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废纸桥
至于他为什么要打?看不懂……那当然是‘小少年’的错。
“你在瞎练什么?”
“白云出岫是你这么用的吗?”周师祖发怒道。
“看好了!是这么用的。”
说罢周师祖开始一板一眼的在岳不群的眼前,演练他早已无数次熟悉的华山剑法。
这剑法,在如今的岳不群看来,粗浅且简陋,周祖师用出来,更是与这套剑法的初衷主旨相去甚远。
但岳不群却看的入了神。
因为他不止是在周师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更看到了一些他丢掉的东西。
被丢掉的,就是错误的吗?
亦或者,错误的,就应该彻底的抛弃与丢掉?
不等岳不群想明白这个道理,眼前的画面,开始失真。
好似一重梦境,向另外一重,更加深邃的梦境跌落。
而到了这一重梦境,岳不群所看到的,不再是过去的记忆。
而是现实的某些扭曲与变形。
他对自我的认知,也微微的蒙上了一层迷障。
越是深入梦境,越是迷失与接近自我。
而自我将一切串成线,然后走出来,便是消化‘疯狂’的关键。
此刻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英武不凡的青年,而老头也越发的垂垂老矣,但不变的是青年依旧在山涧练剑,而老者就杵着拐杖在一旁看着,赞许和自豪的目光一直在老者眼中闪烁。
这不符合岳不群记忆里的现实。
却是他年少时的期许。
他无数次想看到周师祖为他骄傲,但对方却倒在了他成长起来之前。
而现实照射梦境。
梦亦发生变化。
此时的岳不群,已经无法感知到清晰的‘我’,但‘我’却在时刻干涉梦境。
平静被打破了,独眼的中年大汉闯入了这段简单平静的生活。
老者看着那个大汉显得很愤怒,大声呵责着,而大汉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思量什么,冷不丁的大汉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青年。
青年武艺虽然不凡,但纯洁的好似一张白纸,独眼大汉的忽然袭击,他早已惊呆了,然后是刺眼的血色。
老者替青年,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青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青年了,他的双眼充满了疲倦,而他的双手早已满手血腥。
他似乎为了复仇,为了达到目的,做了很多……
有一些,是迫不得已,有一些是肆意的发泄,还有一些,纯粹是阴私作祟。
青年的手上正抓着一个人头,那个人头赫然就是那个独眼的大汉。
对岳不群来说,岁月就是那独眼的大汉。
年少时的孱弱,就是那后来沾染了血腥的白纸。
阴险的伪君子,也曾是赤诚的少年郎。
继续深入梦境。
自我的概念,愈发的淡薄。
一处小巧悠然的凉亭,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手里提着一把小巧的银白色的长剑,站在那里,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仿佛风中的精灵,在快活的唱歌。
这时青年出现了,他紧紧的拥抱住这个绿衣女子,但这个女子却缓缓的推开他,走出了小亭,只留下一把小巧的宝剑,青年抓住这把剑,仰天长啸,然后一头闯入了不知何时,飘起的大雨之中。
画面一转,绿衣女子死了,死在新婚之宴,死在青年的怀中,周围的所有人都对青年拔剑相向,然后整个画面再次一片血色。
岳不群漂浮在空中,神情迷茫。
绿衣女子,他很熟悉。
青年,他也很熟悉。
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忘不了,上一世他害死了发妻。
在意识的深处,他寻找着开脱的理由。
而这理由具象在了梦境之中。
就转化成了这样的画面。
梦境还在演变,岳不群的自我认知,更加的淡薄。
画面继续转。
这个时候的青年,显得落魄就仿佛一幅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他变成了一个庸碌的平凡的江湖人。
他选择了沉沦。
这象征着岳不群内心的逃避。
有些人注定不会放过他,就像有些内疚,不会因为重头来过,就可以单做没有发生。
青年的仇人太多了,也太厉害了,于是他开始逃亡,从一个山头逃到另一个山头,从一个地方逃亡到另一个地方。
所见的画面,就是一幅幅青年,反复从仇人手中逃走,然后一个人奔跑在丛林里的画面。
终于他再也挥不动手中的剑了,然后他再一次的被围了起来。
仇人们看着意志消沉的青年,没有选择马上杀了他,而是将他如同一棵树一般的插入了土里,就余下一颗人头在外面,任由所有人用脚践踏他,辱骂他,用唾沫吐他。
风来了!雨来了!所有人都躲到了临时搭好的帐篷里去,惟独只是留下青年,在原处承受风雨的冲刷。
这是岳不群内心的折磨。
是过往的经历,在对他的灵魂,进行拷问和鞭挞。
人可以骗自己,但梦不会。
此刻的岳不群,遗忘了太多。
反而变得真实。
剥开大量包装的外壳,他正在直面本真。
风来了!花草树木迎风摆舞。
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在山林里勃发。
在狂风暴雨之中,欣欣向荣。
青年就这样长了出来,就像一棵树一样,从土里长了出来。
他开始褪去枷锁,摆脱束缚。
画面一闪,青年又再练剑。
华山之上,瀚海之滨,荒漠之中,草原之间……他在很多地方练剑。
剑不是一切,但剑即一切。
吾非剑,但剑却化作画笔,化作琴弦,化作一切能散发情绪的东西。
剑意!
岳不群又在领悟剑意。
在梦中,在意识的底部。
山河剑意固然强大,但其中所成,外因颇多。
而此刻,他捋清这些,不仅仅只是将之,彻彻底底的收归己用。
更是在提取、转化,超越。
忽然有一日,电闪雷鸣,风被撕裂了,雨被打碎了,草木被劈焦了,万物陷入寂灭。
青年睁开了他的双眼,看着满天的布雷,抬起了手中的剑,他手中的木剑在天地草木,风雨的滋润下,变成了一棵参天巨木,直耸参天,云层被打散了,阳光再一次的照耀到了他的肩上。
此时的岳不群,已经彻彻底底的遗忘了‘我’。
而是融入了青年于此梦中的人生。
虽不知从何而起,至何而归。
但这短短的刹那,便亦可算是波澜起伏的一生。
忽然一日,青年弃了剑。
醉酒入花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虽弃剑,却未忘剑。
反而是这一年一年过去的时光里,他总结出了太多用剑之法,使剑之意。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岳不群,也放弃了疯狂的进攻,不再狂武。
他站在原地定住,双眸虽然依旧无神,但头顶的神意之树,却自发的生长出来。
每一片树叶,都变成了剑的形状。
来到天庭大世界之后,他确实是迷茫了。
强大的仙法,恐怖的神通,以及那些看不见边际的神仙佛陀。
全都让岳不群向往且焦急。
所以他早已无意识的偏离了‘航线’。
直到此刻,他深入梦境,照见‘我非我’,才找回了本心。
任他千变万化,遮天诸法,且是一剑破之!
他其实,只要有剑,就足够了!
其它种种,不过是补充。
可以学,但不必依仗,不必惊惶。
第323章 醒来、争斗、脱离
清醒过来的岳不群,摇晃了一下头,看到身上捆着的诸多金色丝线,将目光转移到张之维身上。
“老天师,可否松开在下?”岳不群问道。
张之维还没说话,冯宝宝从张之维身后探出头来:“这个不行,你啷个证明,你就是你?”
“说的对!师父,除非你告诉我们,你最丢人的事是什么。”王野从旁配合插嘴道。
岳不群没有理会王野这个二百五,而是冷静说道:“我现在不是在与你们正常交流吗?”
心气虽然浮躁,但比起之前好了很多。
所谓污染,终归不可能全都是外来之物,更多的还是内心的空洞与杂念。
本就被九窍玲珑心过滤了大半,再经过张三丰这么一点拨,自然便压制的差不多了。
江剑神道:“岳兄或许不知,方才你与我们,也是有交流的,只是与寻常的做派,大为迥异罢了。”
“若非是我等对你颇为了解,说不准还真失了你的肉身,有违嘱托。”
岳不群闻言微惊,他没想到,心神入梦整理头绪,翻涌的杂念,居然都能代替他,有所具体的表现。
这令岳不群相当的在意。
只是发狂、发疯,与有具体的行为、概念,这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