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得加钱 第536章

作者:傲骨铁心

袁大人心如刀割的同时,也是心乱如麻。

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省乃环京畿核心省分,如今不约而同宣布跟着直隶造皇上的反,不异于往茅坑扔个大炮仗,真要出人命的啊!

心中不由大是后悔当初不应该听索老头的蛊惑,中了他的邪,跟着他当什么徐有贞搞复辟。

结果复辟是成功了,可他妈的皇上的户口本又出问题了!

这要真如直隶通电所宣称的那般,皇上根本不是先帝之子,当初滴血验亲的“先帝”其实是盗挖的陈阁老,那皇上于天下人眼中哪还有什么法统和大义可言!

大义法统丢了,拱卫京师的武装力量也拿人家悬殊太大,这还怎么玩?

不如趁早响应通电下野的好,省得叫人家勒死!

念及此处,袁中堂目中竟是闪出一丝凶光,贼溜溜的盯着不远处正在看四省巡抚通电的乾隆。

当日他和梁国治伙同索琳把富中堂给闷了,今日未必不能把乾隆也给阴了。

如此将功赎罪,再凑些议罪银交上去,睿亲王怎么也要给他一个体面吧。

狱中的富中堂是不想的。

他知道富中堂和睿亲王不对付,当初暴出睿亲王种种罪状的正是富中堂!

安亲王那边虽对睿亲王身世有疑,但人家终归是表大爷和表侄的关系,还是可以握手言和的。

所以,照这局面发展下去,大清未来的太阳必定就是年轻有为的睿亲王。

叛变这东西是有瘾的,干了一次还想干第二次。

袁中堂蠢蠢欲动。

可很快又冷静下来。

因为,殿中有很多人,包括在角落伺候的内侍,以及几名忠心于乾隆的御前侍卫。

可不是当初只有他们四人在的内阁办公厅。

梁国治愣愣看着突然往前迈了一脚,又突然往后退了两步的袁守侗,心中有些纳闷老小子发什么神经。

此时却见不远处的镶白旗领侍卫内大臣珠鲁讷突然“扑通”跪下如丧考妣的嚎道:“皇上,国泰、鄂宝、徐裕成、毕沅四贼误国、误民、误了皇上您,也误了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啊,我大清……”

一嗓子还没嚎完,就叫乾隆一脚踹出老远,破口大骂:“哭你妈个比,朕还没上煤山呢!朕还没死,朕的大清也还没亡呢!”

“皇上息怒!”

众臣惶恐跪下,个个惊得不敢抬头。

被踹出老远的珠鲁讷慌忙从地上爬起,结果站立不稳失了重心,“嗷”的一声脑袋撞到了柱子上,当场晕死过去。

乾隆越看越气,将那四省巡抚的联名通电掷到首席军机大臣索琳面前:“军机处马上拟文,革去四贼巡抚之职,着地方忠义之士将四贼擒拿解京问罪!”

“臣领旨!”

索琳应下,却知这不过是表面文章,压根对四贼构不成任何实质伤害。

四贼胆敢公然通电响应直隶逆党,说明四贼早和杨贼勾结,甚至早已是贾贼世凯的党羽,否则断然不敢行如此胆大之事。

只恨那奎尼拒不招供,使朝廷错失先机,不然岂能让四贼给朝廷一个突然袭击,搞得大伙手忙脚乱!

乾隆这边喊了一声和珅。

和珅忙上前应声:“奴才在!”

“随朕来。”

黑着脸的乾隆将和珅带到了暖阁之中,和珅刚要给皇上脱鞋,却听乾隆突然叹了一声,继而说道:“和珅呐,你能不能跟他谈谈。”

和珅怔了下,面露为难之色:“皇上,富中堂的态度您也看到了,”

没等说完就被乾隆打断,摇了摇头道:“不是富勒浑。”

“那是?”

和珅愣住。

乾隆脸上满是艰难之色,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他最痛恨的人。

是远在湖北的鬼子六!

“啊?”

和珅脸上的震惊之色丝毫不掩,因为他万万没想到皇上竟想和鬼子六谈判。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朕,朕也是没有办法,若是国泰他们没有反朕,朕绝不会同他鬼子六谈,但现在,朕不得不同他谈。”

乾隆眉头深锁,局面对他不是小不利,而是大大滴不利。

国泰等人在通电中除了说他乾隆乃是汉人,不当为大清之主外,更说要和首义的直隶方面联合组建讨逆军。

乾隆要不退位下野到天津当寓公的话,所谓讨逆军就要代表天下旗汉军民将他这个窃国大盗明正典刑。

用富贼勒浑的话讲,吊路灯了。

看到皇上如此憔悴,神情如此沉重,和珅不禁心中酸楚,眼角都红了。

“你对他有恩,你代朕去湖北同他好好谈一谈,就说之前一切都是朕的错,叫他别闹了,朕让他做摄政王。”

顿了顿,乾隆心一横,咬牙道:“不行的话,朕就真禅位给十二,从此下野不问世事。”

这个条件真的很真诚了。

和珅寻思若自己好生劝说,东阁贤弟未必就要置皇上与死地,便点头应了,又不放心的问道:“四阿哥那边?”

乾隆苦笑一声:“人家都几省通电反朕了,永珹能活着回来,朕就别无所求了。”

第829章 老勒想当老六

乾隆说的是真心话,就目前这情况来看,永珹在湖广肯定没有取得突破性成果,否则也不会发生数省巡抚联名反对他这个皇帝了。

往好的方面想,永珹还在与鬼子六“斗争”中,双方并未决出胜负。

往坏的方面想,乾隆大概又要经历丧子之痛了。

环京畿五省造反,京师面临被五省联军合围的现实,让乾隆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为此,他让和珅去湖广同鬼子六谈判,以摄政王的筹码换取对方不再闹事,甚至不惜退位换取他这做了四十年皇帝的最后体面。

何以如此肯定五省联军同鬼子六有关系?

那真是傻子也想得到了。

当然,即使真到了这一步,乾隆也不可能如四省巡抚通电所言去天津寓居。

大抵只愿意搬出紫禁城到圆明园居住。

只要鬼子六还认大清这个牌位,其就不可能对乾隆斩尽杀绝。

所谓身世离奇,不过是种政治谣言,目的乃是窃夺皇帝法统大义的手段而矣。

但随后发生的事表明乾隆还是没有认怂,他让和珅去湖广只是个战略烟雾弹,老家伙内心深处还在妄图负嵎顽抗,甚至有绝地反击的意图。

证据就是领班军机大臣索琳继和珅之后被乾隆秘密召到了东暖阁。

“朕现在任何人都指望不了,唯指望索卿了。”

当着这位“复辟功臣”的面,乾隆没有掩饰,直接了当询问索琳他这个皇帝能否翻盘。

就是天下督抚有多少人会挺他这个皇帝,又有多少会站在窃国大盗鬼子六那边。

谈到督抚,首先就得分析九大封疆会站谁了。

九大封疆为盛京将军、直隶总督、两江总督、陕甘总督、四川总督、湖广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云贵总督。

这九人皆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于境内军政一把抓,且最少管辖两省辖区,手握钱粮与兵权,因此他们的态度至关重要。

直隶总督杨景素首倡逆乱就不用说了,四川总督空缺,余下七位之中盛京将军弘响乃是宗室出身,其父便是圣祖康熙爷长子允褆。

作为关外三将军之首,弘响断然不可能背叛朝廷。

关外目前是绝对可靠的。

否则先前在养心殿众大臣也不会认可从关外调兵镇压逆党。

两江总督高晋也是完全站在皇帝这一边的,一来其世代忠良,二来高晋乃是皇亲,其妹便是慧贤皇贵妃,因此索琳不认为高晋会站在鬼子六那边。

“两江之地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乃我大清钱粮赋税重地,只要两江地区坚定拥护朝廷,拥护皇上,抽调精兵北上,山东国泰断然难以支撑……”

索琳的意思是皇帝应当马上发出秘旨,让两江总督高晋调集兵马北上平定山东国泰之乱,进而直入天津。

“只要漕运不断,皇上便可安然无虑。”

索琳这番分析相对比较中肯,前明崇祯之所以亡国,根本原因就是漕运被断,帝国心脏完全没有任何血液输入。

而漕运三分之一段在山东,因此必须第一时间镇压国泰,确保运河这条帝国大动脉不被中断。

乾隆深以为然,让索琳拟秘旨给两江总督高晋,即刻调集军队自徐州向山东国泰发起进攻。

如此即便不能恢复山东,也能让那国泰狗贼不得不回身对付两江方面,从而无法集中精力参与所谓讨逆,这无疑会让京师压力骤减。

君臣二人都下意识的没有提正在围攻安庆,意图顺江而下占领南京的兴汉贼军。

这节骨眼,贼军已然不重要。

索琳继续分析余下总督。

“两广总督李仕尧祖上乃开国功臣李永芳,其以荫生入仕官至两广总督,完全是皇上一手提拔,臣以为李仕尧多半不会背叛皇上……”

索琳认为纵是李仁尧立场不稳,也会持观望态度,不可能现在就倒向鬼子六阵营的。

云贵总督鄂宁是前大学士鄂尔泰之子,鄂尔泰死后鄂党虽被乾隆打压,鄂尔泰本人也被移出贤良祠。

但乾隆对鄂宁并没有打压,依旧信重,甚至三次让鄂宁以从五品的员外郎署副都统一职,由此可见乾隆对鄂宁是如何信重。

“纵是鄂宁对皇上有异心,云贵之地太过偏远,对战局影响薄弱,不足为虑。”

索琳给云贵方面下了定性,就是此次事件云贵方面多半和两广一样,都会抽身在外。

闽浙总督雅德也是皇上亲自选派的封疆,忠心可靠,但问题是闽浙方面的清军主力都渡海去了台湾平乱,所以雅德很难抽调精兵干将北上勤王。

也就是说,不管两广总督、云贵总督、闽浙总督三人是什么态度,采取什么立场,他们都无法影响事件走向和最终结果。

如今关系重要,能够决定事件结果的就是湖广总督博清额、陕甘总督勒尔谨了。

目前并未收到博清额和勒尔谨的通电,因此无法判明这两位总督的政治立场。

但是博清额是刚从四川总督调任湖广总督,其在湖广羽翼未丰,又受鬼子六节制,恐难有作为。

倒是陕甘总督勒尔谨这边有余力可以勤王,陕甘兵若能东进则山西、河南两路逆党就要受到牵制。

问题是陕西巡抚毕沅公开通电响应直隶杨景素的逆电,作为总督的勒尔谨却没有任何声音?

无外乎三个结果。

一是勒尔谨被巡抚毕沅所害,二是勒尔谨默认了毕沅通电,三是勒尔谨此时并不在西安。

不管是前面哪两个结果,对朝廷都是不利的。

只有第三个结果,还能给朝廷希望。

要是陕甘方面集体站在了鬼子六那边,不论是大义方面,还是实际的军事压力,京师这边都处于绝对劣势。

故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陕甘方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乾隆命人发报询问情况,陕甘总督勒尔谨的奏折就到了。

内容让君臣二人都是变色。

那勒尔谨竟是上奏说西安将军傅良谋反,被其及时诛杀。

奏折最后,竟是呼吁朝廷同睿亲王展开双边会谈,以开诚布公的态度和平解决此次事端。

若有需要,勒尔谨可以充当两边的协调人。

什么意思?

老勒想当老六。

“法克油!”

乾隆气得彪了句英格来兮。

他是有洋文教师的。

当初郎世宁教了他不少鬼话,和宫中西洋供奉在一起时,他几乎不需要翻译就能晓得洋教士们说的大概意思。

事情很明显,勒尔谨这个王八蛋也是猪油蒙了心,在这关键时候捅了皇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