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456章

作者:更俗

另外,潢川位于东西两路之间,同时靖胜军主力主要驻扎在潢川,徐怀将招讨使司行辕迁往潢川,也更便于指挥、协调东西两路大军作战。

而寿春有邓珪坐镇,濠州冶钟离又有杨祁业坐镇,也不需要徐怀亲自留在这里督战。

当然了,过两天就是年关了,程伦英心想韩圭建议此时就迫不及待将行辕迁往潢川,无疑是意在引蛇出洞,促使潜邸系提前启动他们的密谋,这样或许能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要比纯粹的守株待兔要好。

徐怀沉吟片晌,却摇了摇头没有接受韩圭的建议,说道:“先过好这个年再说吧!”

……

……

徐怀本意想着在大军渡淮前静观其变,但年节刚过,还是被韩圭撺掇着动身前往潢川。

主要也是他这一年多来都在外统兵作战,与柳琼儿、王萱二女聚少离多。

淮河这时节又封冻上了,柳琼儿、王萱她们倘若想从潢川、固始、霍邱等县借道赶来寿春相聚,有可能会与渗透进的虏骑斥候撞上,路途太凶险。

正好赶上谷水浮桥架成,罗山与潢川之间的驿道彻底打通,沿谷水两岸的坞堡防御,与罗山县的防御体系衔接起来,不畏虏骑还敢穿插渗透进来,徐怀就动身赶往潢川巡视授田情况,借机与从淮源出发过来的柳琼儿、王萱二女以及幼子徐真相聚。

徐怀动身去了潢川,行辕迁移之事也就顺理成章提上日程,渡淮作战也是如箭在弦、蓄势待发。

孙彦舟、胡荡舟等贼将,率降军北撤之前,一火把将潢川城烧成一地狼藉。

潢川峙潢水两岸而立的南北两城,几乎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建筑,到处都是残垣颓壁,到处都是烧灼的痕迹。

刘师望出知光州,将治所照旧设于潢川,前期只能在城里扎帐篷充当衙堂。

这样的条件下,此时就将招讨使司行辕迁过来,肯定是有些仓促了,徐怀暂时也只能住在城南一处山庄里。

倘若不看曝露于野、还没有来得及收殓的一具具尸骸,不看那到处都是纵火烧毁的残垣断壁,单看薄雪笼罩山麓,夕阳晚照,天地间都熠熠生辉,还真是一派山河壮丽的情景。

除了韩圭、程伦英、范雍、张雄山、姜平、陈松泽、史琥等招讨使司的幕职及侍卫将吏,与邓珪、刘师望、徐心庵、范宗奇等驻守寿春、潢川、信阳的主要将领外,史轸、徐武碛、王举、周景等人也以述职的名义赶到潢川来见徐怀。

在山庄的东院里,众人坐在能眺望晚照的松木亭中,听张雄山汇报这数日军情司专门对扬州、建邺等地的情报新的汇总、梳理:

“葛钰率部驻守扬州后,就开始秘密清理其部与先帝、京襄有牵涉的军将武吏,稍有牵连都在甚至已经达到‘宁可错杀一千、也勿漏一人’的地步。扬州马步兵院不仅仅已羁押数百武吏军卒,将上千人马驱逐出营伍,甚至还有数十人已经被秘密处决。军情司有三名眼线很不幸也在其中,也导致有些情报传递有所延迟,没能及时掌控扬州城里的动向……”

大越禁军在如此严重的崇文抑武、军卒地位低下的情况下,还想着维持对军队的掌控,主要依赖极其严厉的阶级法。

作为执掌军法军纪的监军院及马步兵院,通常对基层武吏及底层军卒掌握生杀予夺之权,外部很难插手进去。

顾藩与邓珪在淮东突然倒向京襄,是会叫潜邸系彻底陷入人人自危的境地,也不难理解潜邸系会对内部作进一步的清理,但问题是潜邸系此时在朝堂上已经被京襄压制住,还如此手段激烈的对内部进行整肃,只能说明徐怀、韩圭他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们还没有玩清君侧呢,他们却想先玩‘诛逆勤王’这一套了啊!”徐怀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摇头说道。

“葛钰倘若是率部渡江前往建邺‘诛逆勤王’,其部人马无论是从扬州直接乘舟船前往建邺,还是先渡江到润州,再从润州借道步行西进,都不可能在一天时间内完成。他们应该会担心半路就遭到我们部署于建邺附近的荆州水师及牛首山义军的拦截、狙击,”

史轸袖手站在寒风中,皱着眉头,说道,

“但倘若说陛下有意渡江去投扬州,他们也应该会担心使君调动水步军将扬州城团团围困起来,切断扬州与其他诸路的联络,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对他们来说,相对稳妥的办法就是葛钰率部从扬州直接渡江,在罗楠光的协助下来,控制住丹阳城与陛下会合,再联络两浙等路监司行‘诛逆勤王’之事——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使君统兵渡淮作战之际,短时间内能调集兵马将丹阳城团团围困起来!”

“很可惜啊,使君倘若大军不渡淮,他们应该还会隐忍下去,但使君率大军渡淮,叫他们这么折腾,不知道要拖上多少年才能真正的收复中原!”邓珪皱着眉头说道。

“在渡淮之前引蛇出洞呢?”程伦英问道。

“现在单引蛇出洞怕是不够,”韩圭说道,“我们之前表现得迫切一些,也只是叫他们多露出些蛛丝马迹而已,但在大军出动之前,甚至说在没有跟赤扈两府主力接战之前,他们应该还是会有些耐心的!”

“引蛇出洞不成,就只能行打草惊蛇之计,”史轸目光坚定的看向徐怀,说道,“使君倘若不能下这个决心,那就请使君及时停止这一次的渡淮作战!”

第一百九十二章 老蛇

柳琼儿从睡梦中醒过来,听着寒风在院落的上空呼啸,室内没有掌灯,但廊外的灯火透进来,叫室内没有那么暗,也将徐怀站在窗前的身形轮廓勾勒出来。

柳琼儿披衣起身,将桌上的琉璃灯点着——灯罩是半透黄琉璃,灯焰透射出来,照得室内也是黄澄澄一片。

柳琼儿走到徐怀身后,从后面轻轻拥住他宽厚的臂膀。

“把你给惊醒了?”徐怀侧过头,将脸颊压在柳琼儿那柔软丰密的秀发上,问道。

“没有。刚做了一个梦,突然就醒了。”柳琼儿说道。

“什么梦?”徐怀问道。

“还真是奇怪,梦里感受还挺真切的,醒过来就忘了。”柳琼儿说道。

“春梦了无痕……”徐怀笑道。

“说什么话,”柳琼儿嗔怪的横了徐怀一眼,又问道,“你还在想史先生他们的建议?”

徐怀点点头,说道:“现在不能确定魏楚钧、葛钰之流跟赤扈人暗中就没有联络,一旦叫宫里那位与葛钰所部在润州合流,有太多变数不受控制了……”

此次拟定渡淮作战方略,徐怀没有想着直接袭取汴梁、洛阳等关键城池,没有想着通过速战速胜决定河淮大地的归属,除了漫长的补给线易为虏兵切断外,还是担心大军孤悬河淮,潜邸系不会安分。

不过,徐怀也没有想到他筹划着渡淮作战步步为营,以更为稳妥的策略往北推进,会叫潜邸系产生更深的危机感,令他们暗中密谋变得更为迫切。

而从种种迹象也不难判断,潜邸系认为绍隆帝只要能与葛钰所部顺利在润州会合,就能够摆脱京襄直接的武力威胁,无需再事事忍让;潜邸系甚至还认为藉此重新掌握淮东、两浙、荆南、江西、江东、两广等地,就能与京襄分庭抗礼。

京襄自然绝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徐怀想着他可以借口虏兵水师威胁未除,使荆州水师对润州与扬州之间的长江水道也加强封锁,最终令葛钰所部无法渡江进入润州与从建邺东逃的绍隆帝等人会合,就不惧潜邸系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不过,史轸、韩圭等人则认为千日做贼易、千日防贼难,潜邸系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借大军渡淮与赤扈两府主力接战之际,密谋摆脱京襄的钳制,他们仅以两三千名水师将卒对建邺、润州的长江水道进行封锁,力量还是太薄弱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压制潜邸系的蠢蠢欲动。

史轸、韩圭等人主张要么放弃这一次的渡淮作战计划,要么就在渡淮作战之前先消除后顾之忧,将这一变数掐灭于萌芽状态之中。

问题是淮河解冻在即,要在五月汛季来临之前,就在北岸夺得一两处立足的城池,最迟三月中下旬就要出兵,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又要如何引蛇出洞、打草惊蛇,叫潜邸系自行将其密谋暴露出来呢?

“好像下雪了?”柳琼儿看窗户外有黑色碎影飘荡而下,打开蒙着窗纸的窗户,一股寒气透进来,但见在廊灯的照耀下,有雪花飘落院中,飘到檐下来。

徐怀这时候才看到韩圭与陈松泽二人竟然还站在东厢房前的廊下等候着,蹙着眉头说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们守在这里作甚?”

“不知道使君什么时候能拿定主意,”韩圭说道,“最迟拖到三月下旬之前就要渡淮,韩圭实在不敢耽搁时间,便在这里候着,想使君什么时候能拿定主意,我们就能第一时间安排下去……”

“我们现在能下的饵,并不能保证魏楚钧、葛钰这些人一定会咬钩。”徐怀蹙着眉头说道。

“倘若最终还是不行,韩圭还要劝使君打消今春渡淮作战。”韩圭说道。

“好吧,你们去做吧。倘若不成,到时候再议其他!”徐怀挥了挥手,示意韩圭不用带着陈松泽守在这里听他的墙脚根了……

……

……

建邺东城王记食肆善煮驴肉,取砂锅将白菜头、冻豆腐切条块垫底,码好切块的驴肉,加入汤水、酱料炖煮,寒冬腊月美味异常。

高纯年在建邺为相这几年,得闲就会到王记食肆吃上一顿驴肉就酒,除了位于长巷深处的食肆幽静简朴外,隔河的挹翠楼丝竹之音、男女欢爱之响隐约传来,也有着右相府邸所没有的韵致。

高纯年这一日下朝归来,侍卫将王记食肆前后的闲杂人等清空,他坐在食肆空无一人的临河铺子里,望着河对岸挹翠楼里妙曼人影绰绰,手指和着丝竹乐声轻叩桌案,后厨那浓郁的驴肉香味已飘荡而来,禁不住心想京襄此次渡淮,倘若与赤扈人两败俱伤,朝中两派一时谁都奈何不了谁,他或许还有左右逢源的机会。

“高相在想什么心事?”食肆伙计捧着正热腾腾冒着扑鼻香气的砂锅走过来,笑着问道。

食肆的掌柜、伙计都是知分寸的人,平时没有这么多嘴多舌,高纯年不悦的抬起头,却见这伙计走路有些跛,面容削瘦,笑盈盈的眼眸里敛着渗人的寒芒。

高纯年心头一悸,喝问道:“你是谁,为何假冒食肆的伙计?”

站在室外的侍卫闻声待要冲进来,这时陈松泽拔出腰间匕首抵在高纯年的颈脖上。

数名侍卫看此情形,便顿住步伐,不敢轻举妄动。

“……我只是过来找高相说几句话,还请高相吩咐下面人待在外面稍安勿躁。”陈松泽说道。

“我高纯年在朝为相,一心为社稷所想,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欲行刺本相,还请动手吧,”

高纯年哪里敢让侍卫出去?他就怕侍卫一出去,刺客就取了他的性命,然后从后厨偏门逃走。

他强作镇定盯住眼前这人,问道,

“再说,我高纯年此时虽然还在朝任相,但建邺城里的妇孺小儿都知道如今朝中乃周鹤、顾藩、王番一言而决之,你便是取我性命,怕是也难以达成目的。”

陈松泽将一封信函置于桌上。

高纯年将信函打开扫了一眼,微微色变,这才示意十数侍卫都出去待命。

这时候后厨又走出两人,将门窗掩上。

见高纯年脸色又变,陈松泽笑道:“我们不想拿高相怎么样,只是有些话就跟这封信一样,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高相您说是不是?”

“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这封信为何在你们手里?”高纯年惊问道。

“杨景臣父子三人在淠水河口伏诛,这封信落在谁的手里,以及我们是何方神圣,高相还猜不出来吗?”陈松泽笑着说道,“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京襄路制置安抚使司军情司佥事陈松泽拜见高相……”

“平凉公麾下想要见我,有必要这么麻烦?”高纯年狐疑的盯住陈松泽打量,不相信他是京襄的人。

“因为使君并不想他人,特别是潜邸一系的人,知道高相与我们有联络,”陈松泽说道,“因此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请高相见谅。”

高纯年默不作声,余光却在手里那封信函上打量。

“高相与杨景臣乃是故旧,建邺水师覆灭之后,建邺城随时会陷,高相为自己谋条退路,写信给杨景臣叙故旧之情,也是情有可缘,”陈松泽微微笑道,“当然,为防止信函流失,叫他人得知高相有暗通胡虏之嫌,松泽这次带来的只是临募件,作为取信于高相的信物,原件还在制司密档藏着。高相不用担心太多,或者直接扔火塘里烧毁,也不碍事的。”

“你真是平凉公身边的人?”高纯年问道。

“高相此时已然信了,又何必多问一句?”陈松泽说道,“高相还不如多关心一下松泽为何事相来打扰?”

“陈郎君为何事而来?”高纯年问道。

“使君统兵渡淮北伐在即,但建邺暗流涌动不休,使君忧心与虏兵接战而肘腋生变——高相应该能体谅到使君的担忧吧?”

“平凉公忧心之事,老夫是能略知一二,但老夫此时仅是一个空头右相,怕是无法替平凉公分忧。”高纯年脸色阴沉的说道。

“陛下还是信任高相的啊,高相怎么就不能替使君分忧呢?”陈松泽说道。

“陈郎君说笑了,又或者平凉公是哪里想岔了,真以为陛下还有可能会信任老夫?”高纯年脸色阴晴不定的问道。

“使君孤舟自渡勤王,高相是帮京襄说过几句话,但葛郡公言‘不战屈敌’事之时,高相不也附随了吗?”陈松泽笑着说道,“别人不明就里,或许会疑惑高相为何首鼠两端,但高相为何不找陛下自剖心迹呢?相信高相手里应该有杨景臣或者谁的几封劝降信,高相完全可以拿着这些劝降信,去找陛下自剖心迹啊!这么一来,陛下不就相信高相之前实属无奈之举,是有苦衷的?”

高纯年沉默良久,问道:“平凉公希望老夫能做些什么?”

“使君希望陛下欲为之事,能渡淮北伐之前就做了,省得大家都夜长梦多。”陈松泽说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定计

高纯年虽说此时他写给雄州降臣杨景臣的信函,在淠口虏营被攻陷时落入京襄手中,但也不愿轻易就范,已有些许昏浊的老眼像毒蛇一般盯住陈松泽,低声问道:

“却不知陛下欲为何事?”

“陛下欲为何事,高相就一点都没有猜测?”陈松泽笑着问道。

“你也知道平凉公孤舟远渡建邺勤王时,老夫当时就帮京襄说过话,之后也附随过葛伯奕‘不战屈敌’之议,结果是两边都没能讨到好,两边都不得亲近。老夫又从哪里能猜到陛下欲为何事?”高纯年微微蹙着眉头,诉苦说道。

虽说建邺城此时的街头巷尾都在热议渡淮北伐之事,很多贩夫走卒、商贾士子满腔热血,争欲从军伐虏者也不在少数,但高纯年身居相位,消息再闭塞,还是能感受到水面下激涌的暗流。

京襄借防范赤扈水师袭扰的名义,除了将数十艘战船、两千多水军将卒驻扎在建邺城对面的真州辖境内,还调王峻、徐忻等徐王两家的亲信子弟执掌牛首山义军,掌握建邺城外围的沿江防线。

这些都是公开的消息,高纯年这样的人物当然断定这是京襄有意加强对京中的控制,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顾藩、王番二人在京中为相,年前借口有盗匪私闯相府,相继都将侍卫兵马扩编到三百人,据说铸锋堂也增加在京的武将护卫,这个多少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高纯年只能猜测京襄预料到,或者说在防范建邺城里有可能爆发直接的武力冲突。

不过,说到有可能会爆发怎样的武力冲突,高纯年现在信息来源有限,一时间还有些猜测不到。

好在陈松泽稍作试探,也无意跟高纯年打多深的哑谜,说道:

“此时陛下与魏楚钧等人都迫切希望使君率军渡淮北伐,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以及诸多蛛丝马迹,都说明陛下很显然对京襄存在很大的误会,很显然误会京襄在渡淮北伐之际对建邺所做的拱卫、防御部署调整有别的什么意图。存在这样的误解,很难排除陛下不会在使君率军北伐之际、铤而走险离京出走。高相你说,这最后要是闹出陛下离京出走这出事,场面该多难看啊?”

“京襄是担心陛下欲投扬州?”高纯年惊问道,“不,不,京襄是担心葛钰率部从扬州渡江到润州与陛下会合?”

“……”陈松泽笑着点点头,暗想高纯年身居高位这些年,不管他有无志气,这份见识也非常人能及。

高纯年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不难想象潜邸系为何打算铤而走险,却没想到京襄预料到这点,应对会更为狠辣。

与其陷在建邺受京襄系的控制,绍隆帝只要能成功从建邺出走,在润州受到葛钰率精锐兵马保护,无惧受到京襄系的武力威胁,到那个时候,也许荆北、淮西都已经做了选择,最终不得不跟京襄捆绑在一起,但江东、江西、广西、广东、福建以及浙东、浙西这些地方以士臣及地方势力掌控为主,基本上应该会奉王诏行事,更不要说淮东、荆南都还在潜邸系大将韩时良、葛伯奕的直接控制之下。

不过,京襄要防范这一局面的发生,正常的做法不应该加强对长江水道的封锁,令葛钰无法率部渡江进入润州就行了吗?

现在京襄是要做什么?

是要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高纯年就觉得有股寒气从尾脊骨直窜上来,压低声音说道:

“老夫找陛下自曝己短,或许也有可能再赢得陛下的信任,但这些都不是三五日能成的事情,而平凉公渡淮在即,恐怕再拖也不会迟于四月吧?”

京襄用计狠不狠辣,高纯年无意评判,但他得考虑自己身涉其中的凶险。

等到绍隆帝最后觉察到完全落入京襄的彀中时,也许再无法从京襄编织的牢笼中挣扎出去,但困兽犹斗,他高纯年当时又在绍隆帝身边,稍有差池,岂是能轻易脱身的?

“秦淮河口以及淠水河口两役,京襄都是全歼虏营兵马,像那样或与胡虏、或与叛将联络感情、为自己谋退路的信函,高相要相信我们所得绝不仅一件两件,”陈松泽说道,“使君宽厚,以为只要没有实际投敌的行径,都不想追究,也无意公开这些信函,但有时却不得不从权……”

陈松泽言外之意,高纯年不愿入彀也没关系,京襄有的是人选,但既然京襄决意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高纯年又不愿意合作,就不要怨京襄拿高纯年在其他地方发挥作用。

高纯年看不透陈松泽这话的虚实,但有一点很清楚,此时不愿入彀,他与杨景臣的私函一旦被揭开,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流充琼州的杨茂彦好上半点;又或者京襄手段狠辣一些,将他高家满抄斩,也绝对不会有人替他高家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