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就是通过这场清洗,彻底荡平东林党的势力。
“反正现在圣上的勤王士子也已经成长起来。”
“再加上朝中还是有不少官员想要做事,也愿意做事。”
“所以,就算圣上对官场来一次大清洗,也不至于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
说到最后时,马鸣騄的眼神中已经杀机流露,这也是崇祯最欣赏马鸣騄的一点特质,遇事当断则断,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正因此,崇祯才会把内务府交给马鸣騄总管。
只不过,弑君案该怎么处理,崇祯已经有了通盘考虑。
当下崇祯摆了摆手,又说道:“马卿,光靠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在另一个时空,满清也是靠杀来解决问题,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整个江南都被杀得人头滚滚,但也差点导致江山倾覆。
但是崇祯可不想杀那么多百姓。
杀东林党可以,杀无辜百姓就不行。
马鸣騄皱眉道:“圣上是担心士论吗?”
“不光是士论。”崇祯沉声道,“还有民心,东林党颇得江南民心哪。”
“对此,臣也是深有体会。”马鸣騄深以为然道,“不得不说,东林党在江南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是真的高大,东林党人几乎就是忠臣的代名词。”
“东林党人说臣是奸佞,江南百姓就无条件相信臣是奸佞。”
“东从党人说臣与海寇勾连,江南百姓就真相信臣与海寇勾连哪。”
说到这里一顿,马鸣騄又道:“东林党指鹿为马,江南百姓是真相信哪。”
“东林党人的美名也不是凭空得来的。”崇祯说道,“而是左光斗、杨涟以及高攀龙、周顺昌、黄尊素等东林七君子的人头换来的!如果没有这么多人的流血、牺牲,任谁也不会简单的将东林党人与忠臣划上等号。”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江南百姓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如此支持东林党。
马鸣騄恍然道:“这下臣明白圣上为何不兴大狱了。”
马鸣騄明白了,一边的朱慈炯却始终不明白,问道:“为何不能兴大狱?为何就不能借这次弑君谋逆案杀掉一批东林党?”
“原因很简单。”马鸣騄说道,“在没有确凿证据之时就大开杀戒,只会让江南百姓认为被杀的东林党人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如此一来圣上有理也变成了无理,而高弘图他们这些东林党人明明是奸臣,却反成了忠臣。”
“怎么可能呢?”朱慈炯不相信道。
“儿臣就不信,他们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用他们说。”崇祯摆了摆手,肃然说道,“只要江南百姓相信他们白的,他们既便是黑的,那也是白的。”
这便是舆论霸权,相当于后世的阿美瑞克。
阿美瑞克拿着一管洗衣粉说这是化学武器,全世界人民就真相信。
在没有破掉东林党的舆论霸权之前,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的。
马鸣騄肃然说道:“所以,圣上不光要杀人,还要诛心,臣说的对吗?”
崇祯闻言愣了下,随即手指着马鸣騄大笑道:“马鸣騄,一个臣子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应该吸取杨修的教训。”
马鸣騄摇摇头说:“臣不是杨修,圣上更加不是曹操,所以没什么好担心,当着圣上你的面,臣永远都是有话直说,永远都不知保留二字为何物。”
“好,朕希望马卿你能永远记得今日这番话,也能永远保持今日这份初心。”崇祯点了点头又道,“弑君案朕自己会处理好,这段时间马卿你就安心坐牢,等三堂会审过了,还你清白了就赶紧回内务府,替朕去挣钱。”
顿了顿,崇祯又道:“朕马上又要大笔的花钱了。”
“圣上,说起这个臣还有一个不清之请。”马鸣騄忙道。
“朕已经安排好了。”崇祯笑了笑,说道,“七百个士子,够不够?”
“够了,七百个士子足够了。”马鸣騄闻言大喜道,“圣上,有了这七百士子,臣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马卿,朕要银子。”崇祯道,“大把的银子。”
马鸣騄慨然说道:“圣上放心,待臣一出狱就立刻着手安排发卖第三期债券,这次直接发卖一亿两,保证圣上数年之内不会为银子发愁。”
说话间,牢头已经取来了碗筷,而且还是四副。
朱慈烺、朱慈炯也跟着崇祯坐到桌边,丝毫不嫌。
之前在徐州军中,他们啃着飨、豉干以及酣蒸饼,都能甘之如饴,眼前的这桌酒菜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只有朱慈炤愁眉苦脸食难下咽。
这猪食一样的东西,怎么吃啊?
“啪!”崇祯便一巴掌扇在朱慈炤后脑勺上。
朱慈炤便哇的哭出声,委屈巴巴的看着崇祯。
“不许哭。”崇祯骂道,“身为皇子就必须学会吃苦,这点苦你都吃不了,将来怎么替大明朝开疆拓土?”
“啊?”朱慈炤苦着脸道,“父皇,儿臣也要上战场?”
崇祯说道:“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你也得跟着你的大哥、三哥一起到军中去历练,到时候边镇将士吃什么你就得跟着吃什么。”
朱慈炤道:“可是父皇,咱们大明朝哪有藩王上战场的?”
“谁说没有?”崇祯道,“永乐朝时,汉王还有赵王不就经常上阵杀敌?吃,你要是不吃这一顿,今天你就别吃饭!”
朱慈炤闻言只能可怜巴巴的拿起筷子。
对面的马鸣騄装没看见,圣上教皇子,谁敢置喙?
不过心里却暗暗的忖道,回头我马鸣騄教儿子时也得心狠些,玉不啄不成器,男孩子不多吃点苦,又如何成得了材?
……
在另一头,魏国公徐弘基已经下朝回到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地处秦淮河右,自从南京紫禁城年久失修坍塌之后,徐家的魏国公府就成了南京城内规模最大的单体建筑。
往常时候,徐弘基常常为了这栋毫宅而感到自豪。
但是今天,徐弘基心下却感觉到一等莫名的不安。
说句实话,徐弘基此刻真是肠子都悔青掉,早知道就不该趟这浑水。
现在好了,东林党弑君谋逆案东窗事发,圣上肯定要借机兴起大狱,延续了两百多年的魏国公府说不定也会在这次浩劫中轰然倒塌。
徐弘基刚回到家,徐耀基、徐胤爵还有徐仁爵几个便围过来。
徐耀基急声问道:“兄长,听说圣上其实没有驾崩,又活着回来了?”
“唉,快别提了。”徐弘基长叹一声,说道,“这回咱们徐家怕是难逃一劫。”
“怎么会?”徐胤爵说道,“父亲,咱们魏国公府有太祖高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券,便是当年成祖文皇帝靖难成功之后,也没敢拿我们徐家如何。”
“你懂什么。”徐弘基叹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圣上可不是成祖文皇帝。”
徐弘基的潜台词就是,崇祯的威信甚至已经超过当年的成祖文皇帝,毕竟,成祖文皇帝的武功虽然卓著,可是也没有悟道成就圣人格位。
徐弘基这纯粹就是被吓着了,属于无限脑补。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连根拔起
徐耀基小心翼翼的道:“兄长,不至于吧?”
徐胤爵也道:“是啊,弑君谋逆的是他们东林党,何况现在还没有定论,而我们徐家只是参与拥立永王,应该不至于落个灭顶之灾吧?”
“你好糊涂。”徐弘基跺脚道,“弑君谋逆与拥立永王二者还能分得开吗,事到如今你们该不会还相信东林党真是无辜的吧?”
徐耀基、徐胤爵还有徐仁爵都是默然不语。
除了那些没见识的愚夫愚妇,现在谁还会相信东林党无辜?
徐弘基叹道:“现在我们徐家真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只希望圣上念着我们徐家祖上替大明朝立下过大功,能从轻发落。”
正说话之间,管家匆匆进来:“老爷不好了。”
“咋了?”徐弘基黑着脸道,“出什么事了?”
管家道:“来了一队勤王士子和好多操江兵,把咱魏国公府的正门、侧门还有后门全都给把守住了。”
徐弘基问道:“不让出入了吗?”
“出入还是让出入的。”管家说道,“不过出门之前得先跟勤王士子报什么备,说明去往何处,做什么事,再还有就是何时返回?”
徐弘基闻言便哀叹道:“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这是在家待审哪,圣上这是拿咱们徐家当东林党一般对待了。”
……
此时此刻,在竹炭坊。
李景濂向着高弘图长长一揖,恭声道:“拜见恩师。”
高弘图往硕台上倒了些许水准备磨墨,一边问道:“亦周,你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居然肯放你到老夫这里来相访?”
这种时候,李景濂居然还能过府来访,这让高弘图很不解。
圣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种时候都没有把他们下狱,而只是打发回家待审,而且不限制他们行动,任由他们外出?
圣上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串供吗?
还是说,圣上知道他们不必串供?
串供是真的不必串供,因为统共也就四个人知情。
除他高弘图与李景濂、刘正宗和袁彭年三个学生,甚至就连姜曰广、吕大器、钱谦益等东林党元老都是毫不知情。
“恩师,我来替你磨墨。”
李景濂从高弘图的手中接过墨条。
高弘图也没有推辞,而是腾出手将一幅宣纸铺开。
李景濂一边磨墨一边说:“恩师,学生要不要托人打听一下介眉被带去何处?圣上既然当殿说了不会私设刑堂,也不会严刑逼供,那便是捆住了自己的手脚,如此机会,我们若是不加以利用就太可惜了。”
介眉就是袁彭年的表字。
李景濂的意思是说,只要锦衣卫对袁彭年动了刑,他们东林党就可以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把士林和民间舆论往屈打成招上面引导。
顿了顿,李景濂又说道:“或者,干脆先下手为强,直接制造舆论?”
“不妥,此时敌暗我明,不可轻举妄动。”高弘图从笔架取下毛笔,放入硕台醮足了墨汁,然后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不片刻,四个苍劲大字已经写就。
李景濂凑过来看时,只见写的是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李景濂神情一凛,沉声道,“恩师,你的意思是说,圣上故意不将我们下狱,甚至不限制我们行动,为的是杀人诛心?”
“如果老夫没料错的话,应该便是如此了。”高弘图喟然道,“圣上心思之深沉、谋略之缜密、手段之狠辣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老夫也是回府之后再三思虑,才终于猜到其隐藏于宽仁平和之下的冷酷用心。”
顿了顿,高弘图又道:“圣上是想要把我们东林党连根拔起哪!”
“连根拔起?”李景濂傲然说道,“恩师,真不是学生小觑他,别说是他崇祯,便是成祖文皇帝甚至太祖高皇帝再世,也绝无可能将我们东林党连根拔起。”
说此一顿,李景濂又说道:“要想把我们东林党连根拔起,他崇祯除非能将江南数千万百姓全部杀绝!如若不然,他杀的东林党越多,我们东林党的名声就只会越响,我们东林党的根基就只会越深,因为我们东林党的根基就深植在江南百姓中间!”
“且不可轻敌大意。”东林党已然图穷匕现,高弘图也不再避讳将崇祯视为敌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去转告可宗,这段时间你二人就深居简出,别再轻易外出,以免授人以柄、坏了大事。”
……
钱谦益自回府之后,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焦虑。
如夫人柳如是感受到了钱谦益的焦虑,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整个人魂不守舍的,茶都喝到鼻孔里啦。”
钱谦益赶紧将递到鼻孔前的茶盏放下。
柳如是又道:“老爷,妾身听说圣上回南京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圣上真回南京了。”钱谦益叹息道,“而且还是带着太子和定王殿下一起回来的,你都不知道,当圣上出现在金銮殿上时,文武百官的表情,全都傻了!整艘御船都被水底雷给炸得稀碎,圣上竟毫发无损,你敢信?”
柳如是笑道:“坊间不是有传言,圣上自从煤山悟道之后已经是圣人之体,寻常兵刃乃至火器根本就伤不了他。”
“有这传言?”钱谦益闻言一愣,“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妾身也是今天刚刚听说的。”柳如是道,“反正钞库街、贡院街这一片的贩夫走卒和七大姑八大姨都已经传遍。”
“圣人之体?圣人之体?”
钱谦益喃喃低语两声,旋即又是一声长叹。
“老爷,你叹气做甚。”柳如是道,“圣上无恙,这是百姓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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