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434章

作者:瑞根

  “让史大姑娘去当侧妃?”贾珍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不是说甄家有意和史家联姻么?”

  “父亲,那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甄宝玉据说想娶东平郡王的女儿,两家现在还在谈吧,……”贾蓉撇撇嘴,“现在皇上身体不太好,大家都看好寿王,所以史家才忙不迭地去迎合寿王,……”

  贾珍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咱们这四家其实从太上皇禅位前几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皇上登基之后,咱们贾家就更不堪了,加上你和宝玉都不成器,还遇上赖大赖升攀着咱们贾家吸血,说来说去还得要感谢贾瑞,若非是他出头挑开这桩事儿,我看老太太还得要装聋作哑,人家都把银子给转移走了,到时候我看怎么办?”

  “父亲,你以为贾瑞能有那么大能耐?还不是冯大爷在里边撑着?”贾蓉摇头,“现在连赦老爷和政老爷都要仰仗冯大爷,爹,您说既然两位姨母都给冯大爷做妾了,也算是有了这层渊源,咱么宁国府这边也该照拂一些才是,……”

  贾珍有些意兴萧索的摇摇头:“太太和两个姨娘关系不太好,没见这两位姨娘从未等过咱们家门?”

  “她们不登我们家门,那太太可以去冯家门啊,不过两位姨娘跟着冯大爷去了永平,现在倒是不好登门了。”

  贾蓉不无遗憾。

  若是说对贾琏、贾芸的造化没有一点儿艳羡,那是骗人的,贾琏也就罢了,如何连贾芸这等旁支子弟也能一跃成为京师城中的显赫人物,海通银庄京师号的大掌柜,这是何等荣耀的身份,贾芸何德何能?

  现在连一直跟着自己身畔的贾蔷据说也跟着贾芸紧了起来,这让贾蓉很是不舒服。

  贾蓉的话让贾珍很是伤感,现在宁国府贾家居然沦落到要仰仗外家来讨生活了么?

  但是想想这一年下来的花销,宁国府的状况不比荣国府好,人口虽然少了一些,但是这进账却不及,乌进孝这厮每回来信都是叫苦叫难,要求减免,年底送回来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这种危机感原来贾珍从来没觉得,但是现在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还是修这个园子造的孽,要以我说这个园子就不该留着。”贾珍不无抱怨地道:“看看园子里住些什么人,老爷太太们都没进去住,倒是姑娘少爷们进去住着,花销巨大,也不知道知道赦老爷和政老爷在想什么。”

  贾蓉倒不认同父亲的观点,“可这都修好了,总不能空着吧,没人气还会衰败得更快呢,到时候修缮花费更多,更何况万一娘娘又要回来省亲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纷乱熙攘

  “娘娘回来?怕是难得回来喽。”贾珍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娘娘封了贵妃,咱们贾家也能沾着点儿光,有什么好事儿也能想着点儿咱们贾家,可这一年多来,和以往有何不一样?甚至还不如呢。”

  “父亲,不是那么说吧。”贾蓉迟疑着道。

  “不是那么说?哼,看看赦老爷对那孙家大郎百般逢迎,恨不能就把二姑娘卖给孙家算了,不就是图孙家那八千一万两银子?”贾珍不屑地道:“政老爷是个老好人,枉自还挂着这个工部员外郎了,人家的员外郎,哪年不能在外边儿修桥铺路修陵建庙这些活计上挣个万儿八千两银子的?可他呢?两袖清风,还自以为自己名声好,其实人家都在背后说他是个无用的,……”

  贾珍的话让贾蓉无言以对,政老爷的事儿是阖府皆知的,指望他去做点儿什么,那是休想。

  二人抱怨了一阵,话题还是回到自己老爹(祖父)身上来了。

  “父亲,祖父这般诡秘的准备,儿子总觉得是有些蹊跷,莫不是要生什么事儿?”贾蓉越想还是觉得越不把稳,“要不,问一问那边儿?”

  “不行。”贾珍坚决拒绝,“西边儿现在还不是一样六神无主,赦老爷和政老爷都是没法拿主意的,倒是贾琏走了有些可惜了,若是他在,让他去冯紫英那里打探一下就好了。”

  “那要不儿子去永平府跑一趟?”贾蓉犹豫了一下,他其实早就想去拜访冯紫英了,只是苦于一直没什么机会。

  随着和他较为熟悉的贾琏离去,贾芸现在完全成了冯紫英在海通银庄北方代表,甚至可以和忠顺亲王、山陕商会中的王、田、梁等家族中更多大人物直接对话,这让贾蓉嫉妒无比。

  而贾瑞在贾府中也突然冒出头来,往日素来是跟随着自己屁股后边儿的贾蔷现在也有些要依附贾芸的模样,这更增添了贾蓉内心的惶恐。

  他觉得宁国府这边似乎正在逐渐被边缘化,虽然荣国府那边现在也很暗淡,但是毕竟人家还有一个大姑娘在宫中,贾政好歹也还挂着工部员外郎,而宁国府这边似乎纯粹就是靠着从赖升那里挖出来的一两万两银子吃老本了。

  现在突然冒出来祖父这么一桩事儿,真的有点儿弄得他和老爹惶恐不安,不知道是祸是福,他甚至都想把那锦囊提前拆开看个究竟了,但终究还是不敢。

  “理由呢?”贾珍也有些意动。

  “咱们在北塘、芦台那边还有几个庄子,紧挨着天津卫,距离永平府不远,这蒙古人如果打进来,听说永平府就会首当其冲,甚至可能会南下到梁城所那边来,咱们的庄子弄不好也会有些关碍啊,正好去讨个消息。”贾蓉想了一想,“再说了,二位姨母也在永平府,听说冯大爷对二位姨母也甚是宠爱,正好南边儿送来一些松花绫锦缎子,便借着这个由头给二位姨母送去,……”

  贾珍捋须点头,这倒是个理由。

  宁国府的庄子南北都有,北边庄子主要集中在顺天府那边儿宝坻、天津卫这边儿上,有三四个,在保安州那边也有几个,是乌进孝管着,南边儿主要还是在南直,还有一些铺子,都是余禄的哥哥余福管着。

  这蒙古人进来一般说来是打不到天津卫边儿上的,不过今年既然说蒙古人势大,那也说不清会不会有变化。

  前些日子余福让人送回来一些松花绫锦,数量不多,原本说给荣国府那边儿送几匹过去,现在看来还不如送到冯家那边去讨个人情。

  “嗯,就怕几匹绫锦人家看不上眼啊。”贾珍还是有此迟疑:“我听闻冯家大郎现在在永平府弄得风生水起,便是寻常士绅都是畏之如虎,我有一个熟人在通州衙门,也曾经来京里打听看有无关系能攀上冯家大郎关系,愿意出一千两银子只求搭个线,我思忖再三,还是没敢接这桩事儿,……”

  冯家今时不同以往,冯紫英身份固然非比寻常,而寻产物事怕是难得看上眼。

  “父亲,不过是些人情心意而已,儿子是去给两位姨母送点儿礼物,顺带求见冯大爷,也算是晚辈的一番孝敬,嗯,这去年南边儿不是还送来一两件精编的金藤笠和玉针蓑么?这两样物事虽然也不过是手工编织之物,但是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儿子听闻那二姨娘惯会讨好冯大爷喜爱,尤喜这般不一样的物事,兴许送这两样物件,还能讨得她的欢心,没准儿就能请她在冯大爷耳边美言几句,……”

  贾珍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心思这般细腻,想了一想才道:“也罢,你便去走一遭,只是你祖父这边的事儿不可泄露半点儿,若是有机会见一面,只管问一问这京中情形,顺带说一说当下贾史王薛几家情形,求他帮忙出个主意。”

  “好,父亲,其实儿子想去永平府走一遭,也是想要避开赦老爷那边,他和那孙家大郎在大同那边打得越发火热,帮忙牵线不少京中商贾与那孙家大郎,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关节,但是儿子总觉得不太稳当,前两次儿子就不愿意去,但托不过情面,这一次赦老爷又要让儿子跑一趟,儿子觉得能避一避还是好的,……”

  贾蓉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贾珍吃了一惊,“前两次你去平安州究竟是去谈了些什么?”

  “儿子哪里知晓?不过是带这些商贾去那平安州里见了孙家大郎,便将我撇在一旁,神神秘秘的,儿子也懒得多问,他们谈好了,儿子便回来了,不过那孙家大郎倒也大方,未曾亏待于我,走时也封了三百两程仪。”贾蓉笑道。

  贾珍摇头,“蓉哥儿,你怕是要小心一些,日后若是再遇上这等事情,能躲则躲,赦老爷是个没心的,没准儿就要出什么事儿。”

  ……

  “抱琴要见我?”晴雯吃了一惊,险些把给鸳鸯端来的手里茶盏都给打了。

  见鸳鸯急匆匆地来府里,还本还想要打趣一下鸳鸯是不是要准备进冯府了,没想到却被鸳鸯劈头一句给弄得愣了。

  “嗯,抱琴从宫里回来,说是带这娘娘口信儿,要你过去,问一问情况。”

  鸳鸯表情也有些复杂,内心却是惶恐不安的,即便是她这等下人奴婢,也已经感觉到了这几个月来荣宁二府的动荡。

  其实这种情形从娘娘省亲时就已经能隐约感觉到了,娘娘省亲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而且专门单独见了冯大爷,这种情形也很少见,甚至很不正常。

  论理娘娘见外人是不合适的,尤其是男性,顶多见一见宝玉便是极限了,见冯大爷绝对是出格了,但娘娘却避开了小内侍们单独一见,而且第二日还在凸碧山庄又见了冯大爷一面。

  像老祖宗、太太乃至老爷们都隐约知晓此事,但是却都诡异的保持了沉默,似乎完全忘却了此事。

  现在抱琴又专门从宫里出来,要自己去把晴雯叫过去了解和交代事情,这种情形也是前所未见的。

  “鸳鸯,抱琴如何会要找我?”晴雯百思不得其解,“娘娘又怎么会还记挂得我?”

  “这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了,茶我也不喝了,赶紧和我一道走吧,马车还在外边儿等着呢。”鸳鸯摇摇头,“等到见了抱琴,你有啥疑惑问她便是。”

  “这不合适。”晴雯摇摇头。

  “嗯?”鸳鸯瞬间明白,“你要去禀告你家奶奶?”

  “那肯定是要去的,若是奶奶不同意,我是不能去贾府的,去了也不能听,不能说任何事儿。”晴雯字斟句酌:“我现在是冯府的人,不是贾府的人了。”

  鸳鸯点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上下打量了一眼晴雯的身子,却没啥变化,悄声问道:“冯大爷还没要你身子?你还在矫情个啥?”

  晴雯脸唰地红了,“要死啊,鸳鸯你怎么也变得和那些不知羞的小蹄子一样,……”

  鸳鸯不理睬晴雯的羞恼,她和晴雯关系不一般,耸耸鼻翼,“少在我面前装,冯大爷瞧上你又不什么秘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先前我看云裳的模样,便是才破了身子了,却没想到你还能是完璧,冯大爷不是前些日子回来了一趟么?还能忍得住?”

  晴雯忍不住要来撕鸳鸯的嘴,“小蹄子,你难道还能跑得掉?连我家奶奶都知道荣国府有和慧鸳鸯,大爷很是看得起,……”

  鸳鸯脸也一下子滚烫,但是又有些惊喜,“你少在那里咋呼我,你家奶奶何等人,如何会知晓我,……”

  “哼,别在那里心中暗喜却要嘴硬。”晴雯撇撇嘴,二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的心性,“爷的事儿从来不瞒奶奶,奶奶也从来不管爷这方面的事儿,便是要管,那也是帮爷处理好,你以为我家奶奶还能是什么妒妇醋坛子不成?”

第一百六十四章 指点迷津,流水线

  听完晴雯带来的鸳鸯把事情原委说完,沈宜修也意识到问题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让晴雯过去见贤德妃娘娘从宫中派出来的丫头,说是要了解一下相公在永平府的情形,或者可能还要带话给相公,这还是引起了沈宜修的警惕。

  倒不是担心什么男女私情,而是这种和宫中有瓜葛的事儿往往都蕴藏着巨大风险,哪怕这位贤德妃是贾家人,哪怕这位贤德妃并无子嗣,但这样的往来还是让人感觉到几分隐藏的寒意。

  沈宜修不清楚自己相公在这种事情上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相公在贵妃省亲时的确却见过贵妃,但是相公却未提及过究竟背后有什么,这让沈宜修很是疑惑。

  只不过面对这种事情,她还得要硬着头皮处理。

  “鸳鸯,我也是在相公那里久闻你的慧贤大名了,……”

  沈宜修的话让鸳鸯赶紧欠身一福,“大奶奶,奴婢哪里当得起大奶奶这般夸赞?”

  “鸳鸯,这可不是我的夸赞,是我家相公的赞誉。”沈宜修微笑摆手,“难道鸳鸯还要质疑我家相公的判断?”

  鸳鸯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嗯,晴雯也屡屡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能让这丫头口服心服的人,起码我听见还是第一个。”沈宜修淡淡地道:“不过,今日你来我们府里说这事儿,我还是有些奇怪,抱琴姑娘是贤德妃娘娘的贴身丫鬟,她要了解我家相公在永平的情况,这好像有些不符合规矩,而且还是让晴雯这丫头过去,可晴雯这丫头哪里又知晓我家相公在永平的情形?”

  鸳鸯也知道这事儿怎么看都有些离谱蹊跷,但她却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沉吟了一下才道:“大奶奶,照理说这等事情轮不到奴婢来插言,奴婢也只是遵照老祖宗的话来府里禀报,可是奶奶既然这么问起,奴婢也就壮着胆子按照奴婢自己想的说两句,还望奶奶莫怪。”

  沈宜修点点头,“你说。”

  “大爷在贵妃娘娘省亲时便见过娘娘,大奶奶大概也知道,娘娘可能也托付给大爷关于有些贾家的事情,毕竟宝姑娘和林姑娘都算是贾家的至亲,而且在嫁进冯府之前都还要住在贾家那边,所以娘娘关心大爷的情形也说得过去,……”

  鸳鸯的话让沈宜修微微点头。

  “另外,可能娘娘也可能还要通过晴雯带话给大爷和奶奶,……”

  这才是关键,沈宜修心中掂量。

  这等事情说实话,她是不愿意丈夫去掺和的,无论是哪方面的事情,牵扯上宫中的,始终是一个不确定的麻烦。

  但她也知道自己做不了自家相公的主,相公既然能和这位贤德妃娘娘有瓜葛,肯定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考量,利弊得失风险相公肯定早就有过盘算,所以她不会去越俎代庖。

  “既如此,晴雯你就和鸳鸯走一趟吧。”沈宜修思考了一阵,最终点头:“若是抱琴姑娘代娘娘问起大爷的事儿,你就把你知晓的说说就是了,大爷的事儿都是公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奶奶……?”晴雯不是很想去,蹙着眉头。

  “晴雯,娘娘既然专门让抱琴出宫一趟,自然也有道理和分寸,去吧。”沈宜修摆摆手。

  ……

  冯紫英站在两名铁匠身旁,拿起一具枪机认真查看。

  这是一具典型的瑞典式火绳枪,应该说即便是放在欧洲,也还算是较为先进的了,开始大规模在欧洲军队中装备时间不过超过十年。

  研发出来时间倒是比较早,但是鉴于其枪机的制作复杂程度和昂贵价格,在十六世纪中后期被研发出来之后一直无法普及,一直要到十六世纪末期才开始慢慢在欧洲各国装备起来。

  这种火绳枪很快就会在欧洲三十年战争中大显身手,哪怕簧轮燧发枪也已经大量出现,但是簧轮燧发枪跟加上昂贵的价格和复杂的制作工艺更是限制了簧轮燧发枪的普及,真正要等到燧发枪普及,还要等到簧轮被带弹簧的阻铁取代才能实现。

  现在的簧轮燧发枪还有许多毛病和不足,而起制作复杂和价格昂贵更是大大超过普通火绳枪。

  枪机的蛇杆顶端有一个火绳夹开口,药锅和药锅盖连为一体,加上枪管,这就是一直火绳枪,也就是火铳最核心的部件。

  枪机制作尤为复杂,而枪管质量决定着火铳的射程。

  冯紫英点点头,放下枪机,“这种枪机一个匠人花多少时间可以制作一具?”

  “很慢,哪怕是我们佛山来的熟练匠人,在钢料和工具齐备的前提下,有一名辅助人员协作的话,大概半个月能制作一具。”庄立民在一旁介绍道。

  “那这边我交给你的这些匠户们呢?”冯紫英忍不住皱眉。

  庄立民从佛山带过来充当师傅的匠人不过三十余人,加上学徒也不过八十余人,这意味着他们这一个月下来也不过就能作出八十具枪机,如果还要加上枪管的话,估计到蒙古人南下的时候,如果单单依靠佛山这边来人,估计连两百支都造不出来。

  “他们就更慢了,主要是做出来的东西太粗糙,许多根本没法用,要反复返工不说,而且浪费很大。”见冯紫英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庄立民却不敢撒谎。

  这东西撒了谎到最后是要交东西出来的,冯紫英的意图很清楚,就是要把永平建成日后北地为九边提供各种火铳的最大基地,彻底取代朝廷的兵仗局。

  “说具体一些。”冯紫英耐着性子。

  “大人,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时间问题,他们虽然都是匠户出身,但是毕竟和我们这些老匠人还是不一样,许多从未摸过这种制作工艺,还得要从头来,他们还算有些底子,学得比较快了,但你要说要让他们达到我的这些匠人这种水准,那就未免太苛求了,我这都是几十年的老匠人,他们跟着习练两三年能够达到一个月做出一具合格的枪机,就算是不错了,现在他们基本上要四十天到五十天能制作出一举差强人意的货色,……”

  庄立民解释道。

  “嗯,那是否可以将这几个部件分别交给不同的人来制作?”冯紫英提出自己的看法,“我看了,这枪机也要分成几个小部件,然后统一装在枪身上,再是枪管,我知道枪管是专门有人打造制作,枪身是木匠制作,但是这个枪机部件却是一个人负责整个枪机,然后自己来摸索装配,那么如果我们每个人,或者一组人只负责某一个小部件,然后最后一组人专门来负责装配,最后再来一组人专门来检查核准,……”

  其实这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流水线模式,实际上在许多行业已经有了这种分工,但是真正大规模的采取这种流水线分工模式却需要在近现代工厂中才适用,而寻常小作坊中很难运用得上。

  庄立民一怔,呆立在那里半晌没有做声,似乎是在苦苦思考着什么。

  “可是大人,骂我们每个人做出来的部件都未必一致,要自己才能搭配上最合适的,否则很难结合上,……”

  一个工匠忍不住插话道。

  “那就要做成一致的,严格要求,你们去选取几把最精致的牙尺来作为衡量比准,然后比照这牙尺来制作出一批钢质牙尺来,要达到完全一致,这样以这种牙尺来作为衡量的基本工具,这样你们制作出来的枪机也好,枪管也好,便不会有谬误差距,……”

  这也是一大问题,当下的度量衡都还显得相对粗糙,像牙尺、钞尺(裁衣尺)、铜尺(宝源局)这几种尺算是较为通用的了,但是在度量上都有差别,一尺下来都有些许差异。

  所以你要要求他们现在都按照这个来定,就需要先把一个稳定的度量衡确定下来,而现在冯紫英也只能让他们去选几把最精致的牙尺来作为制作用的基本度量工具了。

  庄立民这个时候似乎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大人,你说这个办法简直太好了,每个人工匠师傅带一组人,专门制作一个小部件,甚至就制作一个工艺,然后交给下一组人,只要度量上准确精致一些,最后检查审核严格一些,完全可以达到最佳效果,关键在于如果这样,熟能生巧,肯定能够大大提升效率,……”

  “不过如果都是这样,到最后不是大家缺了哪一个人,就再也不能制作出一支完整的火铳了么?”那个工匠还是有些迟疑。

  “的确如此,不过大家可以将整个制作流程掌握,但未必需要每一个环节都做到最熟悉最好,而只需要在一个环节上做到最好就行了,当然如果他不喜欢制作这个环节,也可以到其他环节去做,也就是一个孰能生巧的过程,不是么?”冯紫英这个时候心情特别好,耐心地解释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将临

  或许工匠们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作为既是工匠,同时又是东家的庄立民却能够敏锐的觉察到冯紫英提出的这中制作模式蕴藏着的巨大潜力。

  制作一个枪机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一般人想象,锻打成型开始,锯、挫、磨、钻、各种小部件都有不同的讲究和要求,而且每一个部件还要按照尺寸和另外一系列部件对标,稍稍有一些差错,整个工件也许就废了,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一支火铳会卖得那么贵,那都是一个一个精心制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