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鸿天
吃水不忘挖井人,这种恩情,云柔虽不知,但安乐不会忘却。
告别了云柔,安乐沿着原路回太庙巷,手中则是拎着至花船上所带回的美酒醉流霞,以及一包荷叶裹着的八宝酥香鸡。
传闻醉流霞乃宫中美酒,唯有醉龙阁有所售,而云柔所在花船的酒液,是醉龙阁特供,故而亦为醉流霞。
免费登花船,免费听曲,还免费顺了一壶醉流霞和一份八宝鸡……
安乐今日着实是将白嫖之举演绎到极致。
路过太庙,安乐朝里打了个招呼,遂回了小院,刚搬出桌椅,老人便敲着竹杖,闻着香味,悠悠而至。
“咦?今日换口味了?不是燕春里的老黄酒,卤牛肉也换成了八宝鸡?”
老人惊疑了一声,却熟稔的坐下。
安乐笑着将今日登西湖中央花船,聆听云柔仙子抚琴一整日的事情告知。
老人饮一口醉流霞,砸吧了下嘴:“醉流霞啊,酒是好酒,可喝太多了,便没甚意思,还是老黄酒够爽利。”
“你说西湖中央那位女子花魁啊?老六山主的第一位守山人,大家都知道的事,否则你以为,以那丫头的姿色,临安府中怎么没人去动她啊?四境修为虽不错,但在临安还真算不得什么。”
老人笑呵呵道,切开八宝酥香鸡,鸡腹中的食材顿时混着芡汁流淌而出,有香菇、鲍鱼、春笋拢共八种食材切成碎粒,藏鸡腹中共同蒸煮,酝酿着食材交融的独特香气。
安乐闻之食指大动,与老人一同分吃了起来。
“那守山人小姑娘是老六山主自己相中,为了继承他的红尘剑道,故让小姑娘跑去湖上当花魁,莫看那姑娘如今修为不高,那是故意压的,红尘气一旦领悟,便会有飞跃,可能会出现连破境的情况。”
“那老六山主,当年可会玩了,浪迹流连画舫,赢得青楼薄幸名,多少红颜为他望穿秋水,啧,论起风流,与老夫不相上下。”
老人饮一口醉流霞,吃一口八宝鸡,笑道。
安乐闻言不由侧目:“前辈也在青楼留有薄幸名?”
“那倒没有,不过老夫红颜中有不是人的,老六他没有啊。”老人捋须而笑。
笑着笑着,眼中浮现一抹怅然。
安乐无言,红颜非人……兴许是妖。
这世界有妖,就如小院的前房东不就是一只松鼠女妖么?
难怪太庙老人愿意让那松鼠女妖在距离太庙这么近的地方生活,果然是有其原因的。
这一夜,老人喝的酩酊,虽然以他修为根本不会出现醉酒之状,但酒不醉人自醉。
没有送老人回太庙,直接让其在屋内住下。
安乐则是回到院子中,收拾一番后,望一眼漫天星河斗转的夜色,开始观想《剑瀑图》。
今日在花船上,得云柔姑娘的琴音抚心,泥丸宫中剑炉熬炼的心神,似乎壮大些许,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观想剑瀑。
星光漫漫自高空洒落,像是飞坠的流星,如一柄柄坠入人间的剑雨。
后半夜,有人如谪仙般踏星光而来。
赵仙游入了院子,便见到正在观想剑瀑的安乐,并未打扰,只是掏出一壶酒,入屋寻了杯盏,飘然落坐屋顶,华衣翩翩,于月下自斟自饮。
片刻后,安乐从观想状态中醒来,见到赵仙游倒也不奇怪。
赵仙游倒了杯酒,屈指弹给了安乐。
安乐接过,饮了一口,灵气满溢于口腔之中。
“此为醉仙酒,以灵果所酿,内蕴灵气,饮之于修为有裨益,我猜你的酒已经喝完,所以带来与你尝尝。”
赵仙游淡淡道。
安乐喝了几杯,感觉味道不错,至于那灵气倒是次要,聊胜于无,所谓蕴含灵气,不过是噱头。
“过两日便是春闱了,接下来我都不再来寻你,待你春闱高中,你再补我一顿老黄酒,就当庆功。”
赵仙游望着月华,道。
“好。”安乐倒是没拒绝。
“安乐,你修行有目的吗?目的是什么?”赵仙游问道。
安乐一怔,想了想,道:“一开始是因为这世界有修行,便想见识一下,纯粹的好奇。”
“后来,我遭遇到了压迫,便想要变强,让自己面对压迫能不再无力。”
“再往后,大抵是想见一见高处的风景吧。”
赵仙游饮酒动作一顿,没曾想,安乐给出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不过本来修行的目的就该是纯粹且简单的。
“我不知我修行目的为何,仿佛我一生下来,修行便伴随着我,终点就在眼前,我只要想,就能迈到。”
赵仙游吐出口气,道。
“像是为了应付某个目的。”
“无趣的很。”
“不如与你喝酒来的有意思。”
安乐默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赵仙游今日一改往日话少的形象,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大多都是安乐在聆听,赵仙游边饮边讲。
末了,当天空的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启明星跃入人间时。
赵仙游伴着晨曦的微风,披散的发丝微微飞扬,扭头看向安乐,道:“既然你想见一见高处的风景,那我便在高处等你。”
安乐笑了笑,与其碰杯后,一口饮尽。
“到时候,你我再邀月对饮。”
……
……
二月初九,临安有雨。
一场又一场的春雨,终于是卷来了一场大赵皇朝的盛事。
今日,春闱开幕,对于从各地长途跋涉,入京赶考的举子文人们而言,乃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
能否得意笑春风,光宗耀祖,荣归故里,皆从今日始。
因为下着雨,天色阴沉,有昏暗的光线糜照大地,代表着白日的来临。
清波街,太庙巷中小院。
安乐早早便起床,亦如往常的打了一通古妖五禽,熬炼气血。
淬妖宝玉中的妖气又一次耗尽,安乐在思忱着办法将妖气充满。
五禽打熬完毕,安乐气血一运转,蒸干身上的雨水,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腰佩青山与墨池,背上春闱科举所需要的笔墨纸砚以及考牌等等,便撑着油纸伞,出了院子。
刚出清波街,路过太庙。
老人拄着竹杖,立于太庙门檐下,笑呵呵的看着他。
“安小友,春闱好好考,争取高中甲榜进士列,登殿前会试,搏个状元及第。”
老人笑着发出美好的祝愿。
尽管,这个祝愿很难实现,这一次殿前会试的难度巨大无比,但是,高中甲榜进士列,在老人看来,于安乐而言,还是很轻松的。
“多谢前辈祝愿,自当竭尽全力。”
安乐笑着应道。
在老人微笑的目光中,安乐撑伞走过,踏上清波街,一路朝着文院的方向而去。
踏上静街,林轻音便与林追风撑着伞,伫立春雨中。
见得安乐,二人摆手打招呼。
“先生,春闱加油!”
林轻音抿嘴而笑。
林追风则是攥着拳头,重重挥舞下:“先生,争取拿个状元啊!你若是得了状元,咱九妹也能跟着沾光,成状元之徒,美的很!”
安乐不由哑然,点了点头,三人同行,徒步踩着春水,行至文院外的石碑牌坊。
二女便不再相送,目送安乐的身影,逐渐隐入文院山麓的朦胧春雨中。
文院石阶漫漫隐入点缀的黑白建筑当中,本次春闱的考场便设在院内。
石阶上有不少举子文人背负行囊顶着春雨前行。
料峭春寒,冰雨一颗。
安乐腰间佩着青山与墨池,眸光微微闪烁,春闱于他而言,亦是一场改变命运的大事。
气嘘日下生云雾,彩射天边贯斗牛。
此去杏园春色好,一枝红占万人头。
轻吐一口气,天地似宁静。
安乐迈步登石径,且战一场春闱。
第75章 春闱考场佩双剑,论一场北伐
春雨一场接一场,每一场的落幕,便意味着距离春闱开幕更进一步。
如今,春闱终开,一场盛事如春日杏桃,绽放满临安。
对于每一位寒窗苦读的举子而言,中举只是开始,赴临安赶考,冲击那人人欲要挤一挤的金榜,才是最终的目标。
春闱的举办地点在文院,作为大赵读书人的圣地,文院举办春闱已然不是第一次,不少人约定俗成的认为春闱在文院举办更有仪式感。
休倚高楼起惆怅,满城桃李为春开。
春意下的文院,生机勃勃,石径旁的绿草被春雨洗净,嫩叶新生,像是蕴藏着锐利剑意,撕开整个寒冬的笼罩,向人间挥出。
安乐登临石阶,春雨如油,顺阶而下,弥散点点盎然春意。
路上有不少文人举子,背着行囊,面色肃然,有紧张之色流露,对于任何一位苦读十年书的求学学子而言,春闱的压力极大,很少有人保持正常心。
未见多少熟人,安乐顺着石径,来到了黑白相间的文院建筑群中。
踏步走在青石路上,远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一位位穿着儒衫的举子文人正在排队,等候进入文院考场。
白墙黑瓦,宛如江南水乡的氛围。
点点绿意攀上白墙,像是写意烟雨山水中的点缀,愈发显得朦胧。
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背着巨大的行囊,鼓鼓的行囊中装着不仅仅是考试用品,还有一些是食物等等。
毕竟不是所有考生都为修行者,可以不吃不喝安然作答三天三夜。
春闱,分为三场,每场共考三日,从初九开始,三日出一次考场,复又需入考场开考。
对于举子考生的体魄、意志等等都是一种考验。
但那只是寻常举子考生罢了,面对的也是乙榜进士列的举人们,若是要冲击甲榜进士列,在所有考程结束后,还额外得再参考一日。
将会考核修为。
所有考程都在文院内进行,哪怕是最后一场对修为的考核亦是如此。
文院中,汇聚而来的举人数量还当真不少,虽然大赵南迁后人数有所缩略,但依旧有着来自大赵皇朝各地拢共三千多名考生。
当安乐看到刘越的时候,来自华亭的刘越正与两位面容之上满是自信笑容的文人对谈。
“安兄,这是徐兄与祝兄,上次与你提及的文会,便是徐兄所举办。”
刘越见到安乐,眼眸微亮,赶忙打招呼,顺便介绍了下身边的文士。
那徐姓儒生对安乐并不感兴趣,只是稍稍抱拳作揖,便与刘越告辞,与另一人转身离去。
刘越略显尴尬,他未得安乐同意自不敢介绍安乐名号,不曾想对方竟是如此不给面子。
安乐倒是不以为意,对方身上连岁月气都不曾有,修行者都不是,自然惹不得安乐在意。
刘越见安乐的行囊如此简单,心头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面容上笑意更甚。
一位有名气的作画大家,还是一位深不可测的修行者,地位上与他天差地别,竟是能与他相谈甚欢,这说明对方是真心与他交友。
排队的队伍很长,安乐与刘越一边闲聊一边等候。
过程中,安乐亦是扫视队伍,可以看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修行者,身上有岁月气飘摇。
真正从各地来冲击甲榜进士列的举人其实不多,大多数修行举人都在文院中就读,他们有另外的入考场渠道与特权,自是不会在此虚度光阴的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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