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祝
“娘子，我其问你：昆仑为何要发兵铁城山？”
“因为若不发兵牵制，则将有被切断关中联系的风险。”姜离暗流利地回答说道。
然后突然又有些懵逼：你说我一个堂堂大自在天魔，怎么开始学习起人族的兵法了呢？真有这个必要吗？
“没错。”魏东流好整以暇地说道，“既然只是为了牵制，则必然不可能强攻，以免战损过度。”
“我再问你：既然只是为了牵制，又要避免战损，那长庚真人会如何选择？”
姜离暗略作思索，试探答道：
“只围不打？”
魏东流淡淡笑道：
“若是只围不打，如何让修罗道相信昆仑有强攻之意呢？如此一来，威慑力度便荡然无存了。”
“这次战争，并不是攻坚之战，而是一场攻心之战。哪边的宗门修士先丧失作战意志，被迫退出这场对抗，哪边就算是输了。”
攻心之战，一提到“攻心”，姜魔女立刻就来劲了。
“也就是说。”她开始尝试理解人族的兵家思维，兴致勃勃地说道，“夫君的意思是，因为双方都想尽量避免损失，因此这战不会大打，但大概会久打。就像是角砥拔河，看似谁先泄了力气，谁就输了，但实际上比得却是谁先松开手。”
“没错。”魏东流不知怎么地，忽然也有种莫名的不安——我这样教她，不会出事吧？
嗨，自家的娘子，能出什么事啊？她难道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那夫君觉得这场战争，谁会先丧失战斗意志呢？”姜离暗抱住魏东流的手臂，笑吟吟地问道。
说来也怪，看着挺瘦挺纤细的一个姑娘，贴上来却是满满的丰腴肉感，以至于魏东流也有些把持不住，连忙镇定心神，淡定说道：
“那还用问？自然是咱们六道了。”
“哦？”姜离暗便单手托腮，露出有些清纯娇憨的傻笑来，天真问道，“是因为五个宗门，心不够齐的原因？”
“自然。”魏东流点了点头，“依靠利益捆绑起来的联盟，自然注定会因为利益分歧而解散。这个弱点过于致命，和昆仑太清宗实在没法比。”
“可是，目前联合起来掠夺昆仑，难道不是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吗？”姜离暗继续问道。
“那当然不是了。”魏东流哈哈笑道，“虽然是掠夺昆仑，但预期的收益和能接受的战损，各个宗门都是不同的。”
“要预估的话，最支持战争的肯定是阴鬼道。他们有着非常强烈的利益需求，也能接受较高的战损和时间成本，因此肯定会坚决主张打下去。”
“确实。”姜离暗点了点头，心想难怪那小婊砸三天两头往这边跑，来得那么勤。知道的说她是打探情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充当情妇的呢。
“其次大概是我们凡生道。”魏东流继续侃侃而谈，“实际利益倒在其次，但盟主之名对我们过于重要。凡生道过去长期一盘散沙，空有大宗之名，却发挥不出哪怕一半的实力，几乎每个人都深受其害。”
“如今宗门在我手里被凝聚成型，正要借助战争进行重塑。只要继续胜利下去，便能给本宗修士们带来强烈的骄傲自豪感，而这些又会成为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动力。”
“原来如此。”姜离暗若有所思，“我明白了。对阴鬼道、天魔道这些大宗而言，‘身为大宗修士’的骄傲自豪感是理所当然、与生俱来的，所以他们不会太过看重这些虚名。”
“但是对凡生道而言，我们失去这种‘大宗修士’的荣誉感已经太久了。难怪我看本门修士，似乎大部分对这次战争的态度，都没有什么消极和反感。”
“嗯，不过后者其实主要还是我的领导魅力。”魏东流大言不惭地说道，“若没有合适的引导，也不能将宗门荣誉感直接和凝聚力挂钩……且不说这个，娘子。你晓得如今六道之中，最可能拖后腿的是谁吗？”
“自然是修罗道了。”姜离暗便戏谑地笑起来，“他们的地理位置，与其说是我们进攻昆仑的跳板，不如说是昆仑必须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昆仑后续越是态度强硬，修罗道便越是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相比之下，东皇道和天魔道，因为距离战场太远，利益相关性不强，因此更多是墙头草的态度——打顺风仗的时候，他们便积极进取；若是到了相争僵持阶段，毫不犹豫打退堂鼓的也是他们吧。”
“夫君，我这番分析可对呀？”说到最后，姜离暗便笑得眉眼弯弯起来，将魏东流的手臂抱得更紧，几乎要深陷进去，语气也是甜蜜蜜的。
“嗯，说到这个，我也觉得奇怪。”魏东流想要抽手却抽不出，只能微微皱眉道，“这天魔道应对战争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积极了。”
“虽然今后还不好说，就目前来讲却是要人出人，要力出力……倒是奇怪。”
“哈哈哈。”姜离暗打趣说道，“也许也是被夫君的人格魅力折服了呢？”
秋长天冷笑了声，正要说话，忽然只见外面老远便传来温阳的清脆笑声：
“魏道友！好消息！那修罗道支撑不住，来求援了！”
第九十三章 救救修罗道
“若六道再不发兵，我们修罗道便要支撑不住了！”
“那昆仑虽不敢围攻铁城山，却使长庚真人来溺战。一品金丹，同阶之中，绝无敌手！今日杀五人，明日杀十人，若是六道再不能援，修罗道再无人矣！从此六道便要成五道了！”
别看魔空上人派来的这番僧相貌粗豪，念起台词来居然抑扬顿挫，感情真挚，声泪俱下，众人听得也是神情古怪，心想难道铁城山的局势，真的恶化到了那般地步？
只有魏东流坐在主位，丝毫不为番僧的哭诉所动。
别人不知道铁城山的情况，他还能不知道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修罗道损失惨重，又能如何？
六道里头，只有阴鬼、天魔、凡生能打，其余都是来凑数的，地狱道更是长期不存在。别说六道变五道了，就算变四道，变三道，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若没有铁城山和玉龙山的地理位置（分别威胁昆仑、蜀山侧翼），你们以为自己有资格加入六道吗？
当然，虽然大家大概都是这么想的，但表面上仍然同仇敌忾，愤恨说道：
“昆仑实在毫无大宗作风！”
“围而不打，故意消耗铁城山的实力，太过卑鄙！”
“自称正道魁首，却行此不义之举，简直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说归说，至于援助修罗道之事，却是半点都不肯提——便如当初大家齐心请战，义愤填膺，只有魔空上人咬死报酬毫不松口一样。
真涉及到门派利益的时候，谁不比谁精明啊？真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改变态度？
那番僧小心赔笑，脑门上也是隐隐见汗……主要是当初魔空上人在六道会议上大放厥词，拉仇恨拉得太过，以至于如今他也能感觉到，大家表面上在安抚他，其实都在看修罗道的笑话呢！
“话说回来，魔空尊师呢？”魏东流幽幽说道，“上次尊师不是说了吗？若非他亲自过来，可不算是修罗道需要求援啊。”
“这个……”番僧小心翼翼地说道，“魔空尊师说了，铁城山战事激烈，实在抽不开身，才让小僧过来求援，请魏盟主饶恕则个……”
“呵呵呵。”魏东流冷淡地笑起来。
“哈哈哈。”其他六道修士们也都戏谑嘲讽地笑起来。
打脸这种事情，实在是无上乐事！可惜魔空那秃驴不在，这隔空打脸，手感终归还是差了点。
如今就看魏大盟主如何决策了。若是要继续打，修罗道肯定要救。
但魔空上人只是派使者传话，实在太没诚意。假使就这般算了，大家理智上可以接受，但情感上又觉得仿佛少了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大家便去铁城山看看，魔空尊师是否真的脱不开身。”魏东流振袖而起，冷淡说道，“万一是你这使者假传意思，毁损了魔空尊师的面子，那可不成。”
“就是就是。”其他各派修士一听，立刻纷纷点头说道。
合着您是要去铁城山，听魔空尊师亲自求饶是吧？
番僧一听也傻了眼，但转念想来，若魏盟主真的带大军前去营救，那我此行的目的不就算完成了吗？
至于魔空尊师惨遭羞辱……那又不是小僧能够阻止改变的嘛！
“如此甚好。”那番僧便阿弥陀佛起来，“那便有劳诸位了。”
于是众派便清点人手，组队前往铁城山去。
由于早就定好了，要以铁城山为跳板出兵，因此各家倒也很是爽快。
浩浩荡荡来到铁城山附近，只见昆仑那边也是旌旗招展，宝光冲天，仿佛是已经摆好了极大阵仗，就等六道自投罗网来了。
看着昆仑出动了这么多人，六道这边也有些心里发憷。
难道这次昆仑要玩大的？
这，这可有点难办了啊！若昆仑真的化身疯狗，见谁就咬，再加上对方那积蓄万年的底蕴和实力，怕是直接要重创六道，甚至连道统都有灭绝风险啊！
“不要慌。”魏东流看出众人明显产生退意，立刻淡定说道，“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我们直接大摇大摆，从铁城山东侧进入便是，你们看昆仑敢不敢拦截。”
说完，也不等大家回应，魏东流便带头向前飞去。
宗主亲自出马，其余凡生道修士自然不敢落后，连忙紧紧跟了上去。
见凡生道这般神勇，阴鬼、天魔两道也不得不跟随其后，只是故意落在凡生道后方不远处，以备在万一昆仑翻脸的时候跑路。
东皇道便相对悠闲许多，只是慢吞吞地拖在最后，与凡生道等人都保持了距离。
此时的秋长天，仍然在铁城山以北的荒漠上溺战，但昆仑自然在其他方向也布置了侦查。
见着魔教大军铺天盖地、大张旗鼓地冲进来，负责侦查的修士连忙飞剑传书，通知宗门，随后立刻忙不迭地撤回本阵。
六道众人继续前行，随着越发接近铁城山，昆仑的拦截部队仍然没有出现。
于是众人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复杂难名起来：
难道真如魏东流所料，昆仑在铁城山布下如此阵势，实际上却只是虚张声势？
昆仑还是那个顾忌伤亡，束手束脚的臃肿宗门？
想到这里，阴鬼和天魔两道立刻跟上，紧紧贴在凡生道修士的后方，做出某种“我等同气连枝，共同战斗”的气势来。
东皇道也很快拉近距离，随时准备为六道摇旗呐喊。
铁城山这边仿佛久旱逢甘霖，连忙派出番僧将众人引入铁城山。
正殿之中，魔空上人站在中央，表情阴晴不定。
其余元婴长老则是表情淡定，围在他的身边并保持距离，特意空出一圈空地来。
回来的使者已经说了，魏盟主愿意来救修罗道，但对先前魔空上人的态度很是不满，因此打算过来先问上一句，修罗道是否真的打算求援？
由于当初魔空上人放出狠话，如今却招致如此重要的盟友不满，因此修罗道高层尊师们商议后一致决定，将魔空上人卖了……确切地说，是让他来接待魏大盟主。
魔空上人气得半死，不过他虽然贵为大尊师，但由于修罗道的高层权力并不集中，当其他尊师达成共识的时候他也没辙，只能默默磨着后槽牙，心想待会儿该如何表现，既能安抚对面情绪，又不至于过分丢脸。
第九十四章 人都走了，还在这里谋划呢
铁城山，修罗道，宗门正殿。
无数铮亮的光头，晃得魏东流有些眼晕……话说这些番僧为什么喜欢在脑门上抹油？
根据修罗道的解释，涂油是某种古代遗留下来的礼节，表示对客人的最高尊重。
看来这些番僧和中土佛教虽然同出一源，但如今已经演化成了截然不同的文化物种了。
坐在正殿上首的，并非是魔教盟主魏东流，而是修罗道的阿阇世王。
这位是修罗道的“在世活佛”，位阶境界和血海老祖、白骨尊者差不多，相当于修罗道的镇派仙人。
看来宗门里的舍利僧，被昆仑的长庚真人打得抱头鼠窜，这件事连镇派仙人都惊动了——但昆仑那边是光明正大地挑衅，修罗道这边也没办法，所以才不得不请六道修士前来助拳。
想来大概也是晓得魔空上人先前将魏盟主得罪狠了，因此阿阇世王便亲自来接待魏东流，和颜悦色地与他寒暄几句，又将魔空上人叫过来一顿痛骂。
这阿阇世王身为活佛，其人情的价值所在自然不用多说，因此魏东流也很大度地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修罗道是六道之中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云云。
很快，双方便宾主尽欢，接着便开始商议针对外头昆仑的对策来。
长庚真人的战力之强，先前虽然因为紫薇掌教的保护政策而暂时保密，但随着铁城山一战后已经举世皆知。
一品金丹，真元强度和续航能力拉满；天元一气剑，以力破巧简单粗暴；五雷正法，克制大部分的邪祟魔功。
这三者结合到一块，打造出来的就是一个无敌铁三角，同境界下几乎不存在任何破绽。
唯一的解法大概是出动元婴修士，将“一品金丹”这个优势给碾压掉，使得铁三角崩塌，这样才有击败长庚真人的可能。
但如今昆仑本阵就在不远处，哪怕出动元婴长老暗杀，成功的概率也微乎其微，除非出动阿阇世王……
“本尊欲亲自出手设计，杀了那长庚真人，魏小友觉得如何？”阿阇世王嘴上说笑，突然传音入密给魏东流，暗自问道。
卧槽，你这活佛能不能讲点武德啊！
有一瞬间，魏东流差点目瞪口呆，好在及时绷住脸上表情，没有流露出太大异样。
但阿阇世王毕竟仙人位阶，自然将他的异色尽收眼底，便继续传音入密，解释说道：
“倒不是为了宗门尊严，而是此人金丹位阶便如此可怕，若纵容其在将来顺利结婴，恐成我六道的心腹大患啊。”
魏东流斟酌词句，小心说道：
“昆仑未必没料到这种情况，赤松老贼环伺在侧……晚辈斗胆妄言，那长庚真人确实不好杀。”
“赤松老贼，我可不惧。”阿阇世王冷笑了声，“只要你们将那长庚真人，诱入铁城山门周围三十丈以内，我便发动四谛轮转大阵。”
“此阵之中，阴阳乾坤尽皆颠倒，便是赤松……赤松老贼的袖里乾坤大法，照样也无能为力。”
大概是觉得“赤松老贼”这个称呼非常顺耳，阿阇世王看魏东流也颇为顺眼。不惧仙人威仪、敢于直呼老贼的年轻修士，如今可实在太少了。
“届时，你们再一拥而上。那长庚真人纵然一品金丹，难道还能敌得过这么多金丹真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