的家眷?”
“皇上您想,此人流落草原,为了生存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吧,十年前他才十多岁左右。背井离乡,想要吃口轻松饭,只有壮着胆子,编了这慌言,也是为了让颉利高看其一等。”
“可隐太子庶长子的身份何其之重,颉利怎么会听其红口白牙这么一说?”
“必然要找人验证,若是这小孩儿身边有侍卫仆人家眷等人,肯定会马上被拆穿。天下谁人不知,隐太子的几个孩子都殁在玄武门了,他只好说是不为人知的私生子。”
“这下好了,死无对证,没有人认识,就算有一些反王亲属也无法验证。”
“也许是颉利当时手中正差这么一张牌,即然没有人拆穿其说辞,颉利也就顺水推舟。我们都是上位者,当知其身份真假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强大势力的支持,假的也是真的。”
第894章 承庆殿议政(四)
2024-07-13
说到这里,李靖晃了晃手中的长孙无忌的书信说道:“从长孙大人得到的消息来看,颉利也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一切都只是听这年轻人自己说的。”
“再加上当时颉利想利用我大唐除掉右贤王,肯定也添加了一些莫须有的旁证?”
“我仔细看了看信中的内容,发现皇上和房相、长孙大人之所以深信不疑,主要也是因为颉利这么干了,大家觉得这样一个人物,不可能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也就信了。”
“实则,半点铁证也没有.”
李世民老脸一红,他知道,李靖话中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自己得位不正,隐太子一直以来就是压在自己心中的一个梦魇,被人随意一刺激,就反应过激。
心虚之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这才导致一连串的人跟着出现了误判。
李靖脸上充斥着浓浓的不屑之色:“长孙大人说,右贤王图三韩之地,是想在此立国以和大唐对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无稽之谈。”
“房大人,你说,若是你是右贤王或者隐太子之子,你会不会取三韩之地为基,缓图大唐?”
房玄龄是李世民的首席谋主,堪称当代张子房,眼光何其敏锐,之前是被李世民带偏了节奏,现在平静下来,自然也轻易的发现了这里面的疑点。
在李靖的质问下,仔细一想,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三韩之地,处于偏僻的东北一隅,其地多山,土地贫瘠。”
“高句丽与我中原乃是世仇,三地从中土分离出去以愈千年,对中原并不认同,千年下来,早已形成了一套独立的文化和思想,对中原也很是排斥。”
“右贤王据有突厥东部一半的势力,如鱼在海,鸟在青天,若是入了辽东这半岛地带,就像鱼入网鸟入笼,反而成了死局,只要我大唐从河北出兵,攻下辽河平原,其部就是瓮中之鳖。”
“我若是右贤王,必然不会打这样的主意,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房玄龄的分析有条有据,入情入理,李世民也是点头认可。
“若是隐太子之子的话,必然是要图谋天下的。”
李靖边思索边说道:“右贤王在突厥悄无声息的藏了这么多年,本就说明是孑然一人。皇上伱想,一般的大世家,即使是皇帝亲自针对,也难以暂草除根,肯定会留下一些死士,家将之类的。”
“只要有这些人在,难保不留下些蛛丝马迹?”
“若是以前在颉利麾下,有所忌惮,那现在右贤王掌握着整个突厥的实权,一言九鼎,麾下大军几十万,若是房相你的话,你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房玄龄被这么一问,不加思索的说道:“自然是公布身份,堂而惶之的向天下声讨陛下之罪,然后争取舆论和民心。从中原招揽旧部,大造声势,为将下南下取而代之做准备。”
当年的玄武门,李建成是受害者,本身并没有任何罪过,是李世民先发制人,抢夺了本该属于隐太子的江山,其后嗣讨回天下,堂堂正正,不存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
自可以大大方方,何必要摭摭掩掩的?
这一点儿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想得到,毕竟右贤王的力量是在大唐之外的敌国,以暴力争夺天下,不用去在乎信息的泄露和朝庭的镇压。
房玄龄脱口而出,随后好像才看到李世民阴沉的脸色,连忙躬身认罪。
虽然谈起旧日往事,翻出禁忌的隐秘,李世民心里极不舒服,但面前两人分析出的实情,也实实的让李世民放下了心里面一直悬着的心,深深的舒了口气。
天知道,自从得知右贤王在草原坐大后,李世民日夜不宁,多少次做恶梦,梦到一个长像酷似大哥的年轻人,带百万大军,打破长安城,在玄武门前,厉声质问自己的罪恶。
将自己千刀万剐,自己的龙子龙孙们,在血泊中绝望的向自己求救,最后被残忍的杀害。
每次从恶梦中惊醒,李世民都是汗透衣被,精力憔悴,然后命人将寝殿内的烛火全部点燃,彻夜不眠。
现在经两位年长的臣子们一分析,李世民如释重负,也知道房玄龄并不是口误,而是在从侧面提醒自己,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李世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露出惭愧的表情。
当初在第一次得知内情时,房玄龄就提出了异议,却被自己粗暴的打断。当时他也是想着,无论其身份真假,除掉此人总是没错的,也就没有任由房玄龄追究下去。
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心病使然。
李靖继续分析着:“朝中隐太子的旧部不少,魏征、李纲、王珪、韦挺等都身居高位,可曾发现右贤王暗中接触?别的不说,营州都督薛万淑就在咫尺,薛氏兄弟可是建成死忠,又领着重兵。”
“与右贤王隔着一道辽水,双方对峙了近半年,右贤王可曾前去招揽?”
李世民苦涩的摇了摇头,这些人身边都有自己的眼线,主要就是盯着他们有没有不诡的举动,长安城的还好说,薛万淑身边可是耳目众多,是重点关注对象。
尤其是在颉利驻扎辽水北岸期间,可以说薛万淑晚上睡在哪个妾室房间?一日三餐吃什么饭?上了几次茅房?李世民都知道,可以确信没有半点可疑。
这么看来,自己还真是忽略掉了很多细节,被隐太子之子的身份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以致于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这让李世民心里很是自责和沮丧。
李靖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些造反的提前准备都不做,直接带领异族大军兵临城下,就靠着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自己是隐太子之子,谁能相信?”
“就算你是真的,无论群臣还是百姓,都不会接纳。他们只会觉得右贤王是打着借口,入侵中原。”
一番细致入微的分析极有道理,这么一看,右贤王怎么也不像是要颠覆大唐的样子?
说到这里,李靖兴冲冲的说道:“皇上,房相,你们是身在局中,被隐太子之子的身份迷惑了,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情?”
“外面的事情?”房玄龄眼中精光一闪,开始思索起来。
几个呼吸之后,房玄龄神情一震,脸上露出不可思疑的神情,诧异的看向李靖。
李靖脸上充斥着莫名的神彩说道:“你们没有发现,辽东这场战事,发生的很是诡异和离奇?”
“莫名其妙的,颉利就南下了,盯着高句丽死锤。将其一举击垮,一股脑灭了三国,随后把城池和土地留给了大唐,最重要的是,竟然把三韩之地的五六十万青壮给裹挟走了。”
“我们大家都知道,钱财和城池都不重要,而人口,由其是青壮才是三地对抗中原,独立在外的核心根本。”
“突厥这是釜底抽薪啊!”
“草原要这么多青壮干什么,一片土地上只要有牛羊和食物,突厥人难道生不了孩子吗?把这些异族弄到草原上去,不是凭添负担,给自己找麻烦吗?”
“右贤王口口声声说要土地和城池,可最后却并未放在心上,随手丢给了大唐!”
“老臣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右贤王简直就是在用突厥人给我大唐开疆拓土。辽东一役,我方并未有任何损失,兵不血仞的获得了前隋炀帝国破家亡都没有得到的地方。”
“这哪里像是和陛下有杀父之仇,不知道的还以为右贤王是陛下派去的呢?”
‘呃’
李世民一怔,失笑的摇了摇头:“靖兄可别乱说,玄龄在此为朕做证,朕可没有这么一位惊世之才派往草原?”
“这么看来,右贤王确实一直在对我大唐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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