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客无心随白鸥
但对苍生而言,别说千年,百年都太久了。”
数百年后便是阎罗鬼狱卷土重来,紧接着便是八岐邪神之祸,千年,千年,千年之后便是血河战役,苍生遭劫,生灵涂炭。
若是换在和平时期,千年他等得起,但放到现在,千年他等不起。
“真的决定了吗?”
“九死不悔!”
感受着晚辈的决心,夏戡玄叹了口气,说起了从前
“我以前想着,少了我们这些人为苍生指明道路,指向未来,苍生亦不过是一群庸人。
但回头想想,这种想法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人生在世,若是不被人承认,那对这个世界而言,人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三教与散修不同,正是因为苍生的信任,才有了现在的三教,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相应的责任。”
从前的夏戡玄使用的是精英政策,认为苍生不能成事,需要杰出的人来领导,需要优秀的人来为他们做决定,忽视了苍生本身的意愿,是不把苍生当做苍生的表现。
“但我们并非不可替换的,愿意为苍生牺牲的同道不在少数,比如尊佛前辈。”
对于自家师叔的思想进步,蔺重阳在其中的作用不小,高估自己是所有人的通病,尤其是这种伟力归于个人的世界。
“没有谁是不可替换的,在这样的世道下,教育更是重中之重,尊佛便是因为没有相应的群众基础,才会导致失败。
但我们德风古道不一样,我们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愿意为苍生做事的人有很多,愿意为苍生牺牲的人也有很多,但很多都与从前的他一样,太过自信,或者说太过盲目,而不考虑苍生本身。
“是啊,我们德风古道不一样,没有谁生来便高人一等,妄想凌驾于苍生之上,只能说是取死有道。”
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从苍生之中走出的人,本该是苍生的一部分,却想要脱离群众基础,将自己的人格置于苍生之上,不把苍生当人看,于苍生而言,这种人不该死吗?
“我曾见过秩序崩坏的年代,那应当是最坏的世道了,哀鸿遍野,尸骨遍地,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
德风古道发展到现在,是众人共同的心血付出,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大部分不会愿意再看着苍生遭劫。
虽然苍生因为寿命短暂,无法了解先人悲壮的过往,缺乏深刻的体会,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将过往忘却,但是我们不会忘,也不能忘。
当然,也有人会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现在的一切,毕竟人心易变,都是正常的。
不过终归要防一手,防止有心人钻空子来搅动风云,借机谋取私利。
教化之举本就是我儒门之天职,既然苍生健忘,便由我们为苍生将过往记录、讲解。”
在苍生能够记忆的时候,便对他们多加引导、教育,若是苍生忘却,便需要有人来让他们知晓,提高他们的智慧。
而谈到这一步,蔺重阳的目的已经道明,夏戡玄的态度也已表明。
“舆论也好,民意也罢,我们不去抓,自会有人去抓。
起码有众人监督,德风古道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质,那便先由我们来开头。
若是有后来者做的比我们更好,退位让贤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苦境很大很大,江湖上不止有三教,还有其他的世家、门派以及国家。
也并非所有先天人都会愿意为苍生付出,很多人会说,他们一路走来都是凭借自身努力,与苍生何干?
他们庇护苍生,只是能力之中的顺手为之,而非是出自救世济民之心。
在他们看来,若是没这能力,苍生不会高看他们哪怕一眼。
在这些人眼中,世间没有善恶,只有纯粹的利益,只有利用与被利用。
利己,自私,唯我,便是他们的代名词。
“用老大的话说,在我们这一代倒下之前,还不用你们这一代顶上来,但重阳你远比众人预料的更加优秀。
开源一事本就在我的考虑范围内,由你提出我亦会鼎力支持,但你要知道……”
蔺重阳的目的,便是让德风古道下放部分权力,支持儒者出门创业,而夏戡玄本人对这件事情是支持的,但这种事情并非由他一人能决定。
儒门一统,权归中央,自有其中的优点,但苦境何其之大,光一个德风古道再加上四个支脉,一旦开始大范围推行教化之举,只会应接不暇。
而解决方式也简单,下放部分权限,让更多儒生出去自立门户,号召有志之士立下教统。
“我知道,待出关之后,我会一闯昊正五道。”
在蔺重阳的记忆中,德风古道下放权力是在血河战役之后,血河战役的惨烈,暴露出了儒门当前体制的弊端,再加上多位高层出现状况,才以下放部分权限进行补强。
这事说难也不难,德风古道的众人虽有掌权却不恋权,但正规的流程他还是需要走一趟。
简单来说就是拿出材料递交夏戡玄审核,然后一闯昊正五道,于昊正无上殿正式决议。
现在夏戡玄这边已经搞定,他需要再精进一番实力,才能去挑战昊正五道,正式挑战可与平时串门不同。
“这个拿去,应该对你有些帮助。”
“这么快就成功了吗?师叔你们这效率可以啊。”
“哈~去忙你的吧,我也要回趟文风谷。”
“请。”
第24章 岁月如梭,百载时光千帆过
从淬心殿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蔺重阳发现小院的隔壁多了座小一些的院落,而自己的小院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甚至在自己的琴桌上发现了一封书信,不同猜都知道是谁留下的。
“哈~这孩子。”
将书信摄入手中,将其上简单的术法破开,取出其中信纸打开一看,内容大致与蔺重阳交代了他这些年的经过,说他过得很好,大家也都对他很好,还讲了他给自己取了名字,因为与云海仙门有天命纠缠,所以要去学习一段时间,不用师兄担心之类的。
将书信折回收好,蔺重阳走至房门前,推开房门进入屋内。
自书架之上取下信封信纸置于桌上,随后开始研墨,准备给非常君回信。
虽然云海仙门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但高层有特殊的飞信联系方式,再封一点皇天之行的圣气,飞到云海仙门肯定没问题。
提笔疾书,从简单的关心问候,写到个人的一些修行心得,共计六张信纸,蔺重阳将信纸折好后装入信封,在封好之后,功体一运将其封好飞出。
随后又取了卷宗,将此番西煌佛界之行从时间地点、用时多少、参与者身份,到处理方式是封印还是诛杀、是否留有后手、功过几何,进行了详细的记载。
在卷末添了一段个人的看法后,将墨迹蒸干,细心封存。
将手边之事处理完后,蔺重阳在房间内布下层层结界后,回到卧榻盘坐,将神皇化出置于双膝。
随后拿出一个八音盒,只见盒上纂有神儒玄章四字,正是先前夏戡玄交给他的物件,也是由蔺天刑等人共同推敲改进之后的成品。
将其上术法解开之后,随着一点灵光入眉心,蔺重阳亦知晓了相关的信息。
在减小威力以及免去弊端的前提下,作用以摒除杂念、平心静气、神思清明为主,目的在于降低走火入魔的概率。
当前还是初版,只适合境界较高之人。
真元注入,八音盒缓缓启动,玄音袅袅,贯通灵识,蔺重阳却并未觉得自己灵台清明。
他看到的,是血,是无数先烈的热血。
他听到的,是信念,亦是无数先烈的誓言。
肩负责任,接过旗帜,证明先烈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证明同道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先人死得其所,后人幸福安康,便是他们的愿望,亦是他们的期望。
但……他们的路错了。
一代又一代的牺牲,是为卫护苍生,但也只卫护了苍生,是为了让苍生活着,但也只是让苍生活着。
无数人的牺牲,随着时间的流逝,连他们的名字都变得模糊,直至被人彻底忘却,连存在的痕迹亦彻底消亡,换来的却只是让苍生活着。
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这是一个辩证的问题。
太过尊重所谓人权,其实是最不尊重人权。
不想凌驾苍生之上,却发现只能凌驾苍生之上。
彻底的人权民主非是好事,人若太多,能者的意见便可能被掩盖,多数人的选择不一定正确。
公平、平等,都是暧昧之言,所以相对的人权民主是必要的。
随着神儒玄章的运行,蔺重阳意识深处那股难以明了、难以表达的念头再次升起。
“我好像……忘了什么……”
不知何时,蔺重阳的左手已经握在神皇的剑锋之上,同出一源的神兵简简单单破开其防御,锥心之痛将其从迷蒙之间唤醒。
松开剑锋,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蔺重阳喃喃道
“到底忘了什么……”
伤口之中,如汞浆般散发着光泽的血液缓缓流动,数息之后,伤口自我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到底是什么……”
借着袅袅玄音重新梳理了一番记忆,蔺重阳并未找到,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算了,想必不是重要的东西……”
一遍又一遍的将记忆梳理检查推敲,逻辑上完全没有出现断层,关键的资料亦没有丝毫问题。
最终,蔺重阳放弃了继续找下去的打算,鬼狱之事暂且告一段落,但距离其卷土重来亦不过短短数百年,同时期还有八岐邪神之祸……
对他而言,时间还是太过紧迫,不过短短数百年,想要有大的进步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而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去闯昊正五道,而以他现在的实力,在守关之人不放水的前提下,想要通关亦是非常困难。
前两关还好说,后三关就不好说了。
想在其他方面再做突破,可谓难上加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血元造生之上,也不需要太多,只要能练得三成皮毛,胜算便会高一些。
“呼~”
呼出一口浊气,蔺重阳沟通神皇同时,按照书册中记载的运功路线开始汰换血液,其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而气机却逐渐发生蜕变,变得更加强盛。
意志开始随着血液不断新旧汰换,而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融入气血之中,伴随着澎湃的气血游走全身洗筋伐髓。
每多一丝意志融入,蔺重阳对身体的掌握便多一分,虽然这个速度极其缓慢,但他能感受到自己有在进步。
哪怕这个进步,伴随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若非有神儒玄章相助,蔺重阳能够肯定,单靠自己应当无法顺利完成第一次循环。
当一次循环完成之后,蔺重阳蒸干身上冷汗,检查着自身变化,他似乎在莫名其妙之中,练出来个了不得的东西。
炼精化气,气合于血,以血为引,神入苍穹。
血漫天地,天地如己,用之不勤,气吞乾坤。
“这玩意……”
夺天地造化,攫宇宙精华,以自身意志覆盖天意,天意既我意。
“……血穹苍?”
至阳至刚至圣的血气散出,蔺重阳感受着产生的变化,神情有些莫名。
虽然他本身确实构建了一套完善的气血循环,血元造生也确实给他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两者之间产生化学反应,倒是也能理解……
理解个……
若非他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讲粗口,他真的特别想讲一次。
那么从缺失部分记忆这条线索可以推断,要么就是他背后有“人”,要么就是他出身有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都不是现在的他能接触的,他只能先立足于当下。
将思绪抚平,蔺重阳摒除杂念,继续运功,随着循环一次次完成,神皇之中的神异能量也在一点点改善他之身体,剧痛亦永无止境的不断增强。
尤其是在神儒玄章帮他摒除杂念的当下,痛觉更加清晰,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来。
当十次循环完成之后,时间已过去了两百年。
将八音盒关闭,连同神皇一起收起,蔺重阳熄了继续闭关的打算,自卧榻上起身,随意的舒展着筋骨,雷鸣般的轰隆声,以及江河奔涌的波涛声自其体内发出。
两百年的时间,无尽的剧痛,换得一篇无上法门,以及自身一成的进步,在他看来是值得的,甚至可以说血赚。
在一番洗漱之后,连衣服也顺带着换了一身,蔺重阳取了一张卷轴铺在桌上,将自己的方案与想法尽数写下,最后蒸干收起,解除屋内的层层结界,打开房门。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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