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携剑远行
“唉,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万幸她(高伶)现在过得还算不错。”
娄昭君轻叹一声,内心很是复杂。
她心中不能说的秘密,其实是很希望能代替高伶被刘益守好好的玩弄,再体验一下当年的激情与疯狂。
那种毫无底线,毫无顾忌的放纵享受,是在高欢身上体会不到的。
可这样的话能跟谁去说呢?
“这次阿姊打算怎么办?”
娄昭小声问道。
他已经明白了娄昭君的心思,哪怕只是很浅显的那一层:
东魏是不是姓高,对娄昭君来说其实是并不是那么不可替代的,只要在娄氏的掌控之下便可以了。
娄氏的三个女婿,段韶老爹段荣是一个,高欢是一个,窦泰是一个,以他们为支点又有一连串的人脉。都跟娄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这些人脉损耗不小,很多振兴家族的重担便落在了娄昭君身上。
娄昭君也想办法开拓了自己的重量级人脉,比如说在梁国呼风唤雨的吴王刘益守。
如果真的有一天高氏维持不下去了,那么只要能保证娄氏的利益,娄昭君也可以出面担保媾和,另起炉灶。
这种布局,刘益守前世看过史书,知道东魏北齐后来发生过什么事情,心里自然是如明镜一般。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明白未来会如何,还处于迷局之中,不明所以。
娄氏在台面下的实力,可是很不俗的,在北方鲜卑族里面的关系网异常强大。很多时候,台面下的实力,往往比那些官位职位重要太多了。
就好比说此番青徐快速沦陷,羊墩等人的举州反叛就是典型的“功不可没”。
羊墩有本事反水,都是因为泰山羊氏在青徐经营好几十年,人脉深厚,而且在梁国军界有人接应,要不然早就被人给搞死了。
这次刘益守索性让羊鸦仁出马去接应羊墩,你们自家的事情自家处理!
收到了奇效。
所以东魏在青徐的势力迅速崩坏,却没有拖累梁军的战略资源,也就不足为奇了。
从更深的一层来说,刘益守宠爱羊姜,会不会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性格很好呢?这些事情无人能得到明确的答案。
“阿姊,高洋似乎……有些不安分。他与段孝先,多有密谋。”
娄昭沉声说道,面色忧虑。
娄昭君这个弟弟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但目光确实很毒辣,耳目也很是灵通。
娄昭君亦是微微点头,没有否认。老实说,她确实很不喜欢这个儿子,最主要原因不是高洋不懂事,而是他长得“太丑了”。
娄昭君对于相貌俊朗的男人没有任何抵抗力,反之,她对长得丑的男人深恶痛绝,看了都会觉得恶心。
娄昭君与高欢是“强强联合”,跟刘益守更是“天仙一对”,所以她的子女们,从高澄到高浪,无一不是颜值爆表!
只是高洋这种怪物是怎么生出来的?
娄昭君自生出高洋到现在就一直没想明白。
更何况在高洋的未来规划里面,没有娄氏的位置,或者说,要把娄氏变成普通的勋贵,摆脱娄氏对于东魏朝政的控制。
这显然跟娄昭君以及娄氏的战略布局有重大冲突。
如今这个苗头已经很明显了。娄昭君不喜欢高洋,娄昭等人亦是不喜欢,其中原因深刻。
所以哪怕高欢将高洋立为世子,娄昭君都一直没有表态会支持高洋。作为生母,不支持亲生儿子,其实基本上就已经是在表达了反对意见!
“阿姊,如果高洋控制了邺城,有段孝先的兵马,到时候只怕是……”
娄昭忧心忡忡的说道,欲言又止。很显然,如果失去了先机,被高洋掌控了军权,后果将极为严重。
一步被动,则步步被动!
看到娄昭君不说话,娄昭急切道:“阿姊,段孝先是自家人,我们要不要……”
“我要去河南把高王救出来。”
娄昭君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知道现在情况到了怎样的地步!青徐那边也反叛了,高王回来也救不回河南了!
说难听点,就是阿姊跪在刘益守面前求情也没用了,他同意,他麾下部众也不会同意的!这可是灭国之功!”
娄昭对着娄昭君大吼道。
刘益守封锁汴口这一招,就是斩断了高欢所有的退路,其出手之准狠,当真让娄昭心惊胆裂。说句不好听的,没有粮草,大军就算打赢了也饿死了,刘益守这招就是打在了七寸上。
“高王回不来的话……我没办法阻止高洋。段孝先不可能因为父辈的情分就跟我们一路,到时候他一定会倒向高洋。
这样下去,无论河南战局如何,都没有娄氏的立锥之地了。”
娄昭君叹息道。
高欢回不来,东魏诸多文臣武将,必须要选一个“代理人”出来。
这个人必须要可以背锅,也要有能力可以应对大局。
这个人只能是高洋!
所以说,高洋在这样的条件下,很容易凝聚起人心,还可以趁机提拔亲信,掌控大局。
反过来说,娄昭君乃是一介妇人。在和平的时候,或许以“太后”的身份说话有点地位,也能拉拢一下要跟皇权对抗的某些人。
但是战乱来临,她就不能直接走到前台来了。这个劣势是性别与身份带来的,无解!
娄昭君必须要将高欢救回来,高欢回来了,高洋的一切阴谋与固执,都将化为乌有,如同在烈日下的积雪一般!
高欢回来了,也就能稳住河北的基本盘了!这一招,是釜底抽薪之计!
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娄昭君已经想得很明白,她只是不太确定这次能不能说服刘益守。
娄昭君之前已经用清纯的高伶打发了狡诈的刘益守,现在手里还握着高浪这张王牌,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收高欢的遗产!
高浪的身份,是刘益守无法针对无法算计的。无论怎么玩,娄昭君都立于不败之地。她需要面对面的跟刘益守谈谈条件。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不让高洋得逞!
“怎么救呢?”
娄昭不明所以,没搞懂娄昭君的思路。
“你带我去荥阳就行了。”
娄昭君一字一句的说道。
娄昭沉默了,果然还是老招数。
只是上次有高伶可以送,这次送谁呢?难道把高浪送出去么?
“伱不了解刘益守,那个人,已经成长到我们无法抗衡的地步了。就算能说服军中大将带兵南下,只怕也很难救出高王。唯有割让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换回高王。”
娄昭君叹息说道。
感觉到娄昭君的决绝,娄昭面色数变,想起当年娄昭君不顾一切要嫁给高欢,自己在旁边打掩护的事情。
沧海桑田,人间变幻。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很多事,不知道娄昭君现在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冲动。
娄昭觉得,自家阿姊或许从前是不后悔的,但自从刘益守这个人出现后,那就未必如此了。
可惜时间不能后退,人生不能后悔,事到如今,娄昭君力保高欢,或许也是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思吧。
“我知道了,那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吧。”
娄昭微微点头说道。
“我要在邺城坐镇,你先去。等高王的消息确认后,我再去。”
娄昭君摆了摆手,否决了娄昭的建议。娄昭是幼子,从小做事就毛糙得很,反倒是娄昭君“胆大心细”,颇有手腕。
现在她若是离开邺城,那么能抓住的人脉也抓不住了,这是天然的将手下资源拱手让给高洋。
“把你外甥女也带去吧,免得留在邺城被祸害,让刘益守帮忙安置一下。”
娄昭君幽幽一叹道。
“可是阿姊,她才十一岁啊……还不如把高浪送去。”
娄昭一脸无奈看着娄昭君说道,感觉自家姐姐真是无药可救了。之前送高伶过去还算是说得过去,毕竟年龄合适,而且也“嫁过人”算是寡妇。
可这一次……是真的离谱了。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蠢话来!高浪只能待在邺城,哪里也不能去!”
娄昭君低声咆哮了一句。
要是高浪都走了,她怎么收拢高欢旧部?那可是唯一的一块遮羞布了!
“那……唉,我去了。”
娄昭讪讪退下,无语叹息。
……
高欢派人在汝水上架设浮桥,常德水军就会出现,将浮桥破坏,随即立刻离开,并不恋战。高欢又不能派兵四处搜索水军的驻地在什么地方,人家是可以到处跑的,不会傻乎乎的等着你来打。
这些日子,东魏军一边堆土山,一边架浮桥,为攻克悬瓠做准备。常德水军反而成为了东魏军的主要对手,双方围绕着对汝河的控制,斗智斗勇。
总体而言,东魏军在战场上保持着上风,但在战局上却明显落入下风。袭击的时间与手段,都是由常德军来控制的。哪怕每一次都没有占到便宜,然而每次都能顺利与魏军脱离战斗。
一连十天过去,高欢也回过味来了。这支梁军,不计伤亡的骚扰作战,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主将很傻,而是带着任务来的,目的就是把自己拖住!
这天,高欢终于得到了一个让他恐惧的消息:一连多日,北面已经没有漕船过来,汝阳的粮仓已经空了!
而北面无漕船运粮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粮道已经断了,从上游传导到下游,需要时间,毕竟沿途经过的粮仓当初都是储存了一定军粮的。
高欢终于知道常德水军为什么要每天来“光顾”悬瓠了。
悬瓠对岸的山丘上,是高欢的中军大帐所在。高欢召集众将紧急商议大事,薛孤延拱手道:“高王,撤回河北吧,我部垫后!”
军中快要断粮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开,但不需要几天,只要军中存粮没有了,这种消息立刻便会瞒不住的。
“悬瓠有粮,够我们吃一年的至少。末将请战,明日速攻悬瓠,放手一搏!”
莫多娄敬显同样站出来说道,不过意见与薛孤延并不相同。
高欢在帅帐内踱步,听到二人请战,依旧沉吟不语,心中举棋不定。
“明日总攻,若是不能攻克悬瓠……那便撤往汝阳修整吧。”
高欢叹了口气道。
“高王,不可啊,若是攻城不顺,士气大损又无粮草,何以从悬瓠撤到枋头?北面必定是天罗地网啊!现在就悄悄撤退,一路奔袭到荥阳方为上策啊!”
薛孤延急切说道,恨不得直接给莫多娄敬显几耳光!
“不必多言,今日让士卒们都吃好点吧。”
高欢摆了摆手,感觉心很累,不想再说什么了。
看到薛孤延等人都没动,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都下去准备吧,值此危难之际,需要全军上下一心。若是有什么委屈,等回邺城再说吧,本王势必会给你们交待的。”
“我等谨遵高王号令!”
众将领命而去,都没有再说什么。当然,他们只是嘴上没说,至于心里有没有想,就不知道了。
如果说刘益守准备的套路是一张渔网,高欢是被网在其中的一条大鱼,那么悬瓠就是渔网的网底。悬瓠若是被攻破,刘益守的一切计谋就会都变成镜花水月。
从这个角度看,莫多娄敬显的策略并不是在胡闹。
而薛孤延的策略,则是典型的“割肉离场”,放弃东魏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让高欢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河北王”。
莫多娄敬显与薛孤延二人的办法,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现在高欢所遇到的险境,也没有绝对的死亡与生存,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明日能不能攻克悬瓠,便是生或死的区别。对于高欢与王思政二人而言都是如此!
第614章 历史的十字路口
新蔡在悬瓠东南面,亦是梁军在河南最后一道防线上的重要节点之一。于谨奉命转移到此地,在“后方”指挥协调调度各路大军,与高欢所率领的东魏军交战。
新蔡以南,便是淮河了。
咋一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但如果把寿阳的位置摆出来,就能看得很清楚:南梁与北魏的分界线在淮河,悬瓠与新蔡等地,是在淮河以北,乃是梁国嵌入北方的“突出部”,本身就是风险比较大的地区。
这次若是刘益守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被高欢攻破,那么南北的分界便要退到南齐末年那个时候!
而且寿阳亦是在淮河边上的!那是刘益守起家的地方!
从兵法上说,悬瓠不保,新蔡亦是独木难支,梁军这一退,想要再全线进攻,便不那么容易了,战线反复拉锯后,很容易在淮河一线形成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