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460章

作者:瑞根

  这个礼卿,真是半点不让人。

  自己提议杨嗣昌去,也是考虑到杨嗣昌是湖广人,柴恪是湖广人,永平知府朱志仁是湖广人,现在杨嗣昌的父亲杨鹤又去了郧阳担任巡抚,随着西南局面日益紧张,杨鹤日后和兵部打交道的机会会很多,密切一下关系也有利于日后兵部开展工作。

  另外孙承宗也知道自己可能在兵部呆的时间不久了,袁可立可能会接任武选清吏司郎中,而熊廷弼据说极有可能来担任职方清吏司郎中,这意味着兵部中湖广派势力还将进一步得到加强,孙承宗希望作为北方士人在兵部中的代表,袁可立和柴恪、熊廷弼等湖广士人关系进一步密切。

  袁应泰虽然也是陕西人,但这家伙性格刚愎桀骜,与柴恪、丁元荐等人都关系不太好,便是和同为北人的袁可立都经常有龃龉,还要全靠自己来调解。

  “嗯,就让文弱和大章二人去吧。”柴恪点头。

  “这么大的事情,冯紫英为何不向我们并不禀报,却用这种带着私人性质的书信来转达?”丁元荐皱着眉头,“他似乎有些狂妄自大了。”

  丁元荐是南人,对冯紫英的印象不是很好。

  虽然袁应泰对冯紫英也有些看法,但是作为北人,此时却要毫不犹豫地捍卫北方士人的利益:“长孺兄,迁安一战不再我们兵部计划之内,甚至迁安之兵都和我们兵部无关,冯唐的亲兵而已,顶多加上永平民壮,还有叶赫部的甲骑,那样都和我们扯不上关系。”

  “大来,这么重大一场战事,要说和我们兵部毫无瓜葛,说不过去吧?”丁元荐却不肯罢休,好不容找到这样一个机会,“数千上万人的伤亡,永平府没有理由不报告朝廷。”

  柴恪和孙承宗都忍不住皱眉,这个丁元荐又要搞事情?

  “永平府知府是朱志仁,紫英只是同知。”袁应泰冷冷地回答道。

  丁元荐一窒,朱志仁是湖广人,这再要揪着不放,就有点儿是故意要和柴恪过意不去了。

  正尴尬间,一名吏员疾奔进来,“柴大人,宫中来人,请大人即刻进宫到东书房。”

  “什么事儿?”柴恪讶然,自己可是才从东书房回来。

  “好像是通政司那边收到永平府的急递,立即送到内阁了。”来人回答道。

  孙承宗、袁可立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中带笑,而袁应泰更是狠狠地剜了丁元荐一眼。

  丁元荐却是满脸尴尬,低垂下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失策。

  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攻讦冯紫英,何曾想到人家早就把这种事情考虑周全了,这种非直接涉及兵部的战事战报,人家永平府又不是蓟镇,不属于你兵部直管,自然要按照规矩急报朝廷通政司才对。

  通政司直报内阁,内阁通知兵部,这才是正常程序,若是直接报到你兵部,那才是有些不伦不类,遭人诟病。

  柴恪平静地起身,淡淡地睃了丁元荐一眼,起身准备出门,“正好,这两个情况,我也要马上去向皇上和诸公报告,对下一步我们在北面的布防都会起到巨大影响。”

  就在京师城中一干大周阁臣商议防务对策的时候,数百里地之外的怀柔城,皮帐如海,旌旗如林。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各色各样的蒙古人身影,恐怕怀柔城还从未有过如此多的蒙古人云集于此。

  素巴第志得意满地环顾四周,整个外喀尔喀诸部中,也只有自己才具备和林丹巴图尔正面对坐的资格,无论是连汗位都不敢称的额列克还是稚气未脱的硕垒,都只能乖乖地听自己的安排。

  札萨克图汗亦是当下外喀尔喀诸部中唯一的汗位,也只有自己才具备这个资格。

  额列克瞟了一眼颐指气使的素巴第,连其弟乌巴第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让额列克很是气闷。

  自打父亲阿巴泰去世之后,外喀尔喀左翼便陷入了混乱,额列图也是竭尽所能也难以恢复自家父亲的辉煌情形,眼见着靠着自己父亲帮忙才得以封汗的素巴第代表的右翼势力日益膨胀,额列克也只能忍气吞声,以附骥尾。

  “素巴第,察哈尔人那边传来的消息,你可听闻?”实在忍不住不了这两兄弟的夸夸其谈,额列克皱起眉头要打击对方一下,“没想到内喀尔喀人一下子就抖落起来了,宰赛居然打垮了大周的京营大军,听说俘虏了好几万人呢。”

  “你就听林丹巴图尔的吹吧,他是在哄我们外喀尔喀人替他卖命呢。”素巴第不屑一顾,虽然对林丹巴图尔的身份还是有些敬畏,但是林丹巴图尔和硕垒一样,都是乳臭未干,素巴第还得要观察一下,“现在怀柔都在我们手上了,咱们进可攻退可守,是该考虑如何把这城里的财货和丁口搬回草原上了,林丹巴图尔想要去炫耀武功,和努尔哈赤较劲儿,咱们可得悠着点儿。”

  “好像不是吹的。”额列克正色道:“我在敖汉部有熟人,他们和乌鲁特部很熟,乌鲁特部便是跟着林丹巴图尔一道,据说是真的,内喀尔喀人赚肥了,几万人的盔甲、武器,还有衣衫,据说都被林丹巴图尔许给了宰赛自由处理,察哈尔人一样不要,甚至那几万俘虏也由宰赛处理。”

  “什么?!”素巴第吃了一惊,先前还有些得意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林丹巴图尔这么大方?几万俘虏,宰赛要把他们押回草原上去么?”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押回草原肯定不太容易,那边山地也很难走吧。”额列克似笑非笑地道:“但林丹巴图尔说论功行赏,内喀尔喀人恐怕要排第一呢。”

  素巴第脸上掠过一抹乌云。

  自己率领大军辛辛苦苦突破边墙,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攻打永宁,牺牲不小,最终才能一举打了大周蓟镇军一个措手不及,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此番南征的最大功臣,没想到宰赛那小子居然还能抢到了头功,几万京营,哼,大周京营都知道是什么货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额列克见素巴第脸色不好看,心中暗笑。

  这厮一直以外喀尔喀大汗自居,此番出兵也是他麾下出兵最多,额列克自己知晓自家事,不敢和对方争锋,所以便是忍着对方的羞辱也只出了区区五千兵马,反正一句话,这一仗自己就是跟着跑一趟,能捞一点儿就行,保全自家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畿风云(完)

  素巴第并不蠢,他自然也清楚额列克的一些小心思,看看这厮堂堂瓦齐赉汗阿巴泰的长子,居然这般小家子气,也不由得让他有些看不起对方。

  不过现在左翼那边的确有些混乱,各部纷争不断,谁也不服谁,额列克威望不足,难以压服其他人,倒也不能完全怪他。

  对于素巴第来说,他现在的目的就两个,第一是要借助这一次南侵,捞取丁口财货,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

  十四年前塔喇尼河畔会盟之后,确立了自己札萨克图汗地位之后,他一直希望将整个外喀尔喀七鄂托克统一起来,不过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素音瓦齐赉汗阿巴泰当年如日中天,但是一死之后左翼立即就陷入了混乱,素巴第不希望自己未来也是那样,所以他需要一步一步既要让各部感受到跟着自己走的好处,同时也要用武功战绩来证明自己成为外喀尔喀札萨克图汗是天命所归。

  所以第二个目标就是借与林丹巴图尔一道南下入侵大周,来再度向外喀尔喀诸部和察哈尔人以及内喀尔喀诸部证明自己。

  林丹巴图尔现在野心勃勃,不过素巴第却不是很看好对方。

  来自东面的威胁——建州女真正在显现,素巴第也在观察着建州女真的动作。

  努尔哈赤拉拢了东蒙古的科尔沁人,手正在逐渐伸向蒙古草原上,估计宰赛也是感受到了这迫在眉睫的威胁,所以这一次南侵才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以往内喀尔喀人没那么容易就应承下来。

  “那林丹巴图尔说没说咱们这边如何来处置这些财货人丁?”

  素巴第也知道额列克和敖汉、奈曼、乌鲁特几个部落关系密切,所以能得到一些自己都难以了解的察哈尔内情。

  察哈尔人的情况其实不必内喀尔喀和外喀尔喀情况简单多少,只不过林丹巴图尔控制的察哈尔本部实力尤为强大,而敖汉、奈曼和乌鲁特几个隶属于察哈尔人的部落实力要小得多,根本无法和林丹巴图尔抗衡。

  不像内喀尔喀五部和外卡喀尔喀七鄂托克各部各自都有相当实力,虽然相互之间实力也有差距,但却无法像察哈尔人那样相对集中一家独大。

  “素巴第,这些情况林丹巴图尔如何会让敖汉、奈曼这些部落的人知晓?”额列图摇头,“但我感觉林丹巴图尔似乎更看重山阳喀尔喀人,对咱们却有点儿怠慢了,照理说咱们立下如此大功,帮助他一举打开局面,而山阳喀尔喀人却不过是在永平府那边和一帮大周京营打仗,这孰难孰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林丹巴图尔却一味捧山阳喀尔喀人呢?”

  山阳喀尔喀人就是内喀尔喀人,要说和外喀尔喀人的首领都是一个祖先下来的,一个是巴图孟克(达延汗)的五子阿鲁楚博罗特承袭的左翼山阳喀尔喀人(内喀尔喀),一个是巴图孟克(达延汗)幼子格埒森扎承袭的右翼喀尔喀吞并了兀良哈之后发展来的外喀尔喀。

  一句话,他们和察哈尔人一样,都是巴图孟克(达延汗)一系下来的,但是察哈尔人首领和内喀尔喀五部首领的先祖均为巴图孟克(达延汗)之嫡妻满都海哈屯所出,而外喀尔喀诸部首领先祖则是巴图孟克(达延汗)另一哈屯——苏密尔哈屯所出,但同属于察哈尔人的敖汉部首领先祖则又是苏密尔哈屯的另一子。

  总而言之,这东蒙古诸部的首领传承沿袭十分复杂,远近亲疏各不相同,但是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在复杂或者绵密的关系,也要让位于权力和利益的争夺,为了各自部落和各人权力利益,再亲密的血缘关系一样可以翻脸无情。

  素巴第轻哼了一声,这山阳喀尔喀人和察哈尔人关系未必就有多密切,他才不信什么满都海哈图和苏密尔哈屯所出的渊源还能延续到现在,那都是哪辈子的事情了?

  林丹巴图尔这么踩自己捧宰赛,还不是就是要自己必须保持跟他一个步调,这让素巴第心里很不舒服。

  但现在察哈尔人势大,外喀尔喀诸部还无法和察哈尔人叫板,还得要听对方的,但是如果要牺牲外喀尔喀诸部的利益去成全他们察哈尔人的威风,那他也不会答应。

  “算了,林丹巴图尔他说什么就什么吧,总之咱们这一次出来,只想拿到属于咱们的东西,打下永宁,突破内城墙,帮助察哈尔人终于胜利了一回,这些情况咱们族里和察哈尔人自己都心里清楚,谁也抹不掉,至于宰赛那小子要炫耀那也由着他去,咱们不跟他们计较。”

  素巴第沉吟了一下,“额列克,你和硕垒年龄也差不多,此番出兵硕垒比你积极,可能你也没料到收获如此之大吧?”

  额列克有些尴尬,一时间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但明眼人都看得见,目前除了素巴第在外喀尔喀诸部中一枝独秀外,剩下的诸部中就是自己和硕垒算是佼佼者,都在为第二个汗位积蓄实力。

  照理说,素巴第之父赉瑚尔称汗是自己父亲阿巴泰一力支持下才成功的,虽然赉瑚尔称汗后很快就故去,但是若是没有赉瑚尔称汗这个底子,素巴第这个札萨克图汗这个称号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得到,十多年前的塔喇尼河畔会盟素巴第也不可能就能获得如此隆重的赞誉,所以额列克一直对素巴第有些怨气,认为素巴第对待自己不公,没有全力帮助自己。

  素巴第当然也清楚额列克的心思,不过他考虑更多更深远。

  如何平衡外喀尔喀诸部的利益,调解内部矛盾,让自己能更有力的控制住外喀尔喀诸部,使之成为自己与林丹巴图尔和宰赛同台竞技的后盾,这才是他需要考虑的。

  “素巴第,你也知道我们部落现在的情形,能出五千兵马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额列克郁闷地道。

  “没事儿,此番回去,收获不会少你的。”素巴第清楚额列克能力有限,和硕垒相比,他对自己的威胁不大,所以此人更适合拉拢,而且其父对自己父亲有恩,自己这么做,也能更好的收买人心,“等两年,你们部落情况稳定了,我会考虑推你继汗位。”

  额列克大喜过望,“真的?素巴第,你可莫要骗我。”

  “我素巴第说话何曾不算数过?汉人不是有一句格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素巴第虽非君子,却也是草原上一等一的人物,如何会骗你?”素巴第豪迈地道。

  “好。”额列克兴奋之余,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日后素巴第若是有需要我出力的,我额列克绝不推辞。”

  “嗯,额列克,此番南征,照理说林丹巴图尔已经达到了目的才对,怀柔和密云两县人丁财货如此之多,我们和察哈尔人根本就带不走这么多人口,我不知道他还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素巴第脸上首度露出凝重的神色。

  额列克迟疑了一下,“我倒是听说了一个说法,但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素巴第一惊,正色道:“额列克兄弟,你说。”

  “我听说林丹巴图尔认为将来在这片土地会是蒙古人、女真人和汉人展开争夺的猎场,本来蒙古人是最强的,但是蒙古人太分散,单单是东蒙古就分成几块,而科尔沁人却又倒向了建州女真,我们内外喀尔喀还算恭顺,但是土默特、鄂尔多斯、永谢布这些蒙古右翼诸部却俨然独立于大汗之外,还得到了大周的支持,所以他有意要借这一次机会向大周展示力量,要求大周不得再支持右翼诸部,同时也是对大周的一个试探,看看大周的国力究竟有多强,……”

  素巴第有些迷惑,“这个目的算什么?”

  “林丹巴图尔意欲和努尔哈赤争雄,但是他也意识到察哈尔不够强,所以一方面要抢掠大周充实自家,另一方面也是威胁大周日后在他对土默特和鄂尔多斯采取行动时,一旦土默特和鄂尔多斯人投向大周时,大周不能接受和庇护他们,……”

  素巴第有些不能接受,“既如此,林丹巴图尔为什么不直接和大周交好,还要来打仗?”

  “林丹巴图尔在一次酒后说过,他说大周素来欺软怕硬,如果不让大周见识草原勇士的勇武,不让他们看到察哈尔的强大,他们便始终会存着抑强扶弱的念头,扶持土默特和鄂尔多斯他们来牵制察哈尔人,让他始终无法真正摆脱这些羁绊。”

  额列克的话让素巴第有些震动,林丹巴图尔居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来,这大概是每个大国的手段吧,永远都是锄强扶弱,或者抑强扶弱,建州女真拉拢科尔沁和东海女真,林丹巴图尔拉拢内喀尔喀和自己外喀尔喀,大周拉拢海西女真乃至土默特和鄂尔多斯人。

  每个人每个部落,都是这张大棋盘上的棋子,谁也摆脱不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密云欲雨(1)

  张弛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他只见到母妃,父皇据说还在东书房议事。

  未得父皇相招或者同意,东书房不是他们这些皇子能进去的。

  原本以为父皇身体欠佳,或许会把一些事务交给自己,但是去了登莱一趟之后,张弛就发现这趋势又冷了下去。

  他也知道老二张骐和老四张骥都因为自己去了一趟登莱而频繁在父皇面前露面表现,据说苏妃也在父皇那里替张骐张骥两兄弟讨要差事,好在父皇没有松口,但自己的事儿也就给搁了下来了。

  甚至连梅妃也有些跃跃欲试,老九才满十四岁,就要想来争锋,也不怕折寿?想到这里张弛就觉得窝火,自己这几个兄弟没一个是省心的,而且关键他们的母亲也个个都不简单。

  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西边儿的凤藻宫,张弛叹了一口气。

  现在只能压抑住那份情思欲念了,不过那贤德妃的确生得丰润,也不知道父皇究竟尝过滋味没有,想到这里张弛心中又是滚烫,尤其是贤德妃那双凤目,眼角微挑,丰唇挺鼻,加上那动人的身段,委实让人难以割舍。

  幻想着自己能在龙床上将她征服,对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娇吟呢喃,张弛一阵心旌动摇,差点就要按捺不住,又要去那边走一遭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这等时候若是再被人拿住把柄,那就是真的成了笑话了。

  他也知道自己几个兄弟都盯着自己,盼着自己犯错,他绝不会给这帮人机会。

  只要自己日后身登大宝之位,一切还不是任自己为所欲为,别说贤德妃,就是张骐张骥的母亲苏妃和张骕的母亲梅妃,要想一亲芳泽,也未必不能行。

  那梅妃听说有内媚之术,连父皇都喊吃不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浮想联翩中,张弛走出了宫门。

  “寿王殿下。”

  “什么事儿?”张弛看着应该是父皇在东书房的内侍。

  “皇上请寿王去东书房。”寿王眼睛一亮,下意识的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手中一块玉饰塞了过去,“公公,孤刚从宫中出来,知道父皇在东书房和阁老们议事,不知道父皇召见孤所为何事?”

  “这奴才却不知道了。”内侍不动声色地把玉佩递了回去,这等物事他是不敢收的,“但兵部左侍郎柴大人刚进东书房,另外……”

  寿王毫不客气的将袖中一张银票塞了过去,“还请公公多指点。”

  内侍连连推辞,“殿下,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莫不是公公还对孤放心不过?”张弛故作不悦,“拿着!”

  内侍瞟了一眼银票数额,海通银庄的,二百两面额,不大不小,便受了,然后这才道:“奴才谢过殿下。皇上还让人去请福王、礼王和禄王殿下了,寿王殿下怕是要先有准备才好。”

  张弛一凛,没想到父皇把其他几个都叫上了,甚至刚成年的禄王张骕,这是要做什么?

  怀着复杂的心思来到东书房,张弛先观察了一下父皇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应该没有大碍,他心里越发没底。

  既然父皇身体暂时无碍,召自己听政也就罢了,却又把老二老四老九都叫来,这是何意?

  难道是父皇是要用这等军政要务来考较几兄弟,进而选出最让他满意的?

  见几兄弟陆续到来,叶向高和方从哲几人都交换了一下眼神,面带忧色。

  之前他们就向皇上建议过,恐怕需要考虑皇子们的历练,另外也需要考虑立储。

  但大周在这个问题上却没有延续前明的规制,在立储问题上一直显得有些混乱,既有立长的,也有立嫡的,也有什么都不讲究只要合了眼的,还有干脆就是到最后临时易人的,比如当今圣上就是如此。

  当今皇上之前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一直到今年以来,身体每况愈下之后,皇上似乎就改变了主意,开始分派皇子们的事务,但是又显得有些急于求成和三心二意。

  永隆帝倒是显得很淡然,“你们几兄弟都来日,今日便坐在一旁听便是,只需要听、记、想,不明白的事情,下来可以问朕,明白么?”

  包括张弛在内的四人都听明白了,父皇不喜欢皇子们私下结交大臣,所以这是忌讳,父皇也点明了,不得以询问问题为由而去结交大臣。

  “儿臣都明白了。”几位皇子都忙不迭的起身回答。

  叶向高见皇上对自己几个儿子都防范如此严格,心中也是暗叹,这天家人家也就是如此,为了皇位和权力,可以无所不用及,他也是有深刻感受。

  几位阁老和兵部尚书张景秋、兵部左侍郎柴恪也都有此感触,但是天家就是如此,没有人愿意分享权力,除非万不得已别无选择。

  不过这些不过是些许感触,在严峻的现实面前,立即就被他们抛在脑后。

  “目前按照冯紫英的信函中所说,他会和内喀尔喀五部首领宰赛见面商谈,但他认为问题不大,宰赛也是一个有野心之人,并不甘于作林丹巴图尔的附庸,宰赛也对建州女真渗透东蒙古保持着高度警惕,所以冯紫英的意思是如果可以,或许能把宰赛拉入到大周阵营中来,当然这可能需要一个过程和相互之间的利益交易,……”

  柴恪的话让永隆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冯紫英倒是深得其父的真传啊,冯唐去了辽东便拉拢叶赫部和乌拉部,又把舒尔哈齐扶持了起来和努尔哈赤打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