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868章

作者:瑞根

  欢好缠绵的呢喃呻吟声弥漫在屋中,这等客栈里自然是难以完全隔音的,冯紫英也顾不得许多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欲火焚身了,也幸亏有尤三姐随行,否则这真的兴之所至,难道还真的要去招一个青楼粉头来发泄一番不成?

  李桂保在外间自然是听得到这些声音,他当然清楚尤三姐既是侍妾也是随身保镖,他只能说年轻真好,这奔波几日,才得舒缓,居然就还有这么大的兴致来欢好,不得不说这位冯大人风流倜傥之名名副其实。

  几度缠绵,冯紫英才慢慢从兴奋中平静下来,搂着尤三姐躺在炕上。

  尤三姐要起身收拾,却被冯紫英拉着不舍,只能由着对方性子,也难得如此温存,也是一番享受。

  “爷今儿个是怎么了?”尤三姐也很好奇,“莫不是在大同几日里一直禁欲?”

  “咱们离开大同可有好几日了,就不兴爷宠你一回?”冯紫英笑道,手却依然在尤三姐光滑的身躯上游移。

  “妾身当然求之不得,不过宝琴、妙玉她们还在大同,爷到了陕西她们只怕还要一两个月才能来呢,到时候爷可就难熬了。”尤三姐瞟了一眼冯紫英,“妾身任务在身,可没法像在家中那样侍候爷。”

  “唔,咱们这一趟陕西之行不会太平,即便是到了西安,只怕也会风波不断。”

  冯紫英早有这种心理准备,到了陕西就是要斗,和陕西官员们斗,和乱军斗,和士绅斗,真正一场大乱斗,在他看来,恐怕乱军还是最容易解决的,但要把陕西问题解决好,恐怕最难对付的还是官员和士绅。

  当然,前期主要问题还是乱军,得首先把乱军的势头压下去,才能谈得上其他,这就要靠榆林军这边的支持。

  冯紫英打算从碛口渡河,然后到绥德、米脂一行,了解情况,在米脂和贺世贤见面,商谈榆林军南下的问题。

  不通过一仗把乱军的气势打下去,陕北之乱就控制不住。

  至于说延安府南部的叛乱,榆林军恐怕就力有未逮了,还得要看情况。

  就在冯紫英搂着尤三姐入睡时,李桂保的人也从吴堡渡河而来,进了永宁州。

  “情况如何?”李桂保见着二人,便径直问道。

  “吴堡已经被乱军围住了,但尚未攻陷,主要是乱军内部心不齐,我们就是通过收买了其中一股才逃出城来。”来人满脸疲惫,“三股乱军围了吴堡县城,但县里民壮在知县指挥下还能守着,不过照这样的情形下去,只要他们三股乱军意识到不合力就攻不下县城,他们就会达成妥协,……”

  “三股乱军?”李桂保沉吟着道:“大概有多少人?”

  来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太清楚,南边儿钻地虎这一股大概有七八百人,我们就是收买了他们的二头领爬山蝎,找了中间人,用五十两银子买了一条路出来,他们还算守规矩,没说昧了钱杀人,我们才能过来。”

  “五十两?”李桂保都忍不住咂了咂嘴,看样子这乱军也是见钱眼开的,而且还有中间人,“中间人是城里的?”

  “嗯,应该是他们布设在城中眼线,一些城中富户也都在联系,但是他们恐怕就不是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一条命的了。”来人苦笑,“正因为如此,几方才一直没有能商量好,主要就是进城之后怎么分配钱财物和人达不成一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西来首难,迎难而上

  李桂保虽然只是冯紫英的护卫首领,但是也毕竟在江湖上闯荡过多年了,对这些事情多少也有了解。

  乱军其实就是乱民集结起来,混入了逃卒、溃兵这一类有一定军事技能的人员,进而通过时间和战斗锻炼逐渐形成的这类半军事的组织。

  如果这些乱军说要和边军这些精锐比,他们不值一提,但是对付地方上的卫所军队,已经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强一些了,毕竟大周的卫所军队素质实在羞于提起。

  这些乱军能够纠合起来,原来是为了生存,但是当势力膨胀起来,再加上一些野心家混入进来之后,就渐渐蜕变成了为了利益和野心而战的群体了,主导这个群体行动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些为了果腹糊口的寻常乱民了。

  “也就是说,一旦几方就瓜分城内的人财物达成一致,他们就会合力进攻,而吴堡县城很难守住?”李桂保沉吟着问道。

  “嗯,应该守不住。”来人很肯定地道:“吴堡县城守军不过五六百人,民壮大概有二三百,其余的都是逃入城中的士绅地主们的家丁家奴这一类的人员,或许小规模地接战还能勉强凑合,一旦像大规模全面攻城,他们多半是没有章法,抵挡不住的。”

  李桂保知道自己这个算是师侄的精悍男子的情况,弘农卫军户出身,在陕州曾经干过民壮教头,后来门里安排他进了洛阳镖局中一干就是十年,算是门派里在北地十分得力的人手。

  此番自己紧急情况下将他抽调来,也是考虑到他在河南山西陕西三省都曾经多次走镖,三省情况都比较熟悉,黑白两道都能说上话。

  “定峰,你预计他们会什么时候开始对吴堡县城发起进攻,如果拿下吴堡县城之后,又会如何?”李桂保摩挲着粗粝的下颌,思考着问道。

  “师叔,这可不好说,现在陕西那边乱成一锅粥,随便哪个野地里钻出来的角色都能称王称霸,拉起三五百乱民,就敢说自己是一路诸侯,很有点儿隋末十八反王的架势,不过现在陕西那边这等反王可太多了,我估摸能有三五十家,……”

  刘定峰一边说,一边苦笑,“乱世草头王,什么人都冒出来了,大字儿认不到几个,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要成开国将相的感觉,让人无法想象。”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一些,李桂保也笑了起来,随口问道:“定峰,你接触过几个?”

  “两三位吧,咱们在陕西那边还是有些人脉关系的,少不了要和那些江湖绿林的人打交道,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搅合在里边了,也有不少当了其中头目,所以能拉扯上关系的引荐一下,见过面,呵呵,……”刘定峰八字胡都笑得动起来,“若是这帮人都能成气候,那真的是天要亡我大周了。”

  李桂保最后想了想,还是道:“定峰,我待会儿带你去见一见冯大人,他可能还会问得更细一些,也可能会问及咱们门中一些在陕西那边的布置和隐秘,你也不必藏匿什么,如实说便是,……”

  “如实说?”刘定峰讶然地掀起浓眉,“师叔,合适么?有些是咱们门中秘不外传的隐秘,冯大人是代表官府,若是知晓了,……”

  李桂保摇摇头,“这位冯大人可不简单,他对江湖这一套不陌生,我那位上司吴大人原来便是在南直隶的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里那边专门和江湖门派打交道的,是冯大人岳丈麾下出来的,对江湖绿林都是了如指掌,瞒不过的,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想必冯大人也不会在意这些,他曾经说过,朝堂江湖,本来就是一体,江湖门派要做的就是协助朝廷维护好整个大周社会秩序,而江湖只是其中一面一部分罢了,我觉得甚是有理,……”

  见自己师叔对这位冯巡抚评价如此之高,刘定峰沉吟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师叔既然这般说,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

  “放心,门中那边,我一力担待。”李桂保知道刘定峰担心什么,慨然拍了胸脯。

  听完李桂保带来的刘定峰介绍,冯紫英才意识到,虽然自己已经尽量把陕西局面往糟糕地想了,但是还是低估了局面恶化的迅速。

  乱军甚至已经在进攻吴堡了,吴堡一丢,那也就意味着碛口渡可能被乱军控制,成为一个威胁山西危险之地,乱军可以东渡进入山西。

  这里不像更北面的老牛湾渡口,那里两边都是边塞要地,榆林、山西二镇并立,乱军根本就打不过去,而碛口渡西边吴堡无甚险要之处,而东面就是临县地盘,一样也是寻常之地。

  既无卫军驻守,民壮组织状况也一般,一旦乱军真的寻到足够的渡船东来,那真的就要在山西的腰腹之地上插一刀了。

  之前冯紫英就提醒过杨元,但是杨元却是大同总兵,这边却已经是太原府的西南角了。

  山西镇的辖地虽然在理论上也包括这里,但是实际上更多的兵力都集中在孟家峪——兴县——岢岚州(镇西卫)——宁化所——芦板寨——忻口寨——定襄——榆枣关以北这一片,跨过这一条线以南的山西境内,驻军数量就急剧减少,而且多以卫所军队为主,边军几乎没有。

  柴国柱的山西镇被苏晟度给折损大半,可谓损失惨重,要重新组建起来并非易事,所以主要军队都抽调到了北面,南面更少,甚至连卫所军队抽调去充实山西镇边军,许多地方都是空有名头,但实际上都是空空如也。

  “多谢定峰带来的这些消息了,看来我这个陕西巡抚一旦踏入陕西之地,弄不好就要陷入泥潭中啊,这吴堡县城虽说只是一座小城,可是它却是在榆林镇的眼皮子下啊,从鱼河堡出来,过了碎金镇就是米脂,米脂到绥德和吴堡都差不多,也就是几十里地,可榆林镇的大军难道就无动于衷么?”

  冯紫英这话并不是在问刘定峰,而纯粹是一种感慨了。

  他不清楚延安府和榆林镇的关系如何,但是现在看来双方的关系应该是很糟糕才对,否则延安府向榆林镇求援,贺世贤再说边地紧张,也会要照顾一下颜面出兵来帮忙扫荡一番的。

  但现在看来,葭州、米脂和绥德虽然看起来还没有遭遇丢失的威胁,但是既然连吴堡都这样了,那绥德和米脂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若是绥德和米脂丢了,南面的鄜州、洛川和宜川贼势更是猖獗,这中间延安府府治所在的肤施城,还能存活下来么?

  延安府若是丢了,这局面就会非常艰难了,所以延安府不容有失。

  冯紫英心情有些沉重,吴堡若是沦陷,自己连过河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迫在山西这边逗留,可越是逗留下去,陕西局面群龙无首,只会更加混乱糟糕,给乱军以可乘之机。

  “大人,榆林军其实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起码绥德和米脂以及葭州都还在朝廷手里,虽然乡间野地中还有乱军活动,但是他们都没有敢攻打绥德和米脂,这就是机会。”李桂保插话道。

  “呵呵,要说人家一点作用都没有,那肯定有些苛刻刻薄了,但他们这种行事,就让延安府下辖的州县情况都很不妙,南边也就罢了,但北面居高临下,而且又是依托榆林军的关键之地,如果被拦腰斩断,那延安府危矣,延安府是陕西脊梁,若是这里断了,那我们就难了。”

  冯紫英也知道日后肯定是要用榆林军的,但是用归用,却不能一味依赖,否则到时候只怕又要出乱子。

  他一时间也有些急躁心思,现在自己必须要尽快过河,否则碛口渡被乱军控制,自己一行就只能再继续南下,过了孟门渡,穿越秦晋大峡谷,也就到了龙门渡,从那里渡河。

  龙门渡的确好过,但是那里太靠南了,过河已经是西安府的地界了,北面的洛川、宜川、宜君这些县份应该都被乱军控制了,自己再要北上,一样需要穿越乱军控制区,白白耽搁时间不说,危险并没有减轻。

  “那大人的意思是……”李桂保和刘定峰都听出了冯紫英的言外之意,有些骇然,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一位可真的是不怕死么?

  “即刻过河,吴堡县城若是被攻陷也就罢了,尚未攻陷,我们就得要想想办法,先争取把吴堡县城保下来。”冯紫英一字一句地道。

  刘定峰大吃一惊,“大人,这如何可能?乱军兵力起码在三千人以上,而且四周还有乱军呈蚁聚之势,吴堡根本就保不下来,被攻陷也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且大人如何能自陷险地?一旦有事,必定朝野震动,后果不堪设想,……”

  不得不说这刘定峰口才不差,做事看样子也颇为得力,冯紫英都生了爱才之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沉着应对,勇于面对

  “定峰,我是陕西巡抚,兵部侍郎,若是这都到黄河岸边上了,却眼睁睁看着吴堡县城被一帮乌合之众攻陷,百姓士绅沦为猎物,我就是不称职,就是渎职!”

  冯紫英目光如炬,语气铿锵有力,手按在桌台上,身体微微前倾。

  “你们看看地图就清楚了,吴堡正好处于延安府中部和北部之间的腰肋上,扼东进山西的咽喉,位置尤为重要,据我所知,延安府北面的安定、米脂、绥德乃至葭州旱情尤为严重,比南边的洛川、宜川这些更甚,之所以现在还是星星之火,尚未呈燎原之势,那是因为榆林镇的大军在威武堡——鱼河堡——高家堡一线虎视眈眈,这些乱军不蠢,他们其中不少为首者其实就是逃卒和溃卒,也有不少地方卫军士卒,他们清楚一旦他们啸聚起来,就可能引来边军大军的进击,……”

  冯紫英的话让刘定峰为之沉默。

  他是长期来往于陕西、河南和山西之间的,走镖十余年,去陕西就记不清多少次了,对于陕西那边的情况很熟悉,对吴堡自然也不陌生。

  吴堡县不起眼,但是位置却有些独特,处于延安府的东北靠中,黄河边儿上,碛口渡的西岸,过河就是山西临县和永宁州。

  “可是大人,我们就这点儿人,就算是进入吴堡,也于事无补,除非我们能把榆林军招来,可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李桂保知道这种话题,刘定峰虽然熟悉情况,但是却不好开口,只能由自己来说。

  要招榆林军南下,起码也都是十多日后的事情了,而根据刘定峰所言,三五日之内吴堡必定破城,到时候榆林军赶来又有多大意义?

  “情况未必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定峰,既然你们能出入县城并过河而来,那说明你们在吴堡,在碛口渡,肯定还是有些关系的吧?”冯紫英含笑问道。

  刘定峰无奈地看了李桂保一眼,看来还真的被料对了,许多事情是瞒不过对方的,只能点头道:“小人在豫陕之间来往较多,加之门里在陕西那边也有一些营生,所以也算有些人脉和熟人,所以才能吴堡县城里溜出来。”

  “呵呵,也就是说,退一万步,我真的失陷在了吴堡县城里,只要我不暴露真实身份,你们也是能把我给弄出来吧?”冯紫英再问。

  李桂保皱眉,“大人,这种风险太大了,我们没法保证这种事情,一旦有失,我们吃罪不起。”

  “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我来陕西这一路上遭遇那么多袭击谋刺,难道这不是风险?”冯紫英反问:“既然我来了,就说明我是做好了承担这些风险的心理准备,吴堡县不容有失,只有保住吴堡县城,才能让绥德、米脂、葭州这一线不至于被连成一片,甚至给这些乱局一个东入山西的可能,所以这个险我必须要冒。”

  见冯紫英已经下了决心,李桂保也是无可奈何,他们是下属,只能给建议和劝诫,但是一旦冯紫英拿定主意,那他们也只能服从,然后尽最大可能最好各种准备和防范,确保安全。

  冯紫英拿定主意,李桂保都不再劝,刘定峰自然也就把话题转到了吴堡县城里的情况来了。

  要想保住吴堡县城的安全,那么就要对敌我双方的情况都要做一个详细具体的分析,做到知己知彼,选择对方的弱点,发挥自己一方的优势来尽可能地来让对方居于劣势,进而实现目标。

  “你谈谈现在目前吴堡县城里城外的态势,我相信你们既然提前去了吴堡,而且也在那边有些人脉关系,对这个应该有所掌握才对。”冯紫英盯着刘定峰一字一句地道。

  刘定峰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如何来应对这样一个难题,夸大其词,将对方吓退,还是如实介绍,任由对方做出决策?

  思忖再三,刘定峰最终还是暗叹,只能是如实地说才好,如师叔所言,对方意志坚定,做出决策便不会轻易改变,而且对方据说也早早就有安排人入陕,可能没有自己这么深入边地,但是迟早也要知晓这些情况,若是自己夸大其词,就要破坏双方合作态势了。

  想通了这一点,刘定峰就不再纠结,娓娓道来。

  “目前城内也分成两股较大的力量,一股是知县夏之令,他率领着三班衙役大概有五十余人,民壮三百余人;一股是以逃入城中的乡绅首领何伯举为首的地方乡绅家丁家奴族人精壮,大概在五百人左右。”刘定峰迟疑了一下,才又道:“还有就是住在城内的士绅和商贾,他们也有一些护卫、家丁和族人,但是吴堡县城太小,这拨人力量娇弱,我初步预估了一下,加起来也不过百人左右,所以没有计入,而且他们似乎也和城外的乱军有所勾连。”

  冯紫英展颜一笑,看了一旁的李桂保一眼,“桂保,看来定峰也并非毫无准备嘛,打探得这么详细,不也就是考虑到我也可能要用这些力量来抵抗么?”

  李桂保和刘定峰都是尴尬的一笑,的确,他们也考虑过冯紫英要冒险,这些情况肯定要提前掌握,以备应对。

  只是他们觉得那样太冒险,不太赞同罢了,但冯紫英做了决定,他们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定峰,那你们的人呢?”冯紫英笑了笑,“既然连这些都做了,你们不会一点应对之策都没有吧?”

  刘定峰咬咬牙,“接到师叔的安排之后,我们也的确做了一些准备,除了我们四个人先期到了吴堡县城外,另外也在陕西和山西、河南临近州县邀约了一些江湖同道,但事起仓促,而且这也是刀口舔血搏命之事,许多人也未必愿意来,……,所以估计两三天内能感到吴堡县城周围的大概有三四十人左右,……”

  冯紫英心中一叹,这就是一个大门派的号召力。

  发出一张英雄帖,明知道这是刀山火海虎山行,还是能有三五十人汇聚过来,这就相当不简单了。

  少林在这北地的影响力不言而喻,当然这也得益于少林是和官府合作。

  这些江湖门派更乐意见到一个稳定的朝局,对这些乱民起事破坏局面,天生就是憎恶的,他们属于既得利益者,天生就是朝廷官府的合作者。

  吴堡县城很小,城内民众加起来不过就是四五千人,也就是靠着南面碛口渡口山陕往来商旅才使得这座小县城热闹起来,但即便如此也不过几千人而已,甚至连卫所军都未曾驻扎。

  “很好,少林一派对本官支持,本官必定铭记在心。”冯紫英点点头,“那城外这些乱军的情况如何?”

  “城外目前汇聚的乱军大概有三股,一股就是小民买通出来这一股,钻地虎和爬山蝎兄弟俩,七八百人,多是来自县西清河沟一带的乱民;还有一股是摇天旗率领的人马,主要来自绥德凤凰岭,人马大概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而且还在增加,这一股势力最大,战斗力最强,摇天旗在绥德州东面乃至吴堡县一带威信很高,当地民众也都十分支持,早在前年他们就啸聚在绥德州东面凤凰岭和勃出岭,……”

  “一千五百人?”冯紫英皱了皱眉,若是分成几股小部队,那么还容易对付,但这样一支独大的力量,而且首领威信极高,那就麻烦了。

  “嗯,我估计这几日里来投他们的可能还在增加,兴许现在都能有两千人左右了。”刘定峰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也意识到这一股力量最为棘手。

  “还有一股呢?”冯紫英定了定神,继续问道。

  “还有一股就是花跳涧虎的人马,大概在一千二百人左右,他们是来自青涧草坞山,因为和青涧那边乱军火并失败,才渡过无定河过来,受摇天旗之邀来打吴堡县城。”刘定峰如数家珍。

  冯紫英默算了一下,已经有接近四千人马了,如果不计算这些乱军战斗力和城内官军家丁战斗力比较的话,单看人数,乱军已经具备攻破吴堡县城的实力了,尤其是在这些乱军在城内还有内应,而且不少士绅可能也存着求和妥协的心思下,就更容易被攻破。

  钻地虎,跳涧虎,摇天旗,这些名字的确很符合前世中明末那些草头王们的称谓,不过算一算时间线,距离明末大起义,应该还要相差三十年左右才对。

  但是这个时代本来就已经和前世明末不一样了,这是大周朝,时间线早已经紊乱了,固然很多人很多势力都还存在,但是其本身就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了。

  “也就是说,这三股人马中除了钻地虎是吴堡本地的,其他都是周邻州县过来的?绥德,青涧,……”冯紫英摩挲着下颌问道:“还有其他乱军在这一带活动么?我记得你提到周围还有乱军向这里聚集?”

第一百二十章 遍地烽烟,危机四伏

  刘定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还有,而且还有不少。”

  冯紫英面不改色,微笑着道:“说吧,都这个时候了,我有心理准备。”

  “还有一股乱军正在南下,他们原本是葭州南部白云山中的盗匪,内里有分成三小股,一股是白云山盗匪,一股是紧邻白云山南边屋里横岭的山贼,还有一股是靠近吴堡县境的檀家坪和艾蒿坪中的马贼,后来三股力量在三个月前共同起事攻打葭州失败,逃回山中,最终合并之后,得了乱军要打吴堡县城的消息,便又南下来了。”

  听得刘定峰对这股乱军说得如此细致,冯紫英也有些奇怪,看了对方一眼,才缓缓道:“这是盗匪,不是乱军?”

  “原来是盗匪,但是起事之后也有大量乱民附集加入,所以其人马也从攻打葭州失败之后的不足二千人迅速膨胀到了三千人左右。”刘定峰解释道。

  “定峰,这支乱军内部势力驳杂,关系复杂,你却了解如此之深如此细致,莫非有什么特殊原因?”冯紫英好奇地问道。

  刘定峰见瞒不过,也就苦笑,“我有一个远房表弟是葭州人氏,也有些武技,谁曾想不学好从了贼,我也是此番去了陕西之后才知晓,前几日我联系上了他,他现在是这支乱军中的一个小头目,隶属于檀家坪、艾蒿坪这一支。”

  李桂保显然也不知晓此事,脸上露出奇异之色,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等丑事,谁也不愿意自曝其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