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176章

作者:瑞根

  王子腾同样也知道,这有些为难人,但是他自己也不好直接介入,只能用贾家这等现在和朝廷关联不深的私人关系来运作才更稳妥,否则就如侯孝康所说,被龙禁尉盯上了,冯紫英自然不怕,自己就有麻烦了。

  “恩侯,存周,不如这样,你们还是等冯紫英来了之后,寻个机会把今日的情形和他说一说,也不谈其他,只说看有无可能请朝廷从轻发落,……”

  王子腾沉吟了一下,“马夏那里不必说,便是他那一房怕也是管不了了,只要能管着马家其他几房不被卷入太深,便是折损些银子财货,也能接受,……”

  马尚连连点头,“恩侯,存周,王公说得是,马夏那边不用管,只要能保住我们这几房,其他都好说,……”

  贾赦和贾政肯定是不能听马尚的,但王子腾的话他们不能不听,同时也知道王子腾不会害他们。

  还是贾政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便等到后日冯家大郎来了,我们便寻个机会和其他一谈,只是……”

  王子腾会意的点点头:“谈了再说,我估计冯紫英也不会轻易表态,这等事情,若是没有三五个回合,难得有一个结果,……,另外太上皇那边,恐怕也要去说一说,继宗兄和道先到时候和我明日就走一遭吧,请他和皇上那边打个招呼,……”

  至于说私下里如何来计议,还要再说。

  从王府回去的路上贾赦便一直琢磨,一直到下车的时候,贾赦才突然叫住贾政道:“二弟,那马家要出事儿也是马家的事情吗,咱们和并无多少交往,以往他们马家也不怎么把我们贾家放在眼里,虽说此番有内兄的意思,但马尚也说必有厚报,这等事情我们贾家介入进去,也还是要担些风险和承些人情的,……”

  贾政一听就明白了自己兄长的意思,那就是要从马家身上刮些银子出来了,顿时面带难色:“大哥,这等事情如何好说?”

  “二弟,咱们贾家现在家大业大,上千口人,人吃马嚼的,这两年营生也不景气,庄子里天时不好歉收,我听闻母亲那里不少物件都拿出去抵押,这怕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还得要谋些收入才是,……”

  贾赦面无表情,贾政却是有些犹豫,但他也知道自己兄长所说属实。

  自己夫人也在自己面前感叹过几次这个家不好当,谈及了各种花销都是只能涨不能减,每年收入却不见增加。

  “大哥,就怕……”

  “二弟,你面皮薄,这等事情就不必操心了,到时候我和琏儿来计议一番,这马家家大业大,这么些年来马夏和马俅在外边捞了不少,现在出事儿了,却要我们出人情替他们擦屁股,哪有那么轻巧的事情?马尚自己也说知道能把这事儿给平了,愿意厚报,总不能让我们既出人情又贴银子吧?”

  贾政苦笑着无言以对,自己兄长这是雁过拔毛的性子,遇上这等事情岂有不好好捞一把的?

  “大哥,这等事情还是稳妥一些好,莫要弄得大家脸上难看,……”贾政知道这事儿怕是拗不过对方,只能提醒道。

  “嗯,为兄知道分寸,你也莫要多说其他,便由我和琏儿来办就是了。”贾赦见贾政屈从了,得意地笑道:“总要把此事办妥贴才是。”

第九十四章 君前狂言(上)

  接到宫里的通知时,冯紫英也是一阵心潮澎湃。

  总算是等到了,而且是到东书房单独奏对。

  这基本上是阁老和六部尚书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才有的待遇,就算是其他堂上官都很难享受到。

  这里边固然有自己受托于柴恪的因素,冯紫英也知道还与自己从会试到殿试的策论以及《内参》上的表现有很大关系。

  没进过大内,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在山上跑,冯紫英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早早就在宫门外候着,等待这内侍带自己入内。

  一路步行进入,没有太多感觉,带路内侍像一个闷葫芦,只顾着带路,半句话不多说,这倒是大大出乎冯紫英预料之外。

  他还以为这些个内饰太监应该是多嘴饶舌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多有误解。

  红墙碧瓦,古柏苍翠,绕了几大个圈子,冯紫英才在内侍和侍卫的带领下走到了一处看上去并不特别出众的小院外,除了干净整洁,半新旧的门窗,安静的环境,其他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但应该猜得到,这就是所谓的东书房了。

  如果不是朝会,皇帝一般选择在这里办公,同时紧挨着就是皇帝寝宫,这样可以最方便皇帝的起居。

  “皇上,人来了。”

  内侍声音也不阴柔,听起来中正平和,不轻不重。

  “哦,让他进来吧。”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这让冯紫英有些惊讶。

  永隆帝应该是才五十出头吧?怎么听起来却有些倦怠的感觉?

  踏进门,冯紫英目光只是一掠,便赶紧跪下叩头,再不愿意,那也得按照规矩来,“学生冯铿叩见皇上。”

  永隆帝温润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挺拔的身躯上,微微点头,“起来罢,赐座。”

  冯紫英还是依足规矩叩拜结束,才起身,还是在内侍的引领下入座,一张锦凳,这让内侍都有些惊奇,这真正就是阁老和六部尚书的待遇了。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朕早就想见见你了,会试、殿试朕都颇为遗憾,嗯,不过有句话说得好,锥处囊中,其末立见,吹尽黄沙始见金,冯卿西疆平叛之行,便足以让所有质疑冯卿的人闭嘴了。”

  冯紫英这才抬起头来,起身一礼道:“陛下过誉了,此番西征平叛,全赖柴大人和杨大人运筹帷幄,方能势如破竹,顺利平定叛乱,……”

  “呵呵,冯卿过于自谦了,不谈冯卿自家功劳,这也还有你父亲的功绩吧?”永隆帝越看眼前这个少年郎越满意,不卑不亢,沉稳有度,完全没有那些个初睹天颜者的唯唯诺诺战战兢兢或者故作骄狂,他喜欢这种坚定自信的性子。

  “家父功过得失当由柴大人、杨大人和兵部评判,臣不敢妄言。”

  冯紫英见永隆帝都称呼自己为卿了,也就改变了称呼,这个庶吉士本身就是一种实习阶段的官员,自称学生和臣都说得过去。

  “唔。”永隆帝点点头,“柴恪和杨鹤送回来的奏折,以及你父亲通过兵部转来的奏折,朕都已经看过了,柴恪也说许多更为详尽的情形还要你来觐见朕的时候汇报,……”

  “柴大人的确有所托,让臣在面见皇上时对其的构想方略做一个细致的解释,……”冯紫英坦然道。

  “这个构想,柴恪说是你先提出来的?”这一点柴恪倒不屑于抢冯紫英的功劳,他也不在乎这个。

  “的确是臣先行提出了一些设想,但是具体规划和完善则是柴大人、杨大人以及兵部职方司耿大人他们议定的,臣不敢居功。”

  “嗯,开海之略,朕有所了解,但朕想先问一问,沙州和哈密卫收复可有难处?”

  永隆帝知道关键还是涉及到钱粮问题,但是他要搞清楚,这值得与否,莫要成了得而复失,那就真的成了笑柄了。

  “以柴大人和杨大人以及臣与家父的商计,沙州拿回来问题不大,便是要守住也不难,唯一可虞的就是粮草的输送,但以目前甘州所存粮草,尚能支应,只需后续补足便是,……,但哈密卫难度略大,按照柴大人的意见,可以放在明年下半年,待内陆粮食运送上去有足够的储备之后,再来考虑,就目前叶尔羌汗国国内的格局,他们并无力干预哈密卫的力量,……”

  冯紫英把自己所掌握了解的叶尔羌汗国和西海蒙古情况都逐一做了介绍,也谈到了当时和柴恪商议的一些想法:“西海蒙古诸部大多是从北边草原上迁徙过去的,像火落赤、真相台吉等部皆是如此,他们与北边草原上的鞑靼本部素来不睦,西海历来出产良马,若是能促进与西海蒙古诸部的互市,必定可以为我朝带来丰足马源,亦可平衡北面互市对鞑靼人马匹的需求,让北面草原上的鞑靼诸部不至于得寸进尺,……”

  “……,西域商道打通,朝贡贸易皆可顺畅,朝廷亦可借此机会理顺朝贡机制,为日后进一步稳定西北局面打下基础,……”

  这些忽悠的话也得说一说,这既是说给永隆帝听得,更是通过永隆帝转达给朝中群臣听的。

  总要夸大一些西北战役价值意义,否则这样无休止的粮草后勤补给,难免又要让那些个主张节流的臣子们喋喋不休了。

  永隆帝当然清楚收复前明失地对自己的意义,无论哪朝哪代,开疆拓土收复失地对帝王来说意义都非同一般,士林民间的名声都会为之大涨,这对于当下的自己意义尤为重大。

  所以永隆帝早就下定决心哪怕再是卖掉几个皇庄,再背着骂名开一次捐输,饮鸩止渴也要把这个事情给办下来,当然如果能够有其他解决方略,那就再好不过了。

  柴恪在信中所提及的开海和举债方略语焉不详,或者说对具体如何开操作,以及怎么来让原本一直坚决反对的朝廷群臣最终同意都没有明确挑明,只说回来由冯紫英详细解说。

  在此之前永隆帝也反复思考过,觉得无论如何这开海和举债都要比开捐输强,只是如何来操作才能让朝中臣子们同意而不至于背骂名,他也一直没有想明白。

  “冯卿,你所说的朕都明白,开拓西北意义重大,既能牵制压制鞑靼人减轻朝廷在三边四镇和宣大的压力,但所需粮饷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何解决?柴恪提到开海设立市舶司来举债,说这也是你的建议,其中诸多复杂关节,想必柴恪也和冯卿提过,如何来解决这里边的问题,冯卿可有方略?”

  看见永隆帝故作平淡的语气,冯紫英知道只怕这位天子这几日里辗转反侧,早就对这个问题思考过无数回了,始终难以找到合理的解决之略,这才会如此急迫的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

  “回禀皇上,臣的确和柴大人商议过,而且我们也认为如果采取这等方略,不但能解决西北战事的粮饷,而且还能填补包括蓟辽在内的整个九边粮饷开支缺数,甚至随着时间推进,还有更多的余数支应海疆所需!”

  冯紫英的话让永隆帝大为震惊,忍不住站起身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盯着冯紫英:“君前无戏言,冯卿切莫为了讨好朕而口出大言,朕不喜欢这样。”

  “君前无戏言!臣如何敢在皇上面前这般放肆?自然也是有几分把握才敢出此策!”冯紫英毫不客气地接上话,顶了上去。

  “好!”永隆帝大为振奋,目放异彩,手举起又放下,然后轻轻以掌击案,重重点头:“冯卿细细道来,朕洗耳恭听!”

  “以往举债皆是以田赋和盐税为抵押,而此两项为朝廷每年财赋命脉所在,稍有差池,便会引来朝野震荡,民心不稳,所以历来为朝野所诟病,……”

  冯紫英一句话就点明了最大问题:“但是此次举债,朝廷不以田赋和盐税为抵押,而是以设立市舶司之后收取的对外海贸税为抵押物!由此便无需担心会危及朝廷财赋收入根本,自然也无人能说什么。”

  这一点永隆帝当然清楚,既然是以新设税种为抵押,当然没有人能说得出个什么来,但问题是这个抵押物,商人们会认可接受么?

  “想必皇上也应该知晓,虽然朝廷有海禁之令,但是在沿海诸省执行并不严格,可以说漏如筛网,臣曾听闻闽浙海商即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家家都有亿万家资,他们靠海贸发财,将大周瓷器、丝绸、茶叶贩往海外,将海外的铜料、香料、木料乃至银子输入国中,……”

  “……但无论是外销瓷器、丝绸和茶叶,还是内输的铜料、香料和木料与银子,皇上想一想,这乡间民众又有几个人能用上这些物事?此等物事,皆与普通民众关系不大,而是奢靡用物,针对此等物事,尤其是输入输出来自海外的贸易设立此新税种,便根本谈不上什么与民争利!若真要说上一二,那也是让那些个多年来走私的海商和未来想要参与到海上贸易的商贾们为朝廷的九边防务尽一份义务!”

第九十五章 君前狂言(下)

  冯紫英这一番话让永隆帝心中豁然开朗,激动得忍不住双手都颤抖起来,这么久来困扰给他的问题顿时迎刃而解。

  对于朝廷来说,或者说对于他和朝中群臣们来说,其中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避免背上与民争利这个骂名。

  无论哪种新的税,在大家看来,都无疑要加重百姓的负担。

  比如盐税,百姓无一不食盐,你加税,那便要落在每个百姓头上,比如自己派出的税监在水陆关卡设立征税,那一样最终会加到货物身上,无论是粮食、铁器、布匹、干果特产等物事,都是如此。

  所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永隆帝很清楚朝廷就始终要背负道德道义上的压力,少有风吹草动,就会有人跳出来狂喷,进而影响到新政的推进。

  但刚才冯紫英所提到的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是啊,丝绸、瓷器和茶叶输出到海外,新增海税了,那也是海外那些个夷人们的事情,和大周子民无关。

  同样海外输入到大周来的物事,大周中原上国,什么没有?

  便有所需,如刚才冯紫英提到的香料、大木、铜料、银子,那是寻常百姓能用得起的么?

  香料、大木除了那些豪商巨贾和官宦人家外,寻常百姓谁能用得起?

  铜料、银子除了朝廷户部所需外,也就只有那些私铸商人才敢购入了。

  这些私铸行为本来就是朝廷要严厉缉查捉拿的,普通百姓更是沾都不敢沾。

  看见永隆帝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了一圈才重新回到御座上,冯紫英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端坐不动,视若无睹。

  他很清楚这一道枷锁的解脱,对于一心想要争取士林民间名声的永隆帝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可以说甚至超过了西征平叛收复失地本身。

  永隆帝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但在看到冯紫英宛若闭目菩萨一般端坐不言,更是心怀大畅。

  此子果然有将相之风,难怪张景秋和柴恪都对此子嘉誉有加,而齐永泰和乔应甲也以此子为荣。

  “冯卿所言甚是啊,不与民争利,但是商贾之人身为大周子民,也的确应当报效朝廷才是,深合朕意。”永隆帝捋须满意地笑道。

  解决了这个问题,剩下的就是这设立市舶司后收益以及最紧要的以此为抵押的举债问题了。

  如果是解决了与民争利问题是质是本问题,那么市舶司日后每年收益和向商人们举债的数量就是量的问题了,如果这个量太少,比如二三十万两,甚至三五十万两,那么意义分量就要清淡许多了。

  “冯卿,以你之见,这设立市舶司该如何行事,比如设立地点是只设一处还是三五处?另外,冯卿可对这市舶司每年收益是否有一个评估?”永隆帝目光灼灼,盯着冯紫英。

  “回禀皇上,这等评估照理须得要先行对整个沿海地区的海贸做一个调查才能得出,但是纵观闽浙和两广以及南直隶的海贸情形,臣以为不会太差。”冯紫英也不敢轻下结论,万一说得太离谱,那可就真的损害自己名声了。

  永隆帝有些失望。

  他也知道是自己有些急于求成了,这等原本毫无根基之事,骤然要对方就要拿出一个具体数目来,委实太难为对方了,但他又实在有些不甘心。

  “冯卿可以可否做一个大致评估,就是朕与冯卿之间的私下谈话,无需外人知晓。”

  冯紫英也是一怔,这个待遇可不低,此言不入三人之耳,堪称隆遇了,不能冷了对方的心。

  想了一想之后,冯紫英这才正色道:“皇上,微臣的确不敢轻下断言,尤其是这每年海税收益不定,但微臣想若是第一遭收取的特许金却是可以作一个大致评估的。”

  “哦?”永隆帝先是失望,然后又是双目放光,“冯卿快说。”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对柴恪奏折中也说到了海税和特许金的问题,也做了简单解释,特许金就是要从事海贸的商贾须得要向朝廷缴纳的一次性费用,相当于获得门槛资格,其他人便不得参与海贸。

  “微臣有个粗略设想,以闽浙的海贸发达,可按照大中小三等规模来发放海贸特许证,一等须得要缴纳特许金足银八万两,二等五万两,三等二万两,可允许从事海贸十年为限,……,闽省可发放一等特许证三到五份,二等五到十份,三等十到二十份,……,同理浙省、南直、两广、山东亦可按照此等规格,适当缩减,……”

  “……,这等特许证数量只是臣的一个初步估算,实际操作可以先适当少一些,待到明后年等到海贸发展起来,再适当增加,……,另外这等特许证在特许年限内也可以转让,……”

  看见永隆帝脸上露出的狂喜之色,冯紫英也不忍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只是低垂着眼睑道:“但若要想让这等特许证真的为海商们所接受,朝廷也需要做到一些举措,……”

  “哦?”永隆帝终于冷静下来,他也想到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这些商人们也不是傻子,岂有朝廷出台这样一个制度便遵守执行,乖乖奉上银子的?“冯卿,你说。”

  “第一,特许证数量需要控制,若要增加,须得要经得已经取得特许证的商人们认同,要有一个协商机制,否则朝廷今年发十份,明年发一百份,那这等特许证就毫无意义和价值了,……”

  永隆帝点头,这的确在理,若是朝廷这般做派,那就和抢和骗没什么区别了。

  “第二,要责令地方官府严查未取得特许证和不入市舶司缴纳海税的走私行为,甚至要记入吏部和都察院对地方官员的考核中,若是放任甚至勾结走私,那么便要严惩不贷,否则若是那走私商和取得特许证按律入港纳税的海商都一样了,那这等制度也就失去意义了。”

  永隆帝也是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若是把不严打走私,那些走私商都不入港口向市舶司纳税,那海税从何而来?

  “第三,朝廷要组建水军舰队,一方面震慑倭寇,另一方面要为海商的正常海贸保驾护航,不能只收了银子便什么也不管,人家海商一出海便被倭寇或者海贼抢掠,那不但朝廷威信荡然无存。而且亦会极大的挫伤海商的海贸积极性,……”

  冯紫英的侃侃而谈也让永隆帝既高兴满意也有些震惊。

  这可不是柴恪在奏折中所提及的内容了,而应该是冯紫英自己琢磨出来的门道了,虽然大家坐在一起仔细商讨最后可能也能拿出这样一些条款来,但是冯紫英就能考虑如此周到,说明此人在这个问题上已经有了相当长远的考虑了。

  “冯卿,你考虑得相当周全,不过这建立一支水军舰队,恐怕还需要慎重,……”永隆帝沉吟了一下,“你是担心倭寇和海盗对这些海商船队的破坏?”

  “皇上,您应该清楚,原来那些走私商或多或少都是和那些个倭寇海盗有瓜葛的,若是朝廷出台了这等方略,他们的利益势必受到损害,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罢休,难免就要出阴招来,当然一些走私商可能会从长远考虑,愿意化暗为明,接受朝廷的规制,毕竟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不测的风险,但是肯定还有一些人习惯了这种恶习而不愿意改邪归正的,那么朝廷就必须要由应对之策,……”

  永隆帝皱起眉头。

  这建立一支水军舰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朝廷原来是有水军的,但基本上都是从前明时代接受下来的,零散的驻防各地,比如登州、莱州、宁波、广州等地,基本上是以守卫港口为主,不成气候。

  而冯紫英提及的这样一支水军舰队,明显是要瞄准出海打击倭寇和海盗为目标的,这规模和所需花费就很难控制了。

  “而且皇上,女真人现在咄咄逼人,不但对辽东镇构成了很大压力,同时也直接威胁到了朝鲜,一旦朝鲜被迫向女真人屈服,我们在辽东的态势还会进一步恶化,特别是在辽西陷入困境之后,如果要保住辽东,恐怕就急需要在水军舰队上成为一支决定性力量才行,……”

  冯紫英观察着永隆帝的神色表情,但是很显然永隆帝对这一观点,或者说对水军舰队的运送力量和登陆作战的机动打击作用完全没有概念,只是盘算着这可能会花费多少,这让冯紫英也有些暗叹。

  这大周基本上延续了前明的战略思维模式,对海洋运输模式改变带来的运力和机动能力改变根本没有意识,当然这可能和一直以来的海禁有很大原因,这一步恐怕还得要慢慢走下去。

  “冯卿,此事朕知道了,嗯,那你对开海举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永隆帝意犹未尽,他也不愿意在他看来是细枝末节的问题上打击对方的积极性,所以绕开这个话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