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第371章

作者:王梓钧

孙安属于包衣二代,他父亲在北直隶得瘟疫死了,于是顶替父亲做了随军包衣。

他的主要战绩,是跟着主子在北直隶抢劫。

前段时间退回辽东,又跟着主子去朝鲜抢劫。朝鲜那次收获不错,主人赏了他两斗米,还赏他一个朝鲜女人做老婆。

可是,他真不想当炮灰啊!

“砰砰砰!”

城墙上一阵枪响,孙安吓得摔倒在地。

身后的民夫被打死,但还借着惯性往前冲,顿时扑倒在孙安身上。

孙安挣扎了一些,突然福至心灵,就这样趴在那里装死。

装死的炮灰,不止一两个!

足足消耗大半天,时间将近傍晚,多尔衮下令收兵。

等明天再继续消耗。

喧嚣的战场渐渐变得安静,孙安小心翼翼从尸体下爬出。他一点一点爬向城墙缺口,接近之后大喊:“我投降,我不想死,我是来投降的。我不是奸细,你们快把我捆起来!”

这一嗓子,顿时提醒装死的炮灰们。

陆陆续续竟有上百人,伸出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兵器,以举手投降的姿势朝着城墙缺口处爬。

胡定贵想了想,下令道:“都捆起来吧,战后甄别,民夫分田落户,厮卒拿来做苦力。”

连续数日,都在消耗。

满清消耗人命,大同军消耗守城物资。

渐渐的,开始在炮灰当中夹着士卒,想要趁守军松懈之时,突然对城墙发起进攻。

这种情况,让大同军无法轻视每一次进攻,守城物资的消耗成倍提升。

滚木、落石还能天黑后搬些回来,热油和金汁却所剩无几。

终于,满清开始正式攻城。

一辆辆楯车被火炮击碎,暴露在外的八旗兵,只能加速朝着城墙冲锋。

“嘭!”

一片楯车碎裂飞出的木屑,狠狠扎进图赖的脸颊。

虽然被撞松一颗牙齿,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真正头疼的是楯车没了。图赖拔刀呼喊:“跑步冲过去!”

图赖是鳌拜的堂兄,历史上,参加过大凌河之战、松锦之战、山海关之战,南明的弘光帝、隆武帝都是他带兵擒获的。

图赖、鳌拜兄弟俩,都是豪格的死忠心腹,被多尔衮扔出去舍命攻城。

一个炮弹从地上跳起,图赖身边的士卒,被铁弹懒腰砸断,接着飞去后边又陆续砸死好几个。

这边是火力最凶猛的,因为前方就是被炸塌的城墙缺口。

“老杨!”

城墙上,一个团长悲恸大吼。

却是在他附近不远,大同军第十一师的炮兵总指挥杨烨阵亡。

杨烨是秀才出身,少年时便精通算术,后来又系统学习了数学。他参军时间只有四年,由于才学过人,提拔速度飞快,而今却意外死在盖州。

真的属于意外,杨烨正在指挥火炮调整角度,一颗满清的炮弹飞来,把女墙的砖头给砸飞,然后砖头击中杨烨的脑袋。

“轰轰轰!”

大同军的火炮,用炮弹宣泄着怒火。

图赖真在奔跑冲锋,一发炮弹呼啸而来。初时他没有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惯性带着他的身体往后仰。

又过了几秒钟,图赖才感到剧痛:“啊!啊!我的胳膊没了!”

用于守城的加农炮,因为角度关系,很容易产生跳弹。图赖就是被一发跳弹打断手臂,炮弹还没停下,带着血迹又砸死砸伤四个。

忽然间,双方火炮陆续停止。

因为满清的攻城部队已接近城下,满清火炮停止是害怕误伤,大同火炮停止是角度太大打不到。

满清成功推过来十多辆楯车,另外还有许多带木制盾牌的云梯。

楯车多在城墙缺口前方,可惜盖州城没有模仿棱堡,使用宁远那种大锐角敌台,如此就形成短暂的火力死角,火铳和弓箭都无法攻击楯车后的敌人。

“砰砰砰砰!”

满清的火铳兵,站在楯车台阶上,通过射击孔朝着城墙缺口开火。

倒下的墙体,形成一个高三米、宽十二米、厚六米的土石台。

云梯架起,鳌拜指挥着满洲八旗,顺云梯迅速爬上土石台。只爬上去半个身子,就趴在土石台边缘,用力拉开满清的重箭。

在他们射出重箭之前,两侧的城墙上,就疯狂砸下万人敌。

第450章 【阵斩鳌拜】

“轰轰轰!”

正准备射出重箭的满洲八旗,忽被十多颗万人敌炸翻。

炸翻是形容词,因为威力较小,全靠爆出的弹片伤人。最恶心的是,里面搀着石灰和辣椒面,不但正在射重箭的八旗兵遭殃,就连爬云梯的后续部队也睁不开眼。

“再冲!”

鳌拜捂着口鼻,站在楯车后面大吼。

“轰轰轰轰!”

就在鳌拜重新组织冲锋时,城上火炮再次响起。却是多尔衮在北城墙的两侧,突然投入大量兵力,刚才大同军停止开炮,也是在调整射击的方位。

经常顶着炮火攻城的清军将领,非常敏锐的发现,大同军的守城火炮,似乎集中防御城墙缺口那一片。

于是八旗兵放弃楯车,抬着简易梯子飞快奔跑。

由于满清坑道挖得已经很靠前,在大同军调整好炮位的时候,数千八旗兵已经冲出火炮射界。大同军的火炮,只能击中敌军部队的尾巴。

不是守军疏忽,而是坑道掘进攻城法奏效了,满清之前四五十天的坑道作业不是白干的。

当然,他们这样快速冲至城下,无法携带真正的攻城云梯。

真正的云梯,跟楯车一样得推着走,速度比楯车快不了多少。

“砰砰砰!”

火炮角度无法射击,城墙上的火铳兵纷纷开火。

这些八旗兵冲出火炮射界,却又没真的挨着城墙,滚木、落石都无法攻击,只能使用火铳或者弓箭。

复出三百多人的代价,数千火铳兵横向奔跑,扛着简易木梯冲到城墙缺口附近。

万人敌都砸不过来,或者说,这些八旗兵沿着口鼻,根本不理会万人敌的爆炸。反正爆炸威力不大,穿双层甲之后也不怕弹片,只要能扛住石灰和辣椒面,顶多被弹片击伤而已,当场被炸死的都是倒霉蛋。

终于,八旗兵攻上城墙垮塌的土石台,后方的八旗兵也抛射刺箭。

“砰砰砰!”

迎面就是一顿火铳齐射,在万人敌的配合之下,满清这一轮攻势再度失败,冲上去的幸存者纷纷溃逃。

“杀!”

鳌拜砍死一个溃兵,瘸着腿带队冲锋,跟没事儿人一样飞快爬上去。

火铳兵已经退下去填弹,藤牌手和长枪兵迅速补上,就在土石台的边沿朝着敌军猛戳。

这个位置非常狭窄,容纳不了多少火铳兵,若全部换成燧发枪肯定能站更多。

大同军的藤牌手蹲着,举起盾牌护住全身,若是站着容易被砍腿。长枪兵紧贴其后,在盾牌上方捅出长枪,将试图爬上来的八旗军杀死。

鳌拜身中两枪,但他躲闪及时,都没被戳中要害,穿双层甲之后甚至只受轻伤。

这货凶悍异常,眼见要被戳倒,竟然伸手抓住一块藤牌,想把藤牌手一起拽下来。

那藤牌手只能放弃盾牌,挥刀看向鳌拜抓盾牌的左手。

鳌拜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当场被斩落,整个人也从简易木梯掉下去。

“咻咻咻!”

后方的满清弓箭手,近距离朝斜上方射出重箭。

瞬间就有十多个长枪手中箭,少数满清重箭,竟然射穿了大同军的藤牌。

“轰轰轰!”

又是二十多枚万人敌砸下,投向猬集在后方的八旗兵。火铳兵也全部转移到城墙上,朝着下方的八旗兵射击。

与此同时,乌真超哈营的汉军旗火铳兵,也朝着土石台上的大同军射击。

打到现在,此处终于变成血肉磨盘,双方的伤亡人数都在直线上升。

被重箭和火铳击出缺口之后,前排的八旗兵趁机冲上土石台,攻守双方完全混战在一起。

但近战的阵亡率反而变小,大家都是披甲的,砍半天也不能把敌人砍死。反而是火铳和万人敌,对敌军后续部队在一直造成杀伤。敌军的刺箭,也在一直抛射,总能扎中几个位于后方的大同军。

东西两面城墙,此时也在爆发攻城战。

八旗兵推着楯车和云梯,很快就接近城墙,并没有被火炮轰得很惨,因为火炮大部分调去了北城。

……

李正、萧宗显、卢象升的援军,已经跟满清营寨接近。

但很难进攻,全是一圈一圈的壕沟和土墙。

这并非多尔衮学乖了,一板一眼打呆仗,而是满清历来如此。黄台吉特别喜欢这样搞,一旦觉得无法迅速破城,就把自己的营寨修得固若金汤,许多时候反而变成大明援军去攻他的寨子,把攻城战打成对付援军的守营战。

付出上百伤亡之后,李正果断停止进攻,说道:“不能这样硬攻,否则必然死伤惨重,而且还不一定攻得下来。”

卢象升说道:“偌大的盖州城,区区两个月时间,鞑子不可能处处都挖了壕沟、垒了土墙。就算如此,敌军正在猛攻城池,也不可能处处设防。”

萧宗显分析道:“我军已在北边攻击敌营,北边必然有重兵防守。城东是他们的撤军通道之一,也是肯定有重兵的。去城南用处不大,无非渡河进城,帮着小胡守城而已。城西如何?”

李正说道:“鞑子为了防备我们从海上来援,在城西沿海沿海修筑了许多炮台。恐怕也有重兵把守!”

卢象升摇头说:“海船只能到大清河的河口,再往里面航行就得搁浅。清军修筑炮弹,是防止我们用小船,从大清河运粮食进城。咱们也不走大清河,而是在大清河以北登陆。见到壕沟土墙就去占,把鞑子的沿河炮台也占了,那里绝对防不住两万多人进攻!”

“但是我们绕过去,就不能堵住鞑子退路,”萧宗显说道,“鞑子只要伤亡不太惨重,是可以从容撤退的。”

李正支持卢象升的建议,说道:“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此战不是为了全歼鞑子,只要守住盖州就是咱们赢了。而且,鞑子兵败即便想走,也总得留下点什么。不把咱们喂饱,鞑子大军走得掉吗?”

留下的当然是断后部队,大军想要撤离必须这样做。

李正属于援军主帅,他既然拍板,那就得执行。

从海上绕一圈往北,扎营好几天的援军,死伤百余人就又走了,他们要重新从海上绕。

“殿下,敌军撤了,要不要追击?”苏克萨哈问道。

多尔衮摇头:“不追,专心攻城。北边的敌军,肯定是攻不进来,佯装撤兵引诱我们追击。”

……

城北的战斗,主要由两蓝旗和镶红旗负责,剩下的八旗部队进攻城东和城西。

这里打得最激烈,死伤也最惨重。

努尔哈赤的外孙、豪格的心腹遏必隆说:“王爷,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东西两边打得热闹,其实没死多少人,只有咱们这边战事凶险。满达海晓得利害,一直不怎么出力,只有咱们两蓝旗的勇士在拼命厮杀啊。这是多尔衮在借南蛮之手,故意削弱两蓝旗的实力!”

豪格摆手道:“既然上了战场,就该用上全力,不要扯上八旗内部恩怨。”

遏必隆急道:“咱们在用全力,可镶红旗的满达海,跟咱们进攻同一面城墙,镶红旗的士卒用全力了吗?硬仗都是两蓝旗在打!”

“休要胡言,”豪格呵斥道,“你这厮就是心思太杂,打仗也不好好打。都什么时候了?南蛮子在辽东有三座城,今天不出力把盖州攻下,过几年咱们连盛京都保不住!”

遏必隆欲言又止,只能默默退开。

退到兄弟身边,超哈尔说道:“十六弟,你知道王爷是啥脾气,再怎么劝都是没用的。”

遏必隆叹息道:“十三哥,话虽如此说,但……两蓝旗经不起这样打啊。”

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超哈尔应该围攻锦州时战死,但现在还获得好好的。他跟遏必隆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遏必隆是努尔哈赤的外孙,超哈尔的母亲则另有其人。

两人的爹很会生,一共生了十六个儿子,而且为满清战死好几个。

遏必隆的腰刀很出名,一直到清末都还在。塞尚阿作为钦差征讨太平天国,咸丰就赐下遏必隆腰刀壮行,刀把系着的牙牌刻有“神锋握胜”四字。乾隆派遣傅恒平定金川,也是御赐这把刀出征。