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312章

作者:瑞根

  “既然朝廷不定,但蓟镇这边也不能无主,那我就和兵部这边说了,我先代理,让尤世威担任副总兵,负责处理日常事务。”冯唐很果决,“尤世禄跟着尤世威去,先替我把这蓟镇给我看牢了,曹文诏和尤世功跟我去辽东,我打算让贺人龙来负责组建火铳营。”

  对于自己老爹在人事上的安排,冯紫英自然是插不了嘴的,但他知道尤氏三兄弟早已经成为老爹的心腹,而曹文诏则是老爹在大同时候的心腹。

  至于贺人龙部更是相当于老爹的亲卫队,只是贺人龙年龄太轻,不可能一蹴而就,但现在新组建火铳营,却正好合用。

  “爹难道不打算用辽东将领?”冯紫英忍不住道。

  他也知道这种情形下,要显示什么任人唯贤,唯才是举,明显不可能,自己老爹才去,肯定只能先用自己最贴心的人,不可能反而去用什么不熟悉的外人。

  只不过辽东镇乃是整个九边兵力最雄厚的一个军镇,麾下人马众多,又面临着直接对抗建州女真,而且现在建州女真还在攻略海西女真乌拉部,所以也耽搁不起,单单靠曹文诏和尤世禄两人是肯定镇不住的,还得要从辽东镇内部拉出一部分归附老爹自己的人马才行。

  “慢慢来吧。”冯唐捋了捋胡须,“你说的那个赵率教,我了解过了,倒是一个能征惯战的角色,不过李成梁不太喜欢他,所以一直压着他,还有一个杜松,据说也是能打的,不过这厮听说有些桀骜不驯,尤喜轻功冒进,……”

  冯唐已经开始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了,看样子也是既来之则安之,要在辽东大干一番了。

  “爹,你还记得我几年前去临清遭遇民变的事情么?”

  冯唐愣了一下,“怎么不记得,你娘不是为此事差点儿就和我翻脸了,怎么了?”

  “当时我游水出城去找李三才和乔师、陈敬轩他们求救,有一个一道的伙伴,你记得么?”冯紫英点点头。

  “记得啊,嗯,好像是姓左吧,年龄和你差不多,军户出身吧?”冯唐有些印象,“怎么了?”

  “三年前他就入军了,前年便随着卫军抽调补充辽东镇,在辽东了,这家伙是个胆大妄为的主儿,年初我收到他的来信,他在去年与寇边的鞑靼人的交锋中连斩三骑,已经擢拔为总旗了。”

  冯紫英说起左良玉就忍不住嘴角带笑,这厮还真的不愧是历史上的人物,才十六岁便已经能冲阵斩将了,斩杀三名蒙古骑兵,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哦?这么年轻就总旗了?”冯唐也吃了一惊,这辽东军中要出头可不简单,若是没有点儿人脉关系,那要想出头就只能凭军功了,而军功也是最能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

  “嗯,这家伙机警果敢,胆大心细,是个当兵的好料子,我离开临清时就硬生生压着他去读了两年书,据说这家伙也是不肯,大概就认得几百个大字而已。”

  冯紫英也是叹息,不过这年头便是当到参将总兵的也有不少人大字不识,左良玉能认得几百字,能读兵书,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在哪里?”冯唐来了兴趣。

  “镇远堡。”

  “哦,镇远堡,我知道,正好就在西路广宁卫这边啊。”冯唐对蓟辽都不算太熟悉,但是自打知晓自己去辽东势在必行之后,就开始熟悉蓟辽这边的地形地况了。

  “爹这一去辽东,我也正好可以给他去一封信,若是爹需要了解一下最下边的情况,他倒是一个好帮手。”

  冯紫英的话让冯唐很高兴,满意地点头,“嗯,都是临清人,亲不亲,家乡人啊。”

  “广宁路那边直接面对蒙古人和叶赫部,乃是最为关键之地,爹若是坐镇广宁,也须得要有一支亲兵队,如果贺大哥要去组建火铳营,那良玉其实可以到爹的亲兵队来。”冯紫英建议道。

  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冯唐笑了起来,“紫英,看来你很看好你这个昔日伙伴啊,嗯,我会考虑的,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还是太年轻了一些,我得要考察一番,我的亲兵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

  贺人龙最早便是从冯唐的亲兵队成长起来的,短短两年间就突飞猛进,当然这和贺人龙是武进士出身有很大关系。

  “那爹打算如何应对努尔哈赤对乌拉部的进攻?”冯紫英看着自己父亲,“叶赫部在京师城留了人,布扬古托人带信来说,努尔哈赤派褚英和代善猛攻乌拉部,布占泰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冯唐沉默不语。

  冯紫英也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没有决定权,最终还得要自己老爹去了辽东之后了解具体详情才能决断,而且老爹现在对辽东镇的军队并未能完全掌握,李氏军队未必会令行禁止,而其他非李氏军队也需要加以甄别和收揽才行,这都需要时间。

  “紫英,爹明白你的想法,没错乌拉部很重要,若是不救乌拉部,恐怕不但会冷了叶赫部的心,也会给建州女真打开征服东海女真的大门,但是爹现在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若是我是李成梁,自然可以游刃有余,但现在尤世威和尤世功还需要稳住蓟镇,曹文诏和尤世禄带的兵不过区区万人,而且地况不熟,如何与建州女真相斗?”

  冯唐也是思考了良久才回答这个问题。

  “紫英,你说如果让叶赫部出兵相助,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冯唐突然沉声问道:“银子,粮食,还是武器?”

  “布扬古不肯出兵,他担心会招来建州女真的报复,引火烧身。”冯紫英摇摇头,“我曾经和他谈过,但是他们对建州女真畏惧过甚,而且也担心科尔沁人从他们背后插一刀。”

  “科尔沁人?”冯唐沉吟起来,“紫英,你觉得如果让察哈尔人找科尔沁人的麻烦怎么样?能不能让叶赫部无后顾之忧,进而让他们增援乌拉部?”

  冯唐的观点也很简单,他才去辽东,不可能马上就兴刀兵,只能依靠大周在这周边的影响力和物资优势来调动这些周边力量,只要能达到目的,花一些银子和粮食这些物资,都是值得的。

  “爹能说动林丹巴图尔?”冯紫英眼睛一亮,他知道老爹在草原诸部里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察哈尔人内部也是七拱八翘,但毕竟他们是蒙古人共主,科尔沁人和建州女真眉来眼去,察哈尔人肯定是不舒服的,我打算去了辽东之后,把一部分淘汰的火器送给林丹巴图尔算是我上任的礼物,也要求他要控制住科尔沁部,不能让蒙古人成为建州女真的奴仆,……”

  冯唐已经有了一些初步打算,当然肯定不会说的这么简单,这里边还会有不少交易。

  “舒尔哈齐那边爹有何打算?”冯紫英再问道:“这枚棋子若是用好了,也是非常有用的,女真人这种用血缘关系维系起来的体制固然有其优势,但是其劣势更明显,努尔哈赤不敢轻易解决他这个战功彪炳的兄弟,他这个兄弟手底下还有一大票能打能战的将领和士卒,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个情况我已经让兵部职方司尽最大努力收集情况去了,对了,山陕商人那边我也找了人安排过去,看看能不能发挥作用。”冯唐眼睛里闪动着狠辣的光芒,“舒尔哈齐还有几个儿子和部下,据说现在努尔哈赤还没有能下定决心解决舒尔哈齐,或许是投鼠忌器,不愿意在建州内部引发内乱吧,我打算一去就要想办法把舒尔哈齐这一部给接出来,哪怕舒尔哈齐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了,其作用也是不可小觑的。”

  “爹,儿子以为建州女真虽然势力膨胀得很厉害,但是这都是建立在奴酋努尔哈赤的强力控制之下,其实建州女真内部也一样是有矛盾的,像舒尔哈齐父子,像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和次子代善以及五子莽古尔泰,之间都有很大矛盾,即便是我们现在用不上,但是只要能一直掌握他们之间的矛盾,终归有一天,失败者在发现他们只有依靠外人才能避免自己被胜利者所杀时,我们就会成为这些失败者的最好靠山和盟友。”

  冯紫英的大胆建议让冯唐也是颇为赞同。

  建州女真和蒙古诸部都一样,本身不健全的承袭体制和权力共享机制使得他们在面临权力分割和继承之时就必定会引发内部矛盾的激化,甚至大周还可以引导这种矛盾激化来为己所用。

  这些失败者并非没有实力,而是他们的实力不及胜利者,但是在他们得到大周支持时,他们就拥有了和胜利者抗衡的本钱,同样,这些失败者也只有依靠大周才能和必置他们于死地的对手抗衡下去。

  “紫英,看来你比爹在这方面下的工夫还深啊。”冯唐不无感慨,“你说的爹都记下了,对建州女真的战事不是十年八年就能结束的,或许这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彻底解决他们,朝廷得有这个心理准备才行,也不知道你爹能不能熬到那一天。”

  “爹尽管放心,您身子还壮着呢。”冯紫英赶紧替自己老爹打气。

  “嗯,记住,既然你在京师,就得替爹把兵部和户部那边盯着,打仗就是打后勤物资,没有了粮饷,再多的兵,再强的兵,都是软脚虾。”冯唐狠狠地拍了自己儿子肩头一下,“爹也想通了,不去则已,去就得要干出一个名堂来,只要你抓紧时间替爹把冯家香火解决了,爹这条命就算是丢在辽东也值了。”

第四十三章 红颜祸水

  老爹没提蓟镇的事儿,冯紫英就没再多问。

  尤氏兄弟乃是老爹的心腹,万一京师有事,没准儿勤王诏书就会第一时间发到宣府镇和这里,会不会遵从,就要看自己老爹的判断和手腕了。

  这等事情也只有老爹自己拿主意了,自己也只能在之前给他提供一些京师这边的情报。

  冯家只能站在胜利者的一方,这是冯家父子一致意见,这无关感情,只有利益。

  从现在情形来看,冯紫英是倾向于永隆帝的,毕竟太上皇没有给冯家带来多少好处,甚至可以说冯家是属于被打压的,但是如果到了关键时候永隆帝已经没有翻身机会,那蓟镇的兵只能毫不犹豫的站在另一边,除非蓟镇的兵能成为胜负手。

  老爹最后的叮嘱还是让冯紫英有些感慨,看来老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冯家现在依然无后,没人延续香火,这甚至还成了老爹去辽东都放不下心的魔怔了。

  冯紫英甚至都在琢磨或许自己真的就在二尤或者金钏、香菱她们身上撒播一轮种子,争取让几女早些受孕,现在几女都是小心谨慎的避着孕,都还是不愿意在正妻入门之前弄出这等让正妻不高兴的事儿来。

  说来说去,还是的先把与沈氏这边的婚事彻底解决了,只要沈氏入了门,许多事情就要好办许多。

  “你说晴雯怎么了?是被寿王府长史的儿子看上了?”冯紫英有点儿不敢置信,“不是说是府里边传她像林妹妹,让太太生气,才撵了出去么?”

  冯紫英还真觉得有点儿玄幻了。

  一个贾府里边的丫鬟,再说生得俊俏,但除了自己身份独特看过那《红楼梦》对书中人物有着特殊的感情和印象,其他人眼里,那些姑娘小姐不说,这些丫鬟们也就是姿容俊俏身段婀娜一些罢了,再怎么就是一个下人,何至于还演出这样一出狗血剧来?

  “金钏儿,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般故事?”冯紫英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替自己捶着腿的金钏儿。

  “奴婢今日回去看母亲,回了那边府上,自然免不了要听到许多话,连太太都把我叫去问了一番。”

  金钏儿现在是荣国府那边极受欢迎的人,不但王夫人看重,而且都知道她在这边受宠,甚至已经被冯大爷梳拢了,没准儿日后就能成一个姨娘,所以原来的姐妹们也都是刻意交好。

  “嗯,婶婶见了你?”看来这王夫人打的主意就是要把金钏儿培养成为自己身边的一个棋子儿,能够随时打听到自己这边的消息,冯紫英倒也不以为意。

  王夫人这些小心思也是花错了地方,也不想想,一个女孩子连清白身子都给了这个男人,而且她日后一辈子的命运都寄托在对方身上,怎么可能因为昔日的一些主仆情分就出卖自己的男人?更何况以王夫人的冷漠刻薄性子,金钏儿对她更多的还是敬畏,少了几分亲近感情才是。

  “一进府里就听闻了爷您昨日教训宝玉的故事,那可是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宝二爷现在都还躺在床上,水米不进,袭人她们几个眼睛都哭肿了,……”金钏儿抿嘴一笑,“不过别的人倒是觉得爷教训得对。”

  “怕是当着你的面人家才这会这么说吧。”冯紫英也笑了起来,“不过政世叔倒是托人带了信过来,感谢了我一番,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宝二爷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下边那些小丫鬟们得了一些好处,或许又觉得宝二爷没什么架子,待人和气,所以都只觉得宝二爷的好,但是姑娘们和懂事明理的下人其实内心都清楚,宝二爷就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上不得台面的。”

  这会子金钏儿就没有在贾府里那么多忌讳了。

  “这府里边这几年在走下坡路,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可是太太奶奶她们又有什么办法?琏二爷倒是能做点儿事情,但是长房本身就不得老祖宗喜欢,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不喜做事的,二奶奶却又不能出门,眼看着这府里就这么黯淡下去,一到年末便四处张罗,宝二爷却还这么成日优游高乐,真当府里上下人是傻子不成?只不过谁又敢去触老祖宗和太太的霉头呢?”

  冯紫英心中叹息,看来这贾府上下也并非都是懵懂人,连金钏儿都能看明白的事儿,其他人看不穿?只是大家都在掩耳盗铃罢了。

  “现在琏二爷若是要跟着爷做事儿,那府里就更没主心骨了,环哥儿倒是像一个要成器的,但他是一门心思要读书的,奴婢回去也遇见了三姑娘,三姑娘还专门把叫到她屋里说了半晌,也就说谢谢爷对环哥儿的提点指导,还赏了奴婢一个银锞子,足有二两呢,非要奴婢拿着,……”金钏儿又笑了起来,“阖府上下都知道三姑娘是极节俭的,不说从不赏人,但真的不多见,奴婢也是第一次得她赏赐呢。”

  探春的节俭冯紫英是知晓的,黛玉和宝钗也都曾说起过,冯紫英倒是很欣赏。

  不过环老三和赵姨娘以前都是变着法子要从探春那里弄银子,这两年环老三懂事儿长进了自然不会再去要,但探丫头倒是愿意主动把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月例钱给环老三了,这便是姐弟情谊吧。

  “说偏题了,说晴雯的事儿呢。”冯紫英把话题拉回来。

  旁边的云裳也掩嘴一笑,“爷还是关心晴雯啊,也不枉晴雯吃这么大苦头还惦记着爷。”

  冯紫英脸难得的一烧,难道自己对晴雯的心思就这么明显,都能看得出来?

  脸一板,冯紫英瞪了一眼云裳:“又在嚼爷的舌头,云裳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啊,金钏儿,你在一边儿候着,让云裳来替爷捶腿,你继续说。”

  “哟,云裳怕是巴不得来替爷捶腿呢,这哪儿是惩罚,这是奖赏呢。”金钏儿起身抿嘴一笑,推了推云裳,“快去吧,爷都等不及了。”

  “金钏儿,你要死啊!”云裳脸骤然红了起来。

  这金钏儿话里有话。

  几个丫头关系也是亲密,爷一直没有收用自己,自己难免也有些失落和怨气,不过看爷的模样又不是待见了自己,平常里也是对自己甚好。

  弄得云裳都疑神疑鬼起来,好几日洗澡时都自我审视了一番,比起金钏儿来自己也不差什么,也就是胸部略小了一些,屁股也没金钏儿那么翘,但是和香菱比起来,自己半点不差啊,怎么爷就金钏儿和香菱那么感兴趣?

  二人侍寝都那么多次回了,自己值夜时候,爷却始终未及于乱,这都快成了云裳的心病了。

  问起爷,也只说顺其自然,也不明白这什么叫顺其自然。

  冯紫英对云裳的情绪自然也是知晓的,他当然不会对云裳有什么嫌弃,只不过就是总觉得差那么一点儿情调气氛,不愿意随随便便就要了云裳而已。

  作为在这个世界上陪着自己最久的贴身丫鬟,冯紫英对云裳的感情也是格外特别,更有一种把她当作自己妹妹的感觉,所以亲切更甚于肉欲。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时代主仆之间的关系自然不可能,而云裳本人也不会接受,她更渴望的是成为自己的通房丫头一直在自己身边罢了。

  等到云裳红着脸意味着冯紫英腿边儿上捶腿时,金钏也主动到一边儿去替冯紫英揉捏肩,“晴雯这事儿也是飞来横祸,那一日寿王爷派车来接宝二爷去参加一个诗会,宝二爷出门时正好晴雯去替他拿落下的扇袋,就被那寿王府长史的儿子瞅见了,惊为天人,回去之后便缠着他爹来要,……”

  冯紫英冷笑,“一个小小的寿王府长史,也敢来荣国府里讨要丫鬟,这荣国府难道真的是要倒了不成?没准儿再等一年半载,人家就要来讨要府里的小姐去做妾了!”

  冯紫英的口气也有些大了,寿王府的长史纵然只是一个杂官,那也是一个官员,而且靠着现在看似正得宠的寿王,在外边儿,寻常官员的确都有给几分面子。

  寿王冯紫英自然是知晓的,永隆帝的长子,不过且不说这大周好像除了立嫡外,并没有立长的习俗。

  寿王、礼王、福王都已经成年,还有更小的禄王、恭王即将成年,这几王都非嫡出。

  寿王是目前执掌宫事的皇贵妃许氏所出,倒是有些优势,不过福王和礼王据说也因为长得像永隆帝,所以也很受宠,寿王优势并不明显。

  即便是今年要成年的禄王之母苏氏也不简单,据说和许氏从永隆帝潜邸时便一直相斗,也未曾落在下风。

  一句话,这永隆帝的几个儿子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以及他们的母族一样对大位虎视眈眈。

  也难怪冯紫英觉得不可思议,大周的王爷们太多了,一般的空壳子王爷,吓唬一般老百姓还行,真要对上背景深厚的官宦豪门,还真不够看。

  光是永隆帝那一辈的王爷就有八九个,真正得势的除了嫡长子义忠亲王外,也就只有和永隆帝一母同胞且自小关系密切的义忠亲王了,其他几位王爷在永隆帝登基之后都早就夹着尾巴做人,深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永隆帝几子都在觊觎大位,现下要说分出胜负还早得很,无论是寿王、福王、礼王都是一门心思养望造势,各方面行事做派也都是小心翼翼。

  可这寿王府一个长史居然就敢向荣国府伸手,虽然说只是一个丫鬟,但是你也只是一个长史,荣国府好歹也是武勋家族,而且还有一女在宫中当贵妃,这未免也太放肆了。

  冯紫英说得不客气,其实金钏儿几人当时听得此事的时候也觉得窝心。

  “听说那长史的儿子甚是骄纵,在外边儿吃喝嫖赌,这讨要晴雯去也不过就是当通房丫头或者做妾,只是这寿王素来对宝玉甚是提携,宝二爷和寿王爷很是亲近,加上都传言寿王未来是要当太子的,所以……”

  金钏儿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冯紫英却忍不住冷笑出声:“所以这晴雯也就可以舍弃了?那为何不干脆直接送给那寿王家的长史,却又把晴雯打发出去啊?”

  “爷,府里边也是要些颜面的,哪能如此做?另外晴雯扬言若是要把她送给那寿王府长史,她便是自尽也不肯答应的,所以……”金钏儿声音小不可闻,大概也是觉得王夫人的做法太出格了,“再加上本来太太也一直不喜欢晴雯,觉得晴雯是狐媚子要魅惑宝二爷,早就存着心要打发她出去,此番也是认为若不是晴雯自个儿不检点,打扮得过于妖艳,所以落入人家眼中,……”

  “还知道要颜面?你自己都不在乎这颜面了,还要人家给你颜面?还怪晴雯生得太漂亮?”冯紫英简直觉得贾府这骚操作太过恶心人了,“宝玉可知道这内里原委?”

  金钏儿脸上露出一抹厌恶之色,最终还是摇摇头:“这府里边知晓此事的人不多,宝二爷怕是不知道,主子里边或许就只有太太知晓,那长史也是通过人来向太太带的话,后来太太也和二奶奶说了,寻了这样一个由头,丫鬟里边也就只有鸳鸯和平儿知道吧。”

  冯紫英瞥了一眼金钏儿,知道这丫头也是在刻意维护宝玉的形象,宝玉多半是知晓这个情况的。

  若是宝玉是知晓此事却还放任不管,那宝玉在府里边的形象就彻底毁了。

  只是在宝玉看来,这晴雯本来就招太太厌恶,而且又和自己屋里几个如袭人、媚人、绮霰和紫绡等几个大丫头合不来,纵然生得几分标致,但却也没觉得和自己有多亲厚,现在又有了和自己十分亲近的未来太子的这层关系,加上自家姐姐在宫中地位也还不稳固,自然不愿意去招惹这般是非,所以以宝玉的性子装聋作哑一回也就正常了。

第四十四章 真男人

  “爷,若是我们遇上这等事情,您会怎么办?”一直没有作声的云裳突然仰起头问道。

  “哼,先不说有没有谁敢在我们冯家面前放肆,便是真有哪个不开眼的,爷也只会一口唾沫喷他脸上,想要爷的人,那便是八抬大轿来抬都不成!”冯紫英狂放无忌地道:“爷的人就是爷的人,谁也甭想碰,天王老子都不行!”

  云裳和金钏儿何曾听过这狂霸酷拽叼扎天的言语,立时就被震得全身发酥,美眸泛红。

  云裳更是身子发热,望向冯紫英的目光里也满是崇拜,恨不能立时就钻进爷的怀里,任君采撷。

  金钏儿也好弄不了多少,那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这般强硬霸气,尤其是在涉及到自家的情形下,能这般卫护自己,女人不就是求这样一个安全感么?

  “那金钏儿你说这贾府里边儿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晴雯打发出来,若是那寿王府的人来纠缠,她怎么办?”冯紫英倒是没太在意。

  管他是寿王还是福王的人,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敢在自家面前来放肆,父亲是封疆大吏,儿子是文臣中的年轻俊彦,更是北地士人的翘楚,任谁都不可能来捋虎须。

  这种事情也发生在贾府,若是王夫人强硬一些,那寿王府的长史根本就不敢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