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311章

作者:跃千愁

已经进了门的王雪堂脚下又是一顿,对方的话倒是提醒了情绪闷沉沉的他,地头蛇自然有地头蛇的优势,当即背对着回了句,“有话就进来说吧。”

有了他这话,拦住青牙的人当即放行了。

一行并未全部入内,也就进去了几个人,王雪堂进去后又进了里间。

青牙想跟进去,却被一位三缕长须的年长男人给伸手拦住了,此人面带微笑道:“青爷,掌门一路风尘仆仆,要梳洗一二,不便观瞻。”

青牙知道他,此人是遮罗山长老,也是王雪堂身边的心腹,据说早年还是王雪堂的结拜兄弟,名叫屠休魁。

“哦,是我唐突了。”青牙告罪一声,自己转身走开,找了个位置坐。

他手上边剥花生边打量此间奢华套房,一看就知道,这房间一天得要几万两,尤其是像王雪堂这样长期包住的,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得起的。

孙久捧了盆过来,放在了边上,低声提醒了一句,“青爷,掌门不喜欢弄脏了地毯。”示意对方花生壳不要乱扔。

青牙哦了声,点了点头,壳扔进盆里。

这一等,等了不少的时间,他把口袋里花生都给吃完了,还不见主人露面。

直到半下午后,才见王雪堂再次从里面出来,整个人明显洗漱一新了,却难以洗去脸上的晦沉之色。

青牙稍作观察,估摸着这位救儿之行并不顺利,起身去迎,随后跟在了漫步的王雪堂身边,待王雪堂负手站在了窗前目光深沉地眺望远景,他才试着问道:“王掌门,问天兄情况如何?”

王雪堂哼了声,“地母和幽崖那边我都找了,我尽力了,剩下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青牙一听就明白了,只是话说的好听而已,这位终究还是放弃了拿出两百亿换儿子一条命,心中也不由唏嘘,这份父子亲情在巨大利益面前也不可靠啊!

殊不知,王雪堂内心也是经历了一番煎熬的。

他先是跑去锦国京城,跑到司南府掌令面前,眼泪鼻涕的跪求了好一通,说是被庾庆给坑了什么的。可是没用,大概情况地母已经知道了,知道是王问天造次在先,知道王问天当着幽差的面知错不改,居然还想掩饰。

真要能掩饰下去也就罢了,偏偏你又扛不住幽差的刑讯,把绑的人给交了出来,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地母告知,她当年和幽崖的判官是达成了约定的,人家拿了个罪证确凿,她是无权干涉的,只能是让他王家自求多福。

最后地母还又问了他一句,你们好好的去搞那个阿士衡做甚?

王雪堂自然不能说实话,遭了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地母大概已经猜到了王家的心思。

离开司南府后,他又赶去了幽崖,没办法就只能是去求情了,结果连判官的面都见不到,甚至连自己儿子面都没见着,幽崖只问他有没有带钱来,有钱就交钱换人,没钱就别瞎扯,让他谨记一个月的期限。

反复哀求无果,他离开了幽角埠后就回了这里,连遮罗山都没回。

按理说,他是应该回一趟遮罗山跟门中大佬们商议一下的,筹钱救人。

然而他知道,门中其他大佬是不会答应他这样做的,两百亿一拿出来,遮罗山就周转不下去了,就垮了,门中上下谁能认同?

当然,他这个遮罗山跟一般门派还不太一样,崛起的时间太短,崛起的速度太快,是东拉西扯凑拢起来的一个门派,门中众多人员只能说是门徒,不是那种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弟子。

整个门派基本上都是凑起来的人,说是一个门派,其实跟一家商会差不多意思,说到底还是王家自己说的算,王家若非要凑钱救人,别人也没办法。

但王雪堂没有这样做。

重新打造一个这么大的门派,远没有重新生一个儿子快。

钱势和儿子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见这位放弃了救儿子,青牙当即扼腕叹息,“狗探花,害人不浅,不除此贼,如何能解恨,王掌门难道就这样放过那狗贼不成?”

王雪堂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莫非你要为问天报仇?”

他倒是期望对方能有此决心。

青牙叹道:“我倒是有心,却无那力,我被盯上了,之前镇海司还把我给抓进去关了一通,那个探花郎也有不少人盯着,要动他,凭我的能力实在是做不到。”

王雪堂:“你也知道有不少人盯着他,听说他和冥寺那边还有来往,如何能在海市公然报仇?”

青牙知道他在探自己的话,却接了话,“王掌门,您还别说,要收拾他,还真就是在海市最方便。”

王雪堂哦了声,也转身了,这才正面看上了他,“怎讲?”

青牙反问:“王掌门可知‘赤兰阁’的少主龙行云?”

王雪堂骤然眯眼,抬手慢慢捋须,“你的意思是把那位给引过来?”

青牙看他样子,知道他应该也听说了龙行云跟庾庆的过结,“龙行云在幽角埠就盯着狗探花在咬,硬生生把狗探花的买卖给搅黄了,打断了狗探花的崛起之势,两人可谓宿敌。奈何在幽角埠那地方,龙行云无法肆意妄为,只能是遗憾退场。海市就不一样了,谁敢动他?镇海司敢吗?

龙行云若来了这里,那是能翻云覆雨的,他肯定要弄死狗探花,两人闹起来必然是要不死不休,狗探花若把龙行云给搞死了,在这里也脱不了身。奈何在下能力浅薄,招不来那位少阁主。不过别的方面我还是能帮上点忙的,大话不敢说,只要能为问天兄报仇,各方面消息我还是能提供的,我一直在盯着那位狗探花,有什么情况王掌门随时可问我。”

王雪堂目光闪烁不已,静默了一阵,方慢悠悠道:“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联系屠长老便可。我奔波了好些日子,倦了,就不送你了。”说罢偏头对屠休魁递了个眼色。

“不用送,不用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青牙当即告退。

屠休魁还是亲自去送了,送出门后,拿出了一百万两银票塞给,“青爷,一点小小心意,留着喝个茶,今后多来往,定不会亏待。”

出手有够大方,随便喝茶的钱就能让无数人眼馋。

青牙推却不掉,最后只好笑纳了。

送走客人回到房间后,屠休魁快步到了王雪堂身边,问:“大哥,你想杀那探花郎?”

王雪堂反问:“你当我不回遮罗山,又风尘仆仆返回海市是为什么?”

屠休魁有点着急,劝他,“这小混混的话,听听就好,那个探花郎跟玄国公的交情到底有多深让人摸不清,而玄国公的手段向来惨烈,不动如山,动若雷霆,动辄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万一惹出了火,整个遮罗山怕是要飞灰湮灭,地母也不可能一直坐在遮罗山守着。”

某种程度上,他和遮罗山其他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宁愿王问天死,也不想弄垮了遮罗山,因为是大家利益所在。

王雪堂眼中浮现深深怨恨意味,“你当我愿意招惹那老匹夫不成?遮罗山能有今天,因何而来你是知道的,那是狐假虎威借了地母的势,问天出此败漏,让人看破了的话,谁还会卖我们面子?我们一路崛起又得罪了多少人?遮罗山将轰然垮塌。那个阿士衡必须死,还要死的天下皆知,事情做干净点便可!”

第484章 走人

对他王掌门个人来说,既然已经放弃了儿子的性命,那就肯定要为儿子报仇,他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恨,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世上有几人能有如此心胸?

当然也确实是道理,人家弄死了他的儿子,他都不敢动人家,让外人怎么看?遮罗山狐假虎威的架子还能不倒?

话说到这个地步,屠休魁想了想,轻轻一声叹,也只能是作罢,试着问了句,“青牙建议的龙行云……”

王雪堂:“他说的固然是个理,只是,龙行云弄死的算怎么回事?哪怕让阿士衡死个不明不白也比那样强,外人肯定会联想是我们做的,懂吗?”

屠休魁略皱眉道:“咱们自己亲自动手吗?”

王雪堂:“我遮罗山高手如云,难道都是废物不成?做掉这么个东西也有难度吗?我要杀他,他跑的掉吗?至于在这海市该怎么下手合适,相关情况,你可以找那个青牙多了解一二。”

屠休魁默默点头道,“好吧。”

王雪堂:“阿士衡死了,我就离开海市回遮罗山,懂的人自然就懂了。事情切记要做干净,不要留下什么直接的把柄。”

“明白。”

正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屠休魁回头喊了声进来。

一遮罗山门徒入内,禀报道:“掌门,镇海司掌令派了人来传话,说请您尽快过去一趟。”

屠休魁看了看掌门反应,挥手道:“知道了。”

门徒退下后,王雪堂哼了声,“无非是召我去问此行相关情况。”

屠休魁宽慰道:“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去通个气也好。”

……

“有情况。”

外出溜达打探的庾庆和南竹一回三间居,牧傲铁立马偏头示意了一声。

庾庆立刻走到窗前,趴窗缝里往外瞅,只见柳飘飘那边的监视点又打开了窗户,再次向这边发出了信号。

他稍加琢磨,推开了半扇窗户歇好,做了回应后,转身对南竹道:“老七,走,继续逛街。”

南竹会意,跟了走人。

三间居内又只剩下了牧傲铁一人,小黑跟胡尤丽出去了。

有些时候也是没办法,小黑毕竟是小孩,一直把小黑关在屋里不让出门也有些不近情理,见他非要闹着跟胡尤丽出去,想到他如今的幽角埠身份已经公开了,让他在腰上挂好了“幽居牌”也就让他去了。

至于胡尤丽,最近花了不少钱,越发要努力赚钱了,她在家里也坐不住了,小黑跟着她一起做买卖去了。

当然,师兄弟三人再三向胡尤丽提及了小黑的尿性,让千万盯好了,不然容易出事。

妖魔鬼怪混杂的繁华街头,逛了好一阵的师兄弟两人来到了一间卖服饰的店铺转悠。

铺子内各种内外衣物齐全,还有靴子和帽子之类的,甚至还有盔甲和藏在衣服里面的链子内甲之类的。

庾庆给老七递了个眼色,南竹立刻咋咋呼呼地把招呼的伙计给吸引开了,庾庆自己则找到了一排挂衣服的横杆前,根据柳飘飘提供的消息传递方式,伸手到横杆一端的底下一摸,发现果然有个槽沟。

店家显然是为了避免有碍观瞻,将有槽眼的一面转到了朝下,庾庆真不知道柳飘飘是怎么注意到这个的,手指往里一摸,触之有物,拽出了一只纸团,迅速纳入了掌心转身,溜达回了南竹身边。

得知事成后,南竹借口自己身体太胖,衣服不合意,调头走人,令好心招待的伙计们笑容尴尬。

实际上就是舍不得花这个钱,还是那句话,海市的东西太贵了,贵的离谱。

为了转移可能的注意力,两人又继续逛了好几家铺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庾庆打开了纸团查看其中内容,看后脸色剧变。

之后也没了心思久逛,再稍微溜达溜达便唤了南竹回头,一起返回了。

回到三间居后,庾庆把纸团给了南、牧二人看。

上面也没什么别的,就是告知他们,遮罗山掌门王雪堂回来了,王雪堂放弃了花钱救儿子,让他们多加小心。

目光从纸上收回的牧傲铁道:“恐来者不善。”

南竹将纸张搓成了齑粉,嘬了嘬牙花,“这王雪堂有够狠呐,为了财势,连亲生儿子都不救了,这就麻烦了,等于是我们弄死了他儿子,杀子之仇啊,世间有几人能视若无睹?”

庾庆面色凝重,“就算他花巨资救了儿子,也未必会放过我们。我让那位帮忙盯着王家,就是怕出现这种状况。本希望王家能在海市有所顾虑,毕竟这边盯着我们的人不少,对我们动手可能会惹麻烦,好给我们时间办完我们的事,如今看来,是怕什么来什么,怕是没办法……”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南竹看看两位师弟,“连那位都提醒我们小心了,看来麻烦要上门了,怎么办?”

牧傲铁皱眉思索着。

庾庆抬手,摸了摸颈椎上的棘突,那个地方的不适感有所扩大,可以想象,异化范围肯定已经扩大了,谁也不知道这玩意持续扩大后会造成什么影响,颈椎和脊椎是人体非常重要的部位,保不准哪天一觉醒来就动不了了,就成了躺着不能动的残废,然后就等死?

这种头上悬了把剑随时要掉下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然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决定,“逃吧,先逃回幽角埠去,那里是天下最守秩序的地方,回了幽角埠谁也奈何不得我们,海市太混乱了,凭王家的财势,再呆下去我们是经不起他们明枪暗箭折腾的,迟早要被他们弄死。”

另二人也抬手摸了摸后颈棘突,有同样的担忧。

南竹道:“要不把事情托付给胡尤丽?老十五,你看,一旦有人按寻亲告示找到了姚婶,就让胡尤丽传信跟我们联系一下,也就让胡尤丽当我们的中转代理,其实也没什么事,大不了我们给点费用,这钱黑子得出吧?”

庾庆冷眼道:“这事不能让胡尤丽卷进来,她最好和我们保持距离,安心做她的房东就好,不要再有过多牵连,否则杀子之仇的意气之下,王家怕是会连她一起给碾碎了。我们可以再等机会,若能躲过此劫再来海市,我们可以再找姚婶或胡尤丽打探,问有无看到告示的人跟她们联系便可。”

南竹微微点头,想想也是,那狐女人还不错,没必要连累她。

于是就这么定了,师兄弟三人稍作收拾后便盘膝坐下了,等待。

天黑后,胡尤丽和小黑终于回来了。

师兄弟三人立刻披上了斗篷下楼,并无多话,就是跟胡尤丽打了声招呼告辞,多谢了她的款待,然后就带着小黑走了,也实在是不敢再拖延下去,早走更安全。

胡尤丽有点懵,身上前后还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来不及卸下身上的负重,她扔下了刚买来的菜,快步跑到了阳台上张望,只看到了三大一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角。

她隐约看到小黑不时在朝这边回望,内心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感。

回头回到屋里后,她解下了身上的负重,走进了自己房间,拿出了那张藏好的题字看着,这次的租客是让她大赚了一笔的……

对于庾庆三人来说,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是把小黑留下,不然他们离开的意图太明显了,容易招致危险。

最终并未那么做,还是那句话,不想连累胡尤丽。

夜晚的海市,灯火璀璨,五光十色,光景艳丽而妖娆,给人迷惑众生感。

已经快走到海边的三大一小,突然发现前方的道路堵塞了,扛着棒子的小黑则睁大了眼睛,瞪大了嘴巴,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前方一条巨大的蜈蚣。

蜈蚣体躯宽达一丈有余,浑身甲壳紫色和黑色交织,面貌狰狞恐怖,身上还长了不少的甲瘤,或黑或紫,身躯多长让人一时看不清,反正盘踞在路口就是一尊庞然大物。

有不少路人聚集在那看热闹。

三大一小走近了才发现,数名镇海司人员拦住了那条巨蜈,不让其进入街道。

“此乃众生汇聚之地,为何偏偏不容我入?”

巨蜈口吐人言怒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为首镇海司人员抬头看着它,叹道:“你怎么听不进道理呢,不是不容你,是你体躯太庞大了,你一旦进了街道,街上其他行者怎么办?皆要被你扫翻,皆要因你乱了分寸,惹出了事,损坏了东西,届时是处理你好,还是不处理你好?老兄,这是规矩,干扰到别人的形态是不许在街头来往的,你化作人形不行吗?”

巨蜈怒道:“我为何要化作人形,你怎么不让人化作我们的形态?我化不来人,也不会化成人样,人也并不比我们高贵,尔等为何行如此可笑之举?”

师兄弟三人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是个死犟的不妖怪。

看热闹的人都能理解,不合群人的性格本就孤僻,所以会成为不妖怪。

为首镇海司人员朝高高在上的巨蜈挥手,“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的,人只一种,妖却有千万种,形态自然也千万种,言语也有千万种,若混居一起,譬如你这体格,建筑尺寸怎么办?交流言语怎么办?谁他妈有空学千万种语言?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各族历经漫长岁月至今,为何会选择化形成人的形态,肯定是经过了优劣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