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得亏朝廷的那些御史不在这里。
要不然崇祯和徐应伟他们非得被喷个狗血淋头不可。
吃的是野战口粮,种类就几样,不是馒头就是米饭,偶尔能吃一顿红薯面,此外每个人每餐还能有两罐明酒,也就是一升。
开春时为了防疫,崇祯提高了前线将士的明酒定量。
十五万将士每天喝掉三十万升、也就是三千斛明酒。
有了军队的大单,江南的啤酒酿造业迅速繁荣起来。
啤酒酿造业的繁荣又催生了江南百姓喝啤酒的风气,所以现在,酿酒业已经成为江南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产业。
这也算是军品带动民用的范例。
张煌言放下酒罐,对崇祯说道:“圣上,根据我们密侦科最新得到的消息,兖州府还有山海关的建奴都已经开始在撤兵了。”
“早在意料之中。”崇祯又问道,“天津的建奴呢?”
张煌言道:“天津的建奴倒是还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天津的建奴居然还没有动静吗?”崇祯沉声道,“洪承畴他在搞什么鬼?他是想给顺治小皇帝来一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江天一当即问道:“圣上,要不然试着招降洪承畴?”
“招降洪承畴?”崇祯反问江天一道,“你觉得洪承畴会投降吗?”
“不好说。”江天一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试一试总是无妨的。”
侍立在侧的高起潜便立刻觉得机会来了,当即说道:“万岁爷,老奴也觉得江给谏说的在理,无论洪承畴他们这些贰臣肯不肯投降,试试总是没什么妨碍。”
说这话时,高起潜已经在憧憬,要是圣上同意招降,他就立刻揽下这美差,到时候只要到洪承畴军中和山海关等处走一遭,不仅可以收获海量的金珠财宝,还可以白捡“匹马说降洪承畴以及吴三桂等”的盖世奇功。
有了此等大功,太监王也就毫无悬念了。
“他们?”崇祯回过头来盯着高起潜,“除了洪承畴,还有什么人?”
所以说,最了解这些家奴的还是崇祯,高起潜一说话,崇祯就把他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这老阉竖估计又在动歪脑筋了。
高起潜吓了一跳,又被万岁爷窥破了?
不过高起潜还是强自镇定的说:“自然是吴三桂、孔有德还有尚可喜这些个贰臣。”
见崇祯没有吭声,高起潜便又接着说道:“说起来,这些贰臣属实可恨,昔日我大明国势艰危、风雨飘摇时,他们不想着上报君恩、下安黎庶,反而投靠建奴助纣为虐,现如今我大明之国势蒸蒸日上、中兴在望,就一个个又想跑回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总不能够天下所有的好事全让他们占了吧?”
“高公公说的对,这些贰臣皆死有余辜!”郑森用力一拍大腿愤然说道,“似洪承畴、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这样的贰臣,哪个手上不是沾满了大明将士以及无辜百姓之血泪?如果此番接纳他们的归降,岂不是就得饶恕他们?”
稍稍一顿,郑森又厉声说道:“如果连这样的叛国行为都不必接受惩罚,那些忠于朝廷为国死节的大明将士还有那些死于建奴铁蹄之下的无辜百姓,九泉之下怕也是难以瞑目,我辈士子只怕也要被后人戳脊梁骨。”
“说的好!”徐应伟大声附和,“当初国势危急之时他们不肯来雪中送炭,如今我们大明中兴之势已成,且用不着他们再来锦上添花。”
稍稍一顿,徐应伟又霸气的说:“现如今,这些个贰臣归降或者不归降,已然与大局不相干,他们归降了不会让局面变好,他们不归降也断然不会让局面突然变差,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允许他们归降?断然不允!”
“徐给谏说的没错,这些贰臣必须严惩!”
“对,必须清算这些汉奸贰臣的卖国行为!”
“此等数典忘祖之逆贼若不惩处,天理何存?”
在座的十几个士子,还有外面的国子生纷纷附和。
高起潜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心说你们这些书呆子搞什么?你们这样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咱家还怎么接着往下说呀?
你们这是在断咱家财路,知道吗?
惹急了咱家,咱家非要你们好看……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拿这些书呆子没什么办法。
如今的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如今的万岁爷更非以前的万岁爷,属于他们太监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
就在高起潜无计可施时,江天一提出了不同意见。
“圣上,臣有一言,不吐不快。”江天一肃然说道。
崇祯道:“文石,你有什么话只管直说,无需顾忌。”
“遵旨。”江天一向崇祯长长一揖,然后起身说道,“似洪承畴、吴三桂、孔有德这等贰臣固然是死有余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归降也可以削弱建奴的军力,从而加速建奴的灭亡,如此一来,北方数省之百姓就能早一日摆脱建奴之奴役,北方数省之缙绅也能早一日重归于大明治下,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为北方数省百姓计,为北方数省缙绅计,饶恕洪承畴、吴三桂等贰臣的罪行也就不值一提,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听到这,高起潜恨不得抱着江天一亲一口,还是江给谏会做人。
今后逮着机会,咱家定会在万岁爷跟前使劲说江给谏你的好话。
“不然,文石兄此言大谬!”江天一刚说完,郑森就大声反驳道,“文石兄刚才说到两害相权取其轻,小弟倒想要请问,惩治叛国行为真的就比保全北方数省百姓轻?”
“难道不是吗?”江天一反问道,“几个贰臣难道还能比北方数省百姓更加重要?我们士子营不是素来推崇孟子的民本思想,又岂能因为几个贰臣而无视数省百姓?”
郑森厉声说道:“文石兄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不对洪承畴等贰臣加以严惩,今后但凡国家有事,就会有更多的小人骑墙效仿,反正就算是数典忘祖,就算是叛国投敌,就算是双手沾满国人袍泽鲜血,也一样可以赦免,如此岂非令君子绝迹,而小人横行于世?”
“大木兄此言,小弟绝不敢苟同。”江天一道,“君子之所以为君子,乃是因为自身之操守信仰,又岂会因为外物而轻易变节?而小人之所以为小人,亦是因为无底线无节操,此等小人即便是没有洪承畴此等成例在前,他们便不会骑墙了吗?不见得吧。”
“两位跑题了。”王家彦插话说道,“子曰民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似洪承畴、吴三桂等贰臣若是不能加以严惩,则大明律例何在?国家法度何在?公理道义又何在?若是公理道义皆不存,则大明又何存?”
崇祯微微颔首,这正是他最欣赏王家彦的地方。
王家彦虽是儒家出身,但是行事却以法家为准,这也是所谓的儒表法里。
华夏两千年历史证明,如果只知一味推行法家,就难免为严刑峻法反噬,但如果一味推崇儒家的仁义道德,则国家又难免为人情世故所毁。
历史上有作为的贤臣,诸如王安石、张居正无一不是儒表法里。
这也是崇祯之所以选王家彦为未来北京国子监祭酒的主要原因。
只有像王家彦这样儒表法里的校长,才有可能教出像海瑞那等无视人情世故,眼中只有国家社稷百姓的职业官员。
崇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成批量的海瑞从北京国子监毕业。
江天一从容的反驳道:“若是只知道一味推行严刑峻法,则与法家何异?我儒家推崇的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大明律例当然要,国家法度也要,公理道义更不可或缺,但是在这些之上还有人情,若是人情都没了,断情灭性那还是人吗?”
王家彦正要继续反驳之时,却被崇祯一摆手给制止。
“行了,这个话题你们是争不出结果的。”崇祯说道。
“与其争这个,你们还不如争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说到这里一顿,崇祯又道:“朕的意见是,可以允许洪承畴、吴三桂、姜瓖这些贰臣反正,为了北方数省之百姓缙绅能够少受几天罪,朕可以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但是他们如果妄想靠着这点微末之功就将之前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一笔勾销,那是痴心妄想。”
江天一小声说:“圣上,其实可以假意答应他们的条件,事后再行惩处。”
崇祯没好气道:“子曰:民无信不立,你读过的儒家经义全都忘干净了?”
“圣上,跟洪承畴此等贰臣还讲什么信义?”江天一强辩道,“骗又何妨。”
第六百五十章 树倒猢狲散
对贰臣要不要讲信义?
这又是一个争议话题。
一句话又引出了士子和国子生的大型辩论,有人支持江天一,认为欺骗贰臣小人不算欺骗,那叫伸张正义,也有人认为信义就是信义,不能因对象不同采取双重标准,双方各执一词,谁也驳不倒谁。
最后连王家彦也被辩麻了。
不知道该不该欺骗洪承畴这些贰臣。
但是崇祯内心的准绳却从未动摇过。
江天一提出法理不外人情,但是崇祯作为一个穿越者,最讨厌的就是人情,正是因为这个人情世故,将整个社会编织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身处关系网中的人,无论想要做点什么事情,哪怕只是求个医、读个书,都得到处找关系。
同样也正是这个人情世故,将各种社会乱象以及违法乱纪都给遮掩了起来。
于是投机钻营者盛行于世,为人正直、能力出众又不擅钻营者却倍受排挤,久而久之就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破窗效应。
若如此,这个国家就完了。
大宋是这样没的,大明也是这样完的。
甚至连近代的中华民国也是这么亡的。
太子爷在上海滩铁腕反腐结果遇到了最大的人情世故。
而中国革命之所以能够成功,也是因为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破除了人情世故,真正做到大公无私,无论什么事都严格按规矩来。
不管将来怎么样,也不管能不能搞成,反正崇祯作为穿越者的宏伟目标之一就是破除人情世故,实现真正的儒表法里,也即法治。
就是用儒家的那一套准则来教化国民。
但是在治国层面,必须采用法家准绳。
所以崇祯并没有过多参与今晚的辩论。
事实上更多时候,崇祯也只是充当一个听众。
因为他的身份太过于敏感,他是当今的皇帝,而且还披着“煤山悟道”的光环,所以说他一旦下场参与辩论,很快就会让反方谨言慎行。
散场之后回到宿营的帐篷,崇祯突然间问道:“高伴伴,你是不是收礼了?”
高起潜吓得猛然一个激灵,赶紧跪地上求饶:“万岁爷,老奴可是啥都没有说,更没替洪承畴这些贰臣求情。”
“起来,朕说过治你罪了?”崇祯没好气道,“告诉朕,都有谁给你送礼?”
“万岁爷,那可就多去了。”高起潜扳着手指着细数道,“头一个是洪承畴,第二个就是吴三桂,还有姜瓖、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王辅臣等等,其他的还有不少,只是老奴一下子想不起来名字,总有三十来个吧。”
“有三十多个?”崇祯摇头笑道,“这个就叫树倒猢狲散。”
“对对,就是树倒猢狲散。”高起潜连声附和,“多尔衮这颗大树已经倒了,洪承畴、吴三桂、孔有德这些猢狲没了主心骨也就该溃散了。”
顿了顿,高起潜又小声问:“万岁爷,老奴该如何回复这些猢狲?”
“你是在试探朕的口风么?”崇祯笑吟吟的说,“又或者说你想教朕做事?要不然你就教教朕,该如何处置这些猢狲?”
“万岁爷,老奴何敢有此等狂悖之念。”
高起潜刚起身,闻言又吓得跪倒在地,心忖道,万岁爷现在真是慧眼如炬,他心里但凡有点小心思都会窥得一清二楚。
当下高起潜又忙不迭说道:“老奴这就将贰臣所送的金银珠宝上交内务府,今后再不敢收受别人礼物,一分都不敢收。”
崇祯笑了,老阉货还挺机灵的。
也就难怪,那么多皇帝会喜欢用太监。
一来太监就是皇帝的家奴,可以动辄打杀。
二来有些太监确实也聪明伶俐,而且也很有能力。
不过他崇祯绝对不可能再给太监掌握权力的机会。
至于洪承畴、吴三桂、姜瓖这些猢狲,还是趁着这个机会一并都收拾了吧,真要是留着他们反而更麻烦,主要是收拾这些贰臣也不费什么事。
……
崇祯不想给这些猢狲重归大明的机会,福临却很担心这些猢狲会反清复明。
尤其洪承畴,接到圣旨已经快半个月,却仍旧盘踞在天津卫不肯率师回京,这就不由得不让福临起疑心。
于是福临又给走到半路的遏必隆和索尼各下了一道旨意,让他们改道天津,先跟洪承畴大军会合再回京。
至六月上旬,索尼、遏必隆率八旗主力先后到达天津卫。
洪承畴因为迟迟等不来崇祯答复,便也绝了反水的念想,当即点起几十万满汉大军跟索尼、遏必隆返京。
这里必须多说一句,洪承畴就算反水,也带不走多少人。
多尔衮对八旗军制的改革还是靠谱的,很大程度上割裂了将领与士兵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因为恩赏田的缘故,再加上父母妻儿大多都在北京城内,所以说八旗蒙古、八旗汉军以及绿营兵的战斗意志还是非常坚定的。
所以说洪承畴反水顶多带走少量家丁。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他们也是差不多。
他们原先的部曲早被多尔衮拆得七零八落。
就这样,一方面迟迟等不来高起潜的答复,一方面手中的兵力又实在有限,不足以让他们拥兵自重,所以当索尼、遏必隆先后赶到后,洪承畴、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这些贰臣便绝了念想,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索尼他们回京。
六月十五日,索尼、遏必隆与洪承畴所率大军抵达通州。
索尼和遏必隆虽然是主战派,但还是知兵的,驻军通州就足见他们的本事,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与北京形成犄角之势,明军就处于腹背受敌之境。
此时聚集在通州的清军兵力,有7万八旗满洲,2万八旗蒙古、11万八旗汉军、4万绿营加20万练勇,共计44万人马。
一夜之间,通州就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
北京城内则有2万八旗满洲加上10万练勇。
与此同时,大明也再次增兵,又从南京调来两个步兵镇。
到六月中,除去留在大沽口到北京之间保护粮道的第2镇,聚集在朝阳门外的明军已经达到了7个步兵镇加1个骑兵镇,18万5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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