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268章

作者:瑞根

  若是事事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这一位也不可能这么年轻走到如此高位。

  就像东番拓垦和盐务一样,在汪文言看来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任谁都想不到看似不经意的鸡肋,居然也能有如此妙用,但这却是建立在人家对东番情况的了解之上。

  所以汪文言也很惊讶对方怎么就对东番临近澎湖这边的海岸线极其适合晒盐,甚至连海水中含盐量更高这等奥秘都知晓,这些情形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嗯,有些想法,好菜总要最后来慢慢品,他们都知道我此下江南目标是他们,那就让他们先煎熬煎熬吧。”冯紫英端起茶盏,揭开盖子,掀了掀,抿了一口,“总归有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汪文言明白过来,也是脸带笑意,“大人是打算要把火烧足?”

  瞥了一眼汪文言,此人心思灵动机巧,难怪前世中能充当东林党智囊,不过在自己麾下,他应该有更好的表现舞台才对。

  “先把火烧足,饭菜自然熟。”冯紫英应了一句,似乎还有点儿押韵。

  “那大人打算先从哪里开始?”汪文言发现跟随着这位新东主一起,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新东西,学到新东西,而对方的老练成熟更是让人怀疑其年龄和经历完全不相称,或许只能用天纵奇才来解释了。

  “钻天洞庭遍地徽,就从洞庭商人开始吧,据说他们是最能观风辨势的,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对我这一趟下江南怎么看,对朝廷的开海之略怎么看。”冯紫英随手又扬了扬手中一封信函,“我另外一位岳丈的信也来了,总该要给几分面子啊。”

  冯紫英也觉得颇有意思,自己两个岳家都是来自苏州。

  沈家是苏州名门望族,书香世家,林家也是苏州豪门大户,不过是列侯出身,嗯,准确的说也算是武勋,不过没落很快,在林如海这一代已经完全没有武勋的影子了,全靠林如海自己读书本事。

  如果不是娶了贾家女,林如海还真的和武勋扯不上关系了。

  洞庭商人是苏州商人中的翘楚代表,其经营的门类几乎无所不包,虽然各有侧重,但是几乎遍及整个江南、湖广乃至北地,这个群体虽然在名气上不及山陕商人和徽商,但是实际上却是一股新兴势力的面目出现。

  “同意见我们了?”许诚栋终于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也不枉我们从京师跟到江南,翁家那边呢?”

  “翁公还在京师,不过传回来的消息是官大人虽然见了翁公,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朝廷艰难,希望士绅商贾体量朝廷难处,至于开海之略涉及到的诸般事务,却是一应推诿敷衍,不肯细谈,……”

  传信回来的人小心翼翼地道。

  许诚栋沉吟不语。

  他南下之时便专门去东昌府拜会了沈珫,也是花了一番心思,这位沈知府大人也是有心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加之以前也没有太多交道,所以只是得到对方承诺,会写一封信给冯紫英,但也仅此而已。

  看样子京师那边进展也不顺。

  官应震是湖广人,更不好打交道,翁启阳也没能取得多少成果。

  而且看这个架势,这冯紫英南下扬州是有特命全权一言而决的架势,他那位老师可是对他信任得紧。

  钻天洞庭可不仅仅是指洞庭商人走的地方多,或者经营的营生广那么简单,更是意味着洞庭商人对时局的把握理解更为精准透彻。

  在大周做生意,小打小闹自不必说,若是要想成气候,没有一点儿对朝政时局形势变化的判断把握,那是不长久的,个人如此,群体更是如此。

  初一看开海似乎和洞庭商人当下的营生并无多少实质性的联系,更多的还是海贸或者海外垦拓,和现在洞庭商人经营的营生纵然有些关系,但也不深。

  可是在这方面有着敏锐感知的他们都感受到了一些不同,朝廷在这上边的大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对整个大周朝局的触动更是巨大,可以说大周朝局必将因为开海之略而迎来一波大变。

  他们都有一种感觉,如果不能跟上这个节奏,或许洞庭商人就要如昙花一现,甚至沦为二三流的商帮了。

  见许诚栋沉吟不语,身旁那人小声道:“许公,可否要做一些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许诚栋淡淡地道。

  “呃,按以往那般,……”

  “你觉得这一位小冯修撰会是那等寻常官员么?”许诚栋站得笔直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双手背负在身后在花厅里踱步一圈,“他若是那般就能摆平搞定的,又何须我们从京师到扬州?”

  “兴许是待价而沽呢?”旁边人有些不服气。

  “待价而沽这个词语用得倒也准确,不过这个‘价’和‘沽’恐怕不是你们想想的那么简单,他若是只看银子,那我这双眼睛就真的该挖来丢了。”许诚栋喟然道:“所谋乃大啊。”

  “那许公您觉得这位小冯修撰所图为何?”

  “不知道,我若是知道,又何须再次苦苦思索?”许诚栋悠悠地道:“看起来我们似乎可以冷眼旁观,但是直觉告诉我,如果不敢上这一趟,好像我们又会错过许多,甚至再无机会赶上,……”

  直觉?这个理由可真是够强大,但面对这位洞庭商人中“翁许”两家的许家的主事者,旁人自然不敢直言反驳。

  “那许公,我等当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许诚栋也收拾起诸般心思,平静地道:“这位小冯修撰把我们晾了这么久才见我们,自然是有想法打算的,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位小冯修撰究竟要让我们洞庭商人干什么。”

  或许是实业?许诚栋猛然间有所悟。

  若是要说洞庭商人和徽商、山陕商人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洞庭商人群体不仅仅只是商人,这样一个群体不仅仅有坐商行商,也包括经营作坊的这样一个群体。

  苏州丝绸作坊和印刷作坊,松江的棉布作坊和染坊,金陵的制药坊,景德镇的陶瓷窑炉,都离不开洞庭商人的身影。

  难道真是这个原因才使得对方把山陕商人和徽商置于一旁,而先见自己?许诚栋沉吟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好猫

  在许诚栋琢磨冯紫英为何先于山陕商人和徽商见他们洞庭商人时,冯紫英也在思考如何和这帮商人谈一谈。

  和山陕商人、徽商主要以行商坐商为主略微不同,或许是苏州素来就是经济重镇的原因,苏州的丝织业冠甲天下,而且也形成了十分专业化的分工,而苏州丝绸行销海内外,即便是在大周境内也是最受欢迎的货物,虽然杭州、扬州、金陵等地的丝绸业也相当兴盛发达,但是比起苏州来仍然要逊色一筹。

  这里边洞庭商人的作用很大,这也包括南直隶的制茶业和江西的制瓷业也都是有洞庭商人的影子。

  正因为如此,冯紫英才要对这个群体高看一眼。

  海贸终究还是依靠几大出口产业的壮大才能长久,虽然从目前来看,海外的市场不会无限度的增长下去,无论是佛郎机人还是红毛番或者英吉利人,乃至整个欧洲和地中海对大周的丝绸、瓷器和茶叶都是如饥似渴,但是真正能够消费得起的这部分人在欧洲和地中海沿岸地区也还是有限的。

  不过冯紫觉得起码在五到十年里,大周对整个欧洲和地中海地区这三类商品的出口都无需担心市场,需要担心的只是产量和其运输因素。

  洞庭商人在这几大产业上都有着不俗的实力和影响力,这让冯紫英也萌生了和这个群体的头面人物见一见面谈一谈的想法。

  他想看看这个群体的头面人物是否具备更开阔的眼界视野,或者在自己的启发提醒之下,能不能和自己形成某种默契,按照自己的一些意图去做某些事情。

  所以当许诚栋踏入冯紫英的书房时,也是吃了一惊,因为对方没有选择会客厅,而是选择了书房,这种待遇让许诚栋都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谈话显得很轻松随意,先是冯紫英询问,许诚栋作答,然后逐渐演变成为许诚栋主动介绍洞庭商人的现状,以及在哪些方面为朝廷做出了哪些贡献。

  但很快许诚栋就发现冯紫英的兴趣并不在于洞庭商人向朝廷捐输过多少,接驾了几次,甚至也对洞庭商人在京师在扬州在金陵的生意不感兴趣。

  他意识到自己猜测得没错,这位小冯修撰果然对这等坐商行商营生不感兴趣,在这方面洞庭商人北面不及山陕商人,南边不及徽商。

  “大人,我们东山西山商人虽然更多的还是以在外边打拼为主,但是我们也有很多人留在苏州本地,像姑苏丝绸便是我们的骄傲,吓煞人香的产量也在逐年递增,还有我们也在松江和松江本地商人合作,松江染坊又七成都是我们洞庭商人所开办,扬州印刷作坊我们和徽商平分秋色,……”

  冯紫英高看了对方几分。

  这个家伙嗅觉很灵敏,很快就觉察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而且还能及时调整话题,也不枉自己专门抽时间来一见。

  “许先生所言本官也有所耳闻,洞庭商人在江南遍布,苏州丝茶皆因尔等而盛,可谓功不可没,不过朝廷开海,对丝茶瓷的需求必将大增,不知道尔等可曾对此有什么想法?”

  许诚栋心中微动,来了。

  “朝廷开海之略我们也有所耳闻,不过具体方略却还不清楚,但是我们也想到若是放开海禁,这出洋货物必定大增,那红毛番和佛郎机人历来对我们大周丝茶瓷仰慕已久,只可惜朝廷海禁,他们只能眼馋,或者通过其他一些办法弄到少量,现在朝廷放开,必定会迎来一个猛增,我们也在商议此事,……”

  冯紫英也知道人家不可能一上来就迎合自己的意见,这等商人领袖,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个引导和鼓励,但归根结底还得要他们自己去作才行,朝廷官府不可能替代。

  冯紫英一直不太认可那种官办模式,以当下大周朝廷吏治状况,其官府能力、效率和官员品质都无法让人放心,商办最好。

  一些新兴产业如果起步有困难,那么官府可以给予政策和资金上的扶持,并适时督办,但也仅此而已,决不能掺和其中。

  “看来洞庭商人名不虚传啊,人家都只看到了海贸的兴盛,你们却能看到海贸兴盛会带来几大产业的需求增长,想必你们也有一些准备了?”冯紫英颇感兴趣的问道。

  “还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不过许家倒是有意如此,像我们在苏州的丝行便有意扩大规模,这方面许家还是有些优势的,而且据我所知翁家在这方面也有行动,……”

  既然瞅准了对方的意图,许诚栋自然投桃报李,交好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人物,对许家来说当然是大事,没准儿哪一天这一位就是某部侍郎尚书甚至阁老了。

  “嗯,甚好,……”冯紫英点头,“丝茶瓷三大行业,都应该更多的和海商那边联系起来,从他们外销的情况来判断把握这种外销增长幅度,进而来确定来年乃至未来几年自身的生产规模乃至于扩建计划,……”

  ……

  许诚栋越发觉得有趣了。

  他感觉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一位哪里是什么翰林院的修撰,完全就是会馆里某位深谙此道的同行才是,正在不断的根据自己的介绍给出一些行业建议。

  这种感觉既轻松又和谐,甚至偶尔还可以就行业上的一些新动向进行探讨,这份滋味太玄妙了。

  “……,大人,您是说,朝廷会像扶持登莱造船业一样扶持火器制造?呃,允许商贾来参与?”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许诚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怎么可能?火器制造那是国之重器,怎么可能让商人来参与?

  大周在这方面的能力的确很薄弱,只有京师城里有一个火器局,要死不活,每年能生产出几百支三眼铳、火炮这类的粗劣产品,而更多的还是替神机营维护现有枪炮,冯紫英去看过一回,其糜烂颓废状态让人不忍目睹,也难怪九边之师对火器的使用都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半抵制状态。

  现在大周军队中除了京营的神机营勉强算得上是一支纯火器军队,其他尽皆还是以冷兵器为主,而就是这支神机营其训练状态和实际战力都堪忧,冯紫英估计就算是兵部大概心里都没有多少把握能让这支军队上阵派上多少用场。

  而实际上在广州、泉州,只要你开价,已经能够很容易从佛郎机人和红毛番商人那里买到数量不等的火枪和火炮了,当然数量不会很大,毕竟这些物资佛郎机人和红毛番商人对大周并不禁运,但对于南洋土著来说,他们还是要封锁的。

  不过若是日后发现了大周在南洋的拓殖战略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威胁时,恐怕也就会对大周采取限制和禁运了,但起码现在还不会。

  “朝廷有此意。”冯紫英点了点头,“但是这肯定会有一些条件,比如如果要想获得朝廷订货,那么应该做到什么状态,规模、质量、保密,朝廷有要求,当然朝廷就会给予相应的支持和扶持,比如银庄的低息贷款,比如订货预付定金,比如新技术发明和创新改良的奖励,……”

  许诚栋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懵了。

  这太出人意料了,甚至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想象。

  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和自己谈这么“深邃”的问题,难道就因为沈珫的那封信,怎么可能?

  天下就从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火器制造首重铁料,无论是火铳还是火炮,其铸造铁料品质决定了其本身的品质,这一点虽然我们是外行,也应该清楚,如果许先生和你们洞庭商人在这方面也有兴趣,朝廷也一样十分欢迎,……,北方盛产铁矿石之地不少,但是朝廷却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勘探开采冶炼,所以朝廷有意……”

  “……,我们很期待洞庭商人有所表现,至于说为什么会选择洞庭商人,嗯,洞庭商人在实业这一块表现更好,当然朝廷也不会对其他有意进入的商人拒绝,但我们更希望有这方面经验的人来,……”

  “……,技术要求,……,产业规模,……,品质保障,……,这些都是决定性因素,我们当然知道现在大周境内没有这个实力,技术更是差得远,否则我们怎么会提出这样的想法,那当然是该你们去想办法的事情,宁波船行东主门已经在想办法去招募红毛番和佛郎机人的造船工匠技师,一百两银子不够就三百两,三百两不够就五百两,……”

  “……,吕宋找不到就去满剌加,实在不行就干脆放风出去,到西夷人老家去招募,……,你们一样也可以如此啊,什么办法,只要能招来技师,……,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能造出符合朝廷需要的船和火器的,就是好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所谓经济,经世济国

  许诚栋离开冯紫英宅邸时都是昏昏沉沉的,以至于出门之后居然没找到自己的马车。

  一直到仆役上来拉住他,才免得了他懵懵懂懂的四处乱撞。

  这半日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比他这一辈子所经历的冲击都还大,他觉得自己估计得要一个月时间才能慢慢消化掉今日听到的这一切。

  他有一种强烈的需要向人倾诉,需要和人切磋交流的欲望,甚至半点儿时间都不想耽搁。

  他不想变成洞庭商人的罪人。

  “立即去京师城,请翁公南下,就说我有重大事情相商,请他务必尽快南下,我在扬州等他,另外回苏州请席家、徐家等几位主事者马上来扬州,……”

  没等回到会馆,许诚栋在马车上便下达了一系列指令,让仆役赶紧派人去。

  做完这一切,许诚栋这才靠在马车车厢靠背上,让自己心境沉静下来,细细思索。

  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素来以沉稳自傲的自己居然无法将躁动的心给安定下来,这让他很沮丧。

  但是转念一想,便是翁启明翁启阳两兄弟在这里,处于自己这种状态下,一样是无法自拔吧?

  铁矿、冶铁、火器,朝廷支持,这原本是根本不可想象的,怎么就在这一位修撰嘴里变得轻而易举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一位背后真的有几座大靠山,对方真的是前程似锦,许诚栋根本不会相信有这种可能。

  若要说对方是有意来诳骗自己,又有何意义?

  先前还以为是不是要为那银庄和开海债券之事要洞庭商人出银子入股或者买债券,但是最终却是半句没提,这更是让许诚栋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当官的,见着商人们还不如同见了肥羊,而且还是自己赶着求着上门的肥羊,那还不趁机宰一刀?

  可这一位却好,不但公事上相当坦然,而且私下里更是半句话没有,这让许诚栋都有些怀疑这大周朝的官儿们难道都转了性?

  当然,许诚栋也知道像冯紫英这样前程似锦的年轻官员,的确有可能为了日后的前途而在这方面洁身自好,只是对方表现出来的对经济事务的熟悉,又让许诚栋觉得冯紫英不像那种故作清廉的人物,这纯粹是一种直觉。

  居然不提银子,甚至要给洞庭商人这样大一个好处,这太不可思议。

  许诚栋不认为沈珫有那么大面子,也不相信冯紫英那一句洞庭商人擅长实业就能让对方给洞庭商人这么大好处,这里边肯定有什么古怪。

  只是就算是有什么在里边,许诚栋还是忍不住怦然心动。

  采矿历来是朝廷官办为主,稍微大一点儿的矿山都是官办,私营矿山规模都不大,朝廷官办矿山产量和出铁能力更是让人扼腕,不是没有人打过这个主意,但是这是千百年来的官办规矩,难道这位冯修撰也准备打破?

  还有冶铁业,这个倒是官办私营皆有,像广东佛山和北直邯郸冶铁业都很发达,尤其是广东佛山的生铁、铁锅、铁针畅销全国,而且大量向南洋和日本出口。

  许诚栋想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冯紫英鲜明的态度却不是假的。

  如果冯紫英伸手要什么好处,哪怕狮子大开口,许诚栋心里反而要踏实很多,可是恰恰是冯紫英这种态度让他睡不安枕。

  开矿,冶铁,铸炮和制作火器,这哪一样都应该是官办才对,为什么这位冯修撰却偏偏要让洞庭商人来做?

  而且还提出了银庄贷款和朝廷订货支持,这越发让人无法置信了。

  这边许诚栋辗转反侧,寝食难安,那边冯紫英却是和汪文言谈笑风生。

  “大人,我估摸着这位号称‘洞庭翁许’两大家的许家家主今晚上是别想睡好了,我和您打个赌,这许诚栋一回去就会去召集整个洞庭商帮的头面人物来扬州,不把这桩事情弄明白做踏实,估计他别想睡好觉。”

  汪文言的话让冯紫英哑然失笑,“就有这么大魔力?我其实没给他太多承诺啊,国家订货是和船行一样的,银庄贷款也是一样要有利息的,开矿、冶铁也一样需要交纳矿税和特许金,而制造出来的火器如果达不到朝廷标准,朝廷不但不会付钱,还要处罚和赔偿,这很优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