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于老师看见我们从电梯里出来以后,主动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也站进了半布拉他们的队伍,随即我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里面,还弥漫着香水味儿。
“都坐。”
我往会客区指了一下,所有人下楼梯后各自寻找座位,而我则回到了办公桌上拿起了烟盒,自己叼上一根,将烟盒向半布拉甩了过去。
市政府的会开完了,接下来要开的,才是真正的会议。
最先开口的是佤族头人:“许爷,正好于老师也在,让她找点那个警察局长的贪污把柄,借这个机会直接给他拿下得了。”
半布拉歪着嘴点着了香烟:“给他拿下来倒是容易,可咱们人手够么?我在市政府跑上下串联,你跑民族办公室,于老师算是咱们制衡这群官员的利刃,给他拿下来,谁接手啊?”
“咱爷要是想把谁拿下来,就今天会议室坐着那几块料,谁能坐得住?”
“可这邦康不是勐能,勐能咱爷一个人都能干,邦康呢?得用他们管理。”
“今天的会议上你还没看出来么?咱爷的意思不是给谁快速拿下来,是能要拿下那些不能降服的,愿意归顺的,还可以接着用。”
我伸出夹烟的手指了指半布拉,这货现在都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话,我看向了众人:“咱们的人手,勐冒重建用进去了一批、勐能管理用进去了一批,在基础人才储备不够的情况下遭遇了拿下邦康的战机,又干成了,那就不能挥舞屠刀,再杀邦康一个鲜血淋漓。”
佤族头人一指老鹞鹰:“这不是还有姚四海么。”
他自己说完都改口了:“他要是当了警察局长,暗地里的事就没人办了,把鱼头和老烟枪从勐能调过来,勐能就会不稳……”
我又进入了人才匮乏的局面。
当、当、当。
办公室房门被敲响了,秘书探头进来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许先生,安妮女士要见您。”
“让她进来。”
女秘书退了出去,等安妮进来,整间办公室的会议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于老师瞪着眼睛死盯着安妮一动不动。
她这个对权力充满渴求到可以放弃一切的女人,在终于有了可以施展的舞台后,又开始舍不得感情了,那种玄妙,那种被欲望拉扯的撕裂感,几乎能被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
唯独安妮装着看不见。
“我刚从上级那儿,拿到了关于邦康的资料……”
安妮拿出了手机,抬手就给我发过来两个文档,我用手机打开一看,一份文档是原邦康‘军队’下野军官的详细信息,安妮甚至在这些人的信息中挑出了哪些是有真材实料可以用的,哪些是被养成了老兵油子、变成了兵痞的;
另一份,则是市政府官员的资料,这份资料页数多了很多,将所有人的优缺点、银行记录都调了出来,有意思的是,这些邦康政府官员从不信任当地银行,乃至于都不信任当地银行,将钱都存在了咱们的银行里,那真是一调一个不吱声!
我居然看见了一个负责管理进出口的官员银行账户里躺着三千八百万现金!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把邦康的情报体系挖出来的原因,否则干点什么都只能等。
“谢谢。”
我冲着安妮点了点头,露出了微笑,可这个笑容才浮现在脸上,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立即将其收了回去。
“各位,今天的会议仅仅是个开始……”
轰!
我这边正说着话,窗外远端一声炮响传来,火光带着黑烟正向天际翻滚。
那儿,是厉歌带人去捣毁的最后一间实验室,光是在今天的会议上,我就让他直接捣毁了四间有一定规模的实验室。
“接下来,才是比较难对付的。”
老鹞鹰冷着脸回应道:“他们还能干啥?”
半布拉笑着搭腔:“弄一帮平头老百姓打着横幅来你市政府门口抗议,你能怎么办?”
“让你手下那群人拎着刀去砍人家嘛?”
佤族头人与其一唱一和:“弄点人天天在网络上曝光邦康一些阴暗角落,咱们爷也会承受非常巨大的压力,到时候东边一看你拿到了邦康竟然治理出这样的结果,人家松手很可能就是分分钟的事。”
我没有责怪老鹞鹰的不屑,他这个层面的人不了解这些东西很正常。
我只是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句:“在政治上,煽动群众属于基础手段,相反,能让煽动者白费心思,那才叫高明。”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让邦康处于军管之中了么?”
半布拉插话道:“爷,现实里的事,还比较好弄,起码咱们手里有军队,网络上……不太好控制啊。”
“那就不控制。”
我顺势说道:“从明天,不,今天下午开始,你们带着人挨家挨户敲门,用一周的时间走遍邦康的每一个角落,用这种方式去了解民众的需求,再将问题汇总……”
“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为什么不选更简单的网络投票方式?”
我扭头看向了安妮:“人有见面之情!”
“政府的人亲自来你们家敲门,挨家挨户的走,和在网络上扔出一条冰冷的投票对话框,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在有政府官员亲自登门走访,问你所需所求的情况下,你是在家里等结果,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在网上当个网络暴民?”
“咱们现在要做的,不光是要稳定住邦康的局势,实际上想要稳定住邦康的局势,首先你得稳定住老百姓的心。”
“这些日子各位都辛苦辛苦吧,记住,我要求你们将动员起来的人都动员起来,务必要在邦康挨家挨户都走到……”
随后我转过了头:“于老师,你负责将信息汇总;安妮,在信息汇总之后,你负责在网站上公布出结果,结果上要写明多数民众所提出的要求是什么,能做到的,要给与准确的日期,做不到的,要告诉人家为什么。”
半布拉皱着眉说道:“这个工作量很大啊……”
此刻,一屋子人都看向了佤族头人。
佤族头人叹了口气:“明白了,一会儿我就去当地佤族长老家里走访一下,让他们出点人帮忙。”
第518章 和我说说邦康
我当然知道邦康这些政府官员能用出来的终极手段是什么,这些东西在新闻里几乎天天都在放;
我更知道老百姓要的是什么,因为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说实话,有时候站出来闹的老百姓需要的都不一定是真有人出来解决问题,很可能他需要的只是有人来管。哪怕站出来的这个人解决不了问题,只可以好模好样的说明原因,遭遇问题的老百姓都有可能带着万分委屈将这口气咽下去。
他们恨的,是没人管。
他们恼的,是我都他妈当老百姓了,你怎么还跟我牛逼呢?
他们痛的,是老百姓让人一扒拉一个个子,听话都听到不知道怎么听好了,这怎么有点什么事还没人来解决?
他不是非要整死谁!
他就是想站出来问问,能不能有人管管我。
这就是老百姓。
可佤邦有人管么?
我说的当然是佤邦!
还真没有。
有本事的人和官员在沆瀣一气,没本事的拎着刀为了保护自己开始拥抱暴力,这才造就了这片土地上的奇葩景观。
隔壁,就在隔壁,他们也有烦心事,可人家强大的其实并不是对待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而是当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老百姓让干啥干啥的调动能力,就这份调动的能力,全世界谁行?
我很想将这个烙印也刻在佤邦老百姓的心里,可我知道这叫急于求成,那就换种方式,先让他们看见有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哪怕你不相信会有这种结果,也先别急着骂街,看看这帮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在努力。
当然,为此我还留有第二手准备。
摧毁了邦康大部分实验室以后,我没着急马上摧毁所有园区,而是在第二天,让央荣和布热阿将所有园区老板都单独拎了出来,关在了酒店里。
紧接着,我除了让人堵住了房门,一直都没让人搭理他们。
我在等,等那些随时有可能跳出来和我作对的人先生……
处理完这些事,我接下来处理的是安妮提供的众多信息中,有关于那些原佤邦军部队干部的信息,眼下正是我缺人的阶段,邦康偏偏又是一个人才众多的城市,我当然要将所有资源都利用上。
我在半布拉、佤族头人他们寻访邦康百姓的时间段里,一户户的登门这些底层军官的家,自打东掸邦的军队进入了邦康,他们这些底层军官就从未被信任过,很多部队都被就地解散,源自民族之间的不信任感让阿德根本不敢依赖佤族人……这导致了东掸邦掌管邦康期间大量军官赋闲,所以才有人统军投奔勐能。
那时,我似乎更能理解白起的难处了,虽然人人都说他坑杀四十万降卒不配称为军神,可我倒想问问,你是白起你怎么办?
知不知道四十万降卒一天要吃多少粮食?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两个半团一天人吃马喂需要多少钱,因为那是我自己养的勐能军!
为了养他们,我得当毒枭、我得开园区、我得开赌场、开嗨包,甚至,还要给园区老板们抓到一起敲诈勒索。
你让白起怎么办?
这四十万人因为待遇不好,再造反,你又让白起怎么办?
阿德遣散他们,已经是采用最平和的手段了,就这,我估计阿德掌权期间还需要专门找人盯着这些军官。
那我为什么不去找曾经可以进入佤邦顶层的那群师长、团长,而是找这些底层军官?
我当然知道从视野上来说,那些师长、团长可能更具备价值,但是,我这是初入邦康,那些师长团长看待我的目光是什么?是一个穷秀才考中了状元才见着了皇帝,你以为自己是一步登天,可在人家眼里顶天算是个暴发户。
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弄一群不好摆弄的人到自己手里?
在我彻底掌控邦康之前,我是绝不会和这群人接触的,但是,我又需要扩军、还需要更多的军事管理人才,那这些底层的军官就会成为我最强大的助力,因为他们也想出头。
邦康,农贸市场北侧清真寺边缘的一栋民宅旁,我的车就停靠在这儿,而我带着护卫出现在这条街上时,整条街上一个人没有,这就是军管状态下的邦康。
当、当、当。
木质房门被绿皮兵敲响时,我能明显听见刚才还有说话声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屋内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呼喊声:“你别去!”
在脚步声快速传来后,木门被打开了。
我看见了一个强壮的佤族中年人站在门口,赤着脚面向我站立。
他算是有担当的,尽管目光中带有些许恐惧,却依然转身关上了房门,我在关上房门的那个瞬间,能清晰看见里边的女人在往外冲,等他关上房门以后,奋力的拍门声传了过来。
“我是吴有生,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我的家人。”
我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他:“你觉着我是来干什么的?”
吴有生带着一股血性说道:“干什么都行,要我命都行,但有些话你不能让我说!”
他死死拽着房门,说什么也不让房间内的女人将房门打开,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我。
“你说。”
吴有生颤抖着嘴唇说道:“我当了整整七年兵,在这七年里,我从什么都不会到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经历了多少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站岗的时候看见过口岸士兵看见护照里没夹钞票的人就会直接拒绝入关;”
“我训练时见过连长犯瘾了把士兵扔下,自己回办公室扎针;”
“我想告诉你的是,邦康并不是没有真正的男人,东掸邦打过来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敢反击!”
“是我们这些本该成为钢钉一样的男人,从一开始就被这片罪恶的土地给腐蚀了……”他低下了头,像是失去了一切尊严:“军队训练时,班长会因为收了钱给战士病假,普通士兵没钱了会背着枪前往‘不夜城’充实钱包,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士兵,怎么可能敌得过东掸邦那些人。”
“所以我觉着你们勐能军将佤邦失陷的罪名怪在我们这些底层军官头上,根本就是在找替罪羊!”
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来找你,是来清算的?”
吴有生突然愣了一下,手上一松劲,房门被拽开了,一个女人冲了出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我能从这个女人的表现上看出,吴有生,可能是这片土地上为数不多的好男人,毕竟他能让自己的女人在如此情况下用自己的命护着他。
我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掏出了烟盒,从里边抽出根烟递了过去说道:“跟我说说邦康的情况。”
第519章 所有伟大都是委屈幻化而来
吴民生说的话,让看到了一个全新的邦康。
在我眼里,邦康是一座十分发达的城市,起码对佤邦来说。
可吴民生的几句话描述彻底撕碎了我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宛如听见了有人在地狱中怒吼。
他说:“这是一座表面上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城市,随处你都能看见、听见各种条条框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生活在法治社会。”
“可实际上的情况,你见过么?”
“那些交通违章的,连车都不下,随手掏出一张100美子,顺着车窗缝隙扔下,开着车就能扬长而去!”
“我看着地上的钱被其他穿着军装的人兴奋踩住,整张脸烧得通红,我觉着他踩的不是钱,是我的脸……”
他还说:“在这,无论你想干点什么,金钱都是敲门砖,我说的可不光是东边来的那些商人,就连我们自己去哪个部门办事,都要准备好足够的钱,然后按照窗口一张一张的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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