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祝
“但若是我去将天补完,然后与赶来的三位仙人进行斡旋,或许还有为你争取到豁免权的可能。”
“是我害你被三教追捕的,自当也该由我来替你处理这些麻烦。至于你……”
“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不用担心我,将补天石碎片炼成补天石,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
“你只需要藏匿起来,等我将剩下来的工作做完便好。”
魏东流:……
他一时间也不晓得该有什么反应,只是麻木僵硬地调头便走。
沿着原路返回,便看见天魔娘子还在远处爆杀罗道长,后者如今只能勉强自保,且已经有摇摇欲坠的态势了。
他化大自在天魔,作为飞升之路上的仙人之敌,混沌大罗金仙以下皆非敌手。罗道长纵然是阴谋诡计再多,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以力破巧,自然也只有逃跑的份儿。
想到这里,魏东流便晓得那罗道长坚持不了多久,迟早会选择跑路——然后娘子就会来找自己。
如今已经没了阿镜,身上的镜花水月之术不知还能维持多久,要是被天魔娘子发现端倪,自己还不是被吞心嚼肺的下场?
赶紧跑路吧!
再次沿着来时道路,飞速穿过血池、铜柱,最终从地脉入口离开黄泉,重返地表。
此时的魏东流,忍受着身上的毒素疼痛,又想到自己不仅失去了徐师妹、安师姐、石大小姐、姜魔女和小狐狸,如今连阿镜都已经不在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一时间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剑主大人。”素鸣剑提醒说道,“我觉得这个地方不怎么安全。”
“嗯。”魏东流没精打采地道。
“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素鸣剑见他心不在焉,只能再次提醒。
“哦。”魏东流便御剑而起,朝着前方迅速飞去。
说是前方,其实只是找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前进而已。
素鸣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发挥身为剑灵的聪明才智,努力劝说他道:
“剑主大人,您仔细想一下。”
“阿镜先前跟你做的协定,要求是叫你去收集补天石碎片并补天,报酬则是帮你混入各大势力,拿他们的好处。”
“如今你已经晋升到元婴境界,道基境界扎实无比,一身强悍道法、飞剑、法宝自不必说,报酬已经全部到手。”
“至于你应该付出的代价,前者已经全部支付完毕,最后一步补天也给你免了……也就是说,咱们不是小赚,是大赚,是赢麻了啊!”
魏东流没有理它。
这点浅显明了的道理,我还能不懂吗?
关键是,我既要修为境界道法法宝飞剑,也要师妹师姐娘子狐狸阿镜……我全都要,你懂不懂?
没了!都没了!
魏东流一路茫然前行,直到他忽然降落下来,全身一阵仿佛涟漪般的波动。
没有了阿镜给他续接幻术,他身上的镜花水月已经失效。
他终于再次变回了陈观水。
陈观水看向周围,只见这附近似乎是大片草原。
看天空碧晴如洗,湛蓝澄澈,想来海拔应该很高,就不知是在哪片高原之上。
前方有个游牧民族的营帐,陈观水此时已经完全没了目标,便散漫地向营帐方向走去。
在接近营帐的地方,他看到大量的羊群在嚼吃干草,白茫茫仿佛天上的云朵。
几只牧犬围着羊群撒欢,不断将那些走远的落单羊只赶回羊群,几个孩子正在远处骑着马驹,拿着树枝,仿佛大将军般威风凛凛地指挥牧羊犬。
见着陈观水这个陌生男人靠近,孩子们顿时吓得一哄而散,骑着马驹赶回到营帐附近,然后跳下马驹冲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便有个老者掀开了营帐帘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陈观水仔细一看,居然是老熟人谷烈。
这老光头不是在修罗道做番僧吗?为何会出现在牧民人家的帐篷里……
“这位施主。”谷烈似乎完全没认出他来,只是见这人神情惶然,又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便将其当做是路过的落魄旅人,打了个佛号说道,“若是旅途苦累,不如进来喝杯酥油茶,歇歇脚。”
“多谢上师。”陈观水回了礼节。
跟着谷烈进入营帐,陈观水迅速扫视四周,便看见里面都是些牧民常用的陈设,没有半点跟修士相关的东西在其中。
这谷烈……究竟是杀了人家牧民然后强占了帐篷,还是他自己在这里玩扮家家的游戏?
联想到外面那些孩子,陈观水便很自然想到是后者。
他或许能杀了牧民然后冒名顶替,那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这些孩子,然后用幻术洗脑?完全没那个必要!
谷烈取了一个铜杯,倒了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然后将其推给陈观水。
陈观水犹豫了下,虽然能判断出谷烈不可能在其中下毒,但还是本能地想要叫阿镜扫描。
然后才想起来,阿镜已经跟我离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举起铜杯一饮而尽,仿佛饮酒消愁。
见他饮得如此爽快,谷烈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尽去,毕竟修士是不可能如此毫无戒心的。
“客人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谷烈语气随意地问。
如果陈观水稍微有点佛慧,就可以回答“我从来处来,要往去处去”……但他此时自然没有那个心情,因此只是叹气说道:
“我从中土来,却是不知要往何处去。”
“哦。”谷烈顿时有了猜测。
如今趁着正教镇派仙人不在,六道正在围攻三清驻地,这人大概是正教宗门驻地附近的居民,因为察觉着战乱临近,所以才跑到这里来避难的吧。
嗯,从方位和距离上看,八成是昆仑那边过来的。
想到这里,谷烈也感慨起来,说道:
“若无容身之处,客人可再次居住一些时日,只需帮我照看羊群,作为资费便可。”
陈观水看着铜杯,沉默不语,半晌才道:
“你不怕我有歹意?”
“怕,当然怕。”谷烈双手合十,微笑说道,“所以这帐篷之中,之外,都没有能让客人生起歹意的贵重事物。”
“这帐篷里的所有东西,加来也不值一金。外面那些羊群倒是能卖上不少钱,前提是客人能将其赶到关中去贩卖……那客人又何必来塞外避难?”
陈观水沉默良久,忽然问道:
“外面那些孩童?”
“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谷烈回答说道。
“上师收养这些孤儿,是为了攒功德?”陈观水再次问道。
据他所知,有许多修罗道的番僧,由于修习的功法戾气太重,因此需要时常去民间行善,以善心化解胸中戾气。
平民百姓不明所以,便说这些高僧是“攒功德”来了。
然而,那些番僧做的都是“一次性善事”,比如给负债累累的家庭一笔金钱纾难,又比如救下被马贼袭击的旅人等等,然后在对方的千恩万谢中化解戾气,飘然远去。
养孤儿则是另一个极端了:你要养,就得养到他们成年,能自主谋生为止……否则一旦弃养,孤儿们没了生路,自身也要受业障拖累,道心动摇。
“哈哈哈哈。”谷烈不以为意地笑笑,“倒不是为了攒功德,只是每次看到他们,就想起以前孤苦无依的自己,因此不能放任不管而已。”
陈观水良久无言。
这个解释……要么是他另有居心,此时只是在扯谎敷衍,要么就是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陈观水心念微动,点头说道:
“那便暂时叨扰数日了。”
反正现在自己要做的,只是先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躲过“前师门”“前女友”和“前妻”搜寻自己的第一波高峰,后续嘛后续再说。
比起到处乱找避难所,还不如在谷烈这里暂住呢。
想到这里,陈观水又灵机一动。
他意识到秋长天、凌云破和罗衍,其社交范围大多局限在自家门派之内。
但魏东流不同,他结交了许多六道好友,比如温阳、谷烈、陇小七等人——大不了找个法子,过去一一重新结交寻求避难嘛!
于是陈观水便在此住下,纯当是体验牧民生活了。
又过了几日,大概是因为修罗道征召,谷烈终于动身离去,嘱咐陈观水替他照看这些孩子们和羊群。
孩子们都是孤儿,虽然谷烈对陈观水很是信任,但他们仍然有很强的警惕心,平时都是躲得远远的,只有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才会推举一个年龄最大的孩子,过来和陈观水交流几句。
陈观水也没有结交这些孩子的可笑念头,平时就是躺在草地上晒晒太阳,嚼点草籽什么的……反正这漠外草原地广人稀,没有定位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担心有人会找到这里。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萦绕在心头的愁绪,渐渐地全都转为空虚了。
他在那草原牧场上隐居,却不知外头的正邪之战,由于没有魏东流的指挥,六道联军很快便各自作鸟兽散了。
正教之危始解,徐应怜回到宗门,和掌教述职汇报完毕,离开玉虚宫时,心中也是同样的空虚和颓废。
没有了那个在前面一直让她追逐的身影,连修道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徐应怜迎着正午的雪峰烈日,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忽然她心有所感,仿佛得到了某种暗示般,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某个方向。
第十七章 真的好像
放羊,看似简单,实际上要做的事情还挺多。
羊不能吃水分充足的鲜草,容易引起腹泻,所以孩子们一大早就会提着镰刀去割草,然后晾在高高的木架子上晒干。
到了晚上,则要将羊群们赶到羊圈里去,以免被路过的野狼给叼走了。
孩子们辛勤劳动,陈观水全程旁观,每天就是叼着个草茎坐在树篱上,看着远处的苍茫山脉和广阔草原,让孩子们都对他腹诽不已。
然而,牧羊犬却不这么想。
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犬科动物千百年来辨认强者的本能发挥了作用,他们争先恐后围着陈观水撒欢,哪怕后者根本不喂他们也是一样。
除去野狼和野马以外,时不时也有商队经过,特点是会带着许多满载的驮马,随行的人手也大多随身佩刀,满脸警惕。
对孩子们这些人不会去打扰,但看陈观水身上没带武器,则大多回过来叨扰几句,问个路,讨口茶喝什么的。
陈观水也就懒洋洋地应下,指点一下附近的小城方位,亦或是去帐篷里给他们倒酥油茶喝,丝毫没有任何元婴修士的架子。
就这般过了几天,遇到的大多都是凡人,并未有任何修士经过此处。
某日,他正趴在树篱上打盹,忽然只听见旁边有人开口问道:
“请问……”
陈观水半睁开眼,回头看向来人的面容,顿时吓得差点儿站不稳了。
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陈观水如何认不出那便是徐应怜?
而且你这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是怎么回事?这茫茫草原,无尽风沙之下,能干干净净地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会御剑是吧?
“请问白城往那边走?”徐应怜客气问道。
陈观水沉默片刻,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对修士而言,诸如长安、洛阳等名城自不用问,沿着大河御剑飞行即可寻到,但白城只是附近沿秀水河而筑的一座小城,又有汉羌多族混居,不知道来问个路也是很正常的。
问题是,附近那么多牧民部落,为什么偏偏找到我这里!
对面的徐应怜,其实也有些迷惑和茫然。
她怀疑自己大概是中了某种幻术,最近几日只要闲静下来,就会突兀地生出某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师兄似乎就在某个方向。
这种感觉来的毫无缘由,用识海里凤澜前辈的话说,“要么是你的错觉,要么则是段位非常高的幻术”,因此徐应怜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顺着直觉指引的方向去走。
哪怕是因为错觉而扑空,至少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但若真是什么幻术,且给自己下幻术的人,和掳走师兄的人是同一个的话,那么这直觉就是如今自己唯一的线索。
很快,她便悄然离开昆仑山脉,顺着指引来到塞外草原,心中的直觉已经越来越强烈,仿佛自己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
这附近……她只记得有一座白城,规模很小的人族聚居地而已。
御剑朝着白城飞去,那感觉同样也笔直指向前方,并且慢慢地开始下降,直到她发现陈观水所在的牧民营帐为止。
佯装问路的徐应怜,仔细地打量着陈观水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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