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使奥斯卡
你我都是军将,你的心思我当然明白,可是你也要顾全大局,不能只顾自己快意。
我军之前损失太过,现在不能再硬拼硬打。
若是在这把精锐耗尽,我们又靠谁去征战天下?”
侯君集自从被徐乐收拾过一次之后,对于徐乐多少是有点害怕的。
不过眼下商谈的是军国大事,而且自己占理也就有恃无恐。
壮着胆子附和道:“玄甲骑也是乐郎君你一手练出来的精兵,是咱们大唐的真正精锐,你就忍心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儿郎折损殆尽?
那金狼骑的手段你也不是没见过,说句难听话,前者交战的时候,你不是也没冲开金狼骑的军阵么?
要想啃开他们,就得拿人命去填。
难道就为了对付金狼骑,就把咱的老本拼光?”
“够了!”
李世民此刻忽然把脸一沉,两眼怒视侯君集,后者可不敢和李世民正面冲突,更别说现在将帅有别,对方一句话就能要了自己脑袋,连忙低下头不敢多说话。
李世民怒道:“说得什么话?
你我都是大唐军将,为大唐建功立业御寇杀贼乃是正理,哪有什么老本不老本这一说?
孤且问你,若是突厥兵粮草运到与我军对峙不退,难道我们自己就要退兵?
未曾交战就先想着死伤不想和人交战,这还是军将该说的话?
今日只是商谈并非军议,否则就为你这句话,便该枭首示众号令三军!”
他又看向徐乐:“乐郎君不必理会他们的言语,尽管说你心中所想。
孤还是那句话,乐郎君的意思就是孤的意思,不管是多苦的仗,只要你说句话,我们都得打下去!怕死怕苦就趁早离开军营,不要留在这里蛊惑人心!”
徐乐看看众人:“诸公说得有道理,某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并不该硬拼。
有些话你们不敢说或是不好说,我没什么可在意的。
就是因为之前几次大败,折损兵马过多,导致敌众我寡且我军后力不继。
你们担心把精兵强将都折损在此,日后不知靠谁去征战四方夺取天下。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
不过我要说一句,鼠目寸光!”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除了李世民以外,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等于当面辱骂,谁能受得了?
若不是李世民在场外加徐乐勇名冠于天下,这当口已经有人要翻脸开骂甚至动武。
徐乐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去的结果,但是他不在乎。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得让这帮人明白,被人当面挖苦却又无法应对是个什么感觉。
现在是自己这样,左右不过是丢点面子。
有朝一日让突厥人这样对待,那损失的就不仅是体面,更是家国天下黎民苍生!“且不说突厥乏粮只是可能并非一定,就算他们真的粮草断绝被迫退兵,难道就此就再也不来?
昔日杨家父子在位,边地年年交战岁岁厮杀,何曾有一日太平?
圣人坐镇晋阳,又是防备着哪个?
突厥今岁剽掠而去,明年整军复来,放任他们劫掠待其饱食后自退的边军军将,谁不是被军法从事人头落地?
难不成如今的大唐,军法反不如前隋?”
这话一说等于是用布封口,这时候谁要是再想说什么,就得考虑一下徐乐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言语的问题。
一时间哪怕是伶牙俐齿如长孙无忌,都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不过话虽如此,大家心里依旧还是不服。
徐乐也明白,自己只不过是用一件大事吓唬住他们,让这帮人不敢过多言语,不是说他们真的信了自己。
他看看众人又说道:“我自幼就懂得一个道理,要想让突厥人数年不敢兴师来犯,一定要把他们打疼!那些放任突厥剽掠或是主动纳款乞活的地方,明年一定会再遭兵火涂炭。
反倒是拼着一死和突厥人厮杀的寨堡,倒是有一线生机。
尤其是如同恒安甲骑那种队伍,兵马不过三千,真要是拼命,肯定会被突厥连根拔起。
但是他们并未因此就怕了突厥,反倒是咬定牙关和突厥人拼命,拼到突厥自认为得不偿失,轻易不敢再和他们搏命为止。
是以各部边军之中,恒安甲骑的死伤反倒是相对较少,也更容易和突厥人贸易。”
长孙无忌这时候咂摸出一丝滋味,问道:“那乐郎君的意思是?”
“欲擒故纵,欲和必战!”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射天狼(五十九)
在场诸公哪个不是人精?
论谋略或许有高低,但是哪怕是拙于谋划者,也是能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谁又真的不会算计或者说听不懂利害关系?
徐乐这一说,众人自然就能想通,也得承认徐乐这话没错,反倒是自己把他想差了。
他想要和突厥决战并非一时意气,而是从长远角度考虑。
或者说正是为了给大唐征战四方争取足够的时间空间,才非要在现在和突厥决战。
否则此番突厥粮尽退兵,过段时间卷土重来,河东的问题还是一样存在。
经过此番战阵后,大家也意识到河东并不像前朝那么安全。
那时候河东太平,主要是因为刘武周和他的恒安甲骑在前面扛着。
依赖那股不惧生死的血勇,生生吓住了突厥。
现在刘武周反水归顺,河东失去屏障,就得直面突厥兵锋。
他们都是骑兵来去自由,河东要想单纯靠防御挡住突厥怕是难如登天。
未来还是要面对昔日大隋边关的难题,是把主力部队留下来防御突厥,还是把百姓舍出去任突厥人残害自己守住关键城池要地。
这两条路其实哪条都走不通。
主力部队防范突厥,那就还是掉到泥潭里,没办法去争夺天下。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自己的后方残破民心尽失不说,更失去了军粮来源。
到时候依旧是个败亡局面。
反倒是徐乐提出的办法,才是唯一解决之道。
先用一场大捷打残突厥,再威逼他们和自己和谈,这比求人和谈不是强多了?
至于需要付出的代价,其实是迟早都要付的。
比较而言的话,还是现在付代价损失小。
否则一旦形成拉锯战,那代价更加难以估量。
众人都没了言语,侯君集更是不敢抬头。
还是屈突通琢磨良久说道:“就算要战,也得从长计议。
敌军虽然受了些许挫动,依旧是一支难敌劲旅。
贸然开战只怕胜负难料。
况且我军如今士气未复并不是决战的最好时机。”
李世民这时突然开口:“孤倒以为现在是最好的决战时机!乐郎君两次击败突厥,敌兵人心已乱,士气大不如前。
再者说来,我军士气早已经恢复。
只要乐郎君在,全军上下便有必胜之心,不管对手是谁都能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有此精兵何人不可破?
反观突厥,才是真正的疲兵!他们一路孤军远征人困马乏,况且水土不服人马皆遭疫病。
更重要的是,他们如今有了财货,心中便有了牵挂,否则前者火烧军营也不会收到如此奇效。
我辈只要抱定必死之心,何愁突厥不破?”
徐乐冷眼旁观,心知屈突通倒也不是怕死,而是还想着保存实力。
这不光是从军略角度出发,也有着为李世民着想的意思。
毕竟乱世中军队就是最大本钱,李世民手上控制的精锐部队越多,在朝堂上就越有分量,说出的话也就越容易让人服从。
从这一点看,屈突通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他已经从一个纯粹的武人,变成了李世民派系的“私人”。
这也可以看出二郎手段高明,屈突通这种老将八面玲珑,轻易不会态度鲜明的站队某一方面。
能够让他不顾一切入局,足以证明李世民的本事。
不过他这说法,还是未免太保守了。
这也可以看出屈突通确实年事已高,不复少年时的锐气。
打仗总是想要求稳,而不想要搏命一击。
这种打法不能说错,但是行军打仗哪能四平八稳?
战场是变数最大的地方,想得越周全,就越可能因为变数而手忙脚乱。
真正该做的是设想一个大方向,再为各种变数留出应对空间,其他的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李世民作为三军主将,他的态度一摆出来,其他人还有什么可说?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就这么贸贸然出去开打,总得想个办法。
这毕竟是军国大事,不能儿戏……“他说话缉间看了一眼徐乐,有些话没好意思说出来。
在你来之前二郎可不是这样,哪次打仗不是谋定后动?
哪次不是算计明白才动手?
怎么你一露面,二郎就也变成了个莽夫,只会闷头开打?
千军万马交战,又不是个人比武,难道真能带着兵上门骂阵,把人骂出来就厮杀?
徐乐道:“自然是不能儿戏,不过要想着谋划太久怕也是不能。
这倒不是我逼着大家出阵,而是突厥人恐怕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
“此言怎讲?”
“诸公以为只有我们想着和突厥人打?
我看突厥人多半会主动上门,先向我们邀战。
毕竟目前看缺粮的是他们,而且接连吃了两个闷亏,突厥人肯定想要把场面找回来。
他们释放百姓之后为何不把人再抓回来?
难道是顾及我们扣在手里的那个突厥军将?
他们可没有这个好心肠。
之所以不抓人,就是顾及着咱们。
这也是我说不能闭门死守的原因,我们若是死守,等于把主动权又交了出去,突厥人就可以肆无忌惮抓人,咱们好不容易争取的民心又要失去。
是以我们现在不是不该谋定后动,而是根本没办法想,只能放开手脚打。
打到突厥人不敢叫阵,打到突厥人想要防守,那时候才有空暇谋定后动!”
军帐内又沉默下来。
众人未必满意徐乐的行事风格,也不一定认同他的观点。
但是有一点却是不得不承认,就是自己确实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不知不觉中,就认为对手该按着自己的想法走,却没想过如果对方不是如此,自己又该怎样。
自己想谋划,人家不愿也是枉然,最后还是得回到自己最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情况,硬碰硬分输赢。
李世民点点头:“乐郎君所言甚是,诸公都是武人,也都明白乐郎君的意思。
咱们武人想事情,还是要按照武人的方法,不要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突厥人若是来,咱们就手下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