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祝
罗衍虚弱地点了点头，便吃了药丸，让石琉璃扶着回蓬莱去。
回到蓬莱，罗衍立刻闭门不出，对外宣称是渡劫伤了本源，需要静养。
三师姐梁若华和小师妹施晴，连忙赶过来看望他。
知晓罗衍居然已经成功渡过元婴天劫，两人均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天工坊终于有了元婴修士，忧的却是不知道罗衍情况如何。
若是受创过重，要长期闭关，那天工坊后续又该如何是好？
……仔细想想，平时坊内事务好像都是石琉璃处理的。行吧，罗衍闭关也就闭关了，不会影响天工坊的正常运转。
没过多久，大师兄令狐楚也赶来了。
得知昔日的小师弟罗衍结了元婴，令狐楚也是喜出望外。
要知道，自从师父石鼎长老陨落之后，令狐楚也是颇为自责，总有种“天工坊陷入危难，自己却提前抽身”的罪恶感——虽然从时间顺序上来说，是他先出去自立门户，当时石鼎长老也是支持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感到罪恶和羞愧。
如今罗衍终于结婴，天工坊再无后顾之忧，他也总算能从愧疚之中缓过气来了。
很快，消息便在玉清观内传开。
晓得景云真人居然已经结婴，众人也是极度震惊：他进入金丹境才多久？好像就是石鼎长老陨落之后吧，怎么这么快又结婴了？
好在石琉璃布置的后手生效，很快就有知情的内幕人士给大家科普：是万象仙人赐下了丹药！
既然是万象仙人的手笔，大家便立刻疑惑尽去，不再讨论了。
倒是有几个不开眼的，私下嘀咕说为何仙人会偏宠景云，但想到景云真人为观里拿回了神农鼎，倒也不敢公开诽谤，只是嫉妒地在背后窃窃私语。
第二十五章 跟秋长天抢声望
几个月后。
“景云长老！”
“景云长老今天气色不错啊。我前几天在外头偶得一奇物，请您鉴定看看。”
“啊，原来是铸器的珍贵材料啊？这放我这里也用不到，不如您就拿去用吧。”
“唉，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要物尽其用才有价值嘛……”
又送走了一位热情来访的蓬莱长老，罗衍哭笑不得地转过头去，叫石琉璃将对方送来的贺礼收好。
“这是第几位了？”
“第六十七位长老了。”石琉璃回答说道，“如今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我们天工坊已经重新崛起了呢。”
“还没崛起啊。”罗衍便得意说道，“我只是结婴了而已。离师父那样精通各种铸器类型的大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无所谓了。”石琉璃淡然说道，“精通诸子百家易，晋升元婴境界难，毕竟结婴天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如今夫君进入元婴境界，接下来便是苦修百年、千年，基本也不会有殒命之险。之所以有那么多长老来拜访你，正是因为瞅准了这点，想要做一下提前投资，烧个热灶。”
“原来如此。”罗衍当然不可能不懂这些，但既然是聪明剔透的琉璃娘子教学，他也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附和起来。
“对了。”石琉璃取出一叠文件来，“拿去吧。”
“这是什么？”罗衍好奇问道。
石琉璃无语地看着他：
“夫君最近新晋蓬莱长老，接下来是要定期去给外门弟子上课的，忘了吗？”
罗衍：……
我还真给忘了。
回想起来，当初自己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就是因为在石鼎长老的课上，被石琉璃抓住问东问西，最终才得到了加入天工坊的契机。
当然，似罗衍这种幸运儿，乃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长老的授课，都是单纯地完成任务，并不会对这些努力表现自己的外门弟子投以多少关注。
除非是遇到那种天赋特别好的弟子……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天赋特别好的弟子，往往不会选择来投蓬莱；就算投了蓬莱，也是其背后的家族、长辈事先打好招呼，直接安排指定好了师父。
所以，被分到外门的这些弟子，绝大部分都是背后无权无势，大也没有什么修道天赋的平庸之辈。
罗衍当然不想浪费时间，可惜这是宗门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也只能例行公事。
好在娘子十分贴心地，为他准备了完善的教案——大部分都是当初用来教导小师妹施晴，所整理出来的一些文字资料。
经过石琉璃的提纲挈领和文字加工，已经变成了简单移动的教案，罗衍便只需照本宣科来念就完事了。
来到课堂之上，罗衍淡淡扫视了一圈外门弟子，便冷淡地开始授课。
略微出乎他的意料，这些外门弟子都异常地安分，没有什么自不量力的、跳出来毛遂自荐的麻烦精。
授课结束，罗衍便拿起教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在外面的走廊上，他遇到了接班授课的步虚长老。
“步虚前辈。”罗衍恭谨行礼。
“景云啊。”步虚长老有意和他打好关系，便停下来与他攀谈，“第一次授课，感觉如何啊？”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罗衍摇了摇头，“这些弟子里头，没有什么好的苗子。”
“那是自然。”步虚长老捋着胡须，说道，“若真有什么好苗子，一般也不会出在外门弟子里头。”
“不过今年入我蓬莱的优秀人才，确实是比以往少了许多。”
“哦？”罗衍便诧异问道，“这是为何？”
“听说那昆仑太清宗的长庚真人，就在近日居然结婴了。”步虚长老缓缓说道，“加上今年又是昆仑开山之年，多少家族宗门眼巴巴地盯着他的门下，恨不得将族里的优秀子弟往那边塞去呢！来投我们蓬莱的自然就少了。”
“原来如此。”罗衍便作“恍然大悟”状，叹气说道，“正道同侪出此人杰，本是幸事。但那长庚锋芒毕露太过，长此以往，未必是福啊。”
这话正好戳中了步虚长老的微妙心思。
须知蓬莱一直以来视昆仑为老大哥，表面上是恭顺平服，马首是瞻；暗地里也免不了对老大哥的霸道，在背后阴恻恻地腹诽几句——这不要钱的风凉话，恰恰就是蓬莱长老们最爱听的。
“不错。”步虚长老赞同说道，“先前魔教围攻昆仑，关中地区甚至一度易主，可见这昆仑太清宗也早已不复昔日强盛。”
“紫薇掌教亦是一代人杰，架不住魔教出了那魏魔头，竟能硬生生将六道捏合如一，同进共退……这长庚真人结婴固然是喜讯，只怕那魏魔头知晓之后，必有针对性的后手啊。”
虽然是用一副“好担心昆仑啊”的语气说出来，但里头却又有微妙的“你以为你很厉害吗”的讽刺，罗衍也是迅速秒懂，便配合步虚长老一起唱衰昆仑，很快又拉近了几分关系。
闲聊完毕，步虚长老便去授课。罗衍这边正打算回天工坊，忽然又被玄都掌教派来弟子，叫去后殿参加高层议事。
后殿之中，几位高层长老已经齐聚一堂，和玄都掌教谈论着最近突发的变故：不是别的，正是昆仑长庚结婴之事。
罗衍在旁边听了片刻，才晓得因为昆仑下任掌教继承人确认，各方来投蓬莱的精英弟子数量，几乎是锐减了百分之五十。
例如葛家那生而能言的葛绢，原本也探过玄都掌教的口风，暗示是要让她拜入蓬莱的……结果如今却是直接反悔，说葛绢本人极其仰慕长庚长老，因此大概与蓬莱无缘了。
什么无缘？分明就是见那昆仑后劲十足，赶着过去抱臭脚呢！
蓬莱和昆仑是老盟友了，关系就像东皇界的玄龟和蛟龙两族一样铁，因此大家也没法去抨击昆仑什么，只能商量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弟子锐减的问题。
罗衍在旁边一言不发：倒不是没有主意，而是因为这个主意实在是……
他这边不肯开口，玄都掌教却是帮他开了口，说道：
“昆仑有修道奇才不假。我们不是也有二品金丹，如今已经神速结婴的吗？”
“仙人，不如就以景云长老作为标杆，也向四方通道好好宣传一下我们蓬莱！”
罗衍闻言差点吐血。
有一个凌云破还不够，现在又要让罗衍去和秋长天打擂台？
第二十六章 我可是要拯救世界的男人
“我？”听到宗门说要宣传自己，罗衍连忙推阻说道，“我不行的。当初二品金丹便不如长庚真人，如今结的只是神婴而已，更是比不过对方的一品仙婴。若是大张旗鼓地宣传，只怕是自取其辱吧。”
众蓬莱长老：……
不是，好歹也是个神婴，怎么就变成自取其辱了呢？
元婴境界分为五等：鬼、人、地、神、仙。
其中，鬼婴和人婴属于无法升仙的残次品，暂且不提。天底下绝大部分元婴修士，结婴品阶都是地婴境界。
若是再进一步，能抵达神婴境界，那么只要未来升仙不出意外，基本就是金仙打底，冲刺一下大罗金仙……因此便是在正教三清的近万年来，能结神婴的修士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怎么就自取其辱了？
换做蜀山的话，有长庚的一品仙婴在前，区区二品神婴确实不怎么值得炫耀。
但蓬莱却没有那般傲气：一品仙婴无法超越，那又如何？拿不到第一，我们拿个第二第三，也很好嘛。
大家围着罗衍一番苦劝，罗衍充耳不闻，完全不肯。
开什么玩笑！一个太阴剑主横空出世，差点将秋长天的无敌金身打烂。
要是再多个神婴景云，三个小号互相打擂台，那自己还不得累死？
玄都掌教见劝说无效，连忙和万象仙人使个眼色。
万象仙人也是幽幽叹气。如果说蜀山精神就是好强争胜，那么蓬莱这边完全就是反过来的。
大家都醉心于自己的学术小世界里，既不在乎斗法强弱，也不在乎排行高低，简单地说就是没什么宗门荣誉感。
在这种环境里，罗衍不愿意为宗门而过度宣传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万象仙人便在会议之后，单独将罗衍叫了过去，说道：
“你既然已是蓬莱长老，那么宗门里有些事情，也需要知晓一下。”
罗衍便跟随万象仙人，来到玉清观深处的某个密室。
密室里做书房装饰，只有一个书架、一个柜子，以及一张书案而已。
“拿去。”万象仙人从书架上抽出一个玉简，递给罗衍说道，“只能在这里看，不能拿出去。”
“是。”罗衍便将神识浸入玉简，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
玉简里面记载的知识很有趣，说的是某种天圆地方的世界观：大地是四四方方的，正面是修真界，背面是东皇界。而天穹则是一个球形护罩，将大地完全包裹其中。从外面看去就是一个球，因此又被称作“天球”。
天球的作用很简单，就是保护球以内的世界，不受天外世界的各种侵害——关于天外世界，一般认为是被无垠天河之水所充斥着的混沌世界，其中又有诸多星辰漂浮，点缀其间，又有天外魔头来去游曳，仿佛水中游鱼，当然还有无数其他的天球世界，就好像水中的气泡般随机流转。
早在远古时代，天穹屏障就曾经破裂过一次，导致大量天河之水灌注，使神州东倾。又有无数天魔循隙而来，大肆捕食，人如猪犬。
直到女娲氏炼补天石，将天穹障壁修复完成，才导致我们所在的天球世界，没有如气泡般破裂泯灭。
后面则是万象仙人添加补充的笔记：
“如今看来，补天终究只是权宜之计。五色石的材质比不上原本的天穹屏障，迟早要被天河之水消磨贯穿，短则数百年，长则上千年。”
“仙界的前辈们已发来警讯，言称人有阳寿，世界亦然。此界寿命已经殆尽，补天无异于强行延寿，终归不能治本。”
“此界凡人若要逃生，便只有在天穹破裂之前，修至羽化登仙的境界，而后借助飞升之力，前往距离此界最近的仙界，方可逃过此厄。”
“昔日我登仙之时，因为心念宗门无镇派仙人值守，故而选择留守此世，未曾飞升。”
“好在昔日女娲氏炼六块补天石，以五块补天，留一块备用。告知后人说天穹若是再次破裂，便以这备用补天石进行修补，可将灭世大厄再次延后至少十万年。”
“可惜那备用补天石后来历经变故，最终分裂下落不明。我寻觅如此多年，也只寻得一块碎片而已。”
“若要修复天痕，非完整补天石不可为也。但若只是要保住蓬莱仙岛，制造小型护派天穹，以这一枚碎片想来绰绰有余。”
“将补天石化为天穹之法，昔日女娲氏也将其记载流传下来……”
后面没有了。
罗衍便做出骇然惊惧，三观碎裂之色，问万象仙人道：
“仙人，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
“若是假的便好了。”万象仙人长叹说道，“建造小型护派天穹，除去那补天石碎片之外，亦需要各种天材地宝，不知几几。”
“我蓬莱积攒至今，也只不过集齐计划中的三成而已……所以，景云长老，你现在晓得为什么要进行宣传了吧？”
“只有我蓬莱在东海的威名不坠，神州诸多修仙家族、门派、势力才会愿意与我们继续交易，我们才能得到更多的天材地宝，建那小型护派天穹，保宗门道统不绝。”
说到这里，万象仙人又停顿片刻，喟然叹道：
“不过，以你的修道天赋，估计在灭世大厄来临之前，就能羽化升仙，逃离此世吧……罢了，倒是不必强求于你。”
“仙人岂能如此说？！”罗衍立刻勃然作色，仿佛忠诚遭疑，义愤填膺说道，“我从肉体凡胎变为元婴修士，可谓再造，绝不夸张，而蓬莱便是生我养我的家庭，如今家中有难，我岂可坐视不理？”
“仙人若是不弃，我愿为仙人担此重任！”
“好孩子，好孩子……”万象仙人也是被他的真挚所感，便激动说道，“你有你自己的道途，宗门不会强逼于你。只是若你平时有暇，可以研习一下女娲氏留下的天穹再铸之法。”
“晚辈定会潜心研究！”罗衍接过万象仙人递来的一卷竹简，心里也是激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