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筑2005 第6章

　　直到苇正的妻子李蘅进门，开始挨个纠正，先是说服苇正戒烟，然后以不要影响他戒烟为由，慢慢的立下了“不在不抽烟的人旁边抽烟”的规矩。

　　后来苇鹏和苇盛也都在嫂子和媳妇的联合说教之下戒烟，苇鹏彻底戒了，苇盛戒了两年，之后因为生意往来，烟酒很难不碰，又捡了回来。

　　目前看来，烟瘾已有明显增大的趋势，否则小叔万万不会在大娘面前跑出去抽烟的。

　　苇庆凡跟着苇庆婵和苇庆欢进了包厢，就见大爷苇正、大娘李蘅，爸妈，婶婶汪晴都在座，堂弟苇庆寒同样在角落里。

　　“大爷，大娘，婶婶。”

　　他挨个招呼一番，然后来到堂弟苇庆寒的身边。

　　苇庆寒扬起脸，看了眼这个哥哥，然后又低下头，没什么表示。

　　苇姓属于冷僻姓氏，起源都没考据清楚，苇庆凡祖上绝不止八代贫农，世代被剥削阶级。

　　到了新中国建立，虽说是翻了身，但贫穷的状况仍没有改变过，苇庆凡的爷爷奶奶辛劳一辈子，只勉强将三个孩子养活。

　　直到苇正兄弟三个都长大，一家人才能吃得饱饭，之后苇正考上了公务员，一家人算是真正意义在村里面扬眉吐气，用苇庆凡爷爷奶奶的话来讲，就是“可以挺直腰杆了”。

　　苇正称得上某种意义上的“寒门出贵子”，年轻时曾意气风发，有远大抱负，甚至说过“我要让全中国的人都知道‘苇’姓”的话。

　　不过在现实面前，他显然已经熄了这样的念头，希望下一代里面能培养出一个人才，可以带领、代表一大家人往上、往外走一走，不再只窝在这样一个小村子、小县城里面。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前世的苇庆凡和苇庆寒都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

　　苇庆凡从小成绩就很好，进入高中后迅速下跌，第一年高考连本科线都没过。

　　当时爷爷奶奶，爸妈，叔叔婶婶，以及其他亲朋，都劝让苇庆凡出来工作，或者外出打工，反正一大家人帮衬着，日子不至于过得为难。

　　然后在大爷大娘的坚持下，苇鹏和王淑华最终让苇庆凡去复读。

　　苇庆凡当时压根对这不同的选择没有清晰具体的概念，直到多年后才明白命运的一线之差，带来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他在复读后勉强进入了一所二本院校，出了学校之后，意料之外的一路往上走，重生前已经算是国内某国际大厂的中高层，年薪更是稳定在七位数以上。

　　苇庆寒从小就跟苇庆凡很像，都内向沉默，但成长的轨迹却几乎相反。

　　他在家人面前也很少说话，称得上是有些孤僻，只爱看书，还不看“正经书”，只爱看漫画、小说之类的课外书，小学初中成绩都一塌糊涂，一大家人从没有对他抱有过多少期待。

　　如果不是大爷大娘力劝，苇盛夫妻俩未必都愿意花高价把他送到源县中学去读高中。

　　然而进入高中，苇庆寒的成绩居然在没有人关注的情况下慢慢好了起来，从吊车尾慢慢来到中下游。

　　进入高三之后，他的学习成绩开始坐火箭般往上窜。

　　高三第一次月考，他的分数排在班级中下游，年级七百名开外。

　　上学期以每次月考两百名的跨度往上跳，下学期进入年级前五十，然后又开始一次模拟考十名的成绩继续往前挤。

　　最终，他以全校第三的高考成绩，携手排在第四的女朋友一同进入了同济大学。

　　本科毕业后，又以优异成绩横跨大洋进入加州大学读研。

　　到这里，都是一个孤僻少年逆袭的励志圆满故事，苇庆寒也确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都是一大家人的骄傲。

　　直到准备毕业回国就业，与已经订婚的女友结婚的时候，因为大洋彼岸一个垃圾的无能狂怒，苇庆寒在一次寻常普通的枪击案中丧生。

　　隔了几年，再看到如今开学才初二，还是小屁孩的苇庆寒，苇庆凡心中五味杂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单薄瘦弱的肩膀，挨着他坐了下来。

　　苇庆寒转过头，很奇怪的瞅了眼这个哥哥，有点疑惑他反常的举动。

　　然后他依旧没有说什么的沉默着移开目光，悄悄地用手抹了抹被他拍过的肩膀，并不留痕迹的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苇庆凡转头看看他，然后也把椅子往他这边挪了挪，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苇庆寒扭过头，跟他对视了两秒，又轻手轻脚的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抵在了墙壁上。

　　苇庆凡也跟着又挪了过来，同时不小心的用膝盖碰到了他。

　　苇庆寒再次扭过头，跟苇庆凡对视着，过了两秒，表情显得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微微侧向一旁，两手交握着，用双腿夹住，保持着这样一个看着古怪别扭、缩成一团的姿势，靠墙壁坐着不动弹了。

第8章 【008】这么巧

　　苇庆凡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把椅子往外边挪开了，语气温和的训斥道：“坐好！”

　　苇庆寒看他一眼，没有动弹。

　　几个长辈都注意到了兄弟俩的互动，带着笑意互相望了眼。

　　大爷苇正笑呵呵地道：“别欺负你弟弟。”

　　“人家兄弟俩玩闹，你就别管了。”

　　大娘李蘅笑着嗔了句，又问：“庆凡下午去图书馆了？”

　　“嗯。”

　　苇庆凡有点惊讶于爸妈的快嘴，不过这也从侧面表现了爸妈对此的吃惊程度，笑着点了点头，道：“闲着没事，去逛了逛，还挺多书的。”

　　说话的同时，他注意到苇庆寒看了过来，知道这个弟弟很爱看书，笑道：“得办借书证，你要是去借的话，回头找我拿。”

　　苇正道：“图书馆借书证好像是要押金的……五十对吧？”

　　“好像还收工本费呢，应该是七十。”

　　对于还在上学的苇庆凡而言，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李蘅说着，看向苇鹏和王淑华，俩人又看向苇庆凡。

　　苇庆凡尴尬地笑了笑：“我没那么多钱了，当时身上就三十，刚好碰到了一个同学，借了我五十。”

　　苇正笑道：“那开学赶紧还人家。”

　　苇鹏道：“回头让你妈给你。”

　　“借书证呢？”

　　苇庆欢转着眼珠，忽然插话问，“哥你不会是想用这种法子骗钱去网吧吧？”

　　“你挺熟练啊？”

　　苇庆凡斜了她一眼，“我书都借来了，骗什么骗？”

　　“我又不是你。”

　　苇庆欢立即察觉到哥哥在给自己挖坑，不服气的反驳道，“你借书证呢？”

　　苇庆凡摸了摸裤兜，发现没带，“在家呢，你要借书的话回头借给你。”

　　“书都拿家里来了，这次确实是真的，别冤枉你哥。”王淑华笑着帮儿子解释。

　　什么叫这次……

　　苇庆凡暗暗吐槽，没敢出声，免得被现场翻出旧事打脸。

　　苇庆欢眼珠又转了转，似乎想要说什么，看表情像是要调侃一下他暗恋校花的事情，不过顾忌长辈都在，所以忍住了没说。

　　李蘅笑道：“自己想学就就好，想看什么书，你大爷这边也有，没有的就去买，找你大爷给你报销。”

　　苇庆婵小声咕哝道：“就我爸那点零花钱，还是别去祸害我爸了吧？”

　　一大家人都笑。

　　李蘅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苇庆婵吐吐舌头。

　　苇正摆摆手笑道：“没事，只要你买书的钱都能报，我也能报。”

　　苇庆凡道：“好。”

　　苇庆寒抬了抬头，似乎想说什么，没敢说。

　　苇庆凡转头看看他：“你也想报？”

　　苇庆寒还没说完，汪晴就道：“你报什么？你看你整天买的那都是什么书，有一本跟学习有关的吗？”

　　苇庆寒看看老妈，委屈的扁扁嘴，没敢反驳。

　　李蘅劝道：“没事，兴趣广泛嘛，不一定只是学习成绩好才看书，说不定以后能成个作家呢？”

　　她放缓了语气，对苇庆寒笑道：“你买什么书，也可以找你大爷报销，你妈妈不同意，就别让他知道……但是买了什么书，得跟你大爷说啊。”

　　“嗯嗯！”

　　苇庆寒有点兴奋地用力点头，眼睛都在发亮。

　　“书呆子。”苇庆欢小声咕哝。

　　苇庆寒沉浸在可以买很多书的兴奋里，也不跟姐姐计较，当然了，计较也没法子，打不过吵不过，身份也压不过。

　　说话时，陆续有服务员上菜过来，苇正招呼着让吃饭，苇盛也抽完了烟进来。

　　苇鹏问：“抽个烟这么久？”

　　“这不是怕烟味太大么……”

　　苇盛笑着坐下来，大概怕被数落，赶紧道：“吃饭吃饭，我还真有点饿了。”

　　一大家人偶尔闲聊地吃着饭，苇正兄弟三人喝了些啤酒，都垫了肚子，闲说话的时候，李蘅道：“对了，淑华，有个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一桌人都看过来，李蘅笑了笑道：“去年撤点并校的时候……”

　　她说了个话头，苇鹏忙道：“嫂子，事情都……”

　　苇正摆手打断道：“先听你嫂子说完。”

　　苇鹏只得住了口。

　　苇庆婵和苇庆欢对视一眼，都有点迷糊，苇庆凡倒是凭借着后世的记忆，对两家长辈的话比较清楚。

　　老妈王淑华本是村里的小学教师，去年县里撤点并校，把周围农村的学校都给裁撤了，王淑华因此而下岗。

　　县里面其实有调动安置名额，而苇正就在县里主管教育方面工作的教体局上班，苇鹏和王淑华就想让大哥帮个忙，给王淑华一个名额，调到附近的县城小学去。

　　但名额有限，苇正没给办成，或者直白的说，就是没给办。

　　大爷这个人虽说已经在现实里面消磨掉了不少心气和棱角，不过某些方面仍有他的坚持和底线。

　　这事苇鹏和王淑华都理解，但心中有些埋怨也是难免的。

　　李蘅笑道：“事情经过你们都知道，他这个人就那样，把人名额挤掉的事他做不出来。

　　“我说这个，不是怕你们心里面埋怨，咱们一家人，没说不开的。

　　“其实当初如果真要换个学校，我瞒着他也能给你们弄好，只是后来想了想，觉得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做点别的。”

　　她看一眼苇庆凡，语气柔和地继续说道：“孩子慢慢大了，再过两年就得上大学，眼看着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以后花费肯定越来越多，你们又刚盖了新房子，在学校教书，工资也就那么多，不如你们也跟苇盛一样，做点生意……”

　　苇盛道：“我早就说了，二哥你就跟我一起，咱们……”

　　苇鹏无奈道：“你别打岔，等大嫂说完。”

　　苇正接过话来道：“新办的那个天海中学你们知道吧？”

　　王淑华点头道：“嗯，他们新校区离村子挺近的。”

　　李蘅带着笑容，不疾不徐地说道：“他们今年正式办高中，刚开始学生肯定不多，但少说也有三四百，过完春节后，现在四中的学生可能会迁过去，到时候就得有差不多两千个学生了。

　　“我是觉得，你们可以在学校里面开个小卖铺，别看规模小，真不少赚钱，而且离家也近。”

　　汪晴道：“那可不，这么多学生，又是私立学校，不让出校门的，一年挣几万都是少的。”

　　苇盛道：“我觉得这事靠谱，二哥，二嫂，就干这个，别犹豫！

　　“又不累，平时有个人看着就行，不耽误地里的活，真忙不过来我们也能去帮忙。”

　　这个大家庭里面，掌舵人就是苇正和李蘅夫妻俩，按照苇正的规划，他的工作基本不会变动，两个弟弟最好留一个在家里务农，看顾老人，另一个可以做些生意，不用都拴在几亩地里。

　　最终留下来的人苇鹏，苇盛在几年前就在县城开了个服装店，生意不错。

　　可以说如今兄弟三个里面，就苇鹏的经济境况相对比较窘迫，尤其是盖完新房子之后，苇正显然一直在想法子给这个弟弟家里寻出路。

　　苇正道：“你们考虑一下，如果要做的话，就尽快决定，然后咱们想办法，把事情都准备一下，尽快开起来，这开学也快了。”

　　李蘅道：“这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毕竟是新校区，也不止这一个铺子，晚几天耽误不了学生买东西。

　　“另外，淑华你要真是不想做这个，想要继续教书的话，城关小学还有个空缺，我回头去了解一下……这事你们夫妻俩商量商量，看怎么选。

　　“我个人是建议开店铺，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们手里。”

　　汪晴道：“我也觉得开店挺好的。”

　　苇盛道：“就开店吧。”

　　苇鹏看看王淑华，没有说话，王淑华犹豫了一下，叹气道：“我一个当老师的，去挣学生的钱……不大好。”

　　汪晴道：“你不挣也有别人去挣。”

　　苇盛道：“二嫂你去的话，还能对学生们好点，对不对？咱少赚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