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更俗
蒋昂手持铁盾站在寨墙,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
不,这不是他预想的攻城拔寨。
他预想的攻城拔寨,楚山军应该派出成百上千的兵卒,扛着云梯冲到寨墙前,然后不计伤亡的拿着刀盾,顶着他们不断从寨墙砸下的滚石擂木以及烧热的沸油往上冲,然后仅有少量楚山军冲到寨墙上,跟他们厮杀成一团。
现在呢,楚山军自清晨起就陆续推进到盘龙寨前,非但没有附城强攻,有数以百计的盾车、洞屋车等战械环护盾阵还不够,还不断将后方运过来的大木桩、铁线,在寨墙前、在临近湖湾的滩地上,修建防护网,开挖浅壕,夯筑土墙,之后就是西域石炮持续不断的轰砸……
这不是蒋昂预想的攻城拔寨,范宗奇却是神情冷峻的看着这一切。
即便贼军看上去并没有出寨反攻的能力,目前主要依赖小型舟船改造的战船从湖湾以及还没有彻底封锁起来的河汊逼近过来袭扰,作用有限,但范宗奇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断下令加强前阵及侧翼的防御,保障西域石炮的发射以及后方泥丸弹等物资的运输不受干扰。
不得不承认,西域石炮对当世攻城作战的提升是极其恐怖的。
西域石炮第一次凶焰毕露,便是汝阳失陷、杨麟壮烈战死。
在淮南会战之前,淮王府军苦心经营寿春城两年,修造、加强内外城垣,但面对赤扈兵马的围攻,淮王府军以六万精锐、十数万民壮守御城池,最终死伤七万余众,才勉强守住城池未失。
甚至在颍水故道两岸战场上,楚山军面对京西敌军将西域石炮投入战场,也吃亏不小。
西域石炮所需要的操作人手以及空间都大幅缩减,在保证抵前战阵抵挡反攻的坚固程度不被削弱的情况下,相比较传统的投石机,西域石炮可以多部署三四倍的数量。
兼之西域石炮投掷石弹的稳定性、精准性都要远高过传统的投石机。
粗粗估算,西域石炮的问世,对传统城墙防御体系的攻击力度,相比较传统的投石机,要提高八到十倍左右。
西域石炮用于城池防御,也要远优于传统的投石机。
针对于此,在京西敌军率先将西域石炮投入战场之后,徐怀除了下令军械监立即仿造出一批西域石炮应急外,还要求军械监持续不断的研制更坚固耐用、机动性更强的战械。
此时以四到六架为一组,在盘龙寨前所部署的这批石炮,便是楚山军械监这一年多结合楚山的冶炼锻造工艺所造。
除了弹韧度要求极高的炮梢外,楚山新造的石炮,主体结构基本上都用角铁或工字铁替代;西域石炮也是平时预制成不同的构件,在运抵战场后再进行铆接、组装,以达到快速运输、快速部署的目的。
相比较石弹,简单烧制而得的泥丸弹制备更为快速、成本更为低廉。
楚山南蔡兵马趁夜扫荡盘龙寨外的哨寨,切断河巷,铺设浮桥栈道,除了数千人马簇拥大批战械推进到盘龙寨摆开阵列外,还动用上百辆牛车将成千上万的泥丸弹,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运抵战场。
洞荆贼军盘据涢水入盘龙湖的河口滩地,在旧有五座渔寨的基础上,也是用尽心思、手段修建盘龙寨,栅墙夹土夯筑,高逾两丈,开挖宽逾四五丈的濠沟,将西侧湖湾与东侧的涢水河道连接起来,战船可以直接驶入寨前濠沟,背倚寨墙作战;加了加强防御,每隔四五十步还修建箭楼战棚。
不过,盘龙寨并没能脱离传统的城池防御体系,在强大的楚山军战阵之前,却又不具备出寨反击的能力,看似坚固的寨墙以及三十多座箭楼、战棚,以及部署在寨前濠沟之中的战船,不过是西域石炮的活靶子而已。
楚山很早就将火油罐用于实战,但近年来在京西、河洛之敌的对峙中,却又很少使用。
主要是手掷火油罐距离有限,在对付前阵防备坚密的敌军,在前阵配备火油罐作用有限,一旦被敌军反击杀入前阵,大量储备的火油罐反而成为诱发己阵混乱的不稳定因素。
不过,传统的投石机稳定性、精准性再差,利用投石机将火油罐等引火物投掷到敌城之内纵火,在当世也是传统技艺了。
而西域石炮用于投掷火油罐则有着更大的优势。
将箭楼、战棚以及停泊于寨前濠沟之中的舟船统统摧毁之后,一部分西域石炮前移,持续不断的将数以千计的火油罐投入盘龙寨中。
入夜之后,内部建筑以木棚茅屋为主的盘龙寨就陷入熊熊燃烧的一片火海之中;即便是身在南蔡城,也能看见那仿佛夜色被点燃起来的冲天焰色,将夜空之上的明月都衬得黯淡无光。
“还真是欺负人啊……”
南蔡城墙之上还没有来得及建造附近防御建筑,光秃秃没有遮拦,左右点起一堆堆篝火照明,徐武坤眺望陷入火海之上的盘龙寨,笑着说道。
虽说盘龙寨中拥挤大量的妇孺老弱,但慈不掌兵,生死厮杀之际更不容留情。
当然了,盘龙寨如此不堪一击,也让众人感到索然无味就是了。
这时候有信使从战场驰来,下马走到城墙前禀报:
“启禀节帅,前锋兵马已经杀入盘龙寨中,贼军抵抗甚微,范军侯以为贼军随时会逃窜进盘龙湖,水军战船入夜之后已经往预定水域驶去……”
徐怀微微颔首,跟信使说道:
“传令范宗奇,攻下盘龙寨后,要好好约束将卒不得多造杀戮,寨中多为贫困人家,迫于生计而从贼,非大奸大恶之人,要许他们改过自新;妇孺老弱也都需要妥善安置……”
待信使再度跨上马背,驰入沉沉夜色之中,徐怀转过身,跟卢雄说道:“我可能等不到拿下梅津、浔渎两寨就要携萱儿回舞阳了,卢爷随我们一起回舞阳吧——赤扈人全面占领西夏的时机已经成熟,党项人抵挡不住赤扈人,快则一年,迟则两三年,淮上就会迎来更残酷的恶仗,卢爷你也不想再袖手旁观吧?”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这筋骨也就能再支撑两三年。老朽之身,即便不想袖手旁观,又能如何?”卢雄苦笑道。
“武士斋舍虽说是传习作战之法为主,但刀枪拳术教习还是要有的。”徐怀说道。
“卢爷爷,你便去舞阳吧!”王萱拽住卢雄的衣袖哀求道。
“好咧,不要再拽了,袖子都要拽破了!”卢雄点头笑道。
徐怀看向赵横等人,问道:“你们都随我们去淮上吧,到时候有什么想法尽可说来……”
赵横等人乃是王禀出任京畿四壁防御使时,汴梁禁军出身、决意追随左右的将卒,王禀病逝后,他们对朝廷失望、无意重归营伍,与卢雄护送王禀棺柩归乡安葬,就一直追随在王萱身边。
徐怀与王萱成婚,还将卢雄接到舞阳去,当然也要将赵横等人及家小都带到舞阳定居。
“遵徐侯令。”赵横等人说道。
……
……
盘龙寨中建筑以棚舍茅屋为主,火势蔓延开来,根本就没有办法扑灭,不知道多少人葬身火海、溺水而亡,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蒋昂心里再不甘,也只能狠狈的登船,从南侧打开的水门,逃往盘龙湖中。
洞荆联军发迹于洞庭湖中,横行荆江之上,又联络千汊浦内的渔民船户攻略乡野——虽说他们没有什么大型坚固的战船,但渔船木筏却是不缺的。
在盘龙寨陷入一片火海之后,胡荡舟等人认识到无力抵挡楚山军的进攻,慌乱从水门逃入盘龙湖中,其他贼众也都争船抢舟逃离盘龙寨。
蒋昂逃入盘龙湖中,不知道胡荡舟、田儒生身在何处,左右乱糟糟一团,甚至不少舟船冲撞在一起——好在蒋昂所乘乃是一艘正式的排桨战船,桨手都有过严苛的操练,很快从混乱的船群之中冲了出来。
蒋昂站在摇晃不休的船头,惊魂未定的转头看向已在十数里之外的盘龙寨,仿佛火龙横卧在盘龙湖。
“蒋爷,前面水口过去就是浔渎湖!”身边有人叫道。
蒋昂朝前方看去,月色下湖荡陡然收窄,形成一道四五十丈宽的水口,这里已经是盘龙湖与浔渎湖的交界处,通过四五十丈宽、两三里长的河巷,便是八九里方圆的浔渎湖。
浔渎湖的南侧,在临近荆江的位置,则是洞荆联军在汉水以东修建的另一处大寨浔渎寨——而浔渎寨以东,就是涢水入荆江水口。
只要驶入浔渎湖,就可以说海阔任鱼跃了。
蒋昂带着几许劫后余生的庆幸,忍不住跟左右慨然说道:“那靖胜侯用兵,终是差了一筹,他要是在这处水口部署一路水军埋伏,我们是插翅也难飞啊……”
排桨战船快速往南侧的河巷里驶去,为岸滩上的疏林所遮挡,站在船头的蒋昂,并没有看到河巷深处早就有十数艘战船安静的等候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盘龙湖
“嗷!”
翻江龙蒋昂怒吼狂叫着站在船头挣扎,双手千钧巨力抓住遮覆过来的渔网,“呲啦”一声,便从中撒裂来。
这时候两名楚山精锐手持刀盾从侧面杀来,刀光凌厉劈落。
蒋昂此时已无兵刃在手,侧身抬手格挡,借着牛皮护臂的缓冲,双手快如闪电翻转过来,抓住刀脊,就将两把直脊刀夺下。
蒋昂待要从渔网束缚中闯出来大开杀戒,却觉脑后劲风袭来,瞬时间只来得及将头颅硬生生偏过数寸,耳廓都叫劲风刮得生疼,下一刻左肩叫铁锏劈中。
蒋昂所穿铠甲,虎头护肩乃是精铁锻打而成,还内衬一层熟牛皮。
然而这一刻肩甲连同内衬,却像薄木片一般被铁锏棱锋破开。
坚硬似精铁锻造般的肩骨,似被这一重击劈断。
蒋昂看着身前两名楚山精锐再次扑杀过来,想要抵挡,但浑身筋肉痛得直抽抽,手脚僵滞,叫两面铁盾一左一右狠狠的拍打在头脸上,脑壳被打得嗡嗡作响,一阵阵晕眩,几乎站不住脚。
“留他活口!”听得有人提醒,从两名刀盾手之后攒刺过来的那杆长矛,及时从蒋昂腰腋处偏错开,没有给蒋昂来个穿膛破腹。
蒋昂晃悠悠侧过身来,眼神有些模糊,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黑脸大汉,有如怒目金刚一般持锏站在他的身后。
蒋昂愤懑吼叫道:“你这狗日的背后偷袭,胜之不武!”
“不武你娘!饶你一条狗命,还恁多废话!”牛二伸手抓住蒋昂的肩头,又一脚踹在他的小腿皮子,强令其跪倒在船头。
“日你娘!爷爷跪天跪地,你有种与我单打独斗!”蒋昂不顾左肩剧痛,挣扎着要站起来。
左右将卒拿着绳索过来,却是将他五花大绑,牢牢的捆扎起来,然后像条死狗一样,扔进船舱里关押起来。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苍白无力的朝阳透过清晨的薄雾照耀大地,河巷两侧的滩涂地,枯萎的芦苇上积满白霜。
许凌站在船头,眺望雾霭下被寒风吹皱的潋滟碧波。
“浔渎、梅渡两寨的贼军已经出动,大小数百艘舟船正往我们南面的盘龙湖河口拥来……”一艘赤马舟有如脱舷之箭,排桨激起细碎浪花,往许凌所在的座船前驶来,一名小校站在船头扬声禀报道。
“所有战船,即刻停止在盘龙湖域追击散溃败船,全力封锁浔渎湖过来的河巷、汊道!”许凌下令道。
楚山资源非常的紧缺,需要在信阳、罗山以及召陵等地都要保留水军编制,防止敌船进入汝水及淮河上游水道袭扰,自然不可能在南蔡编练多大规模的水军;在南蔡所造的战船也是够用就好。
单纯以楚山在南蔡的水军,不管新造的战船有多坚固,即便还装备床弩等战械,但在绝对数量上存在严重差距,兼之将卒水性及操控舟船都还存在不足,是难以与贼军在盘龙湖上正面抗衡的。
一早所拟定的策略,也没有想过要在盘龙湖或浔渎湖上,与贼军主力决战,而是集中力量,先从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盘龙寨,迫使盘龙寨贼军仓皇逃入盘龙湖中。
攻陷盘龙寨及迫使贼军出逃的时机也极为重要。
夜色不仅是突袭兵马进行埋伏的最好掩护,同时还会加剧从盘龙寨仓皇出逃的贼军的混乱,还能令南侧梅渡、浔渎两寨的贼军首鼠两端,不敢轻易妄动。
许凌率领南蔡水军,借着夜色的掩护,先行潜入伏击水域,最终赶在浔渎、梅渡两寨贼军增援过来之前,在混乱中进一步重创仓皇逃入盘龙湖中的盘龙寨贼军,以保证此仗能收获最丰厚的战果,不叫贼军有机会从水路逃走。
盘龙湖通往渎津湖、天然形成的河巷、湾汊有七八条之多,不管河巷、湾汊水域有多宽,实际上水深却都极为有限,淤积太多从上游携带下来的泥沙,天然形成的河巷、湾汊也是曲折蜿蜒。
虽说贼军战船多从小渔船、乌篷船改造而来,平时从这些河巷、汊湾通过无碍,但此时许凌下令封锁,却也非难事。
当然,主要也是从陆地攻陷盘龙寨的时机拿捏极妙,范宗奇甚至有意拖到黄昏之时才正式出兵杀入盘龙寨中,令浔渎、梅渡两寨贼军误以为盘龙寨有两三万青壮,怎么都能拼命守住寨子。
浔渎、梅渡两寨贼军昨日白天都没有急于往盘龙湖派遣援军,而是派出大股兵马乘船经荆江绕入汉水,想着以围魏救赵之策,袭扰南蔡以西地域,以减轻盘龙寨所承受的压力。
贼军的想法却是不错,但所有的计谋,都需要建立在相应的实力之上。
不然的话,一切都是笑话。
王番以保障大婚顺利进行的名义,将三千荆北兵马调到双柳庄附近驻守,哪有浔渎、梅渡两寨贼军登岸袭扰的机会?
而等到入夜之后,看到盘龙寨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这两寨贼军再想调兵遣将,进援盘龙湖,却已经迟了。
首先这两寨贼军除了大股兵马外,仅有几艘大型战船以及稍微正式一些的战船,都已经进入汉水之中——锁龙湖以东衔接汉水的河巷、汊道被封,想要再从荆江调回来,除了需要时间外,还担心会被鄂州水军拦截。
而其寨中所留的舟船数量有限,船型又小,又哪里敢仓促横渡浔渎湖夜战?
一艘艘残破舟船拖入盘龙湖与浔渎湖之间浅淤且曲折的河巷、湾汊之中,填以土石凿沉,三五、七八艘不等的战船在封锁线之后严阵以待,防止贼军增援将这些沉船拖走、清理河巷、汊道。
许凌同时组织一批精锐战船,在盘龙湖中寻歼那些看着还像模像样的贼军战船,逐一击沉或进行俘虏……
跟随胡荡舟、蒋昂等贼将进入千汊浦的洞荆贼军战斗力较强,除了有横行洞庭湖、荆湖多年的老寇作为底子外,过去三四年间也频频与官兵交战,兵甲较为完备,但在盘龙寨,这些贼军仅有四千余众。
除此之外,盘龙寨十一二万人马,主要还是之前栖息千汊浦的船户渔民或无处可去、生计陷入绝境之中的南下饥民。
也因为地形、地势的缘故,浔渎、梅渡两寨的精锐贼军相对更多一些,但容纳的渔民船户以及南下饥民,加起来还不如盘龙寨。
徐怀以大婚为掩护,行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攻打盘龙寨,此举除了要打开南蔡往东扩张到涢水沿岸的垦殖空间外,还是一个更重要的目标,那就是拿下盘龙寨包括千汊浦船户渔民以及南下饥民在内的十一二万人众;其中最为宝贵的青壮男丁,就高达三万余众。
浔渎、梅渡二寨地形特殊,贼军此时也有了防备,很难以突袭的方式,在一两天之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不过,看到盘龙寨及数万人马不堪一击的攻陷、击溃,看到楚山军在盘龙湖外围严阵以待,这两寨的贼军也无胆杀入盘龙湖。
接下来南蔡兵马只花费三天时间,就差不多将盘龙湖及附近尚有组织抵抗的贼军悉数击溃、歼灭,逾十万面黄肌瘦、一直都在苦苦忍受饥饿的饥民,自然是毫无意外的乖乖接受俘虏。
当然,陷身火海、仓皇失足、覆舟溺于盘龙湖者,也多达六七千人,随着水流,大量溺亡者的尸体,甚至将盘龙湖进浔渎湖、西汊湖的水口河道堵住。
战争永远是这样的残酷无情。
不过,对那些甚至在赤扈人第一次南侵期间就已经背井离乡南下的饥民来说,这几年忍饥挨饿,身边亲故不知道有多少人没能熬到现在,死后只能曝尸荒地,对生死也是变得麻木不仁——进入南蔡城以东临时充当战俘营的屯寨,终于吃上一口热饭,能遮风蔽雨的围屋里,挤在暖和的干草堆里美美的睡了一觉,不在寒夜瑟瑟冻醒,反而激起生存下去的念想来。
接下来南蔡除了需要继续修建城池以及渡口码头外,更为重要的是要在南蔡城与盘龙寨之间,新建百余座垸寨安置这么多饥民;同时还要修造更大规模的外层垸堤,将包括南蔡城及百余垸寨在内、南北约十数里纵深、东北约三十里延长的区域都围合起来。
唯有如此,垸寨与外层垸堤之间的土地才能进行开垦种植,不虞汛季为洪水所侵。
南蔡此时却是不担心钱粮有缺。
励锋堂目前筹措钱粮已将近六十万贯,前期南蔡城及十六座垸寨的修建外加三千多南蔡兵马的操练,仅消耗不到四分之一,其他都收购粮食、棉布等物资储存起来,就准备着收容饥民。
赤扈人南侵之后,河淮等地的民众,绝大多数还是以宗族乡社为核心南迁逃亡——此时收俘十一二万饥民,初步也是以宗族乡社为单位进行梳理、安置,也会非常的方便……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开端即尾声
徐怀牵着行动略有不便的王萱,从马车走下来,站在浔渎湖东岸左右尽是枯萎芦苇的浅滩之上,眺望湖口对岸的浔渎寨火势渐熄,但黑烟滚滚,犹是不绝。
只不过浔渎寨的这把火,却非南蔡兵马或荆北军所点,实是洞荆贼军撤退时将绵延四五里的寨子纵火点燃。
寨子里到处都是用竹木茅草搭建简陋的棚舍,挤在一起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寒冬又干燥无雨,火势起来后,南蔡兵马再及时乘船赶过去,都没有能力扑救。
相去十五六里的梅渡寨,也是如此。
盘龙寨一战,楚山军南蔡兵马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自以为能据寨固守的贼军全军覆没,狼狈脱身者不过数百——即便浔渎、梅渡两寨在地形上更具优势,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洞荆贼军哪里还坚守到汛季来临的勇气?
洞荆贼军乘着成百上千艘大小舟船逆流逃往荆江上游方向,除了将上万青壮强行带走外,却将三四万老弱妇孺遗弃下来;这些老弱孺妇很多人都没能及时从熊熊燃烧的寨中逃出来,葬身火海之中,剩下人都神情麻木的在滩涂地或站或坐,天地之大,惘然不知其所往……
“萱儿幼时于长深闺之中,性情顽劣,随祖父流徙唐州,得卢爷爷庇护,又幸得遇夫君与楚山众人,未尝得什么叫离乱之苦,却是到小鹤岭后深居简出,却见了太多卖儿鬻女、白骨曝野之事,听说还有湖荡之间还有不少易子之惨剧,未曾得见,或许是幸事!”王萱看着湖口对岸诸多惨淡景象,她紧紧拽住徐怀宽厚的手掌,似胸口压着一块巨石,叫她难以喘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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