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793章

作者:瑞根

  刘白川心里一个激灵。

  他的两万人被分散在从巨鹿到东明,上千里战线上,虽然南线因为依托有西北军主力所以并未布置太多,但是还是丢下了五千人,真正在北边这一片,只有一万五千人马。

  除了在鸡泽驻防八千主力外,其余七千人分别在大名府和巨鹿、广宗,太过分散,一旦宣府军迅猛南下,自己未必抵挡得住。

  刘白川来不及多想,立即下令:“除了斥候多留外,命令洺水城、广宗、巨鹿各部立即南撤到鸡泽集中,大名府的诸军也集中到永年,以防不测。”

  不得不说刘白川反应够快,当西北军刚从洺水、巨鹿、广宗、威县撤出不久,已经在南宫再度大胜的宣府军与另外一支从临清西进的宣府军偏师会师于威县,并迅速攻占了广宗,险些就把西北军数千人马包围在广宗了。

  双方在平乡一线接战,但是规模都不大,都是小股部队的接触战。

  就在宣府军突袭冀州,一句击垮山西军的同时,西北军刘东旸部也突然东进,跨过黄河,绕过丰县,在沛县击溃了淮扬军一部,然后一举攻克夏镇,彻底扼住了运河的这个咽喉所在。

  刘东旸在拿下夏镇之后还意犹未尽,向南攻陷峄县,向北突入滕县,宣府军在这一线驻军甚少,刘东旸部趁势横扫,将整个兖州西南这一片搅得一片人仰马翻。

  在刘东旸部拿下夏镇和周边的峄县和滕县后,土文秀部也随之跟进,将淮扬军逐出了丰县、沛县,彻底控制了黄河以北从砀山到峄县这一片,彻底将淮扬军和山东方面割裂开来。

  至此,刘东旸在夏镇趁机设立关隘,检查南来北往的船只,严禁北上船只将粮食、布匹、武器等各类战略物资向北运输,彻底中断宣府军和大同军的补给线。

  这一战略目的的达成,将迫使宣府军和大同军不得不做出艰难的选择,那就是要么彻底击溃西北军,要么就只能活生生的困死在山东。

第二百六十三章 坐观形势,雨村徘徊

  一连串的消息在京畿内外大江南北传播开来,让整个大周上下,都是陷入了一片震动之中。

  宣府军一举歼灭了整个山西军,五万多大军被击溃,整个真定府东边几个州县全数陷落,冀州、新河、南宫、枣强,乃至衡水、武邑也被攻陷,直接威胁到了驻守在景州、阜城一线的蓟镇军。

  大同军趁机北犯,孙绍祖趁机从陵县向吴桥、宁津发起进攻,希望和西面的宣府军形成一个钳形攻势,将蓟镇军未见在景州和阜城一线。

  尤世禄也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彻底放弃景州、阜城,向北退却,甚至到最后觉得停不住脚步,干脆放起了交河和东光,重新退回到了最早的泊头——南皮一线,才算是稳住阵脚。

  不过尤世禄也知道宣府军和大同军目的并不是要打下河间府这些州县,而是想要彻底歼灭自己手中这股有生力量。

  在山西军溃灭之后,北线能打的就只剩下自己手中这两万多兵力了,如果连自己这点儿人马都给丢了,那么孙绍祖只怕就真的可以长驱直入,兵临顺天府了。

  而那时候朝廷要么就只有不顾一切的抽调辽东军或者自己兄长手中用来防范察哈尔人的蓟镇主力,要么就只有彻底放弃河间和顺天府南部,干脆就只守京师城了,但那样,恐怕朝廷就真的要摇摇欲坠了。

  所以对尤世禄来说,只要保住手中军队,临时性地丢掉几个州县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自己兵力尚存,孙绍祖就没法肆无忌惮地北上,这一仗就还有得打。

  北线战事的溃败给京畿造成的影响是极其巨大的,朝中一片哗然,尤其是对苏晟度给予厚望的一些人更是辗转反侧,难以释怀。

  五万大军啊,九边精锐,就算是山西军比不上宣府军、大同军和蓟镇军,但是也相差无几,而且五万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人家给击溃,现在整个北线战局骤然急转直下,河间可能丢失,顺天府顿时面临敌军威胁,京畿震动。

  对南京来说,夏镇被攻占,运河被截断,其带来的震动丝毫不比山西军被击溃带给京师朝廷小。

  要知道漕运中断,那宣府军和大同军单靠着山东本地的补给是万万难以支撑长久的。

  现在宣府军和大同军限于兵力数量,只能控制着沿运河一线的东昌府、兖州府,济南府也只控制着历城以西的齐河、禹城、陵县、临邑、德平、商河、泰安等州县,像更东面一些的诸如武定、滨州、齐东、邹平等州县,就基本上是放任的态度。

  而这些地方上也保持着一种独特的缄默状态,既不愿意去招惹近在咫尺的大同军和宣府军,甚至对宣府军、大同军提出的一些物资上的要求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予以满足,但是却不接受南京朝廷的任命安排,而且太过分的要求也会予以抵制,所以双方都保持着一种奇异的默契。

  贾雨村背负双手站在窗前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书案边上,拿起那封信,重新再读了一遍。

  信是冯紫英写的。

  内容倒是没什么,既没有要求自己表明态度,也没有要求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就是很寻常的谈天说地,和以往那等正常来往的书信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在最后的书中多了一些意味深长的建议。

  看清形势,细心揣摩,留有余地,类似于这样的含义蕴藏在言语中,贾雨村当然明白其中深意。

  南京究竟能支持多久,这是冯紫英话语中毫不隐晦流露出来的意思,半年,还是一年,抑或两年?

  在冯紫英信中似乎从未认为南京能坚持过两年,最长也不过两年,一切就该结束。

  真是那样么?贾雨村捋须沉思。

  脚步声从外间传来,贾雨村知道是阎鸣祥来了,转过身来。

  “大人!”

  “鸣祥,情况怎么样?”贾雨村看着对方,有些期盼地问道。

  “不太好说,来自各方的消息都是乱七八糟的,各种说法都有,闹得外间也是人心惶惶。”阎鸣祥顿了一顿才道:“北边的消息肯定是对咱们这边有利的,传得多一些,徐州那边消息就少了一些,但是下边却是乱传,……”

  贾雨村皱起眉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不利的消息南京这边肯定要封锁,连他都安排下边三班衙役出入市井,禁止那些消息乱传,可真相究竟如何,却连他这个金陵府尹都一片混沌,闹不清楚。

  “乱传?”贾雨村沉吟着道:“只怕未必是乱传吧,不过是一些人不希望这类消息传得太厉害罢了。”

  阎鸣祥一凛,“大人说得是,南京这边恐怕还是徐州那边的消息震动太大,对整个江南局面影响就太危险了。”

  “陈继先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或者说太出人意外了,丰县、沛县何等重要的地方,竟然被西北军轻而易举地夺下,他甚至在徐州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夏镇一丢,漕运就算是断了,昭阳湖和独山湖本来就是一处治安不靖的地方,现在夏镇被西北军控制,北上的粮船怎么过去?”

  “绕过去?”阎鸣祥对北面的地理状况并不了解,随口问道。

  可贾雨村却不一样。

  到了金陵之后,对整个南直隶的地理地势一直花心思了解,徐州作为南直隶的北面门户,地理位置尤为重要,所以贾雨村也十分关心。

  “绕过去?怎么绕过去?”贾雨村冷笑,“西北军控制住了夏镇这个咽喉所在,西面砀山、丰县、沛县就不用说了,肯定被西北军牢牢把持了,东面还跨过运河拿下了滕县和峄县,这已经在这一段构筑了一道防线,怎么绕?走陆路,那就得要走到郯城、沂州、费县、泗水这么过去,才能绕到济宁,可这一段路数百里,靠什么来运?靠马车和力夫?这谁吃得消?”

  阎鸣祥讪讪地道:“可没有咱们江南过去的粮饷布药和武器,宣府军和大同军靠山东本地的补给,能支持下去么?”

  贾雨村缓缓摇头:“短时间内,或者说两三个月也许没什么,毕竟德州、临清、东昌府和济宁这一连串运河城邑都是原来水次仓所在,原本就有不少存粮,依靠漕运,运过去的米粮也还储存了一些,但是宣府军和大同军在山东不受欢迎,很难从运河沿线以外的地方征集到额外的粮食,所以漕运一断,难免坐吃山空,……”

  “那怎么办?淮扬军和宣府军南北对进,重新夺回夏镇,恢复漕运?”阎鸣祥有些着急,“西北军的防区扯得那么宽,从顺德府、广平府到大名府,还有黄河以南的河南几府,这南北东西横贯怕不下数百里,如果宣府军和淮扬军全力以赴要打通这条命脉,应该可以做到吧?”

  “哼,问题是陈继先值得信赖么?谁知道他屁股是坐在北边还是南京?丰县沛县被他随手就丢了,谁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听说从丰县沛县逃回徐州的淮扬军并没有受太大的损失,只是溃败而已,但是被斩杀和俘虏的并不多,基本上都逃回徐州了。”贾雨村语气却变得很轻松,“这种情形下,指望他去和宣府军配合重夺夏镇,可能么?南京这边恐怕还在担心西北军会不会趁机南下夺下徐州呢,万一陈继先索性就替西北军当开路先锋,直接从徐州南下淮安、扬州呢?谁能挡得住?”

  阎鸣祥骇然,“不会吧?义忠亲王对陈继先何等信重,他纵然打仗不济,但也不至于给义忠亲王背后一刀吧?”

  “鸣祥,你在想什么?”贾雨村冷笑,“谁对陈继先不信重?皇上对陈继先不信重么?他原来那个五军营的大将是怎么来的?冯唐没能当成五军营大将而让他当了,皇上难道对他不够信重?那他为何要提出南下出任淮扬镇总兵,难道他不知道那时候京中最需要他这等宿将坐镇么?义忠亲王若真的是对他信任,就不会对他的要求推三阻四了,话又说回来,他这种人,这样的表现,谁又敢对他推心置腹呢?”

  阎鸣祥终于从自己东翁嘴里话语品出一点儿味儿来了,定了定神,才压低声音道:“大人,您的意思是夏镇怕是夺不回来了?”

  “我不看好,但是如果夺不回来,那宣府军和大同军怎么办?他们要想继续在山东坚持下去,那么就必须要夺回夏镇,恢复漕运,可如果不能在山东坚持下去,失去了山东,朝廷大军南下进入南直隶境内,南京就没戏了。”贾雨村沉吟着道:“现在就看牛继宗能不能顺利夺下夏镇,但他不能指望陈继先,陈继先不给他拖后腿找麻烦就算不错了。”

  “夏镇夺不回来,宣府军和大同军就没法维持下去,山东就守不住。”贾雨村站起身来,“山东守不住,那还有什么说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扼其咽喉,迫其来战

  “谁敢说夏镇夺不回来了?”刘东旸笑呵呵地站在沽头城头上,“若是不夺回来,牛继宗和孙绍祖手底下十多万人吃什么?把运河沿岸抢光么?”

  沽头城是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的分司所在,这里扼守南直与山东交界咽喉,往北就是长芦都转运盐使司的辖地,往南就是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的辖地。

  北盐不能南运,南盐亦不能北输,这是规矩,而夏镇分司就是扼守这里的关键。

  但是随着长芦盐场的产能逐渐萎缩,两淮盐场的产能却还能勉强维持,南盐北输的利润就显得十分可观了,夏镇分司的重要地位就凸显出来了。

  长芦盐场产量自元熙三十八年之后就开始缓慢下跌,这也是为什么长芦都转运盐使司对永平府的惠民盐场逐渐重视起来的缘故。

  虽然惠民盐场的产量远无法和长芦盐场相比,但是毕竟也算是一个补充,多少也能弥补一点儿长芦盐场产能萎缩的缺口。

  由于北盐缺口日大,南盐要北运,就必须要过两道关隘,一是夏镇分司,这里要抽取一道盐税,因为这出境南直隶了,同样在北面独山湖以北的鲁桥镇,长芦都转运盐使司也在那里设有分司,盐一旦入境山东,也需要抽取一道盐税。

  “是啊,不夺回夏镇,牛继宗怎么过活?他敢不夺回么?”土文秀是专程赶过来和自己这位昔日带头大哥见面的,他的驻地在沛县,距离这里不算太远,“大帅选了一个好地方,逼得牛继宗必须要南下啊。”

  “嗯,陈继先首鼠两端,他现在在徐州都是坐卧不安,只要我们不南下,他就阿弥陀佛了,大帅算是把这个人看穿了。”

  刘东旸双手撑在沽头城城墙垛口上。

  这沽头城城头低矮,不过两丈来高,本来也就是作为分司驻守,收取盐税为主,同时税课司也选择在这里收取商税,所以城内面积也不大,除了都转盐运使司分司和税课司外,其他就是一些大商家选择在这里建立仓库和铺面了,如果单轮防御来说,价值不大。

  不过昭阳湖和独山湖中素来有湖匪出没,每每这周边金乡、鱼台、滕县、邹县乃至济宁州这些地方遭遇水旱灾害,便有大量民众涌入湖中,沦为湖匪,这昭阳湖和独山湖的湖匪与北面的南旺湖、蜀山湖、马肠湖的湖匪遥相呼应,也成为兖州府的一大害。

  不过每每灾害过去,尤其是连续几年丰年,无论是北面的南旺湖、蜀山湖湖匪,还是难免昭阳湖和独山湖湖匪的势力都会大幅度削弱,毕竟不思谁都愿意冒着掉脑袋和一辈子被官府通缉的风险去当湖匪的,只要过得下去,谁又愿意去当湖匪?

  所以官府招安、剿灭并重,使得这些湖匪们也是时而偃旗息鼓,而是死灰复燃,周而复始。

  这两年的北地大旱又使得南北湖区的湖匪势力膨胀起来了,虽然面对漕兵押韵的漕船通过,湖匪们还不敢轻易招惹,但是如果是寻常商船,那就要看运气了,所以到后来很多商船不得不跟附漕船一起行进,只是这样一来往往许多船都只能逗留于安山湖北面的张秋镇、中间的济宁州,以及南面的夏镇,等待漕船的到来。

  这样对于整个运河的运输都有很大的影响,不少等不及漕船的商船要么就加派护航的护卫镖师,要么就冒险抱团组队通过,但即便这样,也一样会遭遇湖匪的袭击。

  除了南面的南旺湖、蜀山湖、马肠湖,北边的昭阳湖和独山湖,还有更北面但面积还要小一些的安山湖,这三处湖泊所在,都有湖匪出没,而湖匪势力最大的还是山东和南直交界的南旺湖、蜀山湖和马肠湖这一带。

  “那陈继先难道就这样算了?这徐州就只有这么大一块地盘儿,全靠运河维持生活,现在夏镇落入我们手里,这运河一断,他这几万淮扬军怎么维持生计?”土文秀一脸桀骜,“淮扬军表现如此窝囊,南京那边难道还会继续为他提供钱粮?”

  “不提供又怎么办?”刘东旸一只手撑着城墙垛口,一只手摩挲下颌,“他好歹还有几万兵呢,若是南京不管,他会不会南下呢?”

  土文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笑容,“东旸,你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呢,反正他就是有奶便是娘的货色,北边打不赢咱们,南边儿却是软柿子,不去捏一把,怎么对得起他手底下几万兵?只怕他自己都坐不稳这个淮扬镇总兵的位置了吧?”

  “算了,咱们也懒得去关心陈继先那边儿了,那该是大帅去关心的事儿了,我们只需要确定他没有这个胆量北上来和牛继宗联手夹击咱们就行了,我们的军队不会过境山,但也希望他们也不要过境山。”刘东旸拍了拍手上的泥灰,“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牛继宗的大军什么时候南下,以及从哪个方面南下。”

  土文秀笑了起来,“东旸,你就这么确定牛继宗会不顾一切地南下?”

  “他不南下,喝西北风么?山东虽然地大物博,也产粮,但现在他们能勉强在运河一线维持,和地方上这些士绅豪强们相安无事,那也是建立在他们没怎么向这些地方士绅豪强们狮子大开口的前提下,但一旦没有南边的钱粮供应,他们就只能向地方上伸手,到时候只怕就没那么舒服了,各种软磨硬抗就要出来了,时不时还得要偷袭两下,牛继宗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而且武器这些消耗怎么补充?所以他必须要能南下打通运河。”

  “可南下要夺回夏镇也没有那么简单吧?”土文秀眼睛向北望去,“走滕县,还是走金乡鱼台那边?哪边都不好走啊,走滕县,我们在滕县就可以打一场阻击战,正好我们的骑兵可以在滕县这一片平坦地形上发挥优势,凫山一带可以打埋伏战的好地方;若是走金乡鱼台那边,那也好,沛县我们这边可以依托湖畔优势,设阵地阻击,火铳兵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了,……”

  “你倒是想得挺美啊,牛继宗也是战场上走出来的宿将,哪有那么容易乖乖听我们指挥棒指挥?”刘东旸也笑了起来,“不过他倒是必须来,走哪边儿我都不怕,这百里湖畔皆在我手,主动权在我。”

  土文秀眼睛一亮,“湖匪的事儿,你搞定了?”

  “不是我搞定了,而是龙禁尉这帮人花了心血,另外大帅得了朝廷的尚方宝剑,同意招安这些湖匪,开出了这些条件才算是说服了这些湖匪。”刘东旸得意地呲了呲牙,“但也有条件,那就是宣府军南下的时候,他们得卖力出击一战,否则招安条件无效。”

  “呵呵,那是自然,天下哪里有这等好的美事儿,什么事儿都不做,就等到吃粮当兵还要奖赏?”土文秀轻哼了一声,“想当年我们也是打了几仗才……”

  “好了,以前的事儿不要再提了。”刘东旸皱了皱眉。

  当年叛乱之后招安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了,朝廷似乎也不再计较这些,但是刘东旸却知道朝廷内部依然有不少人对此耿耿于怀,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当初兵变叛乱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想去知道背后更深层次的缘故,只是想把自己几人钉死在耻辱台上了。

  如果不是冯唐的不计前嫌,他们这一次根本就没有机会来中原以证明自己。

  土文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知趣地闭口不言。

  “文秀,此番是咱们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些湖匪的心态恐怕也和当初的我们差不多,牛继宗大军要南来,要打通运河,夏镇是绕不过去的关键,从东面来,先要拿下滕县,路况好,但问题就是东面我们控制着沛县,解决不了这个威胁,他们拿下夏镇也一样不稳当;走西面,金乡、鱼台都在他们手里,可以作为他们的后方依托,稳步南下,只要夺下沛县,夏镇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所以西面他们是不能放弃的。”

  土文秀微微点头:“所以他们只能走西路而来?”

  “西路肯定不可缺,但也许他们勇气更大一些,东西两路齐头并进,这样更保险,而且也许还能打一举消灭咱们的主意呢?”刘东旸微微一笑。

  二人正探讨着,下边一名士卒疾步沿着城墙楼梯跑步上来。

  “大人,昭阳湖那边的人来了。”

  “哦?谁带来的??”刘东旸精神一振。

  “是龙禁尉的人,另外好像还有几位本地士绅,一起过来的。”士卒报告道。

  “好,请他们稍等。”刘东旸一挥手,“文秀,走,见见去,这些湖匪都非等闲之辈,我正要和他们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利用他们在湖里的机动优势,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等到牛继宗他们南下之后,在他们屁股上来一下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危若累卵,唇舌交锋

  接到父亲的来信时,冯紫英正在和汪文言探讨着北面形势。

  苏晟度的无能直接导致了山西镇五万大军一夕丧失,这这对于本来兵力就不足的朝廷来说,简直就是抽筋剥皮一般的痛苦。

  从辽东传来的消息显示建州女真正在蠢蠢欲动,与察哈尔人之间密使往来不断,显然是在勾连,目标只能是大周,准备协同动手。

  这给了辽东镇和蓟镇很大的压力。

  可以说现在的辽东镇和蓟镇都是根本抽不出兵力来应对了,甚至还需要朝廷考虑预备队,以防不测,尤其是本身就已经抽走了两万多人的蓟镇这边,压力尤大。

  前年察哈尔人打进来的情形还记忆犹新,如果今年再像前年那样,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就能了结了。

  宣府镇才开始重建,大同镇被孙绍祖带走大半精锐,唯一全须全尾的山西镇又被苏晟度这个蠢货葬送大半,一样是元气大伤,不可能再抽得出来兵力,加上三边四镇那边组建起来的西北军正在南边对山东攻伐,不可能再分兵到北边来,所以这北面情况一下就相当危险了。

  当然,对宣府军和大同军来说,他们的兵力有限,要再往北,比如占领河间府、真定府、广平府这些地方,也力有未逮,能够以攻代守,威胁北面周边地区,就算是达到目的了。

  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时间,只要能把战事拖到今年下半年,那样一来就算是不战而胜了。

  本身就遭遇旱灾影响的北地,现在又失去了大半个条件最好的山东,漕运中断没有了来自江南乃至湖广的粮食、布匹等物资的供应,整个北地必将陷入混乱,朝廷也根本无法支撑下去,官僚体系会崩溃,九边大军会哗变造反,北地老百姓缺粮少穿会蜂拥而起,整个大周的政权自然就会土崩瓦解,这还没有算来自关外的建州女真和察哈尔人的趁火打劫。

  虽然冯紫英早就预料到了北线要出事,但是却没有想到一出就出这么大一个事儿。

  五万多山西镇精锐啊,就这么一声不响溃灭了,这比前年三屯营之败还让人难以接受,毕竟京营的情形大家都清楚,可山西镇也算是九边强镇之一,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溃灭了,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也不能这样啊。

  现在再想其他已经毫无意义了,饶是尤世禄胆大,现在也不敢冒失了,一下子退到了泊头镇到南皮这一线,甚至还准备一旦孙绍祖大同军继续北上,他就要退到沧州。

  这可真的是太丢脸了。

  “尤大人也是没有办法,他手里只有两万多人,聚在一起还能一战,但是山西军一垮,牛继宗的这支偏师就再无制约,谢文胜可以随时憧从交河向北,来一个侧旋然后绕到后边截断尤大人的退路,到那时候孙绍祖再沿着运河北上,那尤大人就威胁了,所以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只能先保全自己,保存有生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这支军队在一被包围消灭了,那要么就只能让蓟镇军彻底放弃北面防御,任由察哈尔人南下,来堵住孙绍祖和谢文胜,要么就只能任由孙绍祖进军顺天府了。”

  汪文言看着地图,一边翻阅着传递回来的消息,一边道。

  “孙绍祖和谢文胜他们不会北上的,他们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份胆魄。”冯紫英摇摇头,“他们现在就是摆出一副要北上的架势,吓得这些人都只能先退后看,这正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一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会子都三月了,等到尤世禄他们重新筹集兵力,集结起来,准备攻势,那会是什么时候了?五月?那又是该夏粮收割的时候了,这不是白白给了宣府军和大同军喘息之机么?家父截断漕运的目的就是要让宣府军和大同军无粮可食,逼迫他们自乱阵脚,可现在真要熬到夏粮收割,牛继宗和孙绍祖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了,这作用就大大下降了。”

  “如果牛继宗和孙绍祖真的要依靠运河沿岸地方上的粮食,恐怕就会打破他们和这些地方上的默契了,这些地方上就会对牛继宗和孙绍祖的各种要求阳奉阴违了。”汪文言沉吟着道:“我看这半年来牛继宗很看重和山东地方上的关系维持,虽然明知道山东这边不可能臣服于他们,但是一直维持着这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