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鸿天
花夫人的元神飘忽如九天神女,眸光熠熠,亦是开口。
“此子画墨竹的风格有变,以前虽是开创了墨竹流派,但总感觉他的竹……在模仿前人,如今,却是有了自己的灵性。”
李幼安点了点头,他更关注安乐墨竹上的蜕变。
“这便是问心林的用处,传承万年的文院,终究是底蕴深厚。”
赵黄庭慨然,心头是高兴的。
“是不错。”
李幼安的元神负手,视线越过了竹海,看到了那庐亭中映照星光的文曲碑。
目光闪烁,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的元神未曾散去,难得出现于此,自是要观一观安乐能否于文曲碑前有所获。
过问心林是一种机缘,但文曲碑前,安乐能否得更大的机缘却便不得知。
故而,他们都有些好奇。
文曲碑可聚文胆,亦可凝浩然,若能做到此二者,未来不可限量!
……
……
安乐出了问心林,白衣胜雪,腰间青山与墨池轻颤,似有剑吟高昂,荡在四周,惹来竹叶为之锋锐。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安乐白衣沐星光,似有隐辉灿烂,手掌落剑柄,压住了躁动的青山与墨池。
庐亭静立,落于漫天星斗之下,于竹海深处现影踪。
文曲碑上映照星光,似引来天上文曲星。
此碑甚高,表面却是光滑如镜,以星辉为字,聚学问于其中,充满了历史沉淀的气息。
观碑如观古,在安乐眼中更是奇异。
文曲碑上,恍然有一缕又一缕的岁月气在缠绕、在弥漫、在如海草飘摇……
安乐眼眸微微一凝。
他心头震动,再三确认,这文曲碑上飘摇的是否真的是岁月气,毕竟,除却修行者之外,安乐还是第一次在其他事物上观得岁月气。
除却真人,亦可聚岁月气?
故而安乐才震撼。
白衣飘然,安乐佩剑而行,徒步行路,登上了碑庐。
碑庐空寂立于此地,周遭铺就了层层叠叠的竹叶,春去秋来,变换不休。
安乐可以感觉到碑庐中似乎有一股股磅礴的意志,这股意志像是一双双眼眸,透过重重岁月,落在他的身上。
略微沉重,但尚可承受。
仿佛一位位在岁月长河中留下痕迹的文人先辈意志,正在注视着他。
安乐一步一步临近碑庐,近在咫尺。
望着光滑的文曲碑,其上仿佛映照着星图,宛如一片星空。
观那文曲碑许久,安乐感觉心思沉静,刚刚突破至圆满的脱俗心神,亦是如一汪清泉般静淌。
近距离的观摩,安乐发现了岁月气的不同,文曲碑上的岁月气,蒙着一层朦胧,更显得虚无缥缈。
安乐深吸一口气,面色流露出几许恭敬。
心神一动,开始汲取一缕岁月气。
遂又一缕,再复一缕。
一阵清风徐来,裹挟着几片飘忽而过的竹叶,竹叶翻卷间似翻开了画面。
画面中,有枯瘦老朽手执竹杖,立于星空下吟诵诗文。
有一身红妆的女子,执笔写春秋。
有执剑戴斗笠的剑客,一边念诗一边杀人。
饮酒的书生、泼墨的狂士、舞枪的将军……
一道又一道曾与文曲碑前风流前辈的岁月画面,如白驹过隙,在他的眼前飞速的掠过,一位又一位已然被岁月拍打浮沉的身影,再现于人间。
每一次画面的流淌而过,俱是有白色的清气在文曲碑中翻涌。
文院内。
大夫子,二夫子还有三夫子俱是在盯着这一刻。
赵黄庭,花夫人和李幼安等人亦是仔细观摩。
礼部负责记录的官员,早已激动不已。
星辉漫漫自文曲碑中溢散,弥漫在白衣少年的周身,隐约间,少年周身似有一道道模糊的身影,以星光汇聚而漂浮。
安乐的面色渐渐的开始变得发白,心神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可是他犹自不知一般,不断的观摩着岁月气,尽管未曾出现任何一缕流金岁月,不曾凝聚岁月道果。
但是,安乐的岁月气在增加,他仿佛与过去万年以来的文曲碑前的豪杰文士而促膝长谈。
这一夜是美妙亦是痛楚的。
文曲碑上,安乐汲取了十八缕岁月气,他的心神耗尽,再也无法观摩到画面,再也无法问道于古人,畅游于岁月长河。
像是遨游的扁舟被凿开了一个洞,水流漫入,舟亦难驰,渐渐沉没。
一阵夜风吹来,白衣翩然,安乐睁眼,心神耗尽的他,不得不取青山抵地,稳住身形而不跌倒。
他观得文曲碑上,有磅礴的白色清气涌动而出,似晨曦间山间薄雾。
隐约间,他似乎见得了那一位位自岁月气中观摩的前辈们朦胧在清气之中,对他微笑颔首。
在白色清气出现的刹那。
诸多观摩着的强者元神,顿时激动不已。
俱是心神震动,发出呢喃。
“浩然!”
星光烂漫处,得见浩然出!
可下一刻,诸多激动的强者元神,像是被泼了冷水似的,一个个错愕且叹息。
却见那文曲碑中漫出的白色清气,未曾被汲取,未曾融入少年体内,反而是鱼贯般涌入了少年拄着的那柄破竹剑上。
青山一剑饮浩然。
竹剑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又恢复了沉寂,再无半点动静。
星空下,诸多强者愕然之后,便是叹息。
“浩然引出,可却未曾加诸少年之身,这……着实可惜了。”
问心林外,二夫子庞纪喟然叹息。
“那青山……怎的就能连浩然都汲取?”
茅屋中,大夫子朱火喜亦是愕然,遂有几分疑惑不解。
三夫子王半山摸着长须,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年的确是引出了浩然,可浩然却被一把剑给汲取了,就像是惹来肉包子,结果喂了狗的感觉……
尽管青山很非凡,不能以狗来比喻,但此刻文院夫子们心头就是有这种感觉啊。
文曲碑前,第一次引动浩然是最为简单,越往后就越难,难如上青天。
安乐想再得浩然,也许便无可能。
问心林消失无踪,诸多迷失在其中的参考儒生,俱是恢复了清明,不再如无头苍蝇般乱撞。
他们亦是看到了那伫立在碑庐前,引动浩然的少年。
文曲榜上的诸多儒生,一个个如遭雷击,心头的骄傲有种被彻底击碎的感觉。
但是,随着文曲碑中涌动的浩然被破竹剑所汲取,儒生们心头又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舒爽感。
见安乐未得浩然加身,心头还真有些小窃喜。
心头会觉得,这位安大家也如他们一般未曾浩然加身,却也就非是那般高不可攀,不可比拟。
夜空之下,微风吹拂,寂静沉默。
花夫人的元神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赵黄庭,哪怕是李幼安也不忍瞥来一眼。
二人仿佛在问,你赠的青山什么情况?!
眼见着将要浩然加身,结果青山出来横插一脚……
这青山是你赵黄庭安插的间谍吗?
赵黄庭亦是很无言:“莫要看老夫,老夫特娘哪里知道这是啥情况啊?”
“当年老夫观这文曲碑,又未曾引得浩然,若知青山爱饮浩然,现在想来特后悔,当时就该挥剑砍文曲碑。”
赵黄庭砸吧着嘴道。
若得浩然加身,安乐便可得一身正气,修行之路可破迷惘,邪魅魍魉不敢近其身,修行将一路坦途,踏足九境便不算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如今浩然被青山截胡了,众人便觉得有些难受与惋惜。
“不过,青山颇为神秘,我这些年对其探究,只是皮毛,兴许饮尽浩然后的青山,能有老夫所不知的蜕变,反哺安乐。”赵黄庭想了想,道。
“其实青山为安乐佩剑,内蕴浩然,亦等同于安乐有浩然,相差无几吧。”
李幼安说道。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安慰话语罢了,浩然于剑于人自是大有不同。
“安乐刚才似乎心神消耗巨大,兴许是青山为其留浩然?”
花夫人沉吟,只能做这般解释。
但不得不说,大家心头还是颇为遗憾,未能得见一代浩然文士的诞生。
众人不再观摩,心神纷纷散去。
……
……
庐亭中。
安乐举起青山,手掌轻轻摩挲,可以感觉到汲取了白色清气的青山,隐约间似乎有了不同的变化。
青山似乎颇为享受安乐的抚摸,有剑光流动。
腰间的另一柄墨池,在浩然前动都不敢动,更逞论汲取了。
虽然未曾得浩然,但安乐并非没有收获,眉心心神消耗一空,但恢复之后必然壮大些,除此之外,自文曲碑上得十八缕岁月气,今日本来是已经没了汲取份额的,可却能额外汲取,等于是研发出了光幕的另一个作用,安乐亦是心中欢喜。
观那些亘古风流的前辈们的岁月画面,安乐在修行上,在学问上俱是有了不小的提升。
虽未曾浩然加身,可安乐倒是并无太多的失落,甚至心有期待。
握着青山,隐约可感受文曲碑中的浩然正与青山剑气发生某种变化乃至交融,待的变化完毕,亦会反馈其身。
青山佩腰,安乐面色残留着心神耗尽的煞白,后撤一步,朝着文曲碑作长揖。
遂不再留恋观碑,转身出碑庐。
沐浴星光,潇洒离去。
文曲碑上,星光消弭无踪,恢复了沉寂万年的古朴无奇。
二夫子庞纪捋须轻叹,望着那未得浩然,却依旧洒脱的少年,目光中却带着欣赏。
“修行成绩已然出炉,诸位可否记好?”
二夫子看向了一位位礼部官员。
礼部官员收起了册子,朝着夫子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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