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不见
所以邓舜扬一点也不敢忽视谷小白,也并不在谷小白的面前摆架子。
但话题有点进行不下去了,这个小同学,他好难聊!
就在此时,赵兴盛出来通知:“两位都请进吧,老师们想要同时听听你们的方案。”
一行人入场。
会议室里一边,已经坐了十多位年龄不一的男男女女。
老的怕是快六十了,年轻的也就二十多岁。
赵兴盛的老师邹老,就坐在正中间,一脸严肃的模样。
不过见到谷小白时,他还是露出了笑意。
这个世界,对长得好看的人,就是easy模式啊!
邓舜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戴了头发补片的脑袋,感慨万千。
等再过十来年,小白也秃了头……
想到谷小白光头的模样……
“啊呔!哪里来的妖僧!竟然诱惑女施主!”
幻想到这个场景,邓舜扬泪流满面。
不能比!真的不能比!
“这次不算是一个严格的招标,咱们也就不用太拘泥于形式,就算是一个交流会吧。”邹老道,“乐器复原是复原远古音乐,复兴传统文化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也想多了解一下各位对乐器复原的想法,也希望你们双方能够多交流一下,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不要闭门造车,或者自己建起了壁垒,科学,最主要的就是要互相交流嘛。”
邓舜扬觉得,邹老的提携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据说邹老把谷小白收为关门弟子了?
说不定最终这些乐器复原项目里,还是会有几个,给谷小白吧。
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要拿到大部分就好了。
“我们今天的题目是《结合历史建筑及表演场景反推鼍鼓的音色特点及复原》,自古以来,音乐的形式和乐器的音色,与表演的场景息息相关……”
邓舜扬亲自汇报,拿出来自己声学所做的厚厚的一叠资料,先给每个人发了一本,然后又打开幻灯片,讲了半天。
从他们最拿手的建筑声学开始讲起,然后讲到了各种乐器的演变,最终又讲到了如何反推……
其中涉及到的各种知识、理论,都是历史学家平日里接触不到的,邓舜扬讲得深入浅出,像是做了一节科普。
他讲着讲着,看了一眼谷小白。
发现谷小白也听得认真,心中满意。
虽然这孩子天真的可爱,但毕竟还是一个刻苦学习的好学生!
邓舜扬讲完了自己的之后,就连邹老都问了几个问题,邓舜扬一一解答,信手拈来,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赵兴盛最后问:“古乐器复原,不只是一个声学问题,还是一个文化问题、音乐问题,请问这方面声学所有什么优势呢?”
“现代的声学研究,绕不开和音乐的接壤,我们声学所,也有几名比较擅长音乐的研究人员,譬如我的学生朱启南,就是咱们校歌赛上一届的第一名。”他指了指旁边两名博士生之一,那名博士生站起来,对大佬们鞠了一躬。
谷小白也转头看了过去,那名博士生感受到了谷小白的目光,也微笑着对谷小白点了点头。
朱启南是个有点胖,戴眼镜的学长,笑起来很平和,很腼腆,刚才也没有说话,完全看不出来,这位就是校歌赛的冠军。
校歌赛的冠军,大概就是稳入各种电视选秀节目前十的水平了。
对业余选手来说,已经非常高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朱启南同学最擅长的就是说唱,对节奏和律动有独特的爱好,对各种打击乐器也有研究,在场的许多人应该也听过他的现场,这也算是我们的一个小小的优势吧。”邓舜扬道。
赵兴盛点头,他提出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提醒谷小白。
小心这个学长,很厉害。
“至于文化方面,就还需要赵教授您这种专家多多指点了。”邓舜扬常年经营声学所,说话让人听着很舒服。
“不敢,我还只是一个初学者,不过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赵兴盛道。
然后他对邹老点头道:“我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那好……”邹老道,“谷小白同学,该你们了,来说说你们研究所的方案吧。”
谷小白对奔老师点了点头,奔老师拿出了自己的资料,磕磕巴巴念了起来。
相比声学所,谷小白这边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差了太多了。
奔老师磕磕巴巴念完之后,在场的一半都没听懂。
毕竟在场的大多是物理学家,隔行如隔山啊。
邹老心中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小白,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看来,谷小白这边还是太嫩了,能有这个交流的机会,对他来说,也已经很珍贵了,毕竟大一的孩子……
然后他就听到谷小白道:“我想为大家唱首歌。”
第194章 鼍鼓逢逢,俟我于庭
“唱首歌?”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愕然。
小白同学,我们虽然看起来比较轻松,但其实也是在招标好不好,请你严肃一点!
不过,听小白唱歌……
邹老还在那边纠结该鼓掌还是该呵斥时,已经有人鼓起掌来了。
谷小白在历史学家里面,也是大明星来着。
现场不少谷小白的粉丝。
“好!”一名年轻的历史学家,还兴奋到叫好。
“邓教授?”邹老看向了邓舜扬,征询他的意见。
邓舜扬能说什么?
得到允许,谷小白和两个秃头咸鱼对望了一下,站起来,转身,从身后把一个箱子拉了过来。
大家面面相觑,有点纳闷。
这箱子在房间里放了有一会儿了,大家都是看了几眼,就没太注意,还以为是谁暂时放在会议室里的。
两只咸鱼一左一右,将箱子立起来,然后打开,就看到两只被硬质海绵泡沫保护着的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高、一矮、一粗、一细,青铜箍面,身嵌贝壳兽面纹,鼓面鳄鱼纹路宛然,朱漆做旧略显斑驳。
“鼍鼓!”看到这两只鼓的刹那,几名历史学家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鼍鼓的木制外壳和蒙面皮革,是经不住岁月洗礼的。
在地下埋藏了两千多年之后,等到发掘出来时,大多都已经完全腐朽。
近几十年发现的鼍鼓,都已经腐朽到只剩下了外壳上镶嵌的兽面纹饰,遗迹残留的鳄鱼骨板。
曾经有一段时间,历史学家一度以为,这其实是某种“嵌蚌漆牌饰”,后来才发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鼍鼓!
对鼍鼓的考证格外艰难,有些时候,只能通过地面上残留的痕迹,来推断它的大小和高度。
即便是东原大学的这处遗迹保存最好,也不过只剩下了半截树桩,其他的一切都已经腐朽了。
综合发现的十多处鼍鼓的信息,才有了基本的数据,但到底如何复原,如何使其重新响起,却依然是一个大难题。
可现在,在看到这面华贵的鼓时,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鼍鼓!只能是鼍鼓!
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原来,复原之后的鼍鼓,是这个模样?
真想知道,它听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
然后,他们就看到谷小白伸手,将两只鼍鼓,从巷子里拎了出来,放在了两个木制鼓墩上。
“逢逢”两声,谷小白伸手在其中一面上轻轻敲打两下。
宛若鳄鱼叫声的声音响起,低频和高频共存的奇特音色,响彻整个会议室。
正如谷小白所说,鼍鼓的音色,像是板震动中间加上膜震动,振动面越小,频率越高,振动面越大,频率越低,鼍鼓的音色,就是这种高低混合而成。高音极具穿透力,低音却可以传出去很远。
这种音色,和现代的几乎所有的鼓,都完全不同。
听到这声音,“哗”一声,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直接站了起来。
鼍鼓逢逢,朦艘奏功。
诗经之上,曾经这么形容鼍鼓的声音。
鼍,也就是所谓的扬子鳄,古代称其为鼍龙,猪婆龙,其实它就是中华龙文化、龙崇拜的起源。
四足、长尾、短吻,仔细看,就会发现大部分图腾里的龙头都很像扬子鳄的脑袋,除了没有角。
它的声音,可以传出一公里远,像是打雷;鼍总是在下雨之前鸣叫,所以世人认为它可以行云布雨;洪水到来时,鼍也总是非常活跃,所以让人认为它可以兴风作浪;鼍总是在水下钻出洞穴筑巢,所以就有了海底龙宫的传说;它有种种的神异,让人类不解,而又崇拜。
换句话说,所谓鼍鼓,其实是用龙皮蒙鼓。
这是何等的尊贵。
当然了。鼍鼓之所以诞生,也是因为那时候的扬子鳄分布特别广泛,从亚热带到温带都有分部,长江黄河流域都有,人鼍混居现象格外常见,只要是常居水边,出门见到几条鼍龙在自家的门口趴着,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顶多跺两下脚,把鼍龙吓走的那种常见。
所以鼍鼓从大汶口文化(公元前3500年)早期,就已经出现,到了龙山文化(公元前2500年左右)时,就已经有了木制鼍鼓,然后存在了几千年的时间,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人类的历史之中。
但它依然是一种尊贵的象征,迄今为止,发现的所有的鼍鼓,几乎都是王公贵族的陪葬品,而且都是放在棺木旁边的,可见其主人对其的重视。
此时此刻,谷小白站在鼍鼓之前,奏响了这数千年前的古老乐器。
他不用鼓槌,而是用自己的双手拍、打、敲、切,节奏从简单,开始变得繁复了起来。
加花!
疯狂加花!
“动-次-大-次-大-次,动-次次-大-次次-大-次次,动-次动次-大-次动次-动大-次动次……”
然后他的右手,闪电一般在摆在右侧的雌鼓上敲了一下,将左手也加入到了鼓声之中去。
“动-次动次-大-(逢)动次大-动大大-次动大次……”
谷小白的两只手,像是蝴蝶翻飞一样,在鼓面上敲出来了繁复而又复杂的节奏,小小的两个鼓,两只手,竟然感觉是有一组鼓在敲响一样。
听着这样的节奏,所有的人下意识地就想要摆动身体。
就像是数千年前的古人祖先,在火堆之旁,跳起舞蹈,祭祀天地,驱赶野兽一样。
对面,赵兴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怎么回事?昨天小白打鼓不还稀烂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学会了打鼓了?
这稳的一匹的节奏,这娴熟的手法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不知道,谷小白完成了鼍鼓的复原,被奖励了“基础节奏与律动被动训练”。
现在的小白,大概已经是可以虐杀黑熊精鼓手的存在了。
在赵兴盛的惊讶中,谷小白热身完成。
他鼓声一顿,再响起时,鼓声变得简单了起来。
然后开口唱: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著》!
谷小白的新歌!
鼓其实也是有音高的,人耳对非周期性的音高并不敏感,所以无法产生旋律性,但配上歌声就不同了。因为鼓的音高,也是可以和旋律产生和声的。
细腻婉转的古朴旋律,配上音色变化的奇特鼓声,仿佛从远古而来,穿越了悠悠岁月。
邹老严肃地站起来,静静聆听。
老大都站起来了,其他人怎么办?只能依次站起,面容严肃,似乎不站着,就是对这首歌不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