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754章

作者:瑞根

  李纨的变化让史湘云很是困惑,她也怀疑李纨是不是得到了其父李守中从南京那边的消息。

  是觉得这场劫难也许很快就会随着南京对朝廷的胜利而消解,贾家就可以重新恢复昔日荣光?这就不得而知了。

  冯紫英看到史湘云时也有些讶异于对方瘦了不少,但是气质看上去却更沉静。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煎熬让这个丫头迅速成熟起来了,这种宁静淡泊的气息冯紫英以前只在沈宜修身上见到过,不过沈宜修是宁静淡泊中蕴藏着几分活泼,而此时的史湘云却是有几分郁郁。

  “云妹妹身子不大好?”见到史湘云,冯紫英展颜一笑,史湘云却是福了一福,“见过冯大哥,也没有什么不适,就是精神有些不济,昨晚没睡好。”

  史湘云把冯紫英让了进屋,径直把冯紫英引到了自己屋里花厅坐下。

  翠缕把茶奉上,顺带还带了几份茶点。

  “可还是因为家里的事儿?”冯紫英看着史湘云,正色道:“愚兄刚从三妹妹那边过来,也和三妹妹说了,三妹妹也是愁眉不展,但是经过愚兄一番开导,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云妹妹和四妹妹这边,愚兄也要一一说到,否则愚兄难以安心。”

  史湘云眉宇间的郁郁被冯紫英这番话消减去不少,俏眸圆睁:“不知道冯大哥是怎么劝说探丫头的,之前她还在我面前长吁短叹呢。”

  “黎明前的黑暗固然骇人,但是终将过去,……”冯紫英有些俏皮地来了一句,然后才又道:“那云妹妹又担心什么呢?”

  “冯大哥,小妹的担心难道还不够么?”史湘云脸色多了几分阴霾,眉目间愁绪笼罩,“像小妹这样和朝廷叛逆订亲,叔叔一家也是叛逆,便是托身的贾家亦被牵扯进去,也许小妹能摆脱厄难的唯一可能就是南京伪朝获胜吧?”

  冯紫英有些惊讶于史湘云的大胆放肆,认真看了看史湘云的眼睛:“云妹妹真的这么想?”

  “冯大哥面前,小妹难道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说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妹还有什么不敢说?难道对朝廷歌功颂德一番,朝廷就能免除施加于小妹身上的种种厄难?小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然后就变成了这样,我甚至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叔叔就把婚约和孙家定下来了,可我有反对反抗的机会么?”

  史湘云话语里已经多了几分愤懑,脸颊也慢慢红了起来,眼眸也浮起一层水雾,连话语都有些哽咽起来,显然是情绪有些激动。

  对于史湘云的激愤冯紫英倒是很能理解,一个孤女原本已经在贾家这边寄居几年了,若是换到现代社会,几乎就是和史家没多少关系了,却还是被史鼐史鼎这两个不争气的叔叔给祸害了,而且还祸害得如此惨,而云丫头却又是一个爽直脾性,自然是愤愤不平。

  这种不满和怨气甚至也都针对朝廷而去,这换了其他姑娘们可是不会甚至是不敢往那边想的,便是探春都做不到,但这丫头却敢。

  见冯紫英不做声,史湘云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掠了掠自己额际散乱的发梢,“冯大哥怎么不说话了,您不是要来给小妹鼓舞打气么?”

  冯紫英苦笑,“云妹妹巾帼不让须眉,愚兄发现竟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史湘云忍不住破泣为笑,眼睫毛上的露珠颤栗欲滴,嘴角却向上翘起,“冯大哥,是不是小妹的话太过愤世嫉俗离经叛道,把冯大哥吓住了?这可不像小妹心目中的冯大哥啊。”

  冯紫英身子微微后仰,剑眉扬起,“那愚兄在云妹妹心目中本该是什么样的呢?”

  史湘云脸颊微微一烫,深吸了一口气,直勾勾地看着冯紫英:“在小妹心目中,冯大哥既是重情重义的谦谦君子,又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大英雄大豪杰,还是知情达意的如意郎君,……”

  这最后一句话声音已经小下来,如同蚊蚋,而湘云的脸颊也是红如夕阳照耀下的晚霞,一双妙目也已经转向一边,不敢再看冯紫英。

  冯紫英心中剧震,他没想到自己这不经意地一问居然迎来了这样一个回答,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花厅内一阵寂静,只有厅外萧索秋风掠过溪畔带来的风声,还有那悬挂在飞檐角下的风铃发出的叮当声。

  “承蒙云妹妹看得起,倒是让愚兄有点儿惶恐不安了,……”

  冯紫英琢磨了好一阵才算是挤出两句话来,望向已经转过头看着窗外故作镇静的史湘云。

  他慢慢感受到了了史湘云此时的心境。

  也许是意识到这一生二人再无复有交织的可能,意识到她自己即将沦为犯妇,甚至她的境况可能比探春、惜春他们都更糟糕,或许探春惜春她们还不至于被打入教坊司,而她史湘云却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她的未婚夫君是伪朝叛将,她的两个叔父一样是,这种最恶劣的典型不用来杀一儆百,盖等何时?

  既然后半生不复有交织可能,自家可能变成人尽可夫的教坊司娼妓,那这等情形下原本就是个爽直大胆的心性,又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冯大哥,小妹只问一句,从那一日下江南到现在,你可曾对小妹有过一丝动心?小妹不想要听任何同情怜悯的话,那只会让小妹更难受,小妹只想要听您一句实话。”

  看着史湘云直勾勾的目光盯着自己,冯紫英心里倒是十分坦然,他无需隐瞒或者撒谎,本来就对史湘云动过心,只不过囿于种种缘故而从未表露出来罢了,现在既然史湘云逼宫,他又何须遮掩?

  “当然。”冯紫英清亮的目光里没有半点回避:“妹妹的爽直英武,不输男儿的豪迈仗义,都让愚兄怦然心动,去江南时愚兄就在遗憾未能早遇上妹妹,后来回京之后,愚兄也有过一丝奢望幻想,但都因为诸多束缚,只能藏于心中,……”

  史湘云脸庞越红,目光却是越发晶亮,“冯大哥此番话可是出自真心?”

  “字字真金,绝无虚言。”冯紫英毫不犹豫地回应。

  “那小妹此生亦无憾了。”史湘云站起身来,似乎要做出某种决定,看了一眼门外,最后才走向门口,曼声道:“翠缕,我要和冯大哥说一会子话,这会子便是什么人来,都不要让他们进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超级渣男(续)

  冯紫英几乎是大汗淋漓的狼狈逃出藕香榭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史湘云是这么猛。

  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虽然他一直知晓史湘云的豪爽直率,但是豪爽直率到这种程度,还是就有点儿“惊悚”了。

  但实际上他是能理解绝望兼破罐子破摔心态的史湘云的。

  既然已经罪无可逃,势必被龙禁尉打入大狱,甚至被打入教坊司沦为娼妓的可能性很大,那么与其将自己的清白身子给那些来寻花问柳之辈,那还不如把和心中英雄兼情郎欢好一回,至少这一辈子也能有一个值得怀念的美好一刻。

  自己当然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一夕之欢,对史湘云他当然也充满爱意,他也想得到这个人,从心到身体,但是他却绝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以这样一种姿态来获得,那太下作且低级了。

  这种方式不是他冯紫英乐意见到的,就算是他真要获得史湘云,那也是要光明正大,同时也要让对方心甘情愿,这才是他冯紫英的格调和做派。

  所以他在看着史湘云当着自己面宽衣解带,并且坦荡相对时,却很温柔体贴地替对方重新穿好衣裙,然后在对方茫然和困惑的目光中将对方搂在怀中喁喁细语了一番,陈述了自己的心意和想法。

  连冯紫英自己都要承认自己这一招真的很厉害。

  从史湘云在自己怀中痛快淋漓的大哭了一场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个女孩子这一段时间承受了多么中的压力,而今日这一场放声痛哭算是替对方解压,卸下了许多很大的包袱,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恢复了正常之后的史湘云反而更加依恋冯紫英,这一点冯紫英感觉特别明显,昔日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却多了几分柔媚温婉,这是冯紫英以前从未在湘云身上见到的。

  虽然未曾剑及履及,但是手眼温存冯紫英自然不会拒绝,蜜吻,把玩,也让冯紫英体会到了一份和其他女孩子截然不同的滋味,不愧是四女中身材最好的,那对豪乳的饱满丰硕,只怕也只有司棋和王熙凤以及二尤能略胜一筹了,便是宝钗都要略逊风骚。

  到最后冯紫英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要绷一回面子,强充正人君子的风范,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有些恋恋不舍了。

  若非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离开,冯紫英估计要真的沉湎其中难以自拔了。

  找惜春说话成了自己唯一能强迫自己离开的借口,不过冯紫英能感受到自己离开时史湘云倚门而望是,俏眸中绽放出来的灼热爱意。

  单凭这一点,冯紫英也觉得值了,获取一个女孩子的身心,远胜于那一场肉体的欢愉。

  在暖香坞呆的时间不长,冯紫英以为本该是一个宽慰式的见面谈话,但是仍然出了一些差池。

  惜春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冯紫英的宽解话语,容色清冷,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冯紫英倒也知道这丫头本来就是一个冷淡性子,平素话也不多,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

  一番宽解之后,冯紫英自然不能像对探春和湘云那般,这丫头才十五岁,但已经有了几分小美人的味道,不过冯紫英却没有其他心思,起码现在是没有的。

  未曾想惜春在听完冯紫英的一番安慰话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一直到送冯紫英出门时才幽幽地问了一句,问那一日在凹晶溪馆里的赏月宴时,冯紫英所作的那首诗是因何而触发灵感。

  这个问题问得冯紫英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惜春这丫头居然都还记得这桩事儿。

  没错,当时他的确是看到了惜春浅笑隐隐,和电影《倩女幽魂》里的小倩,也就是王祖贤的扮相有几分挂相,所有陡然间才会灵思迸发,吟诵了那首诗。

  很显然这丫头也是看到了自己“触景生情”,激发灵感的那一眼,可能就产生了误会。

  准确的说也不算是误会,自己也的确是看到了惜春的模样才有了这份“灵感”,只不过这种“灵感”却和惜春所想不太一样,可现在自己能向惜春这么解释么?

  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不说,在这等时候,惜春都其他一切都不在意的情况下,却要苦苦追索这个问题,其含义便是傻子都能明白过来,自己难道还要去破灭对方的这份寄托么?

  冯紫英自忖自己做不到这般斩情断性。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坦然承认”,承认了当初的确是看到了惜春的笑容才会有这样一份诗情画意的绽放,才会作出那样一首诗来。

  即便是此时冯紫英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一刻惜春眼中绽放出来的瑰丽光芒,冯紫英可以肯定,只有深陷情网中的女人眼中才能有那种光泽,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惜春在问了这个问题之后,一直到自己离开,也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首诗的名字叫什么。

  当时冯紫英并没有给这首诗定名,因为想到本来就是剽窃而来,还要大模大样的命名,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也就躲了。

  但此时,面对惜春那企盼仰慕的目光,“春思”二个字脱口而出。

  惜春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喃喃自语般地念叨着“春思”二字,福了一福便和冯紫英道别了。

  一直到现在,冯紫英都还有些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所作的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也许自己自以为是给人希望和寄托,最终却可能给人带来更大的伤害,但处于那种情形下,自己却之能如此,因为他不知道未来的一切对于这些姑娘们究竟会是什么,多一分期望,总能在心底都多一分梦想。

  马车行进在回府的路上,此时已经是未时了,但冯紫英却没有感觉半点饥饿,他的心思都被这一回荣国府之行给装满了。

  原本想过的宽解慰藉,演变成这种情形,委实出人意料。

  哪怕之前也有过某些幻想,但是当这一切比自己幻想的还要出格离奇,那么就不能不让冯紫英好好想一想了。

  那么多许诺,即便是没有这些承诺,但冯紫英也已经打算要好好努力一把来帮一帮贾家了,不是帮贾家,而是帮贾家的几个人。

  无论如何,他都要努力一回,对得起自己的情怀,对得起自己的心意。

  只不过他对大周的刑律的确不是太精通,周遭众人,估计也就是在刑部观政几年的方有度对此稍有专精,也许自己可以先从他那里了解一下,像贾家这样的情形,各种不同身份的子弟女子,在这桩案子中又该受怎样的牵连,最终会被判定会承担什么样的罪责。

  就在冯紫英心事重重地离开荣国府时,两个人也正在踌躇不定地站在顺天府衙门前。

  “大哥,真要去告发?”年龄稍轻一些的男子迟疑着看了一眼黑魆魆的顺天府大门,下意识地又挪开几步,走远一些:“踏出这一步,咱们可就没有退路了,贾家日后若是翻身,那就得把咱们往死里整了。”

  “哼,现在他们贾家还没把咱们赖家往死里整么?”年长者满脸狰狞阴戾,“尚荣的前程都被他们毁了,我们赖家还有出头之日么?这个仇若是不报,我死不瞑目!”

  “可是这顺天府现在府丞是冯紫英,那冯紫英娶了薛家的女儿,又娶了贾赦的女儿,在这里哪里能告得翻贾家?”说话的是赖升,而面目狰狞的男子自然就是他的兄长赖大了。

  “老二,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在顺天府告贾家,得去都察院或者龙禁尉!”赖大吐出一口浊气,恶狠狠地一跺脚,“若是贾家没有贾敬和贾政出的事儿,我们去哪里告都一样没辙,但现在我们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才能有希望,龙禁尉那边太黑,一进去弄不好就得要让你出银子,所以我们去都察院!”

  “大哥,既然要去都察院,那不如三法司咱们都告个遍!”见自己兄长既然下了决心,赖升也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反正刑部和大理寺与都察院都挨在一块儿,不如就多抄两份,索性一家一份,也免得万一都察院那边贾家或者冯家有关系,替他们压下来,这样三家都告遍,谁都不敢包庇,还得要互相监督,都只能把这桩案子办铁!”

  “还是老二你懂这里边门道啊。”赖大慨然长叹,“打蛇不死肯定会被蛇咬,所以咱们这一次就得要趁着贾家落难把贾家打死,听说龙禁尉和都察院都有公告说鼓励检举和南京伪朝有关的叛逆,告发者有奖,能给查处的案犯手脚所得一大笔奖励,可以按照查抄所得,千中抽五予以奖励呢,这贾家虽然没落了,但我估计三五十万两银子的家当还是有的,单单是那大观园都能划掉三四十万两银子,这荣宁二府难道还不能卖到七八十万两银子?咱们捞他一笔,挣个几千两银子还是有把握的。”

  “大哥,那咱们还在等什么?走,去刑部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手笔

  冯紫英自然不知道针对贾家的攻击并非只是来自于朝廷,依然还有着其他对贾家怀着刻骨仇恨之人。

  像赖家就是如此,从荣宁二府中仅次于屈指可数几人的位置上跌落,对于赖大、赖升以及其母赖嬷嬷和其子赖尚荣这一大家子来说简直是痛彻骨髓,失去了攀附贾家继续吸血的资格是一个,而数十年积攒的家当几乎被“洗劫一空”,让赖家几乎丧失了日后重新恢复过来的根本。

  更重要的是他们阖家全力以赴扶持的赖尚荣前程彻底被毁,失去了捐官后续的人脉支持,这种资格几乎就毫无意义了,搁上两年就沦为废纸一张了。

  回到京郊混日子的赖家这两年是越过越糟糕。

  在贾家养尊处优那么多年,赖大赖升他们早就丧失了凭借双手劳作来过活的能力,而乡间庄园里可没有那么多人再看你赖家面子,不劳动不得食是基本规则,赖家活得很艰难,甚至完全是靠着残留的那点儿老本来支撑过活。

  每每回忆起在荣宁二府的美好生活,再对比现在的日子,赖家上下都是对贾家充满了怨恨,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只可恨这贾家虽然每况愈下,但也不是一个没落的奴仆家族能挑战的,所以赖家只能默默地龟缩在京郊等待着时机。

  而现在,时机终于来了。

  赖家第一时间就打听到了贾家涉案的消息,但也没敢轻举妄动,一直到朝廷对牛王二家动手,赖大赖升和赖尚荣才确定贾家此番难逃劫难,那么落井下石趁机啄一嘴咬一口就是再好不过了。

  赖氏兄弟加上其母赖嬷嬷在贾家盘踞数十年顶端位置,其手下也有一党心腹,对于荣宁二府的根根底底可谓了如指掌,便是这府里主子下人爬灰偷叔、聚麀之诮的种种,都一样瞒不过赖家母子三人。

  而像贾母和长房二房这些各自在外边用私房钱添置的铺子田地,也很难瞒过赖家兄弟的耳目。

  现在朝廷要对贾家动手了,甚至都察院这些专门张榜开出了奖励条件,鼓励各家族人下人检举揭发自家主家的违法勾当和私藏的资产,并按照一定的比例给予奖励,这对于下边人无疑来说太刺激了。

  赖家兄弟原本就对贾家恨之入骨,现在更有这等好事刺激,焉有不跳出来狠踩一脚之理?

  如果再加上诸如贾瑞这种本来就是龙禁尉密探的配合,可以想象得到,贾家只怕真的会被抽筋剥皮,折腾下来,剩不了几个了。

  回到府中冯紫英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那边兵部的人又来招他去兵部。

  冯紫英叹气不已之余也只能又往兵部赶。

  是张怀昌专门召见,主要是谈内喀尔喀人的问题。

  从辽东曹文诏那边传来的急报,建州女真似乎有异动,虽然不想太像是要在今冬发起进攻,但是却像是在积蓄粮食物资,蓄势以待,这让曹文诏有些担心明年春末夏初建州女真可能要发起一场大的攻势。

  说起来这会子已经马上十二月了,今年雪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儿,但是也已经下来了。

  建州女真要在冬日里发起大的攻势怕是可能性不大,但是采取一些小规模的袭扰却不能忽视。

  如果察哈尔人也在配合着在辽西一带作乱,那辽东的局面仍然不容乐观。

  张怀昌担心的不是今冬,而是考虑到从今冬到明夏,只怕朝廷大军的主要精力都会放在山东和湖广战场,尤其是山东,就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应对辽东和蓟镇这边,如果在关键时刻辽东那边出了问题,那无疑会出大事的。

  冯紫英和张怀昌也商议了许久,才基本上说到一条路上。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无外乎就是许之以利。

  宰赛是个颇有野心之人,肯定不甘于作林丹巴图尔或者努尔哈赤的附庸,这一点冯紫英是看得很准的。

  尤其是在去年南侵大获成功,宰赛不但极大的提升了自己在部族中的威望和影响力,而且获得了大笔赎金,并换成了铁器、铁料、粮食、布匹等各种战略物资,实力也得到了进一步增强,已经开始压制住了原本还胜过他一头的外喀尔喀人诸部,同时也让外喀尔喀人十分眼热。

  跟着建州女真或者察哈尔人显然无法满足他越来越大的胃口,同时宰赛也意识到在建州女真、察哈尔人和内喀尔喀人三方中,他的实力仍然最弱,潜力依然不足,但是他处的位置也更特殊,更有价值和意义。

  不但向东可以侧击建州女真,向西南可以给察哈尔人捅刀子,向西北则可以压制或者拉拢外喀尔喀人,这对于最能开得起好价钱的大周来说,自己一方无疑是最吃香的,完全可以待价而沽。

  “张大人,您不要觉得我是在替内喀尔喀人要价,我要纠正您和内阁诸公一个观点,那就是内喀尔喀人不傻,那宰赛更是人精,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观风辨势讨价还价的本事比他打仗的本事更强,所以您总要抱着随便扔两块肉就想让内喀尔喀人屁颠屁颠跟着大周指挥棒转,为大周卖命的想法,我们最终是要吃亏的。”

  商议基本上告一段落,冯紫英感觉张怀昌不太满意,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你想想,如果我们对他克扣拖延,他也可能在关键时刻给我们也来敷衍塞责,我们不敢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