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肥鸟先行
甚至连这一科可以出现这么多妖孽,也是东南第一次开科举的缘故,只是这些妖孽拔高了各部对这些新科进士的期待感,甚至有的部门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他们用起来了。
“选调考试的规矩不能变,现在春闱才过半年就提前选调,以后就不好办了。”
苏泽定下了调子,申时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申时行也明白,用人选拔制度是不能随意修改的,这关系到的是今后整个官府系统的基础,是整个官僚系统的地基。
只不过在东南的礼部,已经被苏泽改造成了教育部,而且是专门负责官员和预备官员选拔培养的教育部门。
如今吏部天天喊着缺人,文选司的主司都快要住到申时行家门口了,申时行来找苏泽也是迫不得已。
苏泽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些观政进士,倒是可以送到湖广这些新占地区锻炼一下。”
“这样,愿意去湖广基层锻炼半年的,明年的选调可以加分。”
“但是这些新科进士不能做地方主官,只能做佐贰官,或者在府内担任事务官员,由主官负责考评,只有考评优良的才能加分。”
申时行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办法,能够将这些观政进士派到基层去,让他们也了解一下基层的运行逻辑。
反正也是自愿原则,对于那些并没有把握通过选调考试的观政进士来说,这也是一种迂回的通过选调考试的办法。
不过申时行还是说道:“这些观政进士人数太少,最缺的还是有基层经验的成熟官员和能够处理政务的吏员。”
苏泽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南直隶和浙江也在筹办建设乡一级的公所,这边的吏员也缺。”
乡公所,所谓公所,本来是民间自治的处理乡间事务的场所。
在秦汉时代的时候,就在乡中设置三老,由三老来处理乡间的事务。
乡三老制度后来逐步被崛起的门阀和地主取代,而苏泽要做的就是在乡这一级重新建立官府权威。
其实所谓的乡本来也是一个虚幻的行政概念,在明清时代只有村,并没有乡这么一个具体的行政单位。
苏泽在东南建立的乡,其实行政上管辖几个村子,在比较繁华的村子设立乡公所,处理村落的事务。
为了不刺激那些乡间的士绅们,目前的乡公所只负责田亩买卖的公证,老弱病残的慰问抚养,以及处理调解一些乡间的纠纷。
而收税、募兵、维持治安这些事务,依然是县衙下面的官吏来做。
不过有了乡公所以后,百姓也逐渐适应了这么一层的官府,而县衙也可以通过乡公所来了解各乡各村的情况,对当地的基本情况有所了解。
而苏泽交给乡公所的最重要任务,就是清查各乡各村的田亩数量。
这些都需要大量能写能算的官员和吏员,但是这项工作又非常的重要。
土地问题,几乎是横贯历史最重要的问题,甚至在近代,土地问题依然是一个国家最棘手的问题。
而在苏泽看来,东南在这个时候,是解决土地问题最好的时候。
现在的东南,城市正在不断的扩大规模,更多的乡绅开始放弃传承了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祖宅,开始在城市中寻找机会。
在南直隶的苏松地区,城市化更是非常迅速,小型城市围绕府城建立起来。
这也是正常的,工坊需要稳定的工人,需要能够维修的工程师,需要专业的管理者。
这些人都居住在城市,或者城市附近。
城市周围有配套的工坊,有更加发达的教育,有更加发达的医疗。
商品经济的发展,让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丧失了优势。
大部分人只需要专注于做好一件事,剩余的东西就可以用钱向别人购买。
这种城市化的进程,甚至让不少乡村都空了下来。
有的地主甚至在减租减息后,也都没有佃户种田了。
距离城市比较远的土地价格在上涨。
苏泽当然知道,这是上行周期会出现的情况。
但花无百样好,若是遇到下行周期,那么又会有很多人回到乡村。
所以现在是解决乡村基层权利搭建的最好时候。
苏泽作为穿越者,并不相信后人的智慧。
有些事情都是有时机的。
但是湖广缺乏官吏的问题,依然摆在了苏泽面前。
第481章 现代和前现代
最终苏泽还是同意了内阁提出来的妥协方案。
通过礼部,在湖广出一份卷子,在湖广的旧官吏和读书中招募一批能够胜任的官吏。
同时都察院也派出都察院御史巡视地方,对于有劣迹的违法官吏严惩不贷。
就在这个时候,三份情报送到了大都督府。
第一份是济州岛海战的战报,济州岛上的木下藤吉郎大败了围攻济州岛的朝鲜水师,缴获了朝鲜水师的舰船。
第二份则是安南的战报,戚继光一路气吞万里如虎,迅速占领了安南北部地区。而沈一贯那边带着阮潢离开中郡城,立刻联络上了后黎那边反对安南权臣郑检的势力,发动了席卷了整个后黎的叛乱。
而沈一贯也和戚继光联系上,得到了东南军队的支持,这场叛乱迅速从升龙府地区蔓延开,郑检手里的大军只能四处灭火,但好像四处都是敌人。
第三份则是草原上的情报,是俞大猷将俺达汗身死,黄台吉和三娘子上台执政,颁布禁酒令的消息,并且附上了如今草原局势的分析。
看完了这三份情报,苏泽看着儿子堆起来的骨牌,他轻轻推动骨牌,骨牌一片一片的倒下。
苏泽的儿子兴奋的哇哇大笑,而苏泽对着申时行说道:“骨牌已经倒下,接下来就要大明朝廷接招了。”
申时行明白苏泽的意思,他点头说道:“这一次明廷可要好好吃一壶了。”
此时的大明中书省,中书丞相张居正同样接到了这样的情报。
对于这样的变故,张居正是喜忧参半。
俺达汗身死,但是新上任的顺义王对大明很恭顺,甚至主动要求明廷册封。
但是顺义王禁绝了烈酒贸易,这又让张居正有些不满,九边贡市的商人们也联合向明廷提出了抗议,他们希望大明朝廷能让草原收回禁酒令。
如果放在以前,商人的请愿张居正是不会理睬的,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九边烈酒商人也是专营的,他们都是从朝廷拿到专卖权才能生产销售烈酒的。
无论是榷卖烈酒专卖权,还是从烈酒商人手里收到的贡市税收,这都已经成为九边收入的大头。
这笔钱不仅仅能够用来供养九边的士兵,甚至还会被运送到京师的户部,补充明廷并不宽裕的户部府库。
甚至经过户部官员的测算,大明户部是无法接受这么一大笔钱的损失的。
张居正只能正视这些商人的需求,他命令礼部派出使者,一面前往草原册封新的蒙古可汗为顺义王,顺便也要向草原上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废除禁酒令。
对于这些烈酒商人追逐利益,将烈酒贩卖到草原上的行为,张居正内心也是反对的。
但是张居正是成熟的政治家,这种道德审判无法解决朝廷财政上的缺口,现在是大明朝廷需要这些烈酒工坊主和商人。
张居正有些忧虑,如今的朝廷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
曾经的大明朝廷,主要税收收入就是田税,户部的职能的就是确保每年征收的夏粮和秋粮二税能入库,剩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和皇帝扯皮,想着去减少皇帝大兴土木的预算,拆东墙补西墙的维持朝廷的运转。
可是如今的户部,已经膨胀到了比其他五部都要庞大一倍的巨无霸部门。
大明朝廷的账本,已经复杂到了户部尚书自己都搞不清朝廷有多少收入,海量的物资在帝国内部调配运转,这还是明廷只占据了一半江山的情况下。
张居正突然有些羡慕苏泽,比起大明修修补补的财政体系,复杂到让自己都头疼的各种律令条例,以及连户部老吏都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税在征收,东南的财政体制从建立开始,就被苏泽梳理的清晰明确。
张居正越发感觉到了财政的重要性,这也是当年苏泽能够以两省之地,如今席卷半个天下的重要原因。
草原的事情只能算是开胃菜,那朝鲜的事情就伤到了明廷的七寸了。
如今对朝鲜和倭国贸易,是明廷粮食和白银的重要来源。
特别是对倭贸易换取的白银,可以说是大明朝廷的生命线。
在没有纸币这些信用货币的年代,大明朝廷最大的问题是流通货币不足。
虽然出台了对东南的禁令,但是大明这边的工业能力依然和东南不能比,而且很多高端产品,也就是附加值比较高的商品,也只有东南才能生产。
比如火柴、比如肥皂、比如钟表,这些东西已经进入了日常生活中,很难通过一纸禁令就完全禁止这些东西进入明廷控制区。
张居正也清楚这一点,他只对大明能够生产的布匹、丝绸等商品,严格打击东南的走私贸易,对于那些北方无法生产的商品,张居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导致的货币外流,不是简单的改铸银元就能够解决的。
而且随着大明这边商品经济的发展,对于货币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对倭国贸易获得白银,几乎关系到了大明财政的命脉。
只要能够不断的从倭国获得白银,如今大明岌岌可危的财政体系才能维持下去。
这是张居正得出的结论,也是户部报表上的事实。
这也是明廷为什么宁可推翻朝贡体系,在倭国要设立租界,也要对倭国贸易的原因。
相比这么两件事,安南对明廷的影响是最小了。
明廷本身就和安南没有经济上的往来,也不在乎安南的死活。
张居正突然意识到,如今的世界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在他的老师徐阶的时代,朝廷第一位关注的是自身的问题,是抗倭,是到处的灾祸和叛乱,是内部的党争。
可是现在朝廷要关注的,是对各国的贸易和财政,是附近所有地区的政治平衡,是一张张对外贸易的报表。
在张居正看来,如今手下大部分官员都是不合格的,就和大明不合格的士兵一样,根本无法胜任自己的工作。
甚至这还要比军队落后还要棘手的事情,因为军队的落后还可以通过训练和武器来弥补,而官员的无能却不是短期能够提高的。
张居正越发的感觉到了,如今是和以往时代完全不同的变革之时。
历史的经验能够提供的帮助已经极其有限。
每一天都要面临新的问题和新的挑战。
而自己还要面临无数旧军阀和旧官僚的掣肘。
偏偏支持自己执政的,就是这些旧官僚和旧军阀,他无法和东南的苏泽那样,在一片空白上另起炉灶。
张居正想到了苏泽在《警世报》上对自己的评价:旧世界的修补匠。
张居正竟然觉得十分的正确。
而世界也在被贸易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一场朝鲜釜山倭商馆的袭击,影响到了大明输入的白银,又影响到了整个明廷的整体财政。
张居正看着朝鲜国主发来的声泪俱下的求援国书,只能叹了一口气召集明廷内阁开会,商议出兵救援的事项。
这又给明廷本来就已经很脆弱的财政雪上加霜。
张居正感觉到自己被围困在一盘棋局中,苏泽在四处落子挤压自己的生存空间,可偏偏在正面战场上,明廷也打不开局面。
没有能够劝说父亲从河南老家前往东南,高务观只能自己返回了南京。
好友李言恭的妻子已经诞下了儿子,高务观连忙带着贺礼前往李家。
李言恭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高务观见过这个小侄子后,将一枚金锁交给丹芸,然后就被李言恭拉到了后院。
坐在后院的凉亭中,李言恭说道:
“我要去湖广了。”
高务观倒是不惊讶,他刚刚回到南京,就听说了好友熊况用骑兵打破了刘世延的湖广新军,一战奠定了湖广胜局。
如今整个陆军部都乱作一团,曾经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骑兵似乎在这一仗中翻身了,重新组建和训练骑兵的呼声越来越大,最后大都督苏泽一锤定音,以熊况的骑兵作为基础,成立一支五千人的骑兵独立团,由熊况出任这个独立团的团长。
独立团的级别在旅之下,但是人员可以突破普通的团级。
在陆军部内部,曾经传言大都督本来想要直接成立骑兵旅,由熊况担任旅长的,但是由于晋升条令的限制,才先弄个独立团出来。
反正无论如何,熊况已经突破了中层军官到高级军官的这道龙门,跻身到了高级将领的行列。
这对于整个东南新军的军官起了很强的激励作用,如今不少人都向陆军部打报告,希望能够到前线去。
李言恭想要去湖广前线,也是正常的事情。
高务观微笑着说道:“丹芸才生完孩子,就放你走?”
李言恭说道:“她是支持我的,孩子留在李府有人照料,等丹芸坐完月子,她也准备回广西。”
“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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